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之那年夏天（五年前）
86_867552005年夏末的北蘇市，一場離別，一抹愁緒。
國際機場出關處一個焦急的身影，高大卻偏瘦，明明能有些王者風範的氣場被一身文藝書卷氣給掩蓋住，不羈的臉龐上還有些許的稚嫩。賀辰再次看看手中的機票和護照，她強作鎮定，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可心上人仍然沒有出現。
「哥！」不遠處突然一聲呼喚傳來，緊接著出現在賀辰視線里的是一個身著長裙的漂亮女孩，純白色圓領t恤衫，胸前別著一個紫色的蝴蝶結，纖細的腰身，下面是快要拖到地面的藏藍色波西米亞風拼接長裙！
「哥，你等我會兒！」女孩兒連跑帶喊，到他面前的時候已經有些喘，她有些誇張的拍拍前胸，「還好趕上了！」
賀辰發綠的臉色讓他有種被捉賊見髒的感覺，「小菀，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還能再見到你嗎？」賀菀語氣帶有些怨怪：「就這麼走了？你是要氣死爸爸！」
提到爸爸兩個字賀辰突然一陣煩躁，「我走了正好，免得兩個都被氣死！」
賀菀無奈，她知道這個時候再勸自己這個倔脾氣的哥哥向家裡那個頑固不化的爸爸投降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搞不好她就要變成哥哥不疼爸爸不愛的孤兒。可是她連賀辰去哪兒都不知道，讓她怎麼放心的下，「我不是來勸你回家的，你出去走走也好，可你至少讓我知道你去哪兒，幹什麼，萬一哪天你有什麼事，我也好知道怎麼幫你！」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賀辰激動地打斷：「我就這麼弱？還得要你幫忙！」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賀菀委屈，習慣性的咬了咬嘴唇。
「哎呀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賀辰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就趕緊收回了要爆發的脾氣，何況他最見不得賀菀這個委屈的樣子，淚眼朦朧的好像馬上就要梨花帶雨，儘管他從來沒見過她什麼時候真的在這樣的表情之後掉下過眼淚，哪怕一次呢！可又想了想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小菀，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走？」
賀辰是北蘇大學藝術系的高材生，主攻建築設計，當初選這個專業的時候已經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父親賀時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他「散漫」了四年,之後堅決不同意他畢業之後放任著家族產業不管仍舊在那條畫圖紙的道路上一去不歸。結果家庭大戰爆發，從小就沒有母親照顧的賀辰和自己老爸一個脾氣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後不得已他策劃了這場離家出走！
可是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包括這個總是在他和父親之間和稀泥的妹妹，難不成是……「是靜凡告訴你的？」賀辰恍然大悟之後從心底湧上一股酸意，還帶著失望：白靜凡，她竟然不肯跟他走？
賀菀點頭，心裡琢磨著大哥還真是笨，除了靜凡姐還能有誰！可是想到這兒她又覺得哥哥好可憐，從小青梅竹馬，已經相戀了可以說是20多年的女朋友在最後放棄他，原因竟然是主動跟家裡投了降，相同的問題，白靜凡選擇了和他不同的路！
