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玄門秘辛
申公豹神情肅然道:「這一卷《玄法要訣》乃是本門失傳近五百餘年的傳法秘笈,好不容易才被尊者尋回,稍有些殘卷遺失也在所難免。再則因為方才尊者已經為你們打好本元道基,所以象前面那些形神漸修之法,你們完全可以不學!」
無可否認,雖然這申公豹看起來面目可憎,而且行動總是神出鬼沒,說話更陰氣沉沉,極不討人喜歡。但這一番話說出來,卻令耀陽與倚弦兄弟倆喜出望外,難免對他的看法也隨著有些改觀了。
「真的嗎?但是……」耀陽聽說可以跳過那些複雜難搞的修鍊方法,頓時激動得不知該怎樣去表達自己的想法了。倚弦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這也正是他的問題,於是介面問道:「怎樣才能體會到我們自身的本元道基呢?」
申公豹陰鬱著臉,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異常冰涼,道:「你們可以翻看《要訣》的後半卷,直接依照各式玄法訣竅試試,老夫從旁指導你們便是!」
「我剛剛試過了,沒用!」耀陽疑惑不解地直搖頭。
「再試試吧,反正申長老在這裡!」倚弦打斷他的話,順手找到卷書的末幾段,所記載的正是級數尚屬中等的「玄門八法」,兄弟二人各自揀選了其中一法,耀陽挑的是「天火炎訣」,倚弦試得是「傲寒訣」。
「……以七真妙法指為導,先天道元逆行周天,化朱雀乾天之氣,融青龍離火之氣,覆於形神心炎之訣,一元二氣化合天地人三才之理,是為天火炎訣!」
耀陽依照卷書上的指示,盤膝坐在地上,正準備仿照文中所載的「七真妙法指」施展「天火炎訣」,卻被申公豹喝止住了。
申公豹緩步上前幾步,掌指憑空作勢輕撫,一縷陰柔指風立時拂中耀陽下腹丹田處,訓斥道:「以心神意志緊守此處,看看有何異常變化?」
耀陽只覺下腹被一股柔力隔空輕擊,周身氣脈驟然震顫不已。奇怪的是下腹恍惚升騰出一股莫名力量,將出欲出般緩緩流動,不由興奮地大叫道:「有了,有了!」
誰知話一出口,那股力量彷彿長了眼似的,縮地不見了。
「怎麼又沒了?」耀陽正想出口詢問,抬頭一眼瞧見申公豹怒不可遏的神色,連忙吐吐舌頭,開始專心致志意守丹田,嘗試去調動那股力量。果然,在他一心一意的靜守苦候中,靈蛇一般蜿蜒的力量再次浮現體內。
申公豹感應到耀陽體內「金傀符」的力量已經被調動,遂出言指引道:「依照先前卷書脈絡所示,行氣依次流走乾天與離火二脈,然後默念心炎咒訣,隨意尋一樣物事,以法氣去攻擊試試!」
耀陽依言施為,舞動「七真妙法指」運轉體內玄能。此時的他完全沉浸在一種奇妙的境界中,他感覺到串經行脈后的玄能幻化得如同熱火一般,緩緩流向手臂,直達掐印成結的掌指之間,那種流能緩緩蠕動的動人感覺,就象身體里還孕育著一個生命一樣,令人不由心生震撼!
