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十八章
顧左宜睡得極其不安，不時在夢中鎖緊眉頭，囈語連連，不是喊痛，就是喊救命，到了後來，溫劭卿甚至聽到她又喊著「陸老師」。
「沒良心的東西。」溫劭卿在挺清楚她的夢話之後，輕哼了一聲，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額頭，看著她左頰顴骨上的淤青，自言自語道，「都破相了，還想著那個白斬雞！」
顧左宜在夢裡自然聽不見，又鬧騰了一會兒才終於安穩下來。
溫劭卿見狀，小心翼翼地解救出被她攥得皺巴巴的襯衣。顧左宜也順勢翻了個身，卻也不知壓到了哪個傷口，又難受地低吟了一聲。
溫劭卿忙輕手輕腳地幫她調整睡姿，也不敢動太多，只是幫她仰躺睡正了。
床頭的夜燈散發著柔軟而昏黃的光，顧左宜臉上胳膊上的傷在燈光下倒顯得不那麼猙獰了。溫劭卿掐了掐眉心，想起剛才老陳說的話。
「雖然沒有嚴重的軟組織挫傷，但身上那些淤青也夠她受了。而且病人受到了嚴重驚嚇，接下來一段時間，要休養的不止是身體，還有心理。必要時，要求助心理醫生。」
想起她身上那些傷，溫劭卿不由自主地又朝她看去。老陳的助理細心地給她買了寬鬆的家居服，很保守的上下兩件。
溫劭卿到底是不放心，又俯下身子，一顆一顆地解開她的紐扣，待看清她身上的淤痕，饒是他當年也算身經百戰，也被這淤痕震驚。
他乾脆將她的衣服全都解開，毫無避諱。
少女玲瓏的身子全部落入他的眼中，瓷白的皮膚上，那交錯的青痕甚是礙眼。溫劭卿指尖在那些傷處輕輕滑過，然後才將她的睡衣重新扣起來。
滿身傷痕，毫無美感！
顧左宜似乎感受到身上的涼意，睡夢中探過手來想要拉緊衣服，卻剛好，兩隻小手搭在了溫劭卿的手背上，大約以為是摸到了自己的肚子，五指一彎，輕輕地撓了撓。
這模樣倒是把溫劭卿逗笑了，握住她兩隻手，俯下身在她唇上一吻，「真是個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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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顧左宜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陽光從窗帘的縫隙中飄進來。顧左宜抬手擋了擋眼，等到適應光線的時候，才睜開眼環顧四周。
昨晚她腦子裡亂糟糟的，現在看著周圍的環境，她才確定是真的在溫劭卿家裡。
枕頭邊放著一套衣服，是寬鬆的運動套裝，顧左宜一看商標上顯示的均碼，就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不過溫叔叔也的確想得周到，她現在這種情況，確實只能穿這種簡單又寬鬆的衣服。
顧左宜一邊腹誹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脫下家居服，防止又扯到痛處。只是解倒數第二顆扣子的時候，她卻發現扣子居然扣錯了，她也沒在意，只是覺得昨天的狀態的確很差。
等她洗漱完出去，溫劭卿已經健身回來，看樣子也是剛洗了澡，擦著頭髮從房間出來。
「醒了？」溫劭卿順手將毛巾扔到門口的竹筐內，轉身往廚房走去，「我給你做早飯。」
顧左宜沒出聲，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溫劭卿聞到她身上的中藥味兒，知道她就在後頭，於是頭也不回地問道：「自己上藥了嗎？」
顧左宜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他看不到，又開口道：「上了，就是背上有點夠不到，你待會兒幫我叫昨天那個姐姐過來吧。」
因為剛起床，她聲音細細的，還有點沙啞。
溫劭卿煎了兩個荷包蛋，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看餐桌：「那裡涼了水，自己去喝。」
「哦。」顧左宜也覺得嗓子難受，乖乖地坐在餐桌旁喝起水來。
荷包蛋起鍋，顧左宜捧著玻璃杯看著溫劭卿的背影，想了想，終於問出一直糾結著的問題：「溫叔叔，你沒跟我家裡說吧？」
「原來你大清早跟在我後面就想問這個？」溫劭卿似笑非笑，將盤子放到她面前，鬆手有些早，盤子跟桌子一撞，發出一聲脆響。
顧左宜縮了縮脖子，忙放下玻璃杯跑過去拉住他的衣角，「溫叔叔你別生氣呀，我就是隨便問問。」
她討好地朝他笑，可是溫劭卿並不領情，點點她顴骨上的那道淤痕，輕聲道：「等你臉好了再撒嬌，醜死了。」
這是顧左宜第一次被人說丑，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又坐回餐桌旁邊，拿筷子戳戳荷包蛋的邊，故意說道：「早上要吃清淡的，不然容易三高。」
溫劭卿見她還有心思跟他鬥氣，也不像需要看心理醫生的樣子，倒是安下心來。將平底鍋往洗碗池一扔，過去坐到她對面，將盤子拖到自己面前，夾了一塊蛋皮下來放到顧左宜嘴邊：「四體不勤，要求還挺多！這兩天請的鐘點工回鄉下了，只能委屈你了。」
