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聽見了他的聲音,朱槿動作一頓,也跟著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她先是呆愣了幾秒,隨後又露出了那抹傻憨、無害的笑容。
「哎呀,你果然在這裡!」
果然在這裡?
這話讓塗松平起了點戒心。「什麽意思?」
豈料還沒問出個答案,宋金國聽聞聲響,也撥開門帘走了出來,「吵吵鬧鬧的,在搞什麽?」
然後,他看見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穿著白色過膝襪、粉橘色短裙……當然,全都被那桶拖地水給毀了。
「臭小子,你搞什麽!」宋金國不假思索,伸手就往自家員工的後腦呼了一巴掌。
「唉唷!」冷不防被呼了一掌,塗松平叫了聲,「干麽突然打——」
「快跟人家小姐道歉!」老闆斥喝了聲,「人家穿得漂漂亮亮的,搞不好要去約會,你看看你幹了什麽好事!」
「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閉嘴!大男人機機歪歪的像什麽樣」宋金國沒等他解釋,自顧自地從口袋裡掏出幾張被揉得稀巴爛的千元鈔,塞到他手裡,「你去前面那幾間賣衣服的店,幫小姐買幾件漂亮的衣服回來,聽到沒有?」
「啊?」為什麽他要幹這種事?
「去就對了,還羅唆?再羅唆你明天不用來幹了你!」
該死的臭老頭,竟然用這招來威脅他。「……是,我現在就去。」
就這樣,他狼狽地穿著一條濕漉漉的牛仔褲,步行了五、六分鐘,去替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買衣服。
第2章
雖然塗松平交過幾個女朋友,可他從來沒有煩惱過該替女人買什麽衣服,或是女人該穿什麽尺寸這種事。
他幾乎是閉著眼睛隨便抓了一件灰色的印花T恤、一條Size不怎麽精準的牛仔褲,匆匆又趕回店裡。
豈料一進門,空空蕩蕩,店裡只有宋金國一人在料理台內忙著。
「那個女人呢?」
宋金國瞥了他一眼,淡淡說一句,「我讓她去樓上沖澡了。」
一聽,塗松平訝異。「什麽?你竟然讓她——」讓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進入你家的浴室洗澡?這算哪門子的黑道大哥?就算金盆洗手了也不該如此放心吧?
他根本無法想像,若是有心人想謀害這個前任黑道老大,那會是多麽容易得手的一件事?
「嗯?你還杵在那裡干什麽?還不快把乾凈的衣服送上去給人家!」
被一聲斥喝,他驟然回神。
「啊、是!」點頭應允,他趕緊抱著那袋衣服,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二樓。
他不見那女孩人影,只聽見陣陣嘩啦啦的水流聲從浴室里傳來。他想了想,走到浴室門口,將袋子擱下,敲了敲門。
「誰?」朱槿的聲音自裡頭傳出。
「是我,」他揉揉鼻子,低著頭,「衣服我放在門口,你待會兒自己拿進去吧。」
浴室里的人靜了幾秒,才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聽見了她的道謝,他沒說什麽,卻不自覺地點點頭。隨後轉身打算走下樓時,卻又覺得有些古怪。
這女人不太對勁。
先是昨夜不聲不響地冒出來,對他熱情到了一種不尋常的地步;今天又冷不防地出現在他執行任務的地點,還說了什麽你果然在這裡……
她到底是什麽人?
那是一種長年訓練出來的警覺心,他總覺得這個看起來天真無害的鄰家女孩,背後肯定藏著什麽不尋常的地方,只不過究竟哪裡不尋常,他說不上來,也暫時理不出頭緒。
念頭至此,水流聲突然靜下,塗松平趕緊下樓,免得等會兒打了照面也尷尬。
當他步下樓梯的同時,喇叭鎖「喀」的一聲,由內被轉動了下,門開了、露出了一條小縫隙,白色的霧氣裊裊竄出。
朱槿探出頭,左右環視了一圈——沒人;低頭一看,果真有一隻牛皮紙袋擺在門邊的地板上。
她伸手,從紙袋子里拿出了乾凈、全新的衣物。
一看,她忍不住笑了出聲。
這些衣服好有他的風格。灰色的T恤、深藍的牛仔褲,真是一點兒也不可愛。她暗想,那個人肯定沒有女朋友吧?才會替女孩子挑這麽低調又老氣的衣服。
然而心裡雖然這麽抱怨著,她卻還是掛著笑容把衣服整整齊齊地套上。
可是顯然出錢的老闆不怎麽滿意。
她回到了一樓,連聲謝謝都還來不及說,宋金國抬頭見了她那身裝扮,忍不住又是一陣數落。
「吼,臭小子,你腦袋裝什麽?人家穿得漂漂亮亮過來,你給人家買那是什麽款的衣服?能看嗎?」
「我又沒替女人買過衣服,哪知道該買什麽?」塗松平低著頭,切蔥花、切豆腐,總之就是裝忙。
「哼。」宋金國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
他決定裝聾作啞,不再接話,只是低頭專心做著他手邊的工作,自始至終都不肯再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朱槿見狀有些失落,那股排拒她的意念依然強烈。
「那……」坦白說,她雖然粗神經,但至少還懂得識相,她堆起笑容,道:「那麽我先走了,謝謝老闆的衣服。」
「吼,那沒什麽啦,衣服送洗的帳單可以拿過來我這兒請款。」
「不了,那怎麽好意思?真的不用。」語畢,她擺擺手、簡單道別,抱緊懷中那袋換下來的臟衣服,飛也似的離開了料理店。
她那失落的神情,太明顯。
「嘖,你這臭小子,怎麽這麽不認真?」宋金國啐了聲。
莫名又被指責,塗松平抬起頭來,臉上表情既是錯愕,也是無辜,「啊?你不是要我準備味噌湯的材料?」
「誰在跟你說味噌湯的事了?」
「……」他投降。
拖著一身疲憊,塗松平總算在深夜十二點前踏進家門。然而身體才一癱進沙發里、腦袋稍作放空,他又想起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那句無心的「你果然在這裡」尤其令他不安。她的表現似乎早就知道他會出現在那家店裡。
難道她也是某個單位派來的卧底?嗯,有可能。
也許是國安局,也許是調查局,他無法斷定是哪一邊的人。於是,他坐在沙發上,考慮了幾秒鐘,最後決定上樓,從卧房的抽屜里拿出另一支白色的行動電話,撥了一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