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另一艘戰艦

86_86797「你都看完了？」

我道：「這些東西讓我難受，如果再待下去，恐怕我就要吐了。」

池中尉看了看梁先生，梁先生卻無奈的一笑道：「那就走吧，我想他想看的是我們正在研製的新型藥劑。」池中尉點點頭，對我說道：「跟我來。」

於是我們又原路返回，從另一條通道一直走到了一座升降梯前，梁先生道：「這座島嶼的下面，也就是達拉旺號的船艙內部，已經被我們改造成了實驗室，我們帶你去參觀，是希望你可以為我們效力，而不是擺弄你的小心思。」

我毫不客氣的回答道：「是為滕阿迪元帥效力，不是你！」

我見梁先生的臉色被我氣得發紫，我當然心中十分高興，這時候池中尉也帶著一股讚賞的語氣道：「不錯，我們都是為元帥而活的人，你說得非常正確。」

升降梯一直把我載到了海底深處，這座沉沒的達拉旺號，和滕阿迪號一樣，都是由鋼鐵構成，唯一的不同點在於，它的內部顯得更大、更牢固、也更氣勢宏偉，我想在遠古時期的海人族帝國里，他們的文化一定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不免令人敬佩，但是此刻，我對他們的只有厭惡。

『嘟』的一聲，升降梯到達了底部，打開門的一瞬間，我看到的竟是許多長著藍色皮膚的類人生物，他們一堆一堆的聚在一起，替那些戴著眼鏡、穿著白色實驗服的人類科學家打下手，我疑惑道：「這些人是？……」

池中尉道：「他們就是樓上實驗室里的混血人。」

我驚呼道：「你們……真的成功培育出來了？」我仔細觀察了他們一會，發現這些混血人雖然在長相上與海人族相近，但行為動作上卻和一般人類無異，且他們不需要隨時吸取像池中尉身上所帶的那種小瓶子，我不禁嘆聲道：「真是……神奇！」

梁先生得意的盯著我道：「這都是我和李念他父親的傑作，這些被培育出來的新物種，他們無論在智慧、身體構造、還是學習能力上，都和人類不相上下，有些甚至比人類還要更加優秀，」他嘆了一口氣道：「可惜他們也面臨著一個迫切的、無法解決的難題，」他似有意或無意的瞥了一眼池中尉，低聲道：「他們同樣無法生育。」

說實話，這我看出來了，因為這些混血人里，竟然清一色的都是男性，我道：「與人類結合也不行？」

梁先生搖頭道：「不行。」

這時候我們已經到了一間巨大的房間前，房門本就是開著的，但我還是見梁先生敲了敲門，居然十分尊敬的說道：「孫博士，您的研究怎麼樣了？」

一個戴著金屬鏡框的老頭子轉過身，他有著一顆光禿禿的腦袋、以及非常巨大的眼袋，面容嚴肅的說道：「這個試驗品非常難得，我準備把改良的k3型藥劑注射到她體內，看看她究竟會起什麼樣的變化，如果成功的話，那我們就大功告成了，海人一族就能和人類通婚，且生出來的孩子將無比聰明，」他激動得手舞足蹈，竟顫聲道：「世上將會出現一百個！不，一萬個愛因斯坦！」

我渾身大震，一萬個愛因斯坦代表著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海人族真的把這種藥劑研究成功，那人類一定會遭受到最徹底的毀滅！就像池中尉口中所說的『殘次品』，但我現在只能不動聲色，慢慢的尋找機會把他們的這一計劃破壞掉。

梁先生看起來非常振奮，說道：「試驗體現在怎麼樣了？」

孫博士皺眉道：「她常年抽煙熏酒，幾乎把身體都要搞垮了，幸好在你那裡調養了一陣子，已經恢復了許多，不過還是要再等上一年。」

「一年？」池中尉突然搖頭道：「太久了，我最多只能給她一個月的時間。」

「那不行！要是試驗體的身體狀況沒有達到最理想的狀態，恐怕失敗的幾率會成倍增加！」

池中尉冷笑道：「這個項目里最重要的一部分資料，都已經遺失了，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回來，就算我給你一年的時間，難道你也能替我保證會一定成功嗎？」我想他說的『資料』，正是李念父親帶走的那些文件。