只見耀陽屈指一彈,炎熱玄能集線成束劃出一道奇魅軌跡,直襲房內書桌上的燭油台,倏地「噗嗤」一聲,燭火被玄能隔空點燃,冒出閃亮的焰花。
站立一旁的倚弦看得呆了,在他眼中看來,耀陽的手中彷彿升起一團炫目的炎火,炙熱的能量和白熾的火光緩緩瀰漫向四周,將耀陽整個人映襯得象火神一樣肅穆。
申公豹仍然一臉陰晦的神情,只是轉頭問倚弦道:「你明白了么?」
「我試試看!」倚弦靦腆地說了一句,放下手中的簡卷,肅然並足而立,一念緊守下腹丹田處。靜默片刻后,果有一道無名力量透脈而入,倚弦抑止住心中異常激動的興奮,瞑目以意緩緩控制力量一路行走於「傲寒訣」所示的二道脈絡,隨後而出的力量竟果真運化成一股冰涼的玄能。
在「七真妙法指」特定架空姿勢的輔助下,倚弦掌指拂動連連,頓時風勁驟生,在旁細細體味玄能的耀陽頓時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襲體,趕忙轉頭去看倚弦,著實被嚇了他一跳,原來倚弦的右手上面托出一股小小風柱,冰冷的寒意就是它所傳出。
冰風過處,燭台焰火立時熄滅乾淨。
隨著倚弦掌中風柱送出后的微縮殆盡,四周寒冷的氣息也瞬息間不復存在了。
終於倚弦張開眼睛,耀陽激動得要命,馬上衝上去照著倚弦的肩膀就是一拳,興奮地喊道:「臭小子,你的『傲寒訣』怎麼比我那『天火炎訣』還要厲害!」
倚弦搖了搖頭示意他也不清楚,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申公豹心中也是訝異非常,雖然「金傀符」的力量來自於蚩伯的寄放,但他們僅是依照卷書的指引便能對經絡氣脈一點就通,已經證明二人的天賦是何其優秀,於是首次對兄弟倆人生出不可小覷的感應。
「哎呀……」耀陽甫一收功,頓覺方才循行玄能的二條經脈有如火燙一般炙痛,忍不住大聲呻吟起來,表情更是異常難受的樣子。
倚弦慌忙扶住支撐不住的耀陽,急切問道:「你怎麼了……」可是話未說完,倚弦也不由自主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原來他運功施法的二條經脈一樣出現異狀,如同被自身的「傲寒訣」擊中一般,寒痛串列苦不堪言。
申公豹無動於衷地兀立原地,雙目異芒湛動,渾然無覺地注視眼前這一幕,冷然道:「不必驚慌,這是玄能適應體脈的自然過程,稍忍一忍就沒事了。日後還會出現類似狀況,不過它會隨著玄法境界的精進逐漸消退!」
儘管申公豹表面輕言安慰這兩兄弟,但他心裡卻清楚這是因為兄弟倆的氣脈從未經過道基修持,受不住「金傀符」玄能的魔烈,自然會產生反噬的徵兆,久而久之自會消退,只是持之日久形成痼疾一樣會危及本命,不過既然是利用他們想當然這後果就不關他的事了。
果不其然,兄弟倆痛苦掙扎了片刻功夫,疼痛便自行消失了,兩人拍拍身上的塵土,不敢相信地相互活動了一下身體,毫無任何異常狀況。
「既然你們已經明白其中道理,就自行領悟吧!」申公豹說完拍拍手掌,屋外應聲進來一頭非猿非獸的怪物,把兄弟倆嚇了一跳。
耀陽連忙擠眉弄眼地指了指怪物,對倚弦說道:「說你還不信,今晨就是它敲門,一大清早差點嚇死人!」
申公豹瞥了一眼金毛怪物,陰陰冷道:「這隻靈糅叫小白,以後就由它負責照看你們的起居飲食!」說完傲然轉身,緩步行開廂房。
兄弟倆心中儘管疑問較多,像是為什麼服侍他們的不是桃兒?為什麼一隻金毛怪猴偏偏叫小白……等等問題,但對著這始終陰面冷語的申長老卻不敢羅嗦,只是一味揖身道謝,一路恭送申公豹出了屋子。
再又回到屋裡,耀陽可就忍不住了,哇哇大叫著抱起《玄法要訣》,大肆翻看後半卷的玄法訣竅與行功方法,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倚弦哪曾接觸過這等直面天地玄機的機會,自是也不例外。
接下來的幾天,耀陽與倚弦閉門不出,勤修《玄法要訣》中的「玄門八法」和各式奇遁法門,雖說一直看不懂最後卷葉上的大部分內容,但是別的都還玩得似模似樣,只是莊園中的花草慘遭兩人摧殘,包括那隻靈猱小白也不例外。
至於每次玄法修習完畢后的體脈痛苦,也正如申公豹所說的那樣,次數從多到少、由重變輕,直到最後慢慢消退不再複發了。
清晨,陽明山,東玄別院。
