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全)
前言
「永恆的劍與魔法掌管宿命的毀滅,時間之輪中間代表命運的符號,以鮮血為祭禮,撕裂秩序與混沌的間隙。背負罪惡以消滅罪惡,隱藏於凡人中的兩位勇士,將為人類開創廢墟下的未來……」舞踴的匕首潛藏於黑暗之中,緋紅的血映稱著慵懶的雙眸,當覺醒的邪惡與天生的善良於心中交戰,年輕的殺手究竟要怎樣選擇自己的道路……
第一章緋紅的優雅
夕陽緩緩倚在山頭,那害羞的笑靨染紅了青碧的山頭和潔白的輕雲。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金紅色的光輝中,說不出的嬌艷。一名俊秀的年輕男子正坐在高高的枝杈間,一手支頤望著那紅艷艷的夕照只是出神。
就在這如畫的風景中,卻有一隊全副武器的騎兵,正沿著山道迤邐而行,破壞了那種寧靜的氣氛。坐在樹間的年輕男子不禁皺了皺眉,微微嘆了一口氣。陽光透過樹間,照在士兵們的銀盔銀甲上,閃動著炫目的光彩,只這一走神間,那男子已經全不見了蹤跡。
一百多名鐵騎兵,雄糾糾氣昂昂排成五列,將居中的金色馬車圍得鐵桶一般。為首的兩騎兵高高挑著兩面大旗,上頭墨汁淋漓的畫著一隻鐵黑色的巨鷹,腳下踩著一行大字:「鐵翼將軍·奧拉尼克」。字跡大開大闔,映稱得旗上詡詡如生的的鷹,自然有一種豪放的大家風度。
鐵翼將軍是帝國主戰派中官位最高的人物,一向主張不遺餘力侵吞周圍小國,將威斯特帝國的勢力範圍擴大到整個大陸。年僅四十的奧拉尼克膽氣粗豪,是出了名的冷血將軍,治軍嚴剛,擅攻堅死守,每一戰下來無論敵軍我軍都死傷慘重,是那種為求勝利不計代價的莽將軍,但皇帝陛下卻極喜歡他,官位一升再升,甚至破例給了這個年輕的將軍一個二等公爵,讓他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公爵。
這一次奧拉尼克帶一百親兵遠赴邊界,卻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要和伊斯特王國就邊境問題「談判」。皇帝陛下的態度不言而喻,若是誠心要和談,派這個血水裡泡出來的將軍去做什麼?
「將軍!前方一切正常!」一名輕騎兵輕快的順著山路飛奔而來,在執旗的騎士面前滾鞍下馬,大聲報告道。
「向前十里,再探再報。」一個洪亮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隱隱還有女性的撒嬌聲和呻吟聲,惹得騎兵們想笑又不敢笑,板著臉低著頭一個勁的摳著馬鞍。鐵翼將軍治軍極嚴,偏生自己風流放浪,在帝都中被傳為笑談……將軍自己卻是滿不在乎。
正強忍著笑,耳邊崩的一聲響,騎兵們立刻驚覺,撥出長劍直起身子警戒。但普通人類的反應僅此而已,騎兵們抬起頭時,一支鋒利的標槍已經毫無阻滯的射穿了馬車,竟是破廂而出,血淋淋的釘在山道邊的大樹上,兀自嗡然顫抖著,余勢未盡!那是何等的力量!
騎兵們顯然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尊敬的將軍,妖艷的舞姬,連同華貴的馬車,眨眼間已經是滿是粘稠稠的一片血色,激射的鮮血將周圍的騎兵一頭一臉噴得一片血紅。愣了片刻騎兵們才想起來自己的責任,連忙調轉馬頭向著路旁的小竹林放馬衝刺。一時間數十騎潮水一般湧進小竹林,轉眼間將這不大的竹林包圍得水泄不通。
但騎兵們只找到兇手的兇器,卻始終找不到那名神秘的殺手。那神出鬼沒的殺手,竟是用幾根韌性極佳的竹子彎成巨型弩弓,將準備好的武器射出,一招得手,立刻如同蒸發一般,消失在空氣中。騎兵們四下搜索了半日,仍找不到殺手的蛛絲馬跡,這才帶著將軍的屍體狼狽的向最近的城鎮奔去。
年輕男子其實並沒走遠,他靜靜的枯坐在竹林邊緣一處滿是藤蘿的小山洞中,用土塊大石將自己嚴嚴實實的關在這個活棺材內,屏息閉氣,在這氣悶的洞穴內靜坐了四個小時——這絕不是普通人類所能做到的事。
側耳傾聽,洞穴外已經漸漸安靜下來,月光流水一般順著石塊的間隙緩緩流進洞穴,靜靜撫在年輕人的臉上。年輕男子睜開眼,微微一笑,小心的搬開石塊,從那矮小的洞穴中爬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
年輕的殺手名叫亞特蘭,是伊斯特殺手行會中的一級殺手。看這個年輕人相貌清秀,高材高挑,舉手投足多有貴族的風致,卻怎麼也不可能將這從容優雅的年輕人和血淋淋的殺手聯繫在一起。但是,亞特蘭的確是殺手行會中的一級殺手,最年輕的一級殺手「93」。
亞特蘭是師父從小收養的孤兒,事實上,數百年來一直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殺手行會的元老會成員,以及他們的弟子,一律是孤兒,或是很小時就從人市上買來的奴隸——沒有親情,沒有牽挂,無情冷血的殺手。
「你可以有錢,但不可有存款。你可以有肉慾,但不可有愛情。你可以有感覺,但不可有感情。你可以有綽號,但不可有名字……」——這就是亞特蘭從剛會說話開始受到的教育。十多年了,已經是白髮蒼蒼的師父仍然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亞特蘭,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子了,亞特蘭那懶散冷靜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大喜大怒,感情強烈的心。
想到這裡,亞特蘭不禁微微一笑,探手入懷,摸出一面晶瑩流光的小玉盤,怔怔的望著它,一動不動。這只是一面古玉磨製的環形玉璧,是亞特蘭一次從某位商人家裡順手摸來的古物,因為喜歡,從此就一直帶在身邊。為了這事,師父不知道說了他多少次,但亞特蘭天生一副驢脾氣,一面點頭稱是,一面固執的將這面玉璧帶在身邊,當成護心鏡一般塞在胸前。
說來奇怪,亞特蘭因為長相俊美,氣質優雅,有學識有膽略,所以經常冒充貴族的身份執行任務,所見奇珍異寶數不勝數,卻對這塊玉盤情有獨鍾。在貴族府邸內見到那些價值連城的珠玉寶貨時,他也只是裝作嘖嘖稱羨的拿起,卻漫不經心的放下,從來沒有動過心,這區區一塊古玉,市價不過一千金幣,我也想不出亞特蘭為什麼會特別喜歡它。
月光下玉盤發出淡淡的光澤,宛如有一潭清泉在其中緩緩流動,折射著月光的優美,淡淡的惹人愁緒。亞特蘭嘆了一口氣,將這面玉盤塞回胸前的貼肉小袋,重新收拾了一下被弄亂的衣物儀容,翩然而行,就像是個踏月吟詩的文人,誰想得到這華服青年竟是個大名鼎鼎的殺手。
匕首鬆鬆的系在右手,掩藏在寬大的袍袖下,隨時可以彈到手中;精巧的手弩摺疊著塞在左手袖袋內,只消扳開弩臂即可發射致命的毒箭;腰帶中藏著四枚煙霧彈和幾顆急救藥丸——亞特蘭執行任務從不多帶不必要的東西,除了那塊不知名的玉盤。
亞特蘭大搖大擺的走出竹林,倨傲的背著雙手,口裡吟著詩,不急不忙的踱著四方步。將軍被刺,此時大路小路上都滿是執勤的士兵,三三兩兩的亂成一窩蜂,檢查路人,搜查山林,忙得亂紛紛。亞特蘭就這麼沒事人一般,大搖大擺從士兵們身邊走過,徑直向不遠處的小鎮走去。
一名年輕的士兵剛想攔下這名年輕人,身邊的老兵油子一把扯住他,低聲斥罵道:「笨蛋回來!看那樣子就知道這是個貴族子弟,一臉酸氣,惹他作什麼?難不成他還能用詩**死將軍么?」
年輕士兵狐疑的看了看,亞特蘭神態自若,一身上下的確沒有一絲血跡,也沒有攜帶武器,雖然袍子有些髒亂,但的確不太可能是殺手,於是回過頭繼續盤查其他路人。亞特蘭就這樣泰然自若的穿過了重重防線,走進那喧鬧的小鎮,狠狠睡了一覺。
小鎮沒有名字,卻是商客們必經的補給點。小鎮以西就是威斯特帝國最大的商業都市索比特,以東就是伊斯特王國的邊境,商人們從索比特收購原料礦石和酒,到伊斯特賣掉,再從伊斯特購買各種工藝品和珠寶,一來一回利益相當可觀。因此,小鎮作為商人們的中轉站,一年一年規模日益擴大,大約用不了幾年,這裡就會發展成一個小城。
小鎮上有一家相當有名的酒館,那裡的紅酒和葡萄酒非常有名,幾道小菜也燒得極其入味,因此很多商人,傭兵都喜歡在那裡休整。這家名為「國王之盾」的酒館也因此成為小鎮的消息中心。
亞特蘭走進酒館,上了二樓找了一個偏僻的窗邊角落,叫了一小瓶甜酒和幾樣小菜,一邊細嚼慢咽,一邊傾聽周圍的一舉一動。亞特蘭的武技是一級殺手中最弱的一個,五感和直覺在殺手當中卻是數一數二的,他最擅長的就是情報收集和機關陷井,或是偽裝成貴族混跡於上流社會,與人交手大約只夠欺負莊稼把式了。
一面低頭斂眉的品著酒,一面卻能將周圍亂紛紛的議論理得清清爽爽,亞特蘭就這樣悠閑的在酒館中坐了大半個上午,可惜的是並沒有收集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
口袋裡的金幣只剩下兩個了。亞特蘭不禁苦笑,一路上錦衣美食,小口袋裡的金幣已經用得乾乾淨淨了,兩個金幣,也就是兩百個銅幣,不過是他吃頓好飯的價錢而已。
亞特蘭向街上打量了一下,想找個有錢人來順手牽羊扒竊他幾個金幣應應急,卻在此時看到一個令他不敢相信的人……奧拉尼克將軍?!
四十歲的奧拉尼克一臉大鬍子,高大威武,穿著黃金色的盔甲騎著馬耀武揚威的緩緩而行,周圍是黑鴉鴉一片衛兵,約摸是一個團,也就是一千人左右的輕裝步兵,刀槍林立,旌旗如雲。這本再正常不過,但奧拉尼克,四個小時前不是已經被亞特蘭射了個對穿,難道還能起死回生么?
亞特蘭若無其事的端起酒,倚在欄杆邊向著將軍致敬,一面仔細打量著這高大的中年男子。果然是真將軍,亞特蘭清楚的感覺得到,這中年男子身上散發的氣息,那種鷹揚天下的氣質。那麼,死去的那名「將軍」,大約就是專門的替身了吧?
