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傅成章回過身，視線穿過破損的窗戶，落在了車外的男人身上。
是個熟人。
他不甘心地從顧左宜身上起來，不緊不慢地扣好衣服，儘管好事被破壞，他卻一點也不顯得狼狽。
「溫先生。」
他推門下車，若無其事地伸手想與他交握，溫劭卿目光落在他伸過來的手上，卻沒有與他握手的意思。
「溫先生真是好修養。」傅成章收回手，輕哼了一聲。溫劭卿扯了扯嘴角，開口道：「傅先生好興緻。」
顧左宜嘴裡滿是血腥味，舌頭已經痛得麻木，她幾乎痛暈過去，然而聽到溫劭卿的話，她仍然努力地攏了攏衣服。
只可惜，那條裙子已經破爛不堪。
傅成章哼了一聲，溫劭卿繼續道：「欺負女人可不算什麼本事，傅先生，男子漢大丈夫，總該知道『臉』字怎麼寫，你說對吧？」
這句話有些耳熟，傅成章忽然想起來，那天花園裡的男人也對他說過這句話。他反應過來，眯了眯眼：「原來是你。」
溫劭卿抬起左手，中指撫了撫眉毛，隨後輕聲道：「不知道傅先生還記不記得我另外一句話。」
「什麼？」
「等我看清楚你的臉……」溫劭卿緩緩開口。
等我看清楚你的臉，就無論如何都騙不了自己的眼睛了。
傅成章想起來，當初他說過這句話。
「無論如何，我都騙不了自己的眼睛。」溫劭卿一字一字地說完，傅成章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溫劭卿一桿打中眉骨。
傅成章身子一歪，踉蹌了幾步。
溫劭卿再一次抬起手，高爾夫球杆便再次掄出去，這次傅成章有了防備，卻因為還沒從上一記打中回過神，躲了一步，堪堪被他打中右腿腿彎。
傅成章單膝跪在了地上，抬頭，狠狠地瞪著他。
「不服？」溫劭卿笑得諷刺，看了一眼手中的球杆，忽然又扔了它，「現在公平了，還來嗎？」
傅成章擦掉順著眉骨留下來的鮮血，咬著牙道：「我打不過你。」
溫劭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聞言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走向車邊，伸手打開了後座門。
顧左宜背靠著另一邊的車門，縮在座椅上，殘破的衣服甚至遮不住她的身體。她歪著頭，像是暈了過去。
溫劭卿傾身將她拉出來，忽然覺得不對，抬起她的臉，只見一抹血跡從她唇角流下。
他一驚，手上一用力，迫使她張開嘴……
看到她舌頭的慘狀，溫劭卿擰眉，忙將她抱出來，帶到自己車上，臨走時，他又看了站在原地的傅成章一眼，冷聲道：「顧老太太那邊，你知道怎麼解釋。」
他的車子很快絕塵而去，傅成章視線下垂，落到腳邊的高爾夫球杆上。
他撿起球杆，忽然怒吼一聲，球杆狠狠地朝車窗砸去。
又是一扇窗戶破裂。
傅成章這才覺得渾身的鬱氣得到了宣洩。
溫劭卿原想帶著顧左宜去醫院，卻在最後改變了想法，電話叫了醫生之後，驅車來到了自己的公寓樓下。
下車的時候，他看到顧左宜身上的衣服，皺了皺眉，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這才將她抱上了樓。
醫生很快就到，是個嚴肅的中年男人，進屋之後，不等溫劭卿開口，他便擰眉，以一種習以為常的口氣道：「又跟人打架了？這次傷到了哪裡？」
「不是我，」溫劭卿引他來到客房，打開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床上的人，「你給她檢查一下吧。」
醫生看到顧左宜衣不蔽體的模樣，不贊同地看向溫劭卿，「你什麼時候喜歡對女人用強了？」
溫劭卿苦笑著搖了搖頭，「老陳，你是知道我的。算了，你先給她看看吧，傷了舌根。」
老陳聞言，忙去做檢查。所幸顧左宜咬得並不重，血早在路上就已經慢慢止住，老陳替她處理了傷口，便沒什麼大礙。
老陳一邊整理藥箱，一邊問道：「從哪裡撿來的小姑娘？我怎麼不知道你轉行做慈善家了？」
溫劭卿攤了攤手，「說來話長，總之我是撿了個麻煩回來。」
他的生活總是充滿了刺激，老陳跟他做了十年的朋友，了解他的性子，也就不再多問，只是囑咐一些注意點，留了葯之後，便打算離去。
臨走前，他又叮囑溫劭卿：「要是晚上發燒了，就直接送到我那兒去。」
送走老陳，溫劭卿回客房看了一眼，見顧左宜還在熟睡，便轉去樓下超市買了點食材。
顧左宜舌頭受了傷，只能吃流食，溫劭卿雖然廚藝不高，但煲粥卻綽綽有餘。等到廚房溢出香味，外面天已經擦黑，他看了看時間，最終決定去叫醒顧左宜。
因為照顧顧左宜的身體，客房內溫度沒敢打太低。溫劭卿進去的時候，便看到顧左宜踢了被子，半個身子都在被子外面。更要命的是，她那身破爛衣服早已被她蹭得亂七八糟。
溫劭卿目光觸到她纖細的腰身、可愛的肚臍，視線坦然地逗留了一會兒，然後才過去替她蓋好被子，又拍拍她的臉：「右右，醒醒，吃點東西。」
