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卡列尼娜1
奔跑了一夜的火車披著厚重的白色鎧甲在乘務員的指揮下慢慢進站了,穩穩地停下后,貴賓車廂2號包廂里,侍女阿努什卡掀起身上的薄氈毯,醒了醒神然後動作輕柔的輕輕推醒對面剛睡著沒多久但卻依舊容貌艷麗的貴婦人。
「夫人,夫人,我們到站了。」
眼看貴婦人睜眼后,阿努什卡收了聲,自覺地走到包廂後面去取行李。
年微微睡眼朦朧的睜開眼,側過頭望向窗外,卻被一片水霧擋住了視線。她理了理頭髮和帽子,站起身來抹開窗戶上凝結的一層白膜,月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隨之進入視線。
外面的乘客大多裹著一件厚厚的外套,耳朵和臉龐也都用帽子圍巾裹了起來,呼出的白氣瞬間在睫毛上凝結成一滴滴細小的冰珠。
包廂里的溫度還算暖和,昨天夜裡悶熱,她解下了脖子上的貂皮領子,現在倒是覺得有點涼了。
她披上厚實的毛呢外套,戴上黑色的蕾絲手套,然後坐在座位上,等女僕過來。桌子上的咖啡是昨天夜裡送來的,早已涼透了。此刻她嘴干舌燥,端起來喝了一小口,瞬間由脖子涼到了心裡,也讓她糊住的大腦更加清醒了不少。
昨天夜裡她穿過來的時候火車剛剛經過特維爾中點站,原主不知何故離開包廂,站在列車車廂間隔處,她迅速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很快就明白了她現在的身份,安娜·卡列尼娜,沙俄大官僚卡列寧的妻子,也明白了安娜前一刻剛和後來的情夫沃倫斯基見過面。
順著記憶回到自己的包廂,年微微打發了侍女的詢問,然後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想了想這次的任務,後來就慢慢睡著了。
沒多久,阿努什卡提著一大一小兩個皮箱走了過來,滿臉漲紅,微微喘著粗氣。
「夫人,可以下車了。」
年微微點了點頭,放下帽子前面的蕾絲繡花簾,起身走在了前面。
一下車,刺骨的寒氣便迎面撲來,吸入的空氣也好似凍結了一般,拚命爭奪著身體里的熱氣。不管她上半身穿的多麼暖和,裙子底下的兩條腿卻是凍得只打顫。
年微微繞過人群,快步向出站口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面孔。
她心裡驚了一下,然後立刻揚起笑臉,跑過去熱情的抱著男人的脖子,「噢,親愛的,在這裡見到你真高興!」
男人僵硬著身子任由她抱了片刻,眼裡閃過一絲柔情,嘴角勾起一個微弱的弧度又迅速壓了下來,扯開年微微的身子,不自然的向兩邊張望了一下,見沒什麼注意到他們,才低下頭眼睛黏在妻子身上,用乾澀刻板的聲音略顯彆扭的說:「你只離開了兩天。」
年微微腦門上立刻降下兩道黑線,為他的不解風情感到無力,面上卻仍是洋溢著見到愛人的喜悅,綿軟的聲音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我知道,可是我覺得我離開了你好久,每時每刻都在想你。你就不想我嗎,卡列寧?」
這樣露骨的話安娜是不會說的,可是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家庭長達兩天,感情稍微熱烈一些也很正常。
「安娜!」卡列寧頗為輕聲喊了一句她的名字,有點高興,有點得意,但更多的是無措,他不習慣也不知道怎麼回應她的熱情,只是小心的護著她避開擁擠,眼眸深處隱藏的火花無人察覺,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他此刻的眼神有多專註。
年微微心裡翻了個白眼,挽著他的胳膊,順著他的意願結束了剛才的話題:「謝廖沙這兩天過得怎麼樣?」
「他很好。」卡列寧的視線一直放在她身上,聽到她的問題,回答的相當簡潔。
年微微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知道這是他一貫的作風,並不是針對誰。「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接我?我還以為你會派馬車過來呢,不過你來了讓我更加驚喜。」正因為是知道卡列寧平日里有多忙,所以看到他的時候她才會那麼意外。
當然,從這裡也能看出,卡列寧其實對安娜是非常關心的,只是他不擅長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而安娜也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男人。
「你這次莫斯科之行成功了嗎?」卡列寧問。
「你是說我哥哥?是的,他和多麗和好了,他們現在更親密,更愛彼此了,所以你看,我這次並不是在做無用功。你沒能看到他們和好的場面真是有點可惜呢。」
出了火車站,看見卡列寧家的四輪馬車,兩人的談話暫時停了下來。阿努什卡和馬夫把行李箱捆在馬車後面,隨著馬蹄的奔跑,馬車緩緩啟動,車裡的談話也沒有再繼續。
年微微上了馬車,捨棄了卡列寧對面寬敞的位置,不顧卡列寧驚詫的目光,和他並排坐在了一起,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聲說:「昨晚沒有睡好,讓我休息一下吧。」
