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顧左宜走出大門，家裡的司機早已打開了車門等著她。顧左宜上了車之後，一直低著頭，生怕讓司機發現自己通紅的雙眼。

也正因為如此，當車子經過第一個路口時，她沒有看到停在路邊的那輛大奔。

溫劭卿看著顧家的車子從旁邊開過，慢悠悠地摸出一支煙點燃。

顧家的車已經消失在前面的拐角處，他靜靜地吐出一個煙圈，然後出神地看著煙圈一點點消散。

原本他是要離開的，可惜剛車子剛開出不久，便看到顧老太太的車迎面駛來。他知道顧左宜是打算趁老太太不在，偷偷拿了行李就離開的，可是現在老太太回來了，恐怕她們會迎面碰上。

顧老太太的車已經與他擦肩而過，溫劭卿減了油門，又開了一段路，最終還是踩下了剎車。

到底是不放心那個小姑娘。

只不過，他在顧家大宅外等了沒多久，就看到顧左宜從裡面出來，上了車，只不過一路低著頭。

溫劭卿伸手到窗外，抖了抖煙灰，不由想起顧老太太生日晚宴的那天，她低垂著腦袋獨自站在花園裡的樣子。

真是個可憐蟲。

溫劭卿抽完最後一口煙，然後發動車子。想到今天的舉動，他不由自嘲一笑。

最近他真是越來越有同情心了。

**

司機直接把顧左宜送到了宿舍樓下，顧左宜沒讓他幫忙把行李帶上樓，而是自己拖著行李箱就走。

司機也沒勉強，見她進去，直接調轉了車頭。

顧左宜的寢室在二樓，因為當初顧老太太的秘書跟學校打了招呼，她從進校以來就住的單人間。

雖然離正式開學還有兩天，但已經有不少同學回了學校。顧左宜剛走進樓道口，迎面就衝上來一個女生，直接給她來了個熊抱。

顧左宜被她抱得退了兩步，勉強站穩之後，才不贊同地看著她，大著舌頭道：「周蕾……」

周蕾笑嘻嘻，勾住她的脖子，「是你太沒用了啊，我這麼瘦你都接不住。」

顧左宜因為舌頭的問題，沒跟她爭辯，直接開了寢室門進去。周蕾跟在她後面進來，看著乾淨的房間道：「你家也太寶貝你了，就昨天，人還沒來呢，就有個阿姨先過來打掃。」

她說著，指尖一抹桌子，然後伸到顧左宜眼前，「你看，一塵不染。」

顧左宜沒有接這個話題，雖然奶奶一直對她冷淡，但在衣食住行方面，卻也不會虧待她。雖然奶奶從來不會主動關心她的生活，但至少把這些事交代給了她的秘書。兢兢業業的秘書便掐著時間，給她安排好學校里的事。

周蕾翹著腿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沒得到她的回應，又道：「右右，你怎麼了啊，幹嘛不理我？」

顧左宜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舌頭受傷了。」

周蕾激動地站起來，「怎麼受傷的？咬的啊？」減顧左宜點了點頭，她又問，「天哪，你不會交男朋友還跟人舌吻了吧？」

顧左宜臉一紅，打了她一下，口齒不清地罵她：「周蕾，你蛇精病啊！」

周蕾哈哈大笑，又跑過來勾著她的肩膀道：「就算真交了男朋友也沒關係啊，你臉紅什麼？我跟你說哦，我們寢室那個，就那個服裝表演專業的，都已經了。」

顧左宜皺了皺眉，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周蕾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口沒遮攔，什麼話都敢說，也不管她聽了會不會尷尬。

