第5章 頂撞
這下子,不僅眾人一片驚愕之色,連鄒皇后都沉不住氣了。
鄒皇后冷下聲調,淡淡道:「賢妃,方婕妤說了這脂粉各位姐妹都有,怎麼你非要奪本宮的么?」
肖想皇后之物。這話已經很重。很有聽頭。
德妃眼睛一亮,眉梢微微一動,便又垂下頭去,嘴角悄悄揚起。好!終於打起來了!
賢妃便盈盈笑著款款屈膝道:「娘娘言重了,嬪妾萬不敢當!不過是因為怕這外來的脂粉污了娘娘的眼,嬪妾便替娘娘接了,待用后無恙,再敬獻給皇後娘娘不遲!」
看到她一屈膝,鄒皇后陡然間明白了賢妃的用心——她已經有孕了!言語齟齬便致有孕嬪妃不妥,加上前面大朝上的失禮,「德行有失」四個字自己就跑不了了!
終於來了。
鄒皇后忍不住閉了閉眼,抬抬下巴,令花期:「快扶賢妃娘娘起身。什麼大事,值得你忙不迭地行如此大禮。既然你愛上了,拿去就是。」
花期見鄒皇后馬上退卻,便意識到事有不妥,疾步上前扶起賢妃,小心翼翼扶著她回到座位上坐好,方低頭垂手退下。
沒料到皇後幾日不見就變得這般能忍,賢妃心中一愣,但旋即打定主意,必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想著眼神便在花期和采菲臉上一轉,見花期面無表情,而采菲已經泫然欲滴,便有了主意。
一邊路婕妤皺著眉看了半晌,見賢妃笑著又要開口,終於忍不住不悅,冷聲道:「方婕妤這脂粉既然沒有驗看,直接呈上委實不合規矩。皇後娘娘執掌六宮,不可輕縱了這樣壞風氣。賢妃娘娘雖然喜愛,但為了安全起見,婢妾看還是都驗看了再說吧。」
眾人便一滯。啊,怎麼把這個人的存在都忘了呢?這下好,善了不成了!
大家便看向貴妃,您殿里的人,您看怎麼辦呢?
連鄒皇后都忍不住看向貴妃,眼神詢問。
貴妃下意識地一扶額,無奈地開口:「路婕妤所言甚是。聖人這陣子心情並不十分好,莫要真的惹來麻煩。」
言下之意,這貨是明宗愛重的,大家避其鋒芒比較理智。
賢妃聽明白了這意思,便撲哧一笑,伸手把小盒子遞向方婕妤:「方妹妹,不是姐姐要駁你的面子,你看,這從貴妃到路婕妤,都覺得規矩亂不得呢!」偏偏不提鄒皇后。
采菲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爆發了:「賢妃娘娘還是留著吧!何必呢,來了清寧宮,何時有規矩給您守呢?」
一言既出,如晴空霹靂。
鄒皇后臉色一白,雙手在袖子里緊緊地握成了拳。
事情,終於還是不可避免地滑向了深淵。
想到前世采菲那沒有瞳距的雙眸,和不到雙十年紀便憔悴如老嫗的面孔,還有粗糙得滿是針眼的雙手……青春俏皮的采菲,最擅針線的采菲,笑語如珠的采菲,遣至司制司還不到兩年呵,便被折磨成了那個樣子!
那是自己唯一一次有機會看到自己被遣送出宮的宮女,可采菲的那般獃滯模樣,只瞬間就把自己痛得心神失守,放聲大哭。
前世是自己剛愎任性,這一世,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要再走重複的老路!