奧拉尼克將軍突然抬起頭來,望向亞特蘭的方向一撇,立刻兩道眼光無聲的撞擊在一起。將軍的眼神凌厲,帶著審視的霸道,連身經百戰的將士也不由得害怕,亞特蘭卻是滿不在乎,慵懶從容。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間微微點頭致意,竟如同老友見面一般。
「怎麼了將軍?」身邊的副將察覺了奧拉尼克的神情變化,順著他的視線一張,打量了亞特蘭一眼,低聲問道。
「好一個年輕人。直視我的雙眼,而不見絲毫畏縮。不卑不亢,這孩子不是普通人,給我派幾個人留意一下。」奧拉尼克低聲回答道。浩浩蕩蕩的步兵團繼續向前開進,副將再抬頭時亞特蘭已經消失無蹤了。
亞特蘭飛快的掠過一名喝酒的大商人,急急忙忙結了帳,匯入街上的人群當中,三轉兩轉已不見了蹤影。當亞特蘭再出現時,已是換了一身緊身的武士服,配著一柄裝飾用的無鋒長劍,戴著銀座縷金頭環,仍然是貴族派頭,卻已經從酸氣十足的青年文士變成了好武任俠的武將子弟。
腰帶里扎著一隻描金的大號錢袋,裡面叮叮鐺鐺的似乎全是金幣,隱約還夾雜著兩三張大額的皇家證券。這是亞特蘭的又一項讓殺手行會元老會頭疼的惡趣味,亞特蘭是個天生的扒手,他的技術甚至不比金手指們差,而眼光更毒,下手絕無落空……雖然亞特蘭並不缺錢,但他卻似乎極喜歡這樣做。
「奧拉尼克將軍在哪裡駐紮?」亞特蘭來到一名枯坐在街角旁若無人低頭大嚼的乞丐身邊,扔下五枚金幣問道。
乞丐抬起頭冷冷看了亞特蘭一眼,見是個武生公子,估摸著大概是想找奧拉尼克謀一出身的熱血青年,這才撿起地上的金幣,爬起身來慢條斯理的回答道:「鎮西十公里,摩克老爺家莊園,明天天明起身。」
亞特蘭微微一笑,又掏出一把金幣,塞到乞丐手中說了聲:「給兄弟們買酒。」說完轉身消失在人群中。乞丐搔搔頭,拈了拈手中的金幣,搖了搖頭塞入袋中,低聲自語道:「爽快人。」
金幣太重了,對於一個講究隱藏和高速突進的殺手來說,這些不必要的負擔實在沒必要保留。亞特蘭一路上看上什麼,掏出一把金幣也不要找零,扔在櫃檯上拿起貨物就走,短短几百米的街走下來,那個精緻的錢袋裡只剩下一張龍頭皇家證券,其餘的金幣,全換作了小馬駒和它背上的大口袋了。
珍貴的寶石,被亞特蘭像玻璃彈子一樣隨手捏在手裡把玩著;精緻的雕金匕首,無論是柄端的雕刻還是劍脊上的刻花,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但在亞特蘭手中只是作為一柄普通的投擲匕首而已;唯有一個宿營用的天鵝絨睡袋和大堆食材,亞特蘭倒是鄭重其事的放在馬背上。
眼下正是下午,日頭雖然西斜,但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亞特蘭騎著小馬,彈劍作歌,那樣子彷彿不是去刺殺重兵保護的將軍,而是去郊遊一般輕鬆。不多時,亞特蘭已經來到了摩克的莊園附近的小山坡上,遠遠的已能看到成群巡邏的士兵們了。
亞特蘭在坡頂小樹林里鋪開睡袋,舒服的倚在上面望著樹杈縫隙中露出的浮雲發怔。亞特蘭習慣在深夜以後,黎明之前兩個小時開始行動。那時一來月光微弱,二來守軍的精神也倦怠了,最容易潛入。在此之前,亞特蘭一會兒把玩著那塊玉璧,一會吃點東西,再不就是逗弄那匹小馬,竟是一刻也不閑,全看不出一點緊張之色。
月上中天,已經是月光最明亮的時間了。亞特蘭的食指插在玉盤中心的圓孔中,輕輕轉動著,一邊遠遠的觀察著那座莊園的一舉一動。奧拉尼克不愧「治軍嚴剛」之名,看那十隊巡邏兵有條不紊的來回穿梭,星星點點的固定哨和隱藏在草叢花木間的暗哨,亞特蘭心裡頗有些佩服對手。
時間還早,亞特蘭放下玉盤,掏出那幾顆圓溜溜的紅寶石藍寶石和翠玉,當做棋子擺放莊園內的軍力情況。但他擺弄半天,也沒看出有什麼明顯的破綻可以利用,這樣衝進去不諦於自殺。
「唉……」亞特蘭嘆了一口氣,明天將軍就要啟程前往邊關大營,那時萬軍之中要取他的性命,豈不是更難?有些沮喪的年輕殺手隨手將手中那些昂貴的寶石一拋,躺在睡袋上望著空中的片片薄雲在月光下的美態,久久不曾動作,很快淺淺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亞特蘭手心一松,一顆紅寶石緩緩的滾向那枚玉盤,輕輕的叮了一聲。亞特蘭猛然驚醒,回頭望向那枚玉盤,只見那普通的玉盤中心隱隱閃動著一絲紅光,竟是和那枚紅寶石相互響應一般,一明一暗的十分詭異。
亞特蘭一把抓起那枚寶石,那紅光卻淡淡的散去。亞特蘭心裡一動,拿起那枚紅寶石,小心的塞起玉盤中心的圓孔當中,紅光突然明亮起來,那枚紅寶石竟如同被玉盤吞吃了一般,憑空消失在玉盤當中。但玉盤的紅光卻並不消退,反而更為強烈起來的如同火焰一般閃耀著。
亞特蘭吃驚的望著瑰麗的紅光,以亞特蘭的見多識廣,也不曾聽說有這樣會吞吃其他珠寶的玉器,再仔細看時,玉盤的紅光漸漸開始淡去,但玉盤的通體卻變得紅艷艷的,嬌艷欲滴,亞特蘭心裡大喜,一把抓起玉盤仔細打量起來。
不知怎麼的,亞特蘭看見這塊玉盤,好像看到親人一般感覺到那一種強烈的吸引力,不知不覺的就想把它帶在身邊。眼下,這枚玉盤紅光涌動,好像在說些什麼一般,靜靜的躺在亞特蘭的手心,光華流淌,映得亞特蘭的臉上一片緋紅。
「唉呀不好!」亞特蘭突然心驚肉跳,回頭看時,卻是一隊巡邏兵正高舉火把向著這邊奔來。原來那一陣瑰麗的光華在黑夜中是如此搶眼,連遠在半公里之外的守軍也發現了這裡的異樣,派出了一隊巡邏兵過來查看。
亞特蘭不禁叫苦,這裡是莊園附近唯一的小樹林,眼前一片空曠,一時之間去哪裡找地方躲避這一隊巡邏兵!來不及多想,亞特蘭收起玉盤,顧不得地上的睡袋和食物,悄然潛入樹林當中,轉眼間消失在那片黑漆漆的陰影下。
巡邏兵一定會發現睡袋和那些食物,一定會有所警覺,若想刺殺將軍,唯一的機會就是在巡邏兵們沒來得及回報之前潛入莊園內完成任務。想到這裡亞特蘭再顧不得冒險,輕快如狸貓一般順著小山坡一溜煙沖向莊園。
隱在浮雲之後的月光頗可人意,淡淡的灑下一抹微光。這樣的光正適合亞特蘭:以亞特蘭特別敏銳的夜眼,倒是可能清楚的看到五十米開外的人臉,而普通人卻根本無法看清遠處的模糊人影。亞特蘭悄無聲息的從巡邏兵一側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內靈巧的穿過,竟然沒有驚動那些全神貫注觀察著山坡的士兵們。
轉眼間亞特蘭已經到了莊園的一角,輕巧的躍過高牆,麻利的解除了牆頭的尖刺陷井,跳進莊園內。匕首無聲的的抹過哨兵的咽喉,亞特蘭悄然的殺死一名哨兵,換上了他的軍服,草草將這名哨兵扔進牆角的花叢當中。不到半分鐘時間內,亞特蘭流暢的完成了這一長串動作,甚至連呼吸和心跳也沒有加速過。險險的趕在兩支巡邏隊出現的時間差內,亞特蘭已經化妝成哨兵靜靜立在原地。
第二支巡邏隊剛一走過,亞特蘭立刻踮著腳尖用一種滑稽而安靜的步法,飛快的跟上巡邏隊,緩緩走進了莊園。這隊巡邏的士兵們並沒注意到隊伍的末端多了一名士兵,帶著亞特蘭一路張望著走進了莊園的深處。甚至連潛伏的暗哨和衛兵也沒注意到巡邏隊中多出的一個人,就這樣把亞特蘭大搖大擺的放了進去。
趁著士兵們的視線移開的剎那間,亞特蘭輕巧的順著一扇半開的窗戶鑽進房間,迅速扔下士兵外套,小心的推開門。見周圍沒有異樣,這才悄悄的順著迴廊小心的前進。不多時,耳邊聽見將軍洪亮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在發著脾氣。
「無恥小人!竟然在山道上襲擊本將軍的車駕?……你們這群豬全是吃乾飯的?就這樣讓人殺了我的舞姬和替身,還放跑了兇手!你們還有臉回來見我!」將軍原來是為這事生氣,亞特蘭聽的只是一笑,連忙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靜悄悄的飛奔而去。
據說這種滑稽而有效的無聲奔跑是某個來自東方的殺手集團秘傳的技術,亞特蘭天生聰明,只憑著遠遠一眼的印像,加上幾年的揣摩,竟然能學得七分神似。這樣躡手躡腳的跑法當然不會很快,但一來悄無聲息,二來比普通人走路的速度要快得多,算起來已經非常實用了。亞特蘭一路狂奔,轉眼間已經繞開了巡邏隊,一頭鑽進將軍隔壁的房間里。
精巧的手弩不過巴掌大小,連射出來的三支毒箭也不能及遠,但在小小的房間內,這卻是極可怕的武器。亞特蘭一進房門,手裡的毒箭已經無聲的射殺了書桌前的兩名文書,手裡的雕金匕首也在同時射入另一名士兵心口,一邊還能及時的扶住士兵的屍體,將他緩緩的放倒在地面。連殺三人,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隔壁似乎只有三個人,一個是將軍,另一個是他的副將,還有一名老者的呼吸,濁重而略顯痰喘,大約是個文士幕僚。亞特蘭略一思量,要想平安的完成任務撤退,恐怕只有悄悄的殺死那兩名身經百戰的勇士,還要不讓這老頭有出聲的機會——那可近乎是一個神話了。
亞特蘭鑽出窗口,左右望了望,不遠處的草叢中隱隱有人類的呼吸聲,大約是有一名暗哨,想從窗口偷襲也是不可能的了。於是亞特蘭閉上眼禱告一番,竟打開房門從正門衝進將軍的書房。
將軍剛發完脾氣,趕走了那幾名將校,正坐在椅中生著氣時,那三支鋒利的弩箭突然射向將軍的咽喉。所有人都沒注意房門是怎麼打開的,那武士裝扮的少年是怎麼闖進書房,他們注意到這個房間內多出什麼的時候,那三枚弩箭已經就要釘在將軍的咽喉之上了!
弩箭出手的剎那,亞特蘭已經扔下手弩撥出匕首撲向那名老者,幽幽藍的匕首因為吸飲了人血,隱隱帶著暗紅色的血線,轉眼間這柄匕首和那弩箭幾乎是同時貼近了自己的目標。
年輕的副將閃電般的撥劍,弧光閃過,三支弩箭即被斬成六段,遠遠的落在地面。而那名看來弱不經風的老者,則更讓人驚奇,只見一團赤紅的光芒從他手中湧出,轉眼就化為燃燒的火柱,竟一頭將亞特蘭撞飛出去!