耀陽與倚弦一早便醒了,隨手穿了衣物,便各自尋了一處靠近門口的地方,促狹地對望一眼,掐好法訣等待小白的來臨。
一想到小白每日被整得嗷嗷亂嚷四處逃竄,那身百年修鍊所得的金絲毛更被修理得參差焦萎的模樣,兄弟倆人就已經忍不住偷笑出聲來。
稍頃,輕盈的腳步聲慢慢接近廂房,隨著幾下篤篤的敲門聲,門前傳來一句軟柔綿甜的呼喊聲:「兩位公子起身了嗎?」
「桃兒姐姐?」耀陽與倚弦不敢置信地對望一眼,急忙打開門來,果然是有些日子沒見的俏婢桃兒。
門外的桃兒見到兩人一身因修鍊導致破損的衣衫和鼻青面腫的臉蛋,先是一愣接著手掩櫻口,苦苦終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耀陽看到桃兒俏臉苦忍的笑意,心中一陣疑惑,皺眉問道:「有什麼好笑的嗎?」倚弦在旁卻是俊臉通紅,顯然自己也感到這副尊容實在不怎麼好看。
桃兒好奇地問:「才幾天沒見,二位少爺怎麼弄成這樣了!」
耀陽無所謂地聳聳肩,還故作瀟洒地甩甩頭,指了指門口道:「小白來哩!」
正在門外探頭探腦往裡窺望,鬼鬼祟祟的小白此時現身門外。桃兒原本還能忍住笑意,可是當她看到小白一身參差難齊的金毛和一臉委屈的神情,終於忍不住,一陣銀鈴般脆朗的笑聲自口中盪出,直笑得柳腰輕折。
耀陽大咧咧走到小白身旁,賊笑兮兮地拍拍它的肩,頜首連連誇讚了幾句,一臉細心寬慰人家的體貼表情,還朝倚弦擠了擠眼。
小白此時下意識地雙臂抱頭畏縮了幾步,逗得三人又一陣哄堂大笑。
桃兒好一會兒才格格喘氣不止,沒好氣地給兩人各拋了一個媚眼道:「尊者回來哩,要見你們,快快隨我換件衣服去見他吧!」說完嬌笑盈盈地領著小白走了。
兄弟倆換過衣衫后,徑直來到莊園前庭的內廳。
一身玄袍的蚩伯負手卓立於前廳的「龍騰四海圖」前,一臉思忖再三的神情。當聽得兄弟倆的腳步聲入廳,回首展露出一個難得的微笑,親切問道:「你們來哩!這一段日子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嗎?」
耀陽與倚弦倍感受寵若驚,忙齊聲稱好,並跟著行禮請安。
「不用拘禮!」蚩伯隨意揮揮手,道,「聽申長老說,你們悟性極高,基本上已經掌握了大部分玄法訣竅!」
「還算好啦!這些其實要多謝申長老和蚩伯您的教導有方才對!」兄弟倆口中雖是不敢居高,但自謙的得意笑容仍然可以看出洋洋自得的驕傲神色。
蚩伯頜首讚許地一笑,道:「嗯,總之你們要切記——師門傳宗道,修行在個人。說到底一切還是要靠自己的,你們繼續好好努力吧!」
兩人肅容應諾。
耀陽方才進門到現在已憋了半天的話,此時才敢適時問道:「蚩伯,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隨您一起回宗門參拜聖師呢?」
蚩伯聞言久久不語,謂然長嘆一息。
兄弟倆一愣,不明所以地對望一眼,心中感到大為疑惑不解。倚弦急忙近前問道:「蚩伯,難道我們還不夠宗門授道的資格嗎?」
「非是本尊不願領你們去見聖師,而是……」蚩伯欲言又止,一味搖頭不已,然後猶豫片刻,終又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你們已是我『東聖道』門下弟子,本尊也不打算再瞞你們,現在就將本門千年傳道的無盡淵源說與你們知道!來,坐下聽吧!」
蚩伯說著落座於主席之上,兄弟倆一聽是關於師門淵源的始末,立時興趣大生,圍坐在蚩伯身旁,開始專註聽他講述。
蚩伯神情凝重,雙目神采彷彿遙思翩翩,娓娓述道:
「本門乃是先天道宗隸屬古東勝神州的旁支,故名『東聖道』。門下弟子皆遠離凡塵避世苦修,掌教真人之位稱為無為聖師,每五百年自門下弟子篩選而出,輪換執掌宗道門室,如此承道門法統輾轉流傳已數千年。」
「然而,就在五百年前,本門數千年來一直有條不紊的秩序被徹底打亂,這一切都是因為宗門聖器『歸元璧』無故失竊的緣故!」
「聖器『歸元璧』?」兄弟倆聞之咋舌,好奇心大起。耀陽則急不可耐地問道:「那是什麼東西,一定有什麼很重要的用處吧?」
蚩伯點頭應聲答道:「不錯,此物即是宗門聖器,當然有其至為獨到的功用!你們剛剛入門,涉道修法的時日短淺,定然不知對於修道之人而言,窮極天地人寰所能遇到的最大障礙是什麼?」