賀辰心中一涼，白靜凡能派賀菀來，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了。才子佳人一刀兩斷從此陌路了這是，想到這裡，年輕氣盛的心難免憤怒：好你個白靜凡！
賀菀拉拉賀辰緊攥的拳頭，她從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封信：「這是靜凡姐給你的信，其實，她也有為難的地方……」
這時，機場的廣播已經最後一遍催促，賀辰咬咬牙使勁的抱了抱妹妹，然後緊捏著一張被摺疊成正方形的粉色信紙轉頭走進了安檢口！
賀菀嘆口氣，當哥哥的背影消失后她落寞的回頭看了看躲在不遠處咖啡座里的白靜凡，差不多已經哭成了淚人，她心裡不禁難過，這又是何苦呢，兩個人就不能中合一下選個最佳方案？如果愛情是這樣的麻煩和痛苦，那她可不想要！
經濟艙里，賀辰放好行李坐下系好安全帶，手中的信紙已經被他攥成了一團，上面帶有點點的汗濕，像是一點點撥開心中傷口一樣，他把信紙一下下的展開，雋秀卻帶有幾分英氣的字體一行一行映入眼帘，看的他咬牙切齒：
賀辰，我不能跟你走，我沒你那麼不負責任，同樣是家裡最大的孩子，我鄙視你這種只為了自己不顧家裡人的自私鬼。你等著瞧吧，就算你哪天成了世界上最著名的大設計師，你也還是要給我這種就愛錢的商人打工。再見，保重你！
賀辰本以為會是一些肝腸寸斷的話語，或者是她解釋了自己的難處，哪怕是一些挽留自己的隻言片語呢？其實他真的已經動搖了，說不定鬧一鬧到了美國之後就買了返程票，可現在倒好，他的眷戀比起白靜凡的決絕，輸了個一塌糊塗。
而飛機起飛的時候，所有人包括賀辰自己都不會知道，恰好是這一封信，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靜凡姐，你，別傷心了！」從機場回家的路上，賀菀勸也不是，不勸還不行，白靜凡的臉上除了淚痕就沒有別的，本來生的一張讓人羨慕甚至嫉妒的漂亮臉蛋，現在比小貓還花。
白靜凡揪著自己衣角，口中不停的咒罵賀辰沒良心說走就走，甚至飆出了髒話，賀菀再次表示鬱悶，這兩個人是鬧什麼呢，一個說什麼不肯留下卻留下了最大的牽挂，一個死活不肯跟著走還要罵對方負心漢。
車子進了市區，白靜凡把賀菀送到了學校門口，她擦擦臉對著鏡子笑了笑，心中半是祈禱半是自信，不管怎樣，一年也好，五年也罷，哪怕是十年呢，十歲那年便偷著私定終身，這麼多年的愛戀和情誼註定你賀辰最後還會是我的！
「其實，靜凡姐，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為什麼不肯跟大哥走啊！」賀菀小，又單純，愛情對她來說還是一個謎呢，她只是想知道，既然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快快樂樂的不好嗎，幹嘛要給自己找這些麻煩！
白靜凡看著面前這個其實只比自己小四歲的女孩子一臉的受挫，「小菀，你說你也不小了，追你的男生一大把，你幹嘛就不談個戀愛試試呢，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被你大哥騙上床了！」
「呃……我不喜歡他們啊。」賀菀想了想又說，「而且，老爸也不讓！」
白靜凡無語，賀菀打小就出奇了的聽話，和賀辰正好相反，是絕對的乖乖女，她不禁想，要是賀辰也如此孝順，怎麼還會有今天的這一幕，不過造化弄人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嘆口氣說：「你想知道原因嗎？要是我們家靜楓能像你這麼聽話懂事，我爸就是打斷我的腿，我也會跟你大哥走的！」
賀菀依舊似是而非，她不想白靜凡傷心，便沒有再問，只是突然想到白靜楓，不知道那個傢伙又做錯了什麼事情。
而這時，還在校園裡的白靜楓，正不亦樂乎的在一年一度的迎新季節上大展拳腳，眼看著還有一年就要去醫院實習了，當然要趁著現在機會好好勾搭無知小學妹了。
「阿嚏……」白靜楓打了個噴嚏，緊接著又是一個，奇怪，誰在背後罵他？
「學長，你怎麼了？」緊跟在身後的女孩子忙關心的問了問這個好心幫她拿行李的帥哥學長。
白靜楓啊了一聲，用學了幾年的醫學知識忽悠起來，疊加累積出來的專業術語對為什麼會上風打噴嚏解釋的小學妹一臉崇拜相。