「是你!」將軍顯然感到有些驚訝,望著亞特蘭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略一示意,他的副將立刻上前踢飛亞特蘭的匕首,將他扔在寬大的躺椅上,將長劍指在他的頸間。
「摩克果然會享福,這張躺椅很舒服。」亞特蘭不理會將軍,自顧自的打量著周圍的陳設,笑道,「只可惜這個摩克不懂風情,浪費這一屋子的藝術佳品,咄咄咄,真是個大俗人!」
奧拉尼克哈哈大笑,拎起一張靠椅,扔在亞特蘭的面前,面對面的坐下打量著亞特蘭。這年輕人雖然焦頭爛額的極為狼狽,神色間卻是一臉的滿不在乎,彷彿指在他咽喉上的劍尖只是一張薄紙一般。
「沒可能的,中了我一記火燎柱,就算不死也要嚴重燒傷,這孩子……怎麼可能?」那老者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自言自語的打量著亞特蘭。
「您是魔法師?失敬了,我原以為您只是個幕僚而已。」亞特蘭微笑道,「您的魔法似乎很厲害。」
「誰派你來的?」奧拉尼克冷不丁一聲大吼,震雷一般炸響。那老者慌忙捂上耳朵,抱怨的盯了將軍一眼,那副將倒是全不在乎,只是握劍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說了你也不認識。」亞特蘭不在意的回答道,「聽說將軍治軍以嚴剛著名,想必也有不少逼供的法子,輪番試一試,大約很快就能逼問出個結果來了。只不過小生的記性不好,說不準會不會和以前的僱主弄混,要麻煩將軍閣下多問幾次,好一一識別。」
奧拉尼克權焰滔天,幾時受過這個?拍著扶手怒沖沖站起,下死眼盯著亞特蘭的雙眼好一陣子,突然撲哧一笑,坐回原位笑道:「好小子,敢這麼和我說話!也不必問了,賞你一個痛快吧。佐克,動手!」
亞特蘭苦笑著閉上眼,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這時那名老者突然開口道:「將軍……這孩子竟然能頂受住我的火燎柱而分毫無損,想必身體與凡人不同,我想借他幾天,不知將軍……」
奧拉尼克不耐煩的回答道:「好的好的,魔法師什麼都好,就是這好奇心和羅嗦勁兒太誤事了。索朗大師,我提醒你,這小子很不簡單,你可別……」
索朗大喜過望,一邊兒口不對心的答應著,一邊掏出一塊刻花的鐵板,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方法,粘在亞特蘭的胸前吟唱著咒文,亞特蘭只覺得身上的血彷彿被抽干一樣,一時間臉色蒼白手足無力,搖搖晃晃的被索朗倒拖著離開了。
且不提將軍和副將的反應,只說亞特蘭。**師的咒文似乎很厲害,亞特蘭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難受,全身的力量和五感彷彿都被抽走一般,一步步走得跌跌撞撞,到後來幾乎是被索朗這個老頭子摻扶著才能走得動。不多時,亞特蘭已經被**師帶到他的書房兼實驗室,也就是莊園內的一處地窖,軟軟的被扔在牆角。
**師興奮的一面找著文獻,一面自言自語著翻弄著桌上的材料器械。而亞特蘭昏昏沉沉的癱倒在地,眼裡全是白花花的影子疾走縱橫,耳中滿是一陣一陣的轟響聲,視覺聽覺甚至觸覺都喪失了一般,迷迷茫茫的如墜深淵,全身難受卻一點也說不出口。
但五感喪失以後,亞特蘭的直覺卻似乎更加強烈起來,隱隱約約的,他感覺到心口一陣溫曖,竟彷彿是從那面玉璧中傳來的,淡淡的,溫柔的,彷彿冬日的一縷溫泉,說不出的舒服。
當亞特蘭注意到那塊玉盤的時候,這股曖流突然活過來一般,慢慢的順著血液的方向流向全身。幾個呼吸間亞特蘭的身體彷彿又有了一絲力氣,雙眼雙耳也有了生氣,漸漸的亞特蘭已經回復了正常。低頭看時,胸口那片鐵板上的花紋已是紅通通如鐵水一般,閃動著妖異的光芒。
亞特蘭不聲不響的睜開眼,摘下了胸前的鐵牌,失去的力量立刻回到了他的身體內。亞特蘭偷偷的深吸了一口氣,無聲無息的站起,兩根手指拈著那枚鐵牌,悄然摸到**師的身後。
「嗯?」興奮中的**師隱約感覺到背心一陣冰涼,愕然回過頭來,卻只看見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從頜下掠過,喉間一涼,立刻失去意識頹然倒地。大動脈狂湧出的血箭噴得亞特蘭一頭一臉,如同血人一般。
亞特蘭擦了擦鐵牌上的血跡,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這塊薄鐵板,只見上面複雜的刻著無數神秘的文字,一時也不明白怎麼使用,順手塞回內袋中。亞特蘭這才發現,奧拉尼克大人一時忘形,竟然沒有注意到自己還藏著一個貼肉衣袋。
亞特蘭掏出內袋裡的那塊玉璧,輕輕放在索朗的實驗台上,好奇的打量著這塊神秘的玉器。剛才那道救命的曖流究竟是怎麼回事?強大的魔法禁制又怎麼會這樣輕易的被解開呢?一邊把玩著那塊玉,一邊沉思著要怎樣逃出這座莊園,不經意間,一枚火球從手中噴出,呼啦啦的將實驗台上的瓶瓶罐罐轟得四分五裂。
亞特蘭吃驚的望著自己的右手,右手並沒什麼異常,只是手中躺著那塊玉器正閃動著活躍的光彩。亞特蘭小心翼翼的舉起手,微微揮了揮,沒有反應……正嘆了一口氣,想要將玉器放下的時候,又一顆火球呼嘯著飛出,在牆上留下一個清楚的焦痕。
反覆試了幾次,亞特蘭終於明白,這枚玉璧的確是火球的來源,當他把精神集中在這塊玉上的時候,無論這塊玉是在他的胸口還是手心,他都能順利的利用其中的力量。只是亞特蘭並不清楚,這種力量是來自那些紅寶石,還是之前承受的索朗的魔法。
亞特蘭來了興緻。反正魔法師的實驗室是危險的所在,一般人是不會輕易來這裡的,亞特蘭甚至大著膽子翻閱著**師的資料,企圖找到有關於玉璧的說明,但他很快失望了——**師們的水晶球的確保存了無數的文獻典籍,但亞特蘭根本不知道怎麼使用,而那些有字的書,聊聊幾本,只是大略講解了某種高深的魔法,以亞特蘭的知識根本看不懂。亞特蘭扔下書,回到牆角坐下,靜靜的思索著。
有幾件事可以肯定:這塊玉璧可以吸收魔法原料,或者魔法的力量,成為一個強大的魔法倉庫,亞特蘭可以很好的利用裡面儲存的力量。這對於武技平平的亞特蘭來說,真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二是這塊玉璧很容易使用,只有將精神集中於其上,亞特蘭就能像模像樣的施展出相應的魔法。似乎每一種魔法材料都對應著幾種魔法,也就是說,亞特蘭實際上是一個只能同時使用兩三種魔法的假冒魔法師。
亞特蘭試了幾次,已經能熟練的發射火球,使用火的溫暖回復體力,或是在武器和雙手上附加火焰的傷害。這是很低級的魔法,在火系魔法中也的確有類似的咒文,對於亞特蘭來說這些魔法非常實用,也是他現在逃出這座莊園唯一的籌碼了……亞特蘭已經沒有武器了。
靈機一動,亞特蘭跳起來,剝下了**師的長袍,將斗篷立起,裝成索朗的樣子,抱起實驗桌上的一堆魔法觸媒和瓶瓶罐罐,竟是大搖大擺的向著莊園門口走去。
大門外的衛兵們忙不迭的向**師閣下行禮致敬。一名士兵也不知是懷疑還是企圖巴結,正想走過來接過亞特蘭手中的大紙箱,立刻被亞特蘭一個火球打飛出去。
「蠢貨!這是危險的魔法觸媒,不想死就不要靠近我。」一個略顯嘶啞的老年人口音從斗篷中傳來,「我要親自處理這批廢料,給我開門。」
眾周所知,魔法師們都擁有強大的超自然力量,哪怕是入門的魔法學徒所釋放的火焰,也足以燒死一個皇家騎士(前提是皇家騎士「願意」讓他燒到自己………),同時魔法師們似乎都有一副莫名其妙的怪脾氣,他們的大多數樂趣,似乎都在各種實驗,知識,或者力量的渴求上,普通人最好是敬而遠之。因此士兵們對索朗的了解並不深,只是大約記得他的身材和口音,還有他招牌式的火藥脾氣。
亞特蘭一個火球飛出,更讓人堅信不疑。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呢?整個莊園內只有索朗一個魔法師而已,畢竟魔法師是一種專屬於天才的職業,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那種強度的精神力集中和異常繁複的魔法控制技術。士兵們忙不迭的打開大門,目送著脾氣古怪的**師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亞特蘭並沒走遠。任務失敗而不死,殺手行會也不會放過自己的。這樣一來,無論是威斯特帝國還是伊斯特王國,都沒有自己容身之處,逃到哪裡都是一樣的。於是年輕的「**師」在附近的山間買下一間獵人的小屋,和一堆魔法師的啟蒙書籍,竟是像個真正的魔法師一樣,隱居著開始魔法的探求之旅。
「炎武歷255年六月,某無名殺手潛入摩克男爵莊園企圖刺殺奧拉尼克將軍未遂,並殺害帝國魔法師索朗后逃逸,罪在不赦。特此海捕文書通緝此人,賞金五千金幣,附此人畫像。」
第二章魔法學徒
「30克亞棘龍尾鰭,14克石灰,55克藍寶石粉末……」轟然一聲巨響,打斷了那年輕人的自語,實驗桌上的魔法原料又一次「爆炸」了,整個小屋內滿是冰冷的霜華。
我為什麼要說又一次呢……年輕人抖動著已經破舊不堪的長袍,無可奈何的望著手中的書,自語道:「奇怪了,配方是正確的,我的手指也很穩定,為什麼一連二十多次都失敗了?」
一身狼狽不堪的年輕男子正是專心研究魔法的亞特蘭。一連兩個月,他都在鑽研魔法打發時間,但奇怪的是,天生聰明,博聞強記的亞特蘭,在魔法上的天份卻相當有限,一個簡單的魔法實驗他都可以失敗二十多次……
但對於那塊玉盤,亞特蘭卻研究得頗有心得。這塊玉盤所能施展的魔法取決於它吸收的魔法力量——無論是魔法的攻擊還是魔法原料所蘊含的力量。但美中不足的是,它一次只能吸收一種力量,也因此只能使用這種力量對應的兩三種魔法。
舉例來說:紅寶石所代表的是火球術,溫曖回復,和火氣光環。但不同品質的紅寶石所擁有的魔法強度和儲量是有很大區別的。而諸如索朗使用的封印鐵牌,也可以被玉盤所吸收,但那種單一魔法道具所代表的,通常只有它本身所擁有的那種魔法,實用性反而不如純粹的魔法材料。
唯一遺憾的是,當新的寶石被吸收時,原有的寶石會完全消失,這就意味著亞特蘭每次選擇魔法時要仔細斟酌,也意味著亞特蘭的魔法不能像真正的魔法師一樣自由。而幸運的是,亞特蘭有可能使用所有流派的魔法,同時亞特蘭的所有魔法都不需要冗長的咒文。
玉盤也能保護亞特蘭所受的魔法傷害相應的降低。這也就意味著殺手出身的亞特蘭真正成為魔法師的剋星,想像一下一個不怕魔法行動敏捷的殺手……亞特蘭不禁自得的一笑,望著手裡的書發起怔來。
「最後試一次!」亞特蘭是一副驢脾氣,越是失敗越是興奮,「還得去買些原料來,魔法師真是耗錢啊!」
亞特蘭為什麼對魔法實驗這麼有興趣呢?偷偷告訴各位,因為他的魔法實驗的失敗率高達78%,但他卻因此掌握了魔法陷井的心得,也就是說,讓配好的魔法材料發生意外以釋放出恐怖的力量……但這只是失敗的副產品,亞特蘭的心裡還是很期望能成功的完成實驗的。
「這次……就帶火蜥蜴的鱗片吧。」亞特蘭想了想,在玉盤中塞入一塊火蜥蜴的鱗片,玉盤立刻染上一層暗紅如岩漿的光暈。這是亞特蘭比較喜歡的一種材料,它所代表的力量是邪惡的火焰:地獄犬,地獄火和烈火之盾。都是以攻擊為主的魔法。
亞特蘭住的地方離最近的城鎮西蘭卡也有五十公里,因此他不得不準備一匹矮種馬,每次拉上一車的貨物回來。當然,魔法師是不缺錢的,尤其是像亞特蘭這樣手指靈活的魔法師,無論是他製作的藥劑還是順手摸來的錢包,都足夠保證他昂貴的新愛好。
「您好,亞特蘭法師。」城裡的商戶們早就對這個年輕的法師抱以極大的希望,這樣年輕,就掌握了魔法的奧秘,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帝國數一數二的**師,為西蘭卡城增光的。
「亞特蘭法師閣下,這次您為我們帶來了什麼?」矮胖的沃茲大叔是專營魔法商店的,山城西蘭卡盛產礦石和各種魔法材料,因此有相當多的魔法師專程來這裡採買原料,這裡的原料當然要比商業之都索比特便宜不少。
「沃茲大叔,這是我要的原料,照方子給我拿吧。至於錢……」亞特蘭的態度翩然有禮,既親切又高貴,讓人觀之可親,卻又絲毫不敢輕褻,因此商人們對他都很有好感。當然,亞特蘭要的貨物數量多,又從不講價,這才是亞特蘭最受歡迎的原因吧。
「不用急不用急,您可以隨時來結帳,我相信您的人品。」沃茲笑呵呵的連忙將亞特蘭向店裡讓,「拉比,給亞特蘭大師泡一壺茶,您嘗嘗我從索比特運來的香茶吧?」
「最近有什麼新聞么?」亞特蘭不客氣的坐了上座,端起沃茲準備的熱茶微微品了一口,「不錯,是森德拉堡的秘制紅茶嗎?苦味中帶著香氣,回味悠長。沃茲大叔您的眼光一向很好。」
沃茲臉上笑開了花,樂呵呵的回答道:「大師您喜歡就是我的福份啦,一會您帶一包回去吧?……新聞是有,一是奧拉尼克將軍和伊斯特的談判已經談崩了,兩國可能會準備開戰。二是那個行刺奧拉尼克將軍的殺手好像已經抓到了,聽說在奧拉尼克的軍隊里公開斬首示眾呢!」
亞特蘭心裡一動,不由狐疑起來。奧拉尼克何等樣人,又見過自己的面,按理是不可能弄錯人的,這又是為什麼呢?