卡列寧聞言,伸出的手緩緩放了下來,看著妻子稍顯疲憊的面容,他挺直了腰桿,讓她靠的更舒服一點,並且敲了敲隔板,叮囑馬夫行的更平穩一些。
年微微閉著眼睛,注意到這一連串的動靜,嘴角悄悄上揚,心情一放鬆,竟然真的就睡過去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是在兩人的卧房裡,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年微微側過頭,在左手床邊看到了一顆捲髮小腦袋。
這是安娜和卡列寧八歲的兒子謝廖沙,他坐著小板凳趴在床沿上,兩手抓著她的手指,睡得十分香甜。白嫩的小臉蛋透著健康的紅潤,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密密的陰影,粉嫩的嘴唇微微張啟,嘴角有一絲可疑的晶亮的液體痕迹。
許是受身體殘留情感的影響,年微微看著小小的人兒心裡暖暖的,非常滿足,臉上不自覺的帶上了笑容,左手痒痒的揉了揉他自然捲曲的頭髮,跟她想象中一樣柔軟。
「媽媽?」謝廖沙被她的動作驚醒,迷迷糊糊的嘟噥了一句,伸手揉了揉眼睛,不小心在嘴角摸到某種液體,小臉蛋瞬間爆紅。
年微微被他萌得不要不要的,心裡軟的化成了一灘水,連忙把他抱到床上來,從枕頭下拿出一塊絲巾手帕把他的手和嘴角擦乾淨,在他臉上,額頭上,鼻尖上親了又親。
謝廖沙很快就被她的親吻治癒了,嬉笑著鑽進媽媽脖子里,抱著她,低聲呢喃道:「媽媽,我想你。」
「我也想你,寶貝兒!」年微微親了親他的頭頂,摟著他靠在床頭,按了床頭的鈴繩,就和兒子嬉鬧開了。
聽到鈴聲的阿努什卡很快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位女僕,一人手裡端著一盆熱水,另一人端著銀盤,銀盤上擺放著毛巾和香皂。
謝廖沙在阿努什卡進來后就安靜了下來,他的教養讓他人前始終維持著得體的舉止,乖乖窩在年微微懷裡,讓她穿好鞋。
年微微親了他一下,然後笑著說:「乖,去外面等我,一會兒我們一起去拆禮物。」
「媽媽你給我帶禮物了?」謝廖沙驚喜的問。
「是的,你的還有爸爸的,不過你不能現在去告訴爸爸,等會我們給他一個驚喜。」年微微說。
「好的,我保證!」謝廖沙歡快的走了出去。
年微微掀開被子讓女僕伺候她換裝,她身上的外套已經被人脫掉了,裡面的衣服還是昨天的那件裙子,現在是皺巴巴的了。
她張開雙手,配合著換上了一件淺紫色的高腰束胸裙。這副身子發育良好,高聳的胸脯和挺翹的臀部讓她女人味十足,只是腰部略顯豐盈,不符合時下要求淑女們的纖細腰肢,穿上束腰帶的時候胸悶的難受,年微微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勁來,心裡默默列了一張瘦身清單,只求減去這多餘的贅肉,讓她以後穿衣服的時候好受一點。
「髮型不要弄得太複雜,簡單編個辮子盤起來就行了。」換好衣服梳理髮型的時候,年微微淡淡吩咐道,她今天是不會外出了,在家裡弄得簡單隨性一點也無傷大雅。
「好的,夫人。」阿努什卡恭敬的回道。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下午四點半,夫人。」
年微微默然,她是上午十一點左右下的車,到家的時候估計十二點,這麼一算她睡了四個多小時呢,難怪她覺得肚子空空如也。
「先生在家還是上班去了?」她又問道。
「老爺一直在書房,夫人。」
兩個人一問一答的聊著天,換了衣服,梳好頭髮,還要化妝噴香水,等她梳妝好可以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了。這還是她省去了挑選衣服,首飾和鞋子等等過程所花的時間,這要是安娜,沒有一個小時是出不了門的。
年微微以為謝廖沙會等得不耐煩,急忙換好衣服就去隔壁房間找他,沒想到他自己一個人倒是玩的挺好,安安靜靜的在小圓桌上寫寫畫畫。
年微微湊過去一看,只見上面畫著一小兩大三個人手牽著手在雪地里溜冰,每個人的臉色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旁邊還有一條雪橇犬圍著三人打轉。
不難看出,這是謝廖沙埋在心底最美好的渴望。
「媽媽!」謝廖沙發現她偷看,連忙用手捂住畫,既羞赧又惱怒的低聲叫了一句。
年微微好笑的揉了揉他的頭髮,語氣真誠的說:「對不起,媽媽不該偷看你作畫。」但隨即語氣一轉,垮下臉說,「可是媽媽也好傷心,謝廖沙有秘密了竟然不告訴媽媽。」
天真的謝廖沙以為自己真的傷了媽媽的心,連忙鬆開手解釋道:「不是的,我沒有瞞著媽媽,媽媽你別難過。」
「親我一下,我就不難過了。」年微微順勢蹲下來,指著臉頰說。
吧唧,謝廖沙果斷對著她的臉頰親了上去,完了還輕柔的摟著她的脖子,悶聲悶氣道:「我不想讓媽媽不開心。」話裡帶著一絲脆弱和哭音。
年微微這才意識到謝廖沙的安全感有多欠缺,一個小小的玩笑都有可能讓他耿耿於懷。她在心裡譴責自己,忙拍了拍他的後背柔聲道:「你是媽媽最珍貴的寶貝,只要有你在,媽媽怎麼會不開心呢?走吧,叫上爸爸,我們去拆禮物。」然後默默把滑雪這一事提上了日程。
「好。」謝廖沙依舊緊緊摟著年微微的脖子,不過聲音變得輕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