正在陶醉的白靜楓被電話聲音打斷，他從衣兜里掏出時下最流行款式的手機不耐煩的接聽，「賀菀你真會挑時間！」
賀菀那邊也毫不示弱的跟他喊，「死瘋子，你一醫學院的學生到我們外語學院接什麼新生啊！」
白靜楓霎時覺得不遠處肯定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可他環視了四周也沒發現賀菀的蹤跡，而電話里又聽到了她的譏笑，他下意識的抬頭，賀菀正在女生宿舍樓的三層窗口處沖他擺手。
沒好氣的掛了電話之後，白靜楓嬉笑著把行李箱拉杆遞給身邊的女生，「那個，我只能送你到這了，這寢室我上不去，不過我電話已經給你了，有困難可以找我哦！」
學妹謝了又謝之後還三步一回頭的才進了宿舍樓，賀菀在樓上看的一清二楚，鄙視的沖他伸伸舌頭。
白靜楓勾勾手，賀菀離開了窗口，一分鐘之後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面對著賀菀的洋洋得意，白靜楓無奈的撓撓頭問，「又想幹什麼？說吧，大小姐！」
「嘿嘿，也沒什麼了，過兩天有一次高數的測驗，你看……」
「行行行，您大小姐高抬貴口就行了！」
「嗯，沒問題！」
從小就是這個樣子的，白家姐弟兩個，賀家兄妹兩個，一起玩樂，一起長大，賀菀最小因為乖巧博得了兩家家長的一致好評，所以也就擔當起了這種在外監視白靜楓行為舉止的責任。
要是被白世承知道他在外面是如此的紈絝子弟，他回家免不得聽一頓牢騷和家訓，所以就以各種條件來討好賀菀，這種考試幫忙場外作答案的事情已經是照顧他了。
其實白靜楓知道，賀菀從來不會打這種無聊的小報告，不過這種遊戲似乎已經成了一種默契，哪個不遵守規則，都已經不習慣了。
「走吧，喝點東西去！」他建議。
賀菀同意，跟著他一前一後向學校外的商業街走。
「你怎麼來這麼早？」白靜楓跟她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
賀菀沒敢跟他說是去機場見了大哥，就避重就輕的回答，「靜凡姐去公司路過學校，我就搭便車來了，順便取點東西！」
「哦！」鑒於賀菀好好女孩的人品，白靜楓便沒有再問，岔開了話題開始聊別的內容。
正到校門口外面一點點的時候，由於白靜楓是倒著走路面對面的和賀菀聊著天，他也就沒看到身後其實是迎面而來的一個女孩子，大包小包的挎了滿身，焦急的低頭走路，正好撞到了他的身上。
「對不起，不好意思！」女孩趕緊道歉，額頭上因為天氣悶熱而汗珠滲出，顯得十分狼狽。
一看又是個新人，白靜楓本能的想要嚇唬嚇唬她，「喂，我後背沒張眼睛正常，你也沒長……」
可是賀菀眼疾手快的拉了拉他，然後眼睛看著女孩子手臂上帶著的一塊觸目的黑紗，上面一個顯眼的「孝」字。
白靜楓雖然愛玩但也知道尊重人，知道女孩家裡可能剛有喪事辦過，就住了嘴，然後禮貌的也說了句對不起。
女孩手中還攥著錄取通知書，似乎是按照上面找著地址，賀菀看了看問她，「你是去北蘇大學的？」
「是。」女孩點點頭，但是她自從進了大學城就有點發矇，這裡集中了北蘇市幾乎所有出名的大學，對方向從來沒有概念的她一時還沒有分清東南西北和幾座幾號。
「這是外語學院，對面是我們醫學院。」白靜楓嘴快，手指了指女孩背後相反的方向，「那是你們學校的側門，你找錯了！」
女孩一臉茫然，頓了頓又看了看錄取通知書上的圖片，臉上露出了放鬆的笑容，向兩個人點頭說了謝謝緊接著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賀菀看著白靜楓還盯著女孩的背影，嘴裡竟然還嘆息出聲，「長得倒還好，就是……土了點兒，估計是哪個小城鎮來的三好學生！」
「你可真刻薄！」賀菀罵了他一句，拉著他的胳膊，「走啦，色/狼！」
白靜楓被她拉扯著挪動腳步還振振有詞，「是的啊，哎，你不覺得她哪裡長的還挺像你的，除了那股鄉土氣……」
賀菀不想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就這麼被他挑釁，呵斥了一句，「你有完沒完，走啦！」
剛剛離開的女孩大概是聽到了白靜楓的話，心底難免自卑，她的確是從小地方來了，辛辛苦苦的考進了北蘇大學，為了以後的前途，更為了媽媽的遺願，還有她從未見過的「親人」。