見亞特蘭沒有答話,沃茲連忙又倒上一杯茶,搜腸刮肚的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亞特蘭法師閣下可能關心的問題了,連聲說道:「還有一件事,**師格拉德老先生似乎要來西蘭卡……我聽說他的兩個弟子已經先來這裡考察過了,好像是為了在這裡找一塊什麼寶物……小的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謝謝了,沃茲大叔。上次你托我做的一百瓶火氣光環藥劑已經做好了,就在我的馬車裡,扣去這些天在你這裡買的材料,還有多少錢?」亞特蘭放下茶杯道,「給我些現錢,最近花銷太大。」
沃茲連忙掏出一本帳冊,拿著筆勾抹了一陣子,連聲回答道:「我應該再付您一千金幣,您是要全部提走,還是留一些存在我這兒?」
「好的,給我五百金幣的皇家證券。」亞特蘭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有些皺亂的衣裳,一邊說道,「替我留意一下最近的新聞,不管是什麼大事小事,都幫我記下來,回頭我送你一根魔杖!」
沃茲眉開眼笑的將亞特蘭送出門外。亞特蘭採買完需要的衣物食材,讓人送到沃茲的店外裝上馬車后,已經晌午時分了。他仰頭看看天色,一邊思索著一邊信步走進附近的酒館。
迷迷糊糊的踏進酒館,望著酒店老闆略顯得驚訝的眼神,亞特蘭這才反應過來嘿然一笑。泡酒館是以前做殺手的習慣,那時喜歡在酒館里一杯甜酒幾樣小菜打發時間,順便竊聽一些細語閑聊,收集情報。而作為魔法師……眾所周知,從不喝酒且心高氣傲的魔法師出現在酒館里,多半都沒有什麼好事。自從改變身份成為魔法師之後,還從來沒有來過酒館呢。
「給我一杯甜酒,一葷一素兩樣小菜。」反正也進來了,再退出去更加惹眼,亞特蘭乾脆的走上二樓,習慣性的找了個靠窗的小間,隨手扔下兩枚金幣。
金幣。一枚金幣足夠換五十公斤精細大米,兩枚金幣,在西蘭卡這種地方足夠吃一頓大餐了,亞特蘭竟然只用來支付兩樣小菜和一杯甜酒,看樣子魔法師們根本不知道錢為何物的傳聞是確實的了。待應一頭想著,一頭諂笑著接過金幣,不迭聲的拍著馬屁。
轉眼間,這待應轉下樓,飛一般的端上來一盤排骨,一盤炒蕨頭和一大杯甜酒,畢恭畢敬的捧到亞特蘭的面前,低眉斂首垂手而立。
「沒你的事了,你去忙吧,多的賞你,我想一個人靜靜。」亞特蘭揮揮手摒退待應,一邊留神聽著周圍的動靜。
「樓上的羊羔兒很有錢。要不要放倒了他取點紅貨?」一個粗豪的聲音壓抑著傳來。亞特蘭聽了不由一笑,難得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小心一點,聽說魔法師的力量很恐怖的,我們怕要多找些人,用些葯……獨眼,你去叫上幾個兄弟,我們去老城門外等著。」另一個尖利些的聲音回答道。幾個人悉悉索索一陣,漸漸散去,亞特蘭又是一笑,並不在意。
奧拉尼克主持的和談失敗,簡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這個強硬的主戰派又怎麼會輕易低頭……想到他咄咄逼人的架勢,亞特蘭不禁握緊了拳頭。戰爭已在眼前,伊斯特雖然不是亞特蘭的祖國,伊斯特殺手行會也仍然在追殺亞特蘭,但亞特蘭畢竟是在伊斯特長大,在殺手行會度過了自己的童年少年,仍然還是有感情的。亞特蘭想著要為伊斯特做些什麼,略盡心力罷了。
另一方面,奧拉尼克突然找了個替死鬼替自己清了案底,又是什麼原因呢?是面子上不好看?這有可能,但亞特蘭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正一頭霧沙沙的想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隱隱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咔嗒聲。
亞特蘭抬頭望去,只見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的苗條身影正俏生生掛在屋檐上,蝙蝠一般倒吊著正注視著亞特蘭的臉。見亞特蘭發現了自己,那身影咻的一聲翻身上房,三下兩下順著屋頂縱跳遠去。
亞特蘭下意識的就想跳上屋頂追上去,正在此時他又突然想起自己的新身份,略一猶豫間,那個身影已遠遠的消失在遠處。亞特蘭正懊惱時,突然一枚弩箭輕快的射向他的咽喉!
這般盜匪果然很湊趣。但很顯然,那把手弩的質量不是太好,射程近,準頭也普通,軟軟綿綿的力量全沒有殺傷力。亞特蘭靈巧的伸出手指彈飛了那枚弩箭,笑吟吟的望著樓梯處的偷襲者。
偷襲者一身又臟又破的皮甲,手裡顫微微的捧著一支小手弩,顯然仍然吃驚於亞特蘭異乎常人的反應和敏捷。沒等他有所反應,只見那年輕的魔法師微微揮動雙手,就是一陣黑騰騰的火焰轟然從他身邊湧起,轉眼已經撲近自己,偷襲者再忍不住,一聲驚叫連滾帶爬的跌下了樓梯,重重摔在地上。
黑色的火焰散去,一隻狼狗大小的地獄犬正張牙舞爪的扭動著它那三個猙獰的狗頭,咆哮著似要擇人而噬。因為玉盤吞食的原料是不能再利用的,所以亞特蘭不到危急時分是不會使用高純度的寶石和材料的,這樣一來召喚的地獄犬就比較小,火焰的噴吐也不如成年的地獄犬那樣兇猛——但對付這些街頭游匪,還是很足夠的。
成年的地獄犬有一人多高,大如駿馬,即使是幼年的地獄犬,也有普通狼狗大小,這不安份的魔物蹲在亞特蘭的身邊不住的蹭著他的袍角,使勁搖著尾巴顯得非常興奮。
亞特蘭並不是第一次召喚生物了,在玉盤的幫助下,很多魔法原料都能用來召喚生物,但像地獄犬這樣邪惡而危險的生物還是第一次出現。亞特蘭不免有些新奇,也顧不上襲擊那些混混,蹲下身子好奇的撫著地獄犬的頭,順手將桌上吃剩的排骨餵給它的三個腦袋。
「去吧,以地獄的業火,焚盡無知的罪人,令其於冥府間永生……」正逗弄著地獄犬時,一串古代的文字突然浮現在亞特蘭的腦海中,令亞特蘭不由自主的默**著這句話。那正溫順品嘗著排骨的地獄犬立刻凶暴起來,咆哮著撲下樓梯,帶起一陣黑色的狂風。
慘叫聲傳來,那幾個三腳貓又怎麼是這魔物的對手?地獄犬的凝視足以讓心智不夠堅定的一切智慧生物昏迷,而那憤怒的黑色噴吐,雖然沒有龍息的恐怖,卻一樣是致命的武器,甚至於它的爪牙,也遠勝於士兵的武器。黑色的狂風卷過半個酒館,乒乒乓乓的破碎聲,人類的慘叫聲,地獄犬的咆哮聲,攪在一起,場面混亂難言。
亞特蘭失神的呆立在原地,只是不住聲的自語著那預言詩一般的文字,一遍一遍。他的雙眼漸漸變成一團漆黑,連同瞳孔和眼白一起,如同少女的黑髮,黑亮的反射著陽光的七彩,很有一種妖異的美麗。
「哪裡來的魔物!」樓上突然傳來一聲怒喝聲,緊接著一道閃亮的劍光如同閃電在屋內炸響一般,將失神中的亞特蘭驚醒過來。亞特蘭這才發現,不知覺中,整間酒館被地獄犬破壞得已是如廢墟一般,酒館里的人早就狼狽不堪的跑得清光。
劍客和地獄犬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著。那一劍重重的划傷了狗狗的一個頭,皮開肉綻幾可見骨,黑色的血正大滴大滴的向下淌著。但劍客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在地獄犬的六道血紅目光下,他正全力抵抗著那種令人昏厥的魔力。
「狗狗,回來。」亞特蘭走近欄杆邊,對著那名劍客歉意一笑,轉向正不知所措的魔物,低聲喚道。
大約亞特蘭的模樣太過俊秀了,有風度,又有氣質,無論和什麼人說話總是大佔便宜。那名劍客剛想斥罵這縱犬行兇的「邪惡法師」,一抬眼看見亞特蘭的善意微笑,到嘴邊的話一時說不出口,漲紅了臉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亞特蘭施施然走下樓梯,走到酒館老闆面前,掏出錢袋整個塞在他的手裡,這才轉向那名劍客,解釋道:「多有得罪。那幾個惡人趁我不備想要刺殺我,狗狗一時暴怒失去控制了……這位士官怎麼稱呼?」
那劍客顯然不擅言辭,漲紅著的臉好久沒有恢復,半天才回答道:「西蘭卡城衛軍西區分隊長斯達克·艾斯里奧。」
老闆打開錢袋,一眼就看見那一張兩百金幣的大票子躺在一堆金幣中間,立刻換了笑容,殷勤的連連點頭。亞特蘭卻不和他羅嗦,大踏步走出酒館,地獄犬晃了晃它的三個大頭,連忙緊跟著亞特蘭。圍觀的人群和維持秩序的城衛軍士兵一下呼啦一聲退得老遠,驚恐的望著亞特蘭年輕的臉龐,竟是一聲痰喘不聞。
斯達克微微拉了拉亞特蘭的衣袖,卻不說話,只是紅著臉望著亞特蘭的雙眼,眼神中混雜著一絲不安和求懇,盯著亞特蘭足有移時。亞特蘭這才反應過來,略略點了點頭。
地獄犬哀鳴一聲,漸漸化為一股黑焰緩緩進入亞特蘭的手掌心,轉而消散無蹤。亞特蘭若無其事的拍拍手,跟著斯達克向著城衛軍的衙門走去。見這恐怖的魔法師在城衛軍的「控制」之下,人群這才漸漸散去。
「閣下是?」斯達克一邊領著亞特蘭快步走著,一邊問道。
「我住在附近的山裡,亞特蘭·斯伊沃,你叫我亞特蘭就好。」亞特蘭隨意的回答道。作為魔法師,亞特蘭的步子似乎太快了一點,竟然可以這樣優雅從容的邁著方步,卻寸步不落的緊跟著幾乎要小跑起來的斯達克。身後的士兵們不禁大吃一驚,魔法師的力量果然不能以常理揣測呀!