她的臉從回來之後就沒清理過，上面淚痕交錯，簡直不忍直視。溫劭卿擰了擰眉，稍微直□□身子又道：「顧左宜，起來洗臉了。」
顧左宜只覺得有人在打她的臉，昏倒前可怕的記憶又竄入腦中，她幾乎是立刻睜開了雙眼，眸中驚恐仍未散去。
溫劭卿愣了愣，知道她今天受了不少驚嚇，又柔下聲音：「右右，是我。」
顧左宜雙目漸漸聚焦，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眼中的恐懼漸漸散去。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舌頭異常疼痛，根本開不了口。
溫劭卿見狀，解釋道：「你舌頭受了傷，過幾天就能說話了。」
顧左宜眨了眨眼，躺在床上看著他。她居然又被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救了，真是幸運又巧合。
她張了張嘴，努力做了一個口型，對他說「謝謝」。
溫劭卿揉了揉額頭，「行了，起來吃東西吧。」
顧左宜點了點頭，撐著身子就要起來，溫劭卿忽然想到什麼，又按住她：「等等。」
說著，他轉身去主卧，從衣櫃里拿了一件襯衫丟給她，「這裡沒有女人的衣服，你先將就一下。」
話音一落，他便掩門出去。
顧左宜不明所以，直到她掀了被子，看到被子底下的自己，這才反應過來。看著扔在床上的衣服，她糾結了一會兒，終究抵不過半裸著身體的羞恥，套上了他的襯衫。
他的襯衫很大，下擺已經超過了她的大腿，幾乎可以當裙子。顧左宜挽起袖子，正要開門出去，但看到自己的穿著，又覺得不合適，把門開了條縫，只探出個腦袋，往外面看去。
廚房與她的房間隔了一堵牆，顧左宜看不到溫劭卿，只好扒在門口等著。過了一會兒，溫劭卿見她久久沒有出來，終於找了過來。
顧左宜大半個身子躲在門后，抬眸看著他，臉頰微紅。
溫劭卿挑了挑眉，有些不耐，「怎麼還不過來吃飯？」
顧左宜有口難言，烏溜溜的眸子看了他一會兒，又羞答答地垂下去。溫劭卿琢磨了一會兒，終於明白過來，心道，他都已經看過了。但到底念及小姑娘的心思，無奈地擺了擺手，「算了，我給你送過來。」
顧左宜面露感激，等溫劭卿端著碗過來，她又犯了難。
碗有點燙，所以溫劭卿在下面墊了一隻小托盤，然而正是因為這隻托盤，她需要把門縫再開大一點。
顧左宜看看碗，又看看溫劭卿的臉，最終無奈地把門再拉開一點，然後又探出一點點身子，從他手裡接過托盤。
溫紹儀視線一瞥，便瞧見她瘦削的肩膀，藏在他的襯衣底下。
顧左宜因為兩手都拿了東西，只能用腳關門，小巧圓潤的腳趾抵著門板，輕輕地將它推過去。
溫劭卿目光閃了閃，那雙腳依然像上次一樣，白生生，好看得很。
門板已經輕輕闔上，溫劭卿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想了想又敲敲門，「待會兒把碗放在門口就好。」
沒有聽到她的回答，不一會兒，從門內傳來兩聲輕叩門板的聲音，溫劭卿知道這是她在回應，笑著搖了搖頭，又道：「我去給你買身衣服，乖乖呆在房裡，聽到了嗎？」
又是兩記叩門聲。
溫劭卿扒了扒頭髮，他們可真像地下黨接頭。
他的動作很快，顧左宜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回來了，敲開門，甩給她一個袋子。
「都是均碼的，你試試。」
顧左宜手忙腳亂地接過來，打開看到裡面的衣服就傻了眼，居然是短袖的t恤跟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
她皺眉盯著袋子看了一會兒，對比了當下的處境，最終選擇穿上它們。
溫劭卿早在外面等得不耐煩，敲了敲門道：「能穿嗎，不行我去換……」
他話音未落，面前的門就從裡面打開了，顧左宜穿著他買的衣服，垂著頭，站在他面前。
她看上去有些不安，時不時扯扯衣服，雙腳的腳趾都蜷縮起來，抓著腳下的地毯。
「你這樣子，像是個初中生。」溫劭卿上下打量著她，最後做出評價。
顧左宜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高興，她雙手比劃了一下，問他有沒有紙筆。
溫劭卿打開手機的寫字板交給她。
顧左宜寫道：「買不到裙子嗎？」
溫劭卿冷哼一聲：「就這麼臭美？」
顧左宜搖了搖頭，「我不能穿成這樣，回去奶奶會罵。」
她要穿著各種淑女裙，不然奶奶又會指責她沒教養，不像話，她不想聽到這些話。
溫劭卿忍住敲她腦袋的衝動，哼聲道：「行了，你奶奶現在估計沒工夫理你。傅成章受了傷，誰還想得起你？」
顧左宜一愣，忽然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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