顧不得自憐，女孩終於走進了校園的大門，可隨即又被熱鬧的景象沖昏了頭腦，她要先去哪？有沒有新生報到處？要先去宿舍嗎？還是先找到班級教室？
看著別人都有家長陪伴，她顯得形單影隻，可也還要咬著牙堅持，其實她好累，也好餓，更渴。自從下了長途汽車就換了幾趟公交車才來到這，身上的行李不輕快，更不敢隨便花錢打車，總之除了可憐，沒有什麼形容詞能形容她現在的處境。而就在這時，一雙援助之手向她伸來，溫暖的沖她笑了笑。
「新生？」男孩子一出口，她似乎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動人的聲音，禮貌，陽光，還有說不出的感覺，「你叫什麼名字？」
她遲疑了半分鐘才小聲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顧婷！」
「我叫葉浩。」男孩開始自我介紹，「在財經系，也是校學生會的負責這次的新生接待，你是哪個系的？」
顧婷把通知書遞給他，指了指，「藝術設計！」
葉浩笑了笑，主動接過了她手上的兩個拎包，只留一個書包她自己背著，他兩手一沉，「嚯，還真有分量，你都帶了什麼寶貝？」
顧婷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她哪有什麼寶貝，不過是一些不捨得扔的書本和舊物，這些行李就是她的全部家當了。
見她沒有回答，葉浩也沒有再問，拎起兩個包走在前面一邊帶路一邊解釋，「你們設計系報到處最遠，在學校最裡面，走吧，我送你！」
就這樣，顧婷亦步亦趨的跟著葉浩身後，她偶爾抬抬頭看看他汗濕的後背，心裡突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感覺。
到了報到處，葉浩熱情的幫她做了註冊，然後拿到了女生宿舍的門牌號碼和鑰匙，緊接著又走了一段不近的距離把她送到了宿舍樓下。顧婷剛要說謝謝，卻見他向門口的阿姨出示了學生會的證件，通過允許后又把她的行李扛上了四樓。
「你看還有什麼要幫忙的？」葉浩擦擦臉上的汗，呼了一口氣之後問。
顧婷滿心的過不去，可她的確還有事情要問，「學長，我是考了學校獎學金來的，這個手續要去哪裡辦呢？」
葉浩突然仔細打量起她，個子到還不算矮，可是瘦瘦的，怪不得給人一種營養不良的感覺，不過到看不出來她能拿到北蘇的獎學金，其實他還以為傳說中那個拿到全額獎金的女生會是個呆呆傻傻的四眼妹，沒想到長得也還算挺標緻的。
顧婷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挪了挪位置，葉浩笑著說，「這個恐怕要等報道結束之後再問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們只負責接新生，不過你放心，該是你的獎學金總不會跑了就是！」
「哦！」顧婷簡單的答了一聲，肚子里傳出了不合時宜的尷尬聲音，不餓才怪，已經快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葉浩被她難為情的表現逗樂，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愛臉紅的女孩子，索性幫人幫到底，他用手簡單的推了推顧婷肩膀，「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
顧婷點點頭，然後又像一個小木偶似的跟著葉浩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到了食堂兩人隨便打了飯菜，吃飽之後葉浩又給她辦了飯卡，接著又折回了宿舍。
就這樣，顧婷的話不多，從頭至尾就在身後聽著葉浩給她介紹這介紹那，她就聽著，記著，看著，想著，在這個悶熱的夏天裡，顧婷自己也不知道，她會就這樣的跟在葉浩身後度過了整個大學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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