「什麼?」耀陽與倚弦二人同時出聲問道。
「天——劫!」
蚩伯一字一頓地說完,目光炯炯注視二人用心聽講的肅然神情,緩緩解釋道——
「修道之人通過特定的法則修鍊,避過生死厄難,直入天人合一的玄法至境,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再受六道一切自然規律所左右。卻因為法道不可逆天而為的拘束,唯獨最怕天元異象的劫數!」
「那什麼叫做法道不可逆天而為,什麼又是天元異象呢?」不等蚩伯繼續說下去,兄弟倆已經抑止不住心中對未知的好奇。
「眾生既然身在三界六道之中,又怎能違逆天地常理而存在呢?」蚩伯道:「所以,玄門修鍊之法,不外乎窺竊天、地、日、月,二氣五行,乃至萬靈萬物之玄能,助本命修元真。雖然可以免去尋常凡夫俗子生老病死之苦,但天玄合一的至理卻註定,一旦天地出現異象徵兆,所有修真之人都將無一例外地感到劫同身受。因天克地伐,不同於常倫苦厄,故稱——天劫!」
「至於天元異象,所指得無非是日月星辰等天象位置偶然出現大異從前的布局,或是大變或是大亂,從而導致生克反常、五行紊亂……尤其對修道之人可以產生不可估量的殺傷力!」
兄弟倆聞言臉色大變,原本以為修真悟道是件自由寫意的事情,現在才知道原來也是厄難重重,非同尋常。
蚩伯拍拍二人肩膀,安慰道:「其實,天劫並不可怕!千百年來,玄門每宗每派針對本門命元修真基本法的生克常理,都各自有所謂的應劫之道,比如通過法陣、結界或秘寶之類的方法,來避開某一時間生衝剋伐的劫數等等……」
倚弦若有所思道:「照這麼說,本門『歸元璧』難道就是可以避開天劫的寶物?」
「正是!」蚩伯讚許地點點頭,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嘆道:「可惜失竊五百多年,直到最近本尊才發現,我門聖器竟落在一九尾妖狐手中……她法力高深,更藏身於皇城禁宮之內。奈何五百年前無為聖師引咎隱退,我東聖道門便一蹶難振,門下弟子也因畏懼天劫走得寥寥無幾!此次遠赴朝歌除申長老外,本尊更是別無幫手,眼看五百年一遇的天劫大限將至,難道真是天要亡我東聖一道么?」
蚩伯說著悲呼數聲,老淚橫流,目光散亂獃滯地枯坐在那裡,彷彿忽然間蒼老了好多一樣,竟再也無復一絲玄門高手的不世風範。
倚弦與耀陽聽得頓時熱血沸騰、義憤填膺,倚弦果斷堅毅地說道:「蚩伯,東聖道門下不是還有我們兄弟倆嗎?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地方,您儘管說!」
耀陽軒眉一展,壯聲道:「蚩伯,我們既然身為東聖道門下弟子,原本就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才是,雖說我們剛入門對於玄法訣要的掌握還很少,但只要有心,凡事肯定都可以想出更好的辦法!」
一席話說得振振有詞,不僅再一次令蚩伯從心底感到震驚,不敢相信地注視耀陽良久。也讓他的兄弟倚弦震撼非常,擺出一副從未見過的驚訝表情望著耀陽。
耀陽乍見二人那種怪怪的目光,不自然地笑了笑,搔搔頭道:「你們這樣看著我作甚麼,難道我說錯了么?」
「好,好!本尊感到萬分欣慰,我果然沒有看錯人!」蚩伯的心情顯得異常激動,長身而起,大力地拍拍兄弟倆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假以時日,你們必然將是我東聖道門下的棟樑之材,屆時弘揚我門玄法宗道的重任就要交給你們了!」
兄弟倆見自己得到師門的肯定和鼓勵,心中更覺激情昂揚,齊聲道:「弟子定然不負尊者厚望!」
蚩伯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本尊今日就傳授你們一項我東聖道的上品玄法,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兄弟倆一聽可以學到上品玄法,立時大喜過望,連忙磕頭拜謝。
「無須如此多禮!」蚩伯扶起二人,道,「隨我來吧!」
蚩伯說完領著兄弟倆人出了前廳,三人徑直來到後園石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