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這裡是一個小小的死角，借著高大的熱帶樹木的遮掩，將會場那邊的光與影阻擋在外。
「別怕，是我。」
聽到這個聲音，顧左宜心中的石頭平穩落地，身體也隨即放鬆下來。身後的人感覺到她不再緊繃，也隨著放開了她。
得到自由的顧左宜轉過身，抬頭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不高興地抱怨：「溫叔叔，你嚇死我了。」
她還以為又是傅成章，畢竟剛才傅成章似笑非笑地向她舉杯致意，她不是沒有看見。
溫劭卿餘光瞥到入口處，那個一身白襯衫，有些清瘦的小夥子，不由勾唇笑了笑，問她：「你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兒？」
顧左宜像是被長輩抓到幹壞事，紅了臉，支支吾吾道：「沒想去哪兒……就是、就是有朋友等我呢，我去送送他。」
溫劭卿挑了挑眉，對這個「朋友」心知肚明，卻也不挑破，只說道：「這樣啊？你奶奶知道嗎？」
像是被他戳中要害，顧左宜像是個泄了氣的皮球，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不滿道：「溫叔叔，奶奶她今天很忙，注意不到我的！你別嚇我好不好！」
小姑娘撅著嘴，聲音綿軟，這副做賊心虛的小模樣，看得他心裡像是被小動物的觸角頂了一下，有些癢。
溫劭卿輕嗽一聲，「現在已經九點半了，等你送完你的『朋友』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你就不怕你奶奶查勤？」
說到這裡，顧左宜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今天我們都住在這裡，所以我只要在明天早上跟他們一起回家就好了。而且，我還可以說我跟同學們一起回學校了。」
「你想得倒是周到。」溫劭卿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看來她是連後路都想好了。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膽子，跟她的新男朋友共度良宵。
想到「共度良宵」四個字，溫劭卿看著顧左宜的眼神便有些深邃。這樣一個稚氣未脫的小丫頭，知道怎麼「共度良宵」么？
顧左宜被他看得發憷，雙手揪了揪裙子，「叔叔，要是沒事我就先過去了。」
溫劭卿想了想，「你的朋友在哪兒？不如我順路送他。」
「啊？」顧左宜愕然，無措地退了一步，訥訥道，「不、不用了吧……」
「今天你是壽星，為壽星服務是我的榮幸。」他話音剛落，人已經朝外面走去，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看到了正安靜站在入口處的陸以謙，又道，「那個是不是你朋友？」
他揚了揚下巴，顧左宜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臉上一陣滾燙，正不知如何作答，那邊的陸以謙已經看見了她，正一步步向她走來。
顧左宜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談戀愛的事，第一是因為陸以謙是她的老師；第二，她怕風言風語傳到奶奶耳中，到時候又是一場惡戰。
所以當陸以謙走到她面前，她也只是紅了臉，靦腆地叫了一聲：「陸老師。」
陸以謙視線在她與溫劭卿只見微微一轉。像是看出他的疑惑，顧左宜忙解釋道：「陸老師，這就是我說的叔叔，之前來學校的就是他。」
「老師你好。」溫劭卿主動伸手，陸以謙禮貌握住，又聽溫劭卿自我介紹，「敝人姓溫，改天一定讓秘書將名片奉上。」
「溫先生客氣了。」陸以謙收回手，只是匆匆一瞥，他便發現眼前這個男人衣著打扮無一不精，與穿著長裙的顧左宜站在一起，完美地向他展現出「上流社會」四個字。
那是他難以企及的世界。
陸以謙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顧左宜，似乎在問她接下來的安排。顧左宜抿著唇，為難地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溫劭卿，急得兩頰通紅，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而溫劭卿卻相當有興緻地與陸以謙寒暄，「剛才右右說要送一個朋友，我只當是她的同學，卻不知道竟然是老師。」
他說著，順手摸了摸顧左宜的腦袋，差點將髮型師精心打造的髮髻弄亂。
「你可真不懂事，老師就是老師，是你的師長，怎麼能說成是朋友？」
他含笑責怪顧左宜，顧左宜抬頭看著他的笑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只覺得他話中有話，一時心亂如麻，開口時舌頭都差點打結，「陸老師年紀又不大……」
溫劭卿臉上笑容卻依舊，他負手而立，又嗔怪了一句：「真是個孩子！」
陸以謙因為他這種熟稔寵溺的語氣微微側目，卻不想溫劭卿正好向他看來，兩人視線交匯，陸以謙忙心虛地轉開目光。