「亞特蘭大師。您知道,西蘭卡因為盛產礦物和各種草藥,歷來都是魔法師公會原料的主要供應點,這裡時常有魔法師出現,因此……因此我想請您屈尊參加城衛軍,專門負責和魔法師們打交道。您知道,魔法師們脾氣大……」說到這裡,斯達克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忙不迭的閉了口,臉上又漲得通紅。
「真是個愛臉紅的年輕人呀。」亞特蘭卻在心裡讚賞的想道,「這樣年輕,又不太會說話,能當上城衛軍的分區隊長只有靠實力證明自己了。這個比自己略年長几歲的年輕劍客,的確讓人觀之可親。」想到這裡,亞特蘭竟是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這麼說您答應了?」斯達克喜上眉梢,大聲問道。
「一,我不是大師,請不要用您來稱呼我,你叫我亞特蘭就好了,我不愛那些虛禮兒。二,我手頭還有很多實驗等著我……」亞特蘭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大……亞特蘭閣下,這不會耽誤您……你太多時間的。您只需要專門負責魔法師的事宜,其餘時間您仍然可以自由安排。」斯達克一時改不過來,疙疙瘩瘩說不清爽,倒惹得亞特蘭微微一笑。
「另外,魔法師行會一年有一千金幣的補貼,當然還有每月五百金幣的薪金……」斯達克看出亞特蘭既不心動也不拒絕,不迭聲的只是說著城衛軍的好處。
一面說著,轉眼間一行人已來到西區城衛軍駐地。幾名士兵麻利的向斯達克敬了一禮,搶先一步在他的辦公室門前排成兩列,整齊而敏捷。斯達克引著亞特蘭進了他那間寬大卻簡樸的單間。
「斯達克先生,我也不瞞你。我一個月隨便做些藥劑魔杖或是賦魔,大約也受不了窮,您給的幾百個金幣只夠零花而已。」亞特蘭有些矜持的背著手,在斯達克面前踱著步,一邊說道,「但我很喜歡你的恭謙有禮,也看得出你絕不是普通的士官,必是有大作為的人。我就留下來幫你。只一條,我不能像普通士兵那樣拿規矩。」
亞特蘭說的一點也不誇張。雖然他做實驗常常失敗,但他靈巧穩定的手指和那份冷靜沉穩,無論是配藥還是賦魔,都做得有模有樣。一個月舒舒服服的做上幾瓶藥劑,也能賣個一千金幣,相比之下城衛軍實在沒有什麼特別的吸引力。
「這個好說。只是有幾條我要先說明:一是不能泄露軍機,二是服從軍令,這是死規矩。您若是答應,其他成規您可理會可不理會,悉聽尊便。」斯達克臉上放光,衝動之下一把握住亞特蘭的手嚷道。
「好的。」亞特蘭微笑著答應了。
正說話間,門外一陣喧嘩,兩人回頭看時,只見一個一身灰袍的中年人怒沖沖的推開房門,大步闖了進來,手中一根一人高的鑲金木杖頗為顯眼,大約也是一名魔法師。
中年法師闖進門,也不多說話,下死眼打量著亞特蘭,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冷笑,手裡的法杖指向亞特蘭,悶著聲問道:「就是這小鬼?竟敢號稱是大師?」
原來是醋意犯了,來找事的。亞特蘭不由微微一笑,大約是自己之前造成的轟動太搶眼了,士兵們議論間太過誇張,惹得眼前這個刻薄人犯了醋勁。想到這裡亞特蘭輕輕彈了彈衣角,滿不在乎的回答道:「大師不敢當,不過是初窺堂奧而已,難道還要學普通人追究個虛名兒么?」
中年法師被亞特蘭鋒利的諷刺挑逗得勃然大怒,臉上一黑,手杖微微晃動開始**動咒語。
亞特蘭卻沒那麼多講究,眼見對手嘴皮一動,不由微微一笑,向前踏上半步一記手刀徑直砸昏了這個惹事生非的魔法師。擠在門外的士兵們不由低聲轟了一聲,見亞特蘭抬眼看來時,慌忙退回崗位上,悄悄的議論紛紛。
斯達克卻是怔怔的望著亞特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那一記手刀輕靈迅捷,雖然沒用什麼力,卻極準確的砸在對手的頸間動脈上。這是巧合么?一個魔法師,又怎麼會對人體的弱點如此了解?一個魔法師,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輕靈如貓兒一般的身手?
風輕輕拂過髮絲間,說不出的愜意。亞特蘭一身輕軟的絲綿長袍,倚在門邊把玩著那塊鐵牌。先是被鐵牌禁制,成為索朗的實驗品,又是用這塊鐵牌,殺死了索朗,亞特蘭自己想想也不禁好笑,這塊鐵牌也就一直帶在身邊。
雖然亞特蘭對於魔法研究的水平庶幾算得上是個合格的學徒,但要使用這樣略顯複雜的魔導器,還是有些勉強。不過這塊鐵牌材質古怪,略一打磨后,鋒利而韌性極強,以亞特蘭的身份,有些場合不適合攜帶武器,這枚鐵牌正好用來防身。
亞特蘭拈著鐵牌正出神間,實驗室的房門被輕輕推開,露出一張英武不凡的臉。亞特蘭微微一笑,收起鐵牌爽朗的打了個招呼:「斯達克,今天不用值勤么?」
「嗯,今天城東集市,城裡人大多去那裡湊熱鬧了,我們這片冷清了不少。」斯達克一面笑,一面小心的走進房間好奇的四下張望著。
亞特蘭來到城衛軍已經一周了。斯達克並非不擅言辭,卻是有些害羞,兩人年紀相仿,對人處事以頗有些相似的觀點,一來二去竟成了至交好友。亞特蘭這才發現,斯達克在朋友間言談舉止落落大方,頗有些大將之風。
那名惹事的法師一直沒有出現,據說此人是某貴族的門人清客,特意安排在斯達克手下做事的。他仗著主子的勢,驕縱橫行,連斯達克也不放在眼裡,魔法雖然不甚出色,但區區西蘭卡城,他的實力也勉強算得上中等了。只是這些天大約被主子召回去商討些什麼事,一直沒有露臉。
亞特蘭一點也不在意這樣的對手,無論是明裡暗裡,以亞特蘭殺手法師的雙重身份和玉盤的奧義,欺負這樣的對手如捏弄小兒一般隨意。因此這些天兩個魔法師倒是相安無事。
正想著事,斯達克突然問了一聲什麼。亞特蘭回過神來,見斯達克小心翼翼的指著自己新配的藥劑,一臉的好奇,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這瓶藥劑。
「這是冰霜藥劑,用來給武器賦上冰雪的力量,能讓對手感覺到寒冷,而降低他的身體和大腦的反應。」亞特蘭回答道。
「亞特蘭,我不明白。」斯達克追問道,「和你相處越久,越覺得你不同尋常法師。你對人體了如指掌,尤其是人體的弱點。」
亞特蘭呵呵一笑,指著窗外微微撫動的小樹,回答道:「斯達克,你看那風,你能看見風么?」
斯達克顯然沒有明白亞特蘭為什麼突然扯上了風,木然搖搖頭,答道:「看不見,風怎麼能看得見呢?」
亞特蘭哈哈大笑道:「我看不見風,卻能看見樹葉隨風起舞,我因此看見了風動。我看不見魔法的本原,卻能看見實實在在的人體。我研究人體,正是為了看到魔法的本質呀。」
斯達克搖搖頭道:「我還是不明白。」
亞特蘭笑了笑,接著解釋道:「魔法師和普通人的身體有什麼不同?若魔法師身上的一切,和普通人一般無二,那麼這種超越人類的力量從何而來?這是其一。另一方面,魔法有什麼用?創造和破壞。很大程度上,無論是創造還是破壞,人體都是最常見的對像,我是不是應該好好研究一下我的目標呢?」
斯達克聽得心裡一寒,全身上下一陣雞皮疙瘩,反射似的望了望四周,似乎生怕附近藏了一具被解剖過的碎屍。
「好了好了,看你嚇得。你以為我的研究是找具屍體大卸八塊那麼簡單么?」亞特蘭諱測莫深的笑著,攬著斯達克的肩,向著門外走去,一頭說道,「來吧,我們去練習吧。」
亞特蘭所說的練習,指的是和斯達克在城衛軍的演武場上真刀真槍的對戰。說起來城衛軍的士兵們對這兩個年輕人非常佩服,斯達克的劍法在西蘭卡數一數二不說,這個年輕的小魔法師更是把斯達克這樣的高手逼得毫無還手之力。
斯達克對亞特蘭的作戰方式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對於其他魔法師,斯達克可以小心的躲避對手的魔法攻擊,一邊以速度的優勢逼近對手,或是仗著盔甲的保護強行衝擊。但對於亞特蘭,那個年輕法師的速度竟然毫不比他遜色,而那隻狡猾兇殘的地獄犬,總是時不時恰好出現在他襲擊的必經之路上,也不知是這隻狗狗太聰明,還是亞特蘭有意無意的在將自己引向狗頭的大嘴,總之斯達克對付亞特蘭一次也沒贏過。
「總是用狗狗欺負你,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亞特蘭拿起一對短劍,略掂一掂重量,輕輕一笑道,「今天我換一套戰術,想不想看看我的格鬥技巧呢?」
斯達克微微一愣,格鬥技巧?一個魔法師要讓自己看一看他的格鬥技巧?斯達克還沒來得及反應,亞特蘭已經裝模作樣的吟唱起咒文來。
一層淡淡的黑色火焰跳躍著,迅速的如同一套全身甲,將亞特蘭整個包裹在其中。那是地獄火化成的烈火之盾,是一種攻擊性多於防禦性的盔甲。看亞特蘭的架勢,斯達克不由得一愣。
「我不是普通的魔法師,我追求的是多變的戰術,而不是單純強大的力量,來吧斯達克,讓你見識一下不守成規的魔法師。」亞特蘭微微一笑,擺開架勢竟是在等待斯達克先出手。
我說過亞特蘭的武技只能欺負鄉下把式,並沒有誇張。單論武技,亞特蘭的身手在普通士兵當中也不過剛剛算得上優等而已,和斯達克交手不出七個回合必敗無疑。但在他那靈動多變的魔法的幫助下,恐怕七個回合必敗的卻是斯達克……魔法的力量,果然是不可捉摸的。
閑坐在周圍的士兵們一下提起興趣來了,漸漸的周圍上百名城衛軍紛紛圍在演武場周圍,一邊交頭接耳一邊目不轉睛的望著第一個敢和斯達克比試武技的魔法師。
通常魔法師是不能使用普通金屬作武器的,那種物質的特殊屬性不可避免的會幹擾魔法的形成,就像亞特蘭經常做的那樣,導致可怕的魔法反噬。但亞特蘭並不是真正的魔法師,他手中的兩柄短劍,並不會困擾他使用玉盤的能力。
斯達克一聲大吼,借著這一吼之威猝然發力,長劍沉重的劃過肩頭,帶著一道閃電弧光斜斜劈向亞特蘭的頸間。看斯達克出手的力量和速度,你就明白為什麼我敢說亞特蘭抵不住他七個回合了。
亞特蘭微微向後退了一步,險險的閃過了這一劍。但斯達克得過名師指點,一套劍法使得連貫威猛,又怎麼會這麼簡單的放過他?長劍在地上微微一觸,轉瞬間復又彈起,一連幾劍划著圈兒,就如同一道一道弧形的閃電一般,緊追著亞特蘭。饒是亞特蘭身手敏捷,也被這一連串劍技迫得狼狽不堪。
長劍叮的一聲輕輕敲上亞特蘭手中的短劍,威勢驚人的劍法並沒有打落亞特蘭手中的短劍,反被那兩柄短劍帶著一遏。斯達克正驚訝於亞特蘭怎麼可以接下自己的劍時,那身盔甲一般的火焰突然順著自己的長劍,毒蛇一般滑了過來。
「烈火之盾擁有奇妙的力量,就像一層軟軟的魚網,你的劍在其中是用不上勁的。」亞特蘭一面好整以暇的看著斯達克忙不迭的抽劍後退,一面低聲解釋道,「而地獄火的力量,則會自動報復傷害我的對手。怎麼樣年輕人?你有辦法打敗我嗎?」
斯達克咬著唇,卻不答話,雙手握劍沉靜的拉開架勢,穩穩噹噹的站在堅硬的青石板地面上,一步一步圍著亞特蘭緩緩轉起圈子來。
長劍微微一頓,轉而高舉過頭,只見斯達克突然高高躍起,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轟然壓向亞特蘭的頭頂。看樣子,斯達克是看出了烈火之盾的弱點,打算是強大的力量擊破它的保護。但這樣一來,斯達克的攻擊速度不可避免的變慢了。
亞特蘭微微一笑,輕快的向後一步,閃開了對手的重擊,兩柄短劍及時的護住胸前。果然,那柄長劍就在斯達克轟然墜地時,突然一彈一閃,直衝亞特蘭的胸前,險險的釘在那兩柄短劍上。