只見孫博士咬牙道：「就因為……那幾份資料都已經被銷毀，所以……所以才需要把每一個細節都做到最好，我們要把成功率提搞到60%以上，要想成功，再等待一年的時間是必不可少的！」

「這是元帥的命令。」

孫博士針鋒相對道：「我要見元帥，我要親自和他說明這其中的利弊關係！」

「那不可能！你要知道，我們沒有時間了，一個月已經是超出了元帥所能允許的極限，在這一個月里，我還會陸陸續續的幫你送來幾個適合的人選。」池中尉頓了一頓，繼續道：「我覺得那個叫蘇冰的女人就非常合適，你覺得怎麼樣？」他這是在問我，我直到此刻才知道他們口中的『試驗體』竟是活生生的人，我淡淡道：「她的確不錯，但她已經是李念的未婚妻……」

池中尉直截了當的打斷我道：「我問你覺得怎麼樣？這是不是一個好主意？」

「當然不是個好主意！」孫博士突然間沖著池中尉大聲吼道：「這個研究花費了我二十幾年的時間，我……我不可能失敗在一個極小的、完全可以避免的錯誤上！」

「錯誤早已不可避免，我再說一次，這是元帥的命令！」

孫博士據理力爭道：「我不管什麼元帥不元帥，要麼再等上一年，要麼就把我解僱了，如果你們要殺了我，我也無話可說！」『老頑固』，這是我到現在為止對孫博士的唯一評語。

池中尉面無表情道：「去把蘇冰找過來，交給孫博士，如果她反抗，」他緩緩轉過頭，盯著梁先生道：「就殺了李念！」他笑了笑，又對著孫博士道：「我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實驗如期進行，如果你不肯干，那就讓你的副手接替你的職位，至於你的下場，還需要我來告訴你嗎？」

孫博士顯然已氣得發抖，但池中尉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我見他陰沉著一張臉，轉過身，就往升降梯走去，他頭也不回的說道：「我會向元帥隨時稟告實驗的進程，你們最好不要拖拖拉拉的。」

升降梯的機械聲響起，我知道他已經離開，我回頭道：「這個計劃已經實行了二十年，難道他們急得連一年都等不了？」

孫博士怒道：「還說是一群比人類更加聰明的智慧生物，我看是蠢笨如牛！如果……如果這一次失敗了，那不知道又要等到何年馬月！我一生……一生的心血，絕不能毀在這些藍皮海怪的手裡！」我默默的觀察著他，從他的言語之中，我可以感受到孫博士對海人族的不滿，我想這正是我可以利用的一點，於是我說道：「試驗體在哪裡？我想看一看她。」

「跟我來。」梁先生當前引路，一大串的科研人員在孫博士的帶領下，也蜂擁著走了出來，我們一直走到一扇巨大的玻璃牆前，我從透明的玻璃外看過去，發現一個有著姣好曲線、棕色波浪發質的女人，正雙眼無神的靠在一張白色躺椅上，我看到她的一剎那，就已經認出了她，她竟是安娜，她的美麗讓人陷落，我的目光幾乎無法從她身上移開，我突然生出了一種憐惜，我覺得她就像美人魚、金絲雀，如今卻被關在了這種四面都是玻璃罩子的精緻牢籠里，等待著小白鼠的命運。

我嘆息道：「她的精神不太好，你們應該放她出去走一走，這樣才能達到最好的狀態。」

孫博士不忿道：「都是那些該死的藍皮海怪，就算是一條狗，也總該牽著狗鏈子每天出去遛一遛！」

我對他的比喻有一種本能的厭憎，忍不住皺眉道：「我想進去和她聊兩句，不知道可不可以？」這時候我看到安娜也轉過頭，目光空洞的望著我們，她的目光從我們的每一個人臉上掃過，卻都是一樣的死寂，她的人雖然活著，卻彷彿死了。

「那怎麼可以？！」孫博士驚呼起來道：「她現在是特級保護動物，誰也不許靠近她！」

我笑道：「滕阿迪元帥只給你一個月的期限，但以她現在的狀況，恐怕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我覺得現在的她，急需一個知心的朋友，如果你們每天讓我與她交談一次，就算每次只留給我半分鐘，我想我也可以讓她在一個月後變得像以前一樣的充滿活力。」