顧左宜還想著如何打發溫劭卿，卻不想溫劭卿一開口，便把她未出口的話通通堵死。
溫劭卿道：「右右說要送陸老師回市區，剛好我們同路，要是陸老師不嫌棄……」
陸以謙不好拒絕，只能輕笑道：「那就謝謝溫先生了。」
顧左宜面露失望，垂頭喪氣的模樣惹得溫劭卿微微側目。
他只當沒看見，引著陸以謙往外面走去。
顧左宜看著陸以謙的背影，心中不舍，卻又找不到理由跟去，正咬牙躊躇間，忽然溫劭卿回過頭來，對她招招手，「右右，過來。」
顧左宜提起裙角小跑過去。
溫劭卿將她額頭散落的碎髮夾到她耳後，笑著說道：「你跟我一起來吧。」
「啊？」
「有禮物送你。」溫劭卿輕笑。
顧左宜倒是不在乎他送什麼禮物，只是想著在表白當天能與陸以謙多呆一會兒，想想便覺得暖心，忙點了點頭。
溫劭卿看了她一眼，忽然停下腳步，旁若無人地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顧左宜愕然，反應過來之後便想把衣服還回去，卻不想被溫劭卿按住肩膀，「你今晚的禮服很美，不過著涼可就不好了。」
顧左宜今天的禮服是裸粉色的曳地長裙，露出纖巧的肩背，溫劭卿低頭看去，便能看到少女精緻的鎖骨，凹凸有致的身材。
陸以謙皺眉，看向溫劭卿的眼神突然變得複雜。還容不得他深想，溫劭卿已經放開了顧左宜，往前面走去。顧左宜身上披著他的外套，彷彿被他的氣息包圍，一時竟也想不起自己所受過的那些禮教規矩，只好獃呆地跟上。
海濱酒店離市區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下了高架之後，溫劭卿開口：「陸老師住在哪裡？」
他抬眸看向後視鏡，上車之後，顧左宜竟然與陸以謙並排坐到了後排。
陸以謙道：「在益樂路把我放下就好。」
溫劭卿在導航中輸入地址，電子導航自動語音提示，離益樂路還有十五分鐘。
顧左宜滿心不舍，看了前面的溫劭卿一眼，小手偷偷地伸出去，指尖在陸以謙手背上劃過。
陸以謙身子一震，那柔軟的感覺在他手背上揮之不去。
顧左宜許久得不到回應，不由扭頭看他，卻沒發現，這一幕正好通過後視鏡落到了前面溫劭卿的眼裡。
溫劭卿驟然踩下剎車。
後面兩人因為慣性，都往前衝去，顧左宜更是發出一聲尖叫。
待兩人坐好，溫劭卿才淡淡道：「差點闖了紅燈。」頓了頓，他又對顧左宜說，「右右，系好安全帶。」
顧左宜摸摸額頭，剛才她撞上了前面的椅背，此時聽他這麼說，便乖乖地繫上。
益樂路很快就到，車子在南都花園停下。顧左宜跟著陸以謙一起下車，往小區大門內望了望，問他：「陸老師，你就住這裡嗎？」
陸以謙目光微閃，點了點頭。
顧左宜為自己知道了陸以謙的住處而高興，雖然不舍，但還是笑著跟他揮了揮手，「陸老師，那你先進去吧，再見哦。」
陸以謙點了點頭，還想跟她說些什麼，目光卻不經意地觸到她身上那件黑色的外套。他餘光掃了坐在車中的男人一眼，最終把想說的話咽下去，只笑道：「行了，你也早點回家。」
顧左宜乖巧地點頭，見陸以謙走進大門，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她才不舍地轉身。
副駕駛的車門適時地打開，溫劭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上來。」
顧左宜上了車，剛系好安全帶，車子便疾馳出去。
直到車子遠去，陸以謙才從南都花園出來，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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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劭卿沒開多久，只是過了一個路口，便靠邊停下。
顧左宜疑惑地看向他，卻見溫劭卿解了安全帶，打開車內的燈，凝視著她。
「溫叔叔，怎麼停了啊？」
顧左宜覺得他有點奇怪，剛才撞到的地方又隱隱作痛，她不由抬手摸了摸。
溫劭卿目光落在她額頭淺淺的紅印上，忽然抓住她的手，讓她手心朝上，大掌在她掌心一拍，「叫你不系安全帶！」像是把這一路憋的鳥氣都撒了出來。
這麼大還被打手心，顧左宜又羞又委屈，要不是身上沒帶錢，她真想直接下車走人。再加上她今天本身就對溫劭卿有怨氣，嫌棄他多事，不禁哼了一聲，背過身面朝窗外。
溫劭卿也不理她，兀自發動車子。過了一會兒，顧左宜發現外面的路跟來時不一樣，終於忍不住問他：「要去哪兒啊？」
她還有點生氣，這幾個字都像是從鼻腔里哼出來的。溫劭卿看也不看她，冷聲道：「把你賣了。」
顧左宜瞪圓了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乾笑一聲，「溫叔叔，你真幽默。」
溫劭卿見自己又挖掘到她的新表情，心中也不由一松，之前的不痛快倒也跟著煙消雲散了。他看著前面的路況，彎了彎嘴角，沉聲道：「說了有禮物送你。」
顧左宜這才想起來，他是說要送禮物，一時倒覺得剛才跟他生氣，實在太不懂事了。偏偏臉皮薄，道歉的話也說不出口，只好紅著臉低低說了一句：「謝謝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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