強大的力量直衝得亞特蘭臉上一白。畢竟亞特蘭原本就不以力量取勝,即使有烈火之盾的消減,這突然的打擊還是讓他一陣心悸,幾乎背過氣去,連退了好幾步這才緩下身形來。
但斯達克並沒占上便宜,烈火之盾的地獄火又一次沿著長劍爬上了他的身體,這一次斯達克全力出劍,眼看沒有收劍躲閃的空間了。亞特蘭連忙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一揮,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好!斯達克,你的劍法剛烈威猛,很合著你的性子,看樣子你的力量和技巧仍然很有成長的潛力呀。」亞特蘭一面揉著胸口,一面誇獎道。
「連一個魔法師都打不過,真是失敗。」斯達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若是真戰場,恐怕我現在已經燒化了吧?」
「你也手下留情了,以為我看不出來么?」亞特蘭微微一笑,回答道,「你的劍法本來大開大闔,若是怕傷著我,自然用不了全力……別這樣看著我,我可不是埋頭書本的實驗員。」
斯達克臉上一紅,拉起亞特蘭的手說道:「我知道,你處處與眾不同。我也不多問,只要知道你是誠心待我就足夠了。我認輸了……來來來,請你上渡鳥之羽喝酒去。」
亞特蘭心裡一陣曖意,一面走一面笑著回答道:「我大概是整個大陸上唯一不戒酒的魔法師吧?」
斯達克想到亞特蘭喝酒時的樣子,不由也是一笑,拍著亞特蘭的肩道:「哪裡,格拉德**師也不戒酒呢。比起你那一小杯一小杯的酒量,他可是真正不戒酒的魔法師呢!」
第三章火蜥蜴
亞特蘭一面笑,一面卻伸手入懷,往玉盤中塞入一塊新的火蜥蜴鱗片。地獄火和地獄犬都極消耗材料,基本上亞特蘭每更換一塊鱗片,只能施展兩三次魔法……當然平時亞特蘭是不會將最好的火蜥蜴的頭甲鱗片用在訓練上的。
由於多數普通魔法師都只專心於幾種魔法,因此亞特蘭只得盡量在人前只使用這一種材料包含的魔法。這樣一來鱗片消耗得相當快,看起來不用多久整個西蘭卡的火蜥蜴鱗片就要被亞特蘭一個人消耗得精光了,畢竟這不是一種很常用的原料,商家的儲量並不多。
「對了斯達克,你知道哪裡有火蜥蜴么?我要去捉幾個來做材料。」閑談間亞特蘭順口問道。
「有的,城西三百公裡外有一個恐怖沼澤,那裡有成群的火蜥蜴。不過沒有幾千人的部隊是休想進入那個區域了——以前有不少冒險者曾在那裡搜尋火蜥蜴王后的完整魔晶,結果沒一個活著回來的。」斯達克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這倒是,火蜥蜴大多以數百隻群居,其中又有兩三隻異常兇猛的護衛,看來想要火蜥蜴鱗片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亞特蘭遺憾的自語道。
「若是你只是想要火蜥蜴的鱗片,波那達克子爵家裡倒是有一件純用火蜥蜴鱗甲綴成的皮甲……滿上……就是上次被你一掌打昏的里克,呃……他的主子。所以,你還是沒什麼指望了。」斯達克酒量並不出色,三杯烈酒下肚,已是口眼迷離了。
「是嗎?」亞特蘭隨口應了一聲,露出一絲淘氣的笑容。
「是你!」不遠處傳來一聲憤怒的吼聲,抬頭看時,果真西蘭卡的酒館邪氣,說到里克,魔法師里克竟就在此時陪著一個中年貴族走進這間渡鳥之羽,正怒沖沖的盯著這邊。
「里克先生,竟然在這裡見面……這位先生好福相,我能有榮幸知道您名字么?」與里克的無禮不同,亞特蘭卻是處處時時顯得落落大方,一句問候,讓那胖乎乎的中年貴族大生好感。
一般來說,即使是渡鳥之羽這樣上檔次的酒館,仍然只是酒館而已,稍有身份的貴族們沒有特別的事體是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的。他們寧願舉行一次豪華的酒會,與其他貴族一起社交,也不願意出現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場所,那不合貴族的自尊心。亞特蘭也不多問,只是在心裡揣測他們的來意。
「拉代克·波那達克子爵。就是本人。」中年貴族微微點頭致意道。
「很榮幸見到您。」蘭淺淺一笑,並不多說些什麼,略一致意,扶起醺然欲睡的斯達克,翩然而去。
「這就是一掌打昏你的那個年輕法師么?」波那達克子爵的小眼睛里閃動著明亮的光彩,「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里克不太服氣的囁嚅了一句什麼,波那達克子爵卻恍若未覺,怔怔的望著亞特蘭遠去的背影,足有移時,這才微微哼了一聲,帶著里克走上頂樓的大玻璃隔柵套房。
「亞特蘭……那就是波那達克爵士呀,你要小心,他是個……呃……心狠手辣的人……」斯達克也不知是在夢話還是認真的,倚在亞特蘭身上口齒不清的說道。
亞特蘭笑了笑,把斯達克扔進租用馬車,放下兩個金幣,打發車夫直奔著城衛軍的駐地而去。此時渡鳥之羽的天台之上,那一雙精光閃閃的小眼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亞特蘭的一舉一動,只是出神。
……
波那達克子爵,是西蘭卡城上流社會極有影響力的一員,與帝都的幾個實權派過從甚密。子爵擅長經營,他的封地只有西蘭卡城隸屬的一個2000戶的小城鎮,一年收項卻比一個伯爵還要多上一倍,有收集陳列名貴兵器盔甲的嗜好。另外波那達克子爵手下養著一大批食客,其中不少就安插在西蘭卡各個衙門,權焰滔天,幾乎連城主瑪西里奧侯爵也不放在眼裡。——這就是亞特蘭半小時內收集到的情報。
「好一個權臣,那我就索性得罪你到死處,看看你有什麼本事。」亞特蘭彈指凝起一蓬火苗,將案頭的字紙燒成灰燼,「若不除掉你,大約你也不會放過我這樣來歷不明的人吧……」
日當正午,炎炎的陽光正毫不吝嗇的灑著無數細密的金線,士兵們汗流浹背的在演武場上三三兩兩對練著。仍然是半醉的斯達克仗著醉意正獨自舞劍,倒也自得其樂。望著窗外那靦腆爽快的年輕劍客,亞特蘭不禁嘆了一口長氣,悵然若失。
夏日的天黑得慢,當夕陽西下,淡淡的紅霞漸漸褪去紅裝,留下片沉沉的黑影之後,亞特蘭這才告了個假,拎著一口小木箱悄然潛出了駐地。街上的行人已不多見,只廣場,樹蔭間有三三兩兩出來納涼的人,屋內並不點燈,人們或是早睡或是在外納涼,倒也省些燈油錢。
走到無人處,亞特蘭脫下那身絲綿長袍,毫不可惜的將它焚成灰燼。此時亞特蘭已經能夠施展學徒們的小火焰,點點蠟燭燒燒字紙,倒也算得上是個魔法師了。
絲綿長衣之下,是一層黑色的布衣,裹著亞特蘭瘦長的身體,既不緊繃,也不松馳,穿在身上宛如無物一般,顯然就是殺手們喜愛的夜行衣。亞特蘭再戴上面罩和手套,將小木箱牢牢綁在腰間,活脫脫又是當年那個一級殺手。
但亞特蘭已經今非昔比了,小木箱內是他配製的藥劑和魔導器,這些小東西足以讓原本就擅長潛入偷襲的亞特蘭擁有更加難以捉摸的實力。轉眼間,亞特蘭悄無聲息的接近了子爵的豪宅,位於大街的盡頭,緊臨著兩排商鋪的高大華麗圓頂建築群。
亞特蘭不禁一笑,人說波那達克子爵擅長經營,只想不到連家都安在最繁華的商業街,或許這兩排商鋪中有一大半都是他的產業吧。一面想著,亞特蘭一面卻是踮著腳貼近了高大的圍牆。
亞特蘭麻利的攀上牆頭,伏低身子並不急於進入,靜靜的四下打量了一陣。子爵果然不普通,他的宅院布置竟如一座設計完善的軍營,明崗暗哨巡邏隊一應俱全,三三兩兩分散的恰好能將整個宅院置於控制之下,人數雖然不算多,服飾也雜亂,但論實力這些家丁恐怕不在城衛軍的士兵之下。
踮著腳尖,伏低身子,亞特蘭看準時機沿著長滿尖刺的牆頭一陣疾跑,很快轉到莊園的側面,復又伏下,靜靜的等待下一次機會。
五個家丁扛著短矛打著燈籠雄糾糾走過亞特蘭的腳下,一面左顧右盼,一面卻在竊竊私語。亞特蘭不禁暗笑:子爵閣下雖然擅於經營,整個莊園打理得有如軍營一般穩固高效,但畢竟這些家丁散漫慣了,怎麼也無法像正規軍那樣守紀。
亞特蘭悄無聲息的落在家丁們的身後,打一小瓶藥水,輕輕向前一灑一吹。霎眼間那藥水化為一團氣霧向前飄去,這幾名家丁個個口鼻不正,眨巴了幾下眼睛,一個一個接連倒地。
亞特蘭微微一笑,一手拎起一個拖到一旁,來回三次終於將這些大個子扔進牆角的花叢里。擊倒這些巡哨后,亞特蘭沿著走廊一陣疾跑,很快闖入豪宅當中,稍稍喘息了幾分鐘,畢竟,好些日子沒做這樣重體力的勞動了。
豪宅之內沒有衛兵,只聽見偶爾有幾個子爵的門人在房內低聲清談,子爵的家人以及待從奴隸僕役大多已熟睡去了,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亞特蘭不禁好笑,大約子爵是為了節約燃料錢,竟不點燈,早早的全去睡了……擅經營的名聲,果然沒有言過其實呀。
亞特蘭疾行幾步,小心的勾開二樓的房門,一間一間搜索著那身昂貴的皮甲。根據亞特蘭收集到的情報,子爵大人有收集兵器盔甲的嗜好,所收藏的寶貝們全放置在二樓的展示櫃內……整層樓近二十間房間內排滿了各色珍品,饒是亞特蘭見多識廣,也看得目迷五色,差點忘了自己為何而來。
火蜥蜴鱗片製成的皮甲靜靜的躺在檜木陳列架上。亞特蘭正想伸手撫摸那光滑精緻的造物,突然之間心中一盪,只覺得一種淡淡的水元素氣息從那皮甲下方傳來。
陷井機關本就是他最拿手的,亞特蘭吁了一口氣,輕輕揭起皮甲,露出一絲縫隙張了一眼,果然在那套皮甲下面隱藏著一套不知是霜凍陷井還是毒液陷井的裝置,但總之是相當高級的那種陷井。
仔細看時,周圍的盔甲武器幾乎都在陷井的保護之下,那種淡不可查覺的元素氣息,以及設計精巧若非特別注意極難發現的機關,都體現了製作者的高超技藝。亞特蘭沒來得及多做研究,連忙掏出工具,小心的解除了陷井的觸發裝置,順手將那陷井揣入懷中。
亞特蘭捧著火蜥蜴甲,正愛不釋手的賞玩時,突然附近的另一間陳列室爆發出一陣刺眼的強光,似乎是某人觸動了一個閃電陷井。陷井發動的同時,一道凄厲的哨聲響徹整個公館,一間間屋的燈接二連三的點亮,手提大燈的家丁們紛紛往二樓跑來。
亞特蘭慌忙拿起皮甲,捲成一團吊在背後,呼嘯一聲撞破昂貴的水晶玻璃大窗,迅捷無比的躥上屋頂。這時他才發現,那名倒霉的觸動機關的人正與他同時爬上屋頂,竟是之前在酒館內見到的苗條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大約受傷不輕,全身黑衣在閃電的攻擊下已是千瘡百孔一片焦黑,露出貼身的汗衣和白生生的肌膚,在黑夜中格外顯眼。亞特蘭看得不由一笑,脫下自己的黑色外衣扔給那女子,也不等女子有所動作,抱起火蜥蜴甲飛也似的沿著屋頂一陣疾跑,猛力一縱身跳向牆頭。再回頭看時那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亞特蘭來不及多想,自己沒了黑夜的保護,在黑慘慘的夜裡同樣顯眼。順著牆頭溜下大道,一邊跑一邊聽著身後的動靜……果然,大約有幾十人,或騎馬或步行,向著各個方向圍堵而來。
亞特蘭小跑了一小段,聽著馬蹄聲急急漸近,立刻掏出那張冰凍陷井輕輕放在大路正中,用他那靈巧穩定的手指小心的連上了觸發的機關,這才好整以暇的繼續向前狂奔。這一次不用顧忌什麼動靜了,亞特蘭輕快的幾乎腳不沾地,淡淡的劃過一道影子,風一般掠過。若是斯達克此時在場,恐怕也很難把他和那個與他一起比試了十多場的亞特蘭聯繫在一起吧?