孫博士低下頭，顯然在考慮我的話，這時候梁先生說道：「孫博士，他說的……能不能行得通？」

「也的確只有這一個辦法，」孫博士抬起頭道：「不過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被我們記錄在案。」

我敲了敲玻璃道：「這裡一覽無餘，幾乎所有東西都是用玻璃製成的，我想裡面也少不了竊聽裝置，無論我和她說些什麼話，恐怕都會被你們聽了去。」

「你明白就好，如果我覺得你說的話哪怕有一絲傷害到試驗體的情緒以及其他方面，那我有權立刻停止這一進程，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我看著這個小老頭，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中。」

直到這時候，孫博士才放下心來，他命令別人把門打開，於是我就穿著這一身奇怪的白色消毒防護衣，走入了安娜的居室，這是一間堆疊著兩層平台的小別墅，裡面所有用具都一應俱全，唯一也可以說是最大的不同點在於，他們全都是由玻璃構成，這當然是為了更好的監視安娜。

只有此刻安娜躺著的一張椅子，才是不透明的白，我想這該是大理石製品，我走上前的時候，安娜顯然驚愕了一剎那，但隨即就安靜下來，再也不瞥我一眼。

我道：「安娜？」

她打了一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然後背過身去，居然響起了輕微的鼻鼾，我無奈的回過頭，這時候我發現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牆從我這裡看過去竟然是不透明的，反射出來的只是我自己的影子，我忽然奇怪起來，忍不住問道：「剛才你是怎麼做到的？」

安娜不轉身，卻說道：「什麼？」

我笑了，看來她並沒有睡著，我道：「我從這裡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東西，你怎麼可以……好像能看到我們每一個人？」

「那是個秘密。」安娜突然翻過一個身，托著下巴側卧在躺椅上看著我，說道：「你的穿著看起來很槽糕，像個十足的傻瓜。」

我聳了聳肩道：「這都是傻瓜們的要求，你能對傻瓜抱有什麼希望呢？」

安娜居然笑了，是那種不帶一絲偽裝的笑，就像……雨後的彩虹，沒錯，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彩虹，於是我也笑了起來，但她卻突然嘆了口氣，問道：「有煙嗎？」

我搖頭，安娜只好略有失落道：「你應該帶一根進來，否則我要悶死了，」突然間她眯起眼，盯著我嬌滴滴的說道：「那天……在游輪上，你為什麼追我？」

我一愣，心想原來她早已認出我了，我只好回答道：「我在找人。」

「已經找到了？」

我點頭道：「找到了。」

安娜撩弄了一下髮絲道：「你……能不能和他們說說，放我出去吹吹風，我待在這裡，實在難受得想死。」我從她的雙眼裡看到了一絲迫切的懇求，那應當是任何男人都無法拒絕的，但我還是說道：「你知道這不可能。」

「他們會殺了我嗎？」

「不會，他們不會殺了你。」

「那他們……是不是想把我一輩子都關在這裡？直到……直到我老死？」她突然拉住我的手，攢得很緊，緊得幾乎要把我抓出血痕來，這時候門突然開了，孫博士怒氣沖沖的走進來喝道：「我是個傻瓜！怎麼可以允許你進來搗亂呢？你看看你乾的好事，你把她的情緒弄得這麼激動，這絕對不行，你趕快出去！出去！」

一隊混血人助手陰沉著臉，在孫博士的授意下，竟把我架著拖了出去，我大聲道：「你們最好放開我，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拖出去！拖出去！」孫博士憤怒的揮舞著拳頭，沖梁先生怒吼道：「這是什麼人？還敢威脅我！」

梁先生無奈的笑了笑道：「我也沒有辦法，是元帥的命令。」

我被趕出了實驗室，我見梁先生走過來道：「孫博士是實驗室的負責人，你最好對他尊敬一點。」

「我想見李念，和他好好聊一聊。」

「你們已經聊過了，」梁先生突然間冷冷道：「現在開始，你雖然可以在這座島上自由行動，但必須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我見一隊混血人士兵走上來，站在遠處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我忽然有一種無力感，只好呼出一口氣道：「我知道了。」

梁先生彷彿很滿意，點頭道：「你知道就好，只要是聽話的人，他就能得到應有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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