可是這種問題，顧左宜也不好意思明說，畢竟她在學校里也沒什麼朋友，如果連周蕾都不理她了，那她的大學生活就要寂寞死了。

中午顧左宜跟周蕾一起去食堂吃飯。

顧左宜因為整理衣服出了汗，出門之前又洗了澡換了條裙子。下樓的時候，周蕾戳戳顧左宜的胳膊，「喂，你這條裙子哪買的啊？好像上次葛艾那本雜誌上，某個大牌的新款高定。」

葛艾就是那個服裝表演系的室友。

顧左宜擺了擺手，「淘寶仿的。」

周蕾又湊過去細看，嘖嘖讚歎，「真是萬能的淘寶，仿得跟真的一樣。」

顧左宜在手機上寫字，「怎麼可能是真的！」

周蕾點頭，「我猜也不是真的。你家就算有點錢，也不至於多到讓你每天都穿大牌高定吧！」

顧左宜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吃飯的時候，周蕾一邊刷手機，過了一會兒忽然哀叫一聲，「我男神受傷了！」

顧左宜掩著唇輕嗽了一聲，在手機上寫道：「哪個男神？」

周蕾把屏幕轉到她眼前，「就是他啊，不過你估計不認識，他可不是娛樂圈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心生嚮往，「他可是『紅寶石』的少爺，富二代中的富二代，關鍵長得還帥！」

顧左宜愣愣地看著屏幕上的照片，這個人她怎麼可能不認識？

是傅成章啊。

周蕾滿臉花痴，就差舔屏了。顧左宜默默低下頭，對面周蕾又對她說道：「新聞上說他車禍傷了眉骨，唉，可千萬別毀容。」

顧左宜愣了愣，怎麼會是車禍？明明是被溫劭卿打的啊。

她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上午奶奶說她喪門星的原因。

原來他們把傅成章受傷說成是車禍了啊。

顧左宜覺得諷刺，對面的周蕾抱著手機道：「晚上我要去『紅寶石』門店買個新品蛋糕，就當給傅少貢獻點營養品了。」

她說著，放下調羹拿出錢包開始數錢，然後苦哈哈地看著顧左宜，「右右，你借我兩百塊錢吧，我現在錢包里的錢，只夠去『紅寶石』買一個杯子蛋糕。」

又來了。

顧左宜無奈地拿出錢包抽了兩張毛爺爺給她。

周蕾笑嘻嘻地收下，又道：「加上上學期末的一千八，剛好欠你兩千，等我下次有錢了一起還你啊。」

顧左宜嘆了口氣，在手機上寫：「如果你手頭緊，遲點還也沒關係。」

她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周蕾，其實除了上學期的一千八，去年年底周蕾還欠著她一千多塊錢沒還呢。

不過，既然周蕾都忘記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提。

吃完中飯，周蕾挽著顧左宜一起出去。大一新生早幾天就已經報到，現在正在軍訓。顧左宜跟周蕾都是學校陽光網站的記者，按照慣例，過兩天她們就要開始寫大一新生的軍訓專題。

周蕾提前帶顧左宜到場地上觀看。

編導系的方陣在體育館那邊，兩人一起過去，還沒走到方陣旁邊，顧左宜已經先紅了臉，因為她看到了那個心儀已久的男人。

陸以謙正在跟教官談事情，他還是習慣性地穿著白襯衫，袖子整整齊齊地挽起，看上去比那幫新生大不了幾歲。

顧左宜越走越近，陸以謙終於發現了她們，轉身跟她們打招呼，「你們怎麼過來了？」

他看見顧左宜，忽然想起那天看到的那輛卡宴，目光微微一頓，又很快轉了開去。

顧左宜對上他的目光，臉色通紅，一時忘了講話，倒是身邊的周蕾說道：「陸老師，我們為了陽光網站的專題，提前來搜集素材啊。」

陸以謙點了點頭，又看了顧左宜一眼，想了想對周蕾道：「周蕾，你去幫教官看一下，誰軍姿站得不好，直接讓他出列。」

周蕾笑道：「是！」

待周蕾走後，陸以謙往旁邊陰涼處走了幾步，示意顧左宜跟上。顧左宜心砰砰直跳，連忙跟他過去。

「左宜，是這樣的……」陸以謙回身看著她，小姑娘一臉單純，有些話他倒是不好直說了。

「你呢，年紀還小，社會上很多事情你還不懂。」

顧左宜紅著臉，疑惑地看著他。

陸以謙見她還不明白，又說得直白了點，「現在社會上有很多人，喜歡招惹在校的女大學生，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可是他們對這些女孩並不是真正的愛情，只是一種……一種玩弄，你明白嗎？」