身後傳來晶體破碎的聲音,緊接著,霜風呼嘯聲,重物墜地聲,馬匹的嘶鳴聲,周圍民眾紛紛驚起開門聲,大喊抓賊聲,男人粗口謾罵聲,女人孩子哭鬧聲……竟是一場活劇,鬧騰騰的將原本寂靜的夜攪得如白天鬧市一般。
趁著亂,亞特蘭悄然潛入一戶人家,丟下一枚金幣,拿起一套布衣換上,將皮甲捲起往腰上一纏,混在看熱鬧的人群里張望了一會,直到城衛軍趕來,這才隨著四散的人群向著駐地走去。
這一身布衣當然進不了駐地,亞特蘭不慌不忙的踱到駐地附近,見左右無人注意,找了一個角落飛快將那身皮甲扯得七零八落,直把那三百多片鱗片抖散下來裝入木箱。皮甲的內襯,連環,零零落落的扔了一地,包在那身布衣中一古腦被堆進下水道邊的廢料堆里。亞特蘭這才好整以暇的拎著小木箱,穿著貼身內衣大搖大擺的走到駐地門口。
「誰!」站崗的士兵端起長槍大喝了一聲,另一名哨兵連忙舉起燈往亞特蘭臉上一晃,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認出了亞特蘭,慌忙迎了上去道:「亞特蘭大人,您怎麼這副打扮?」
亞特蘭低頭看看自己,自失的一笑,回答道:「實驗做到一半,材料卻用完了,去河邊捉了些蜈蚣和蜘蛛……天氣太熱,又走得急,竟是忘了換上外套了。」
附近的士兵們不由掩嘴偷笑,見亞特蘭抬眼望來,連忙假裝有事,一個個背著亞特蘭連忙逃遠了。兩個門衛忙不迭的給亞特蘭開了門,目送著亞特蘭漫不經心的徑直進入實驗室。
那些鱗片倒都是精心挑選的上好材料,亞特蘭抓起一把鱗片,略想了想,用幾縷金線混合著火紅的絨繩串成一件垂飾,鬆鬆的掛在腰間,取用方便,也別緻不凡。亞特蘭手裡胡亂做著事,心裡卻想著另一件事:兩次邂逅那名穿著蝙蝠一般黑衫的年輕女子,究竟是巧合,還是某種必然呢?
那名女子身材嬌好,雖然全身嚴嚴實實的保護在那身黑色的連頭蝙蝠裳下,看不清面目,但那一雙眼睛,那一雙清澈如海水一般的純藍色雙眸,卻如同一道強力的魔法咒文,毒蛇一般死死纏在亞特蘭的心裡,揮之不去。
亞特蘭不由撲哧一笑,索性放下手裡的活計,一手支頤望著窗外黑蒙蒙的天空發獃。亞特蘭行動的早,此時還未到深夜,夏日炎炎暑氣剛剛消,打開窗一陣涼風襲來,倒也清爽,亞特蘭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東方發起怔來。
「亞特蘭!集合一小隊士兵!附近的波那達克子爵府遭竊,我們得去瞧瞧。」正想著事,斯達克急急忙忙來到門前,卻沒闖進門來,敲了敲門高聲提醒道。
亞特蘭又是一笑,斯達克對自己可謂仁至義盡,似乎刻意保持距離,給自己一個**的空間:斯達克從不隨便問亞特蘭的底細,從來進門前都要敲門,從來不問亞特蘭什麼時間在做什麼,這讓亞特蘭十分感激。
「我來了。」亞特蘭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披上一件絲質輕衫信步走出,來到斯達克的身邊,微微一笑。
斯達克要的士兵已經準備好了,正整齊的排成四列,盔甲鮮明的靜靜等候在駐地門前。見斯達克帶著亞特蘭來了,士兵們整齊的一頓長槍,響亮的嘿了一聲。
「波那達克子爵府發生竊案,這是我們的轄區,上頭調我們去幫忙封鎖,調查……唉,從來輪到我們的都是這種麻煩差事呀。」斯達克一面快步疾走,一邊向亞特蘭解釋道。
亞特蘭卻是一笑,也不言語,只是散步一般不緊不忙的踱著步。只是誰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懶洋洋步行的魔法師,卻能跟上士兵們的小跑。
子爵的豪宅離駐地並不遠,這也就是亞特蘭為什麼敢於天一黑就下手的原因,這區區不到千米的路程,以他的速度瞬息可至,逃跑,偽裝都極容易。幾分鐘后,亞特蘭隨著士兵們來到子爵府外,一眼就看見子爵的門客家丁們如臨大敵一般,一個個明火持仗圍著院牆,臉上紅白不定的,大約是受了子爵的呵斥。
斯達克對子爵的印像極不好,且這種事本應該是法刑司的責任,自己領一小隊士兵過來只不過是略盡心意罷了。此時法刑司的巴圖魯們正帶著十來個刑偵老手,上躥下跳的忙得不可開交,那一群嗅覺靈敏的狼犬正張牙舞爪的沖著所有經過的人狂吠。
說來奇怪,當亞特蘭若即若離的跟著斯達克走過這對狼狗的時候,抬起眼淡淡的掃了一眼,那一群狺狺不休的畜生們立刻住了嘴,嗚嗚哀叫兩聲竟是驚慌的向後退了一步。聽得狼狗們突然安靜下來,法刑司的巴圖魯們一陣好奇,扭回頭看時,不由得心裡一驚。
亞特蘭一身絲質長裳,背著手漫不經心的緊跟著斯達克,也不倨傲,也不恭敬,旁若無人的只是打量著四周,看不出什麼身份。而他那種慵懶的神態間,偏又有一種懾人的魔力,觀之可親,卻不敢褻近,彷彿還帶著殺氣。一名巴圖魯好奇的牽著他的狼狗,大步向亞特蘭走來。
(丸子註:巴圖魯,即法刑司的低級官員,一般是馴狗,偵探等等有特殊專長的官員。巴圖魯是由威斯特文中「與眾不同的」和「勇士」兩個詞衍生的。)
法刑司的官員們見慣了各色人等,隱隱察覺到亞特蘭身上有一絲危險的氣息,因此這巴圖魯才想帶著他的愛犬上前審視一番。但那隻高大的狼狗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接近亞特蘭,伏在地上嗚嗚的求饒,惹得那巴圖魯一陣光火。
沒等盛怒的巴圖魯想問什麼,亞特蘭伸出右手,輕巧的捏了一個手勢,默然蠕動一下嘴唇,那黑色的火焰立刻憑空出現,圍繞著亞特蘭一陣飛旋。火焰散去,那巨大的地獄犬虎視眈眈的盯著周圍,驀的發出一聲響亮的嘶吼。
巴圖魯們終於明白了狼犬們害怕的原因了。這隻地獄犬顯然和亞特蘭以前召喚出的「寶寶」們不同,支著前腳蹲坐在地時,竟有一人高,三個腦袋輪番蹭著亞特蘭的手臂嗚嗚作響,顯得十分親熱溫馴。但所有人都或有所聞,哪怕是未成年的地獄犬,也是恐怖的魔物,更何況這麼一支成年的大地獄犬呢?
「地獄火法師,亞特蘭·斯伊沃!」一名巴圖魯倒吸了一口涼氣,低聲道。人群立刻一陣騷動,各種各樣的眼光一齊打在了亞特蘭身上。真想不到短短一個月,自己已經有了這麼一個響亮的綽號了,亞特蘭不置可否的望著身邊的狗狗,伸手拍了拍它的三個腦袋,微微一笑。
地獄火,地獄犬,烈火之盾……亞特蘭的三個招牌法術,無一例外都是消耗巨大,威力驚人的魔法。據說這樣的魔法本需要相當長的準備時間和驚人的魔法力,但看亞特蘭信手召喚一隻成年地獄犬,竟是比尋常法師丟一個火球還要輕鬆。站在樓上注視著亞特蘭的波那達克子爵不禁舔了舔嘴唇,下意識的回頭瞄了里克一眼。
地獄犬與狼狗體型相似,卻大了四倍不止,亞特蘭懶洋洋的坐了它的背上,竟是當作一匹小馬,旁若無人的在莊園里走來走去。這邊斯達克正帶著那隊士兵,無精打採的負責驅趕看熱鬧的閑人,維持治安,裡邊巴圖魯們忙得不可開交,調查取證盤問仆伇個個滿頭大汗,倒算得上相當敬業。就只有亞特蘭一個閑人騎著地獄犬直打哈欠,一臉的無聊。
直折騰到深夜,紛紛亂亂的子爵府才漸漸安靜下來。見巴圖魯的領隊伊蒙向子爵大人稟報案情,大約是有了結果,亞特蘭這才騎著大狗,走到斯達克身邊,靜靜聽著。
「……另外,子爵閣下,我們盤問了那三名昏迷的家丁,並在他們昏迷的地方附近找到一小瓶藥劑……」這巴圖魯雙手遞上一個小瓶。亞特蘭這才想起,當時似乎忘了把用過的小瓶扔出院牆了。
子爵矜持的點點頭,回頭嗯了一聲。里克連忙搶上一步,接過那個小瓶,又是看又是聞檢查了半天,滿有把握的報告道:「主子,這是蔓陀羅的花粉製劑,是很普通的**,能讓人短時昏迷。」
「短時?也許不對,那三個家人昏迷了一個小時,直到被我們用冷水潑過才醒來。」那名大鬍子巴圖魯大約也不滿意里克的驕傲,張口就頂了回來。
「也許……是用得劑量大……」里克張口結舌,連忙解釋道。
「蔓陀羅有毒,用量大時這三個家人恐怕就醒不過來了,里克先生。」亞特蘭淡淡的插話道。
「亞特蘭先生,依你看,這會是什麼呢?」子爵眼裡波光一閃,搶過里克手裡的小瓶,親手交到亞特蘭的手中,親切的微笑著,問道。
亞特蘭身為殺手,和毒藥打交道是家常便飯,當了「魔法師」之後配製藥水更是熟練,更何況那瓶葯本就是他配製的,根本不用細想就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亞特蘭拿起瓶子瞄了一眼,不由笑道:「這是地獄犬之凝視,是用黑矍草根和幾味草藥配製的藥劑。它在空氣中汽化,吸入少許即全身僵硬喪失知覺,但製取方法較為繁瑣且危險,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來的,這樣查起來或許就方便多了。巴圖魯,您說是么?」
大鬍子連連點頭,接過瓶子看了看,突然抬起頭,問道:「先生……這瓶子上似乎有您的名字……」
亞特蘭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了什麼,哈哈大笑起來。里克一臉怨色的盯著亞特蘭,插嘴道:「既然如此,還不快把他抓起來?」
地獄犬唰的抬起頭來,低沉的嘶吼聲在嗓子眼裡滾動著,嗚嗚作響,那六隻血紅的眼睛齊唰唰盯向了里克,磨牙聲在這安靜的莊園中顯得格外清晰。里克立刻閉上嘴,向後退了一步。F
「亞特蘭先生,您怎麼解釋?」大鬍子認真看了看這個小瓶子,抬起頭又問道。
「巴圖魯,我的實驗室里一共定做了大玻璃瓶25個,中玻璃瓶312個,小玻璃瓶1200個。其中一大半上都有亞特蘭的刻名。」亞特蘭微笑道,「但我同樣有近三百個沒有任何標記的小瓶,作為竊賊的我似乎不必特意找一個有名字的瓶子留給你吧?」
「或許是你疏乎了!」里克忍不住大聲嚷道,「除了你,還有誰會配這樣的藥劑?」