顧左宜臉有點紅，總覺得他這個動作不大合適，便沒有去接，只是又將盤子移到自己面前，重新拿了雙筷子，低下頭乖乖地吃東西。
她昨天晚飯就沒吃，到現在也是餓極了，快速地解決掉兩個荷包蛋，這才滿足地舔舔唇。抬頭想找紙巾的時候，溫劭卿早已經遞了紙巾過來，卻不是送到她手裡，而是直接在她嘴角一抹，輕嗤一聲：「你奶奶花心思教你那些禮儀，我看都是白學了。」
語氣頗有點嘲笑的意味。
顧左宜在他面前也是豁出去了，糯糯地反擊道：「反正我在你跟前連鼻涕都淌過了，還在乎這些嗎？」
「你倒是會破罐破摔。」溫劭卿戳了戳她額頭，過了一會兒又正色道，「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你請了假，等你身體好了再回去。」
顧左宜瞪著一雙大眼瞧著他，溫劭卿又道：「你家裡那邊不用擔心，我讓你們班主任有事直接跟我聯繫。」
顧左宜這才放下心來，沖他笑了笑，「謝謝溫叔叔。」
溫劭卿聽她一口一個「叔叔」，垂下雙眸也不知在想什麼，指尖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等他抬起頭的時候，顧左宜正好靠在椅子上掩嘴打哈欠，要不是臉上那傷實在有礙觀瞻，否則她睡眼惺忪的模樣倒真是賞心悅目。
溫劭卿伸手敲了敲她眼前的桌面，見她揉著眼睛朝他看來，沉下聲音問道：「對了，你找你陸老師輔導六級，怎麼就輔導到夜市去了？」
顧左宜揉眼睛的動作一頓，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又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文不對題道：「反正就是輔導啊……」
「呵，」溫劭卿有意套話，「那夜市的環境比你們學校圖書館還好？」
顧左宜臉一紅，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最後破罐破摔，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又不是我家長，管那麼多幹嘛？！」
說著，也不敢再看他，拔腿就要跑。
只是她動作哪裡快得過溫劭卿，只見他快走了幾步，就從背後將她鎖進懷裡。
「沒良心的東西，就這麼跟你溫叔叔說話的？」他雙臂攬著她的腰，只覺得那腰身又細又軟，難怪楚王鍾愛柳腰。
顧左宜只覺得他的氣息一下子將自己籠罩，而他的語氣彷彿也已經超出了長輩的範疇。她心裡有些慌，拍打著他的雙手，「溫叔叔，你放開我，壓到傷口了……」
她聲音里拖著軟糯的鼻音，溫劭卿意識到自己的逾矩，卻不慌不忙地放開她，拍拍她的後腦勺，板著臉教訓道：「你跑什麼跑，敢做不敢當？」
又變成嚴肅的長輩了。
顧左宜摸摸後腦勺，這回倒是不敢跑了，只是回身看向他，眼神里都是不滿，心裡仍有些怪異揮之不去。
溫劭卿正要教訓她幾句，忽然她的口袋裡傳出歡快的鈴聲，顧左宜像是找到救星似的，連忙拿出來，看到上面顯示的名字，更是笑容滿面地開口：「陸老師。」
小姑娘聲音像是抹了蜜糖，她看了溫劭卿一眼，見他仍然不知趣地杵在她面前，乾脆自己往陽台走去，一邊走一邊又說：「陸老師你沒事吧？昨晚嚇死我了。」
電話那頭陸以謙也不知跟她說了什麼，溫劭卿只看到她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彷彿給她一雙翅膀，她立刻就能飛上天。
呵，陸以謙。
他在心中將這個名字念了一遍，轉身回了房間換正裝。昨天鬥毆踩踏的事還要善後，只能暫時放任他們熱乎。
等他換好衣服出來，顧左宜也剛好打完電話，見他穿得一絲不苟，問了一句：「溫叔叔，你要出去啊？」
溫劭卿點了點頭，顧左宜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都已經十點多了，她忽然意識到什麼，有些內疚地問：「我是不是耽誤你的正事了？」
溫劭卿拍了拍她的腦門，「還算懂事！」
顧左宜這回被他敲腦袋也不好指責他了，只是訕訕地摸了摸腦門兒。溫劭卿見狀，指了指自己的領帶說道：「右右，幫我把領帶扶正。」
顧左宜因為耽誤了他的時間，正內疚呢，自然對他有求必應，踮起腳尖去幫他調整領帶。
顧左宜個子不矮，踮起腳尖正好到他下巴，兩人靠得近，顧左宜的鼻息便灑在他的頸間。溫劭卿視線剛好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他無聲地笑了笑，囑咐她：「今天就不要出門了，安心呆在家裡。」
顧左宜卻有話要說，幫他弄好領帶之後，扭捏地搓著手指，小心翼翼道：「溫叔叔，陸老師說要來看我，我可以讓他過來嗎？」
真是記吃不記打！
溫劭卿面容冷峻，抬了抬下巴：「進去把碗洗了，還有那隻平底鍋，也順手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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