鄒皇后緊緊握著拳,木然坐在鳳榻上,心裡拚命地告訴自己鎮定、沉住氣,再想一想,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
另一邊花期卻快刀斬亂麻,稍稍一頓,便一步跨到采菲面前,揚手便是一個耳光打在采菲臉上:「放肆!」
采菲被打得身子一歪,轉回頭時,雙手捂住左臉,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花期。
花期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右手一把抓住她的左肩,用力往賢妃方向拖了兩步,狠狠摁倒在地:「不知死活的東西!跪下!給賢妃娘娘賠罪!」
賢妃被花期忽然表現出來的剛猛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掩住小腹,待到采菲踉蹌著撲倒在自己腳下的時候方反應過來,神色一緩,便輕聲笑了:「喲!這坐著一圈兒的后妃,倒看著你這個小小的宮女演戲了!真是有趣!」
眾人也被花期驚到了,此刻聽賢妃話語誅心,便紛紛看向鄒皇后。
鄒皇后眉尖微微一揚,暗暗鬆了口氣,心道:好花期!面上卻蹙了眉,口中喝道:「都瘋魔了嗎?花期,誰許你在我面前動手打人的?」
聽了這句話,三妃面上都或多或少閃過喜意。賢妃表現得更加明顯,嘴角都揚了起來。
鄒田田,你頂天了不過如此,護短到這樣不明事理的地步,我如果不藉機絆你個大跟頭,都對不起清寧宮的後座!
花期忙跪倒,先對著鄒皇后叩頭:「娘娘,采菲衝撞賢妃娘娘,掌嘴已是輕的了。」接著,不待鄒皇后應聲,便忙忙地轉身沖著三妃作揖:「請各位娘娘息怒。皇後娘娘事忙,宮裡的瑣事沒工夫兒過問,這清寧宮裡大大小小的宮女,婢子勉強算個頭兒,如今采菲無狀,婢子斗膽跟各位娘娘求個情,念在大年下,饒了采菲這頓好打吧!婢子在這兒給各位娘娘給賢妃娘娘磕頭了!」
說著,竟真的一個頭結結實實磕在地上,砰然作響!
德妃離得最近,忙伸手去拉花期:「言重了!皇後娘娘寬厚,必不致要了采菲姑娘的性命。你快起來!」
這話出口,鄒皇后便忍不住在心裡恨罵一聲狠毒!
花期話中只說是「一頓好打」,但到了德妃口中,卻變了「要了性命」。
大家都是明白人,貴妃眼中便閃過一絲不屑:最狠毒的就是喬二了!平常那個穩重的丑模樣,也不知有人信沒人信!
路婕妤方正,卻不傻,聞言更是皺緊了眉頭,瞥了德妃一眼,緊緊抿住唇,似是要剋制住自己說話的慾望。
鄒皇后心下暗恨,但又不得不接言,板起臉來道:「這頓打饒不得。花期,你親送采菲去宮正司,領四十杖,再革她一年月例,禁足半年!好好地給我閉門思過!」
四十杖,輕了也是殘,重了,能要了采菲的命。花期便哀求:「娘娘息怒,莫要氣糊塗了,宮裡舊例,正月不罰下人的!」
采菲早知闖了大禍,跪在地上的身子不停地發抖。
賢妃見三人如此,冷笑一聲,心道:演!接著演!一唱一和的,倒是好算計!不痛不癢的四十杖,屋裡休養半年,避過了風頭再出來!門兒都沒有!
遂笑著開口,森然道:「皇後娘娘果然是又寬厚又會調理人!這宮裡能人輩出啊!不僅有人敢耀武揚威越俎代庖地訓斥嬪妃,還有人-大言不慚地當自己是清寧宮總管,甚至提點皇後娘娘呢!」
這三句話,直接把皇后和兩個貼身侍女都一勺兒燴了!
皇後娘娘的罪名是御下不嚴,采菲和花期的罪名,重一點,就是大不敬!
都說賢妃娘娘跋扈張揚,可輪到誰領教到這張利口,都會不寒而慄。
宮裡無人敢惹賢妃,看來並不僅僅是因為明宗的寵愛,賢妃自身的機敏,也是不可忽視的。
鄒皇后聽著賢妃的話,並沒有如她所料變得驚慌失措,反而細細地思索,走起神來。
眾人見賢妃那樣狠辣的話出口,齊齊色變,忙都看向鄒皇后,待她辯解。誰料鄒皇后竟然恍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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