顧左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他自己不方便說話，然後用手機問他：「陸老師，你為什麼對我說這些啊？」

陸以謙嘆了口氣，「左宜，你還小，就算要談戀愛，也盡量不要找社會上的男人，你明白嗎？」

「陸老師，我沒談戀愛。」顧左宜手飛快地在屏幕上寫字，生怕他誤會。

陸以謙拍了拍額頭，「可是那天我看到你跟一個男人上了車，是輛卡宴。」

卡宴？

顧左宜疑惑。

她不太懂車的品牌，只知道家裡的車都是大奔，如果是別的，那她最近坐過的就只有溫劭卿的車了。

她恍然明白過來，陸老師這是以為她在跟溫劭卿交往嗎？

「老師，你誤會了！」顧左宜連忙解釋，「那個男人是我叔叔。」她寫完，又低下頭，口齒不清地低聲嘟囔，「他年紀那麼大，怎麼可能是我男朋友？」

陸以謙得知真相，有些尷尬，卻也欣慰她並沒有走彎路。只不過仔細一想，他又對她有些好奇。

什麼樣的家庭，才能讓她有一個開卡宴的叔叔？

正是出神之際，顧左宜又把手機遞給他看：「老師，我根本沒有男朋友。」

隨後，她又收回手機，很快地低下了頭。

陸以謙回過神，點了點頭，「好，你年紀還小，這種事還是慢慢來。」

顧左宜耳根都有點紅，低聲道：「嗯，我會找到真正喜歡的人。」

因為舌頭上的傷口，她說話有些大舌頭，陸以謙沒聽清，下意識地問了她一句，「你說什麼？」

顧左宜搖頭，「沒。」

正說著，周蕾在方陣前晃了半天，終於跑過來，「右右！我拍了幾張照片，夠我們寫稿用了，我們回去吧。」

陸以謙歪了歪頭，「右右？」

顧左宜在手機上寫下兩個字，「小名。」

陸以謙點了點頭，「行，那你先跟周蕾去吧，我正好還有別的事。」

顧左宜點頭，然後跟他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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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以謙回到辦公室，調出了他帶的兩屆學生的資料。他找到顧左宜的名字，試圖看一下她的家庭信息，卻發現，她的家庭信息居然一片空白，連座機號都沒填，只有一個緊急聯繫人的手機號。

陸以謙想了想，在手機上輸入了資料上的號碼。

剛做完這些，就有電話進來、陸以謙看著上面的名字，狠狠地皺起了眉，接通后耐著性子道：「媽，什麼事？」

電話那頭嗓門有點大，通過手機斷斷續續地漏出幾個詞。陸以謙越聽，眼中的疲憊就越深，直到對方說完之後，他才低聲道：「媽，我知道了，我今天會早點回家陪她。」

說完之後，他便直接按掉了手機，完全不顧電話那頭的女人正扯著嗓子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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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劭卿出了幾天差，回到家中的時候，發現浴室的洗臉台上還留著幾根黑色頭繩，因為洗臉台也是黑色的，過來打掃的鐘點工大概沒看見，就把它們留在了這裡。

溫劭卿拿起一根頭繩攤在手心裡細看，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顧左宜那把烏黑的長發。

上回最後一次見她，是她紅著眼離開顧家回學校，上回她舌頭還沒好呢。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

他想起小姑娘撅著嘴跟他說「才不是」，或者「你又不懂」的樣子，扯扯嘴角笑了笑。

溫劭卿把頭繩揣在兜里，又拿出手機翻通訊錄，這才發現，他居然連顧左宜的號碼都沒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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