「這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比如里克先生如果願意,很容易也能配製出這樣的藥水來。」亞特蘭微笑道,「對於成天和實驗、藥水、事故打交道的魔法師來說,配製藥劑並不困難,只要有一張完整的配方……另外,在胖子沃茲魔法店,大約也可以花一千五百金幣訂購到這樣的藥水。」
「若是有人偷走了亞特蘭的瓶子嫁禍給他也未可知。」斯達克想了一陣,這才開口為亞特蘭解釋道,「另外,在城衛軍供職前,亞特蘭也曾替魔法商店製作藥劑,就算這些藥水真是亞特蘭的作品也不奇怪。」
里克哼了一聲,正要開口,亞特蘭卻是一笑,插話道:「子爵閣下,不知道您丟了什麼寶物?」
「一件是火蜥蜴皮甲,一件是神聖紋章。皮甲也還罷了,那紋章是我波那達克家世襲罔替的像征,那才是我的命根子呀。」子爵皺了皺眉道,「怎麼樣,亞特蘭法師,您有什麼想法么?」
亞特蘭就是積年的大盜,又擅長收集情報,這樣的小事又怎麼會難得倒他?但眼下亞特蘭只是一名法師,在這方面太過搶眼無疑又是一個大麻煩。於是亞特蘭微微搖了搖頭,回答道:「這是巴圖魯們的工作,您怎麼問我呢?」
大鬍子巴圖魯卻在此時說道:「亞特蘭法師,恐怕您不得不幫我們這個忙了。其中一個陳列室的魔法陷井被竊賊無聲無息的解除,甚至還用它來阻擋子爵府追捕的門客家丁,可見……他對魔法相當的了解。」
亞特蘭微微一笑,卻不解釋,只是背著手望著天花板發怔。倒是斯達克忍不住,解釋道:「這不能說明什麼。亞特蘭雖然是魔法師,或許對魔法了如指掌,但對於解除陷井,恐怕是一無所知的。」
「聽伊蒙巴圖魯說起來,這個人至少可以跑得很快?」亞特蘭接著反問道,「您以為我有這樣的速度么?」
斯達克心知亞特蘭恐怕真的有這樣的速度,也知道亞特蘭打過火蜥蜴皮甲的主意,不過眼下他是不可能跑出來添亂的,只是默不作聲的望著伊蒙。
子爵爽朗的一笑,拉起亞特蘭的手說道:「我當然相信亞特蘭先生的人品,以他的風度學識,斷然不會做這樣下流的事體的。當然伊蒙巴圖魯是公事公辦,亞特蘭你也不能往心裡去。」
亞特蘭聽了一笑,子爵大人擅經營果然名不虛傳,聽他說話,兩邊都不錯兒,圓滑不落。其實亞特蘭身為魔法師,絕不是一個巴圖魯想抓就抓的小人物,以魔法師強大的力量和怪異的脾性,若是強行要求亞特蘭就範,恐怕不得已就要在子爵府上鬧得天翻地覆了——地獄犬正齜著牙盯著主人周圍的幾人,似在擇人而噬呢。
伊蒙身為巴圖魯當然也知道輕重,之前那一句話脫口而出時,他就已經有點後悔了,感激的望了子爵一眼。幾個人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第四章襲擊與保護
「那,亞特蘭先生,這裡沒您的事了,您若是願意可以和斯達克隊長先回去。不過今天您欠我一個人情,所以尋找紋章的工作您一定得幫我。」子爵是何等精明人,一見大家沉默下來,立刻親切一笑,拉起亞特蘭的手半開玩笑的說道。
「不甚榮幸。」亞特蘭優雅的行了一禮道,「斯達克,既然如此,我們先告辭好了,不打擾各位查案。」說完拉著斯達克,帶著地獄犬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接下來,亞特蘭借口要避嫌,足不出戶在實驗室內度日,甚至連材料都是讓沃茲親自送來。而巴圖魯們在全城雞犬不寧的搜查,盤問,刑訊,倒是一口氣掃蕩了不少金手指和地下勢力,只是那枚紋章竟似蒸發了一般,怎麼也找不到。
四個區的城衛軍幾乎全在忙著這件事,他們每天帶著魔法師協會借來偵測神聖波動的魔導器,把守著四面的城門,一連兩周時間就在這樣燥熱的天氣下過去了。
且不說忙得一團漿糊的城衛軍和法刑司。亞特蘭卻埋頭在培養自己的魔法修為和煉金技術。一連兩周閑著無事,亞特蘭幾乎將那一整本《煉金初要》翻得稀爛,配合殺手行會密傳的毒藥麻藥配製技巧,年輕的殺手魔法師竟然發明了幾種全新的藥劑,幾種非常實用的藥劑。
另一方面,對魔法的學習也同樣進步很快,亞特蘭讓沃茲買來他所有能找到的魔法有關的書籍來,閉門造車自得其樂。很快的亞特蘭已學會凝結最初級的火焰,冰霜,風彈和岩彈的技巧,也就是說,他已經可以算作正式的魔法師了。只奇怪的是,一般人只能專修一到兩種派別的魔法,亞特蘭是殺手出身,卻可以同時學習四系甚至是神聖和暗黑魔法而相安無事……或許那是玉盤的功效吧,亞特蘭這樣告訴自己。
說來好笑,一個殺手,全無魔法的啟蒙和經驗,就靠著一塊不知名的玉璧和幾十本魔法書,就這樣順利的成為一名真正的魔法師,且進步神速,在整個大陸恐怕比他學得更快的魔法學徒不會超過十個。
另一件怪事就是那隻地獄犬。這隻地獄犬竟像是跟定了亞特蘭,召喚完成之後就再沒有回到異界,只賴在亞特蘭身邊,和他同吃同住,卻也相安無事。亞特蘭則乾脆把它當做坐騎,走到哪裡都騎著這隻狗狗,甚至還給它打造了一整套舒適的鞍子,狗舍和食盒。
眾所周知,地獄犬狂暴,邪惡,即使是召喚者本人也要對那種兇惡的魔物存著三分忌怛。而亞特蘭召喚的地獄犬,對待這個弱小的主人卻是如同哈巴狗兒一般聽話溫順,或許其他人會將這歸功於亞特蘭強大的魔法,但亞特蘭自己心裡卻明白自己有多少斤兩,他百思不得其解,翻遍手頭能找到的書籍也一無所獲。
這天,亞特蘭正一手逗弄著狗狗,一手捧著一本大書看得出神時,一名士兵急沖沖闖到門前,咣咣咣一陣敲得山響,口裡大聲嚷道:「亞特蘭先生,斯達克隊長在西城門遇襲,請您去支援!」
亞特蘭蹭的站起,抓起腰包,跳上狗狗的背立時飛奔而去。地獄犬帶著亞特蘭一陣狂奔,轉眼間已到西城門前。只見幾名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持著刀劍圍著斯達克一陣狂攻,周圍的幾十名士兵竟被另外幾名男子隔在圈外,銅牆鐵壁一般,無論如何也沖不進去。地上躺著十來具士兵的屍體,而黑衣男子們卻似乎連重傷的都沒見著。
仔細看時,這十幾個男子的裝束和之前兩次邂逅的女孩頗為相似,一身黑衣連頭帶臉包得嚴實,只露出一對毫無感情的眼睛。他們的武器清一色是彎刀——一種狹長的,鋒利的揮砍武器,配合默契,幾柄刀上下翻飛,兇狠毒辣,也真難為了斯達克竟然還能險險抵擋得住。
亞特蘭一出現,也不開口,雙手一併,一團火焰立刻呼嘯著撲向一名黑衣人的後腦。那黑衣人感覺頗為靈敏,轉過頭來揮刀竟將火球斬成兩半,正得意時,兩眼突然直勾勾的望著眼前那猙獰的狗頭,竟是被地獄犬的目光所控制住,愣在當場。
正強攻不下的士兵們立刻一槍刺出,五六柄長槍同時刺穿了這名黑衣人的胸膛,將他重重的挑翻在地。士兵們這才驚喜的發現,西區城衛軍分隊中,最危險的人物終於出現了!
劍光驀然暴漲,那一道閃亮的弧光霸道的彈開了兩柄彎刀,帶起一蓬艷紅的血花,將一名黑衣男子連人帶刀斬成兩截。斯達克一身浴血,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只覺得那原本英武靦腆的年輕人,突然間換了一個人似的,一身殺氣撲面而至令人窒息。
「難怪斯達克平日訓練總不是我的對手,原來他真正的實力竟是如此的狂暴,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呀,無論是氣勢還是威力,都不是他自己能夠控制得了的。」亞特蘭自語道。他雖然在專心觀察斯達克對敵,但他那隻兇惡的地獄犬卻非常自覺的撲了上去,配合著士兵們圍殺那群黑衣男子。
亞特蘭的玉盤自從狗狗出現之後就一直沒有其他用處了,此時亞特蘭靠的是自己本身微弱的魔法能力,一個一個小號的火球呼嘯著飛向黑衣人們。雖然這種火球那點微弱的能量不足以造成重傷,但點燃那身布衣是不成問題的,三下兩下,竟是有不少黑衣人被這突然而至的火災燒得焦頭爛額,而士兵們的士氣更盛,一時間大佔優勢。
突然之間,兩名黑衣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亞特蘭的身邊,兩柄同樣黯淡的匕首悄然刺向亞特蘭的后心和頸間。看來這兩個黑衣人是專門用來刺殺魔法師的伏兵,顯然也是很出色的殺手,只可惜,亞特蘭比他們更出色。
也未見亞特蘭有所動作,那張鋒利的鐵片已是搶先一步割開一名黑衣人的頸動脈,赤紅的血將亞特蘭的頭臉連同另一名黑衣人的雙眼噴得一片粘乎乎的稠紅。亞特蘭就這樣順勢讓開了兩柄匕首,反過來一肘頂在那未死的黑衣人胸膛,發出一聲清脆的骨骼碎裂聲。
另一邊,劍光再次激烈的揚起,這一次四柄彎刀被斯達克那雪亮的長劍震得脫手而出,嗡然作響著激飛向半空,轉眼已不見蹤影。斯達克雙手握劍,竟是不管那些向著自己要害襲來的彎刀,弧光閃動,一**的劍勢閃電般轟然涌動,向著亞特蘭的方向強行突進。
就算是黑衣男子們的武技不弱,在斯達克那種近乎自殺式的強烈攻勢下依然全無抵抗能力。斯達克一身已是血紅一片,對手的鮮血混合著自己的鮮血,粘稠稠的一片,煞是嚇人,長劍呼嘯作響,舞成一道光球,轟然撞開黑衣人的阻擋,徑直撲到亞特蘭身邊。
亞特蘭舔了舔沾在唇邊的血跡,似乎低聲呻吟了一句什麼,一邊從腰包里摸出兩枚藥丸塞在斯達克手裡,一邊低聲道:「紅的內服,白的外敷,剩下的交給我了。」
也許是濃重的血腥味刺激了亞特蘭和地獄犬內心深處潛藏的邪惡,斯達克抬頭看時只覺得身邊這個恐怖的小魔法師竟然擁有一雙和地獄犬一般邪惡的血紅之眼,沒來得及細想這是錯覺還是真實,亞特蘭已經大步走上前去,冷冷的打量著正漸漸縮緊陣型的黑衣人們。
一種莫名的衝動在亞特蘭的心裡跳動著,彷彿是在和某種奇特的心跳共鳴一般,撲通,撲通……越來越強,越來越慢,而亞特蘭的雙眼,已經完全看不見瞳孔和眼白,竟是整個變得血紅,閃動著妖異的光芒。
亞特蘭低著頭,木然望著地面,雙手卻像是抓著什麼一般,緩緩的,一點一點抬起。那一雙蒼白得無血色的纖細手指,宛如惡魔的黑色利爪,跳動著黑色的火焰。那地獄犬也不再咆哮,如同彈簧一般漸漸縮緊身體,三雙眼眼全是瘋狂嗜血的神彩,令人不寒而粟。
一段不知名的咒文再次出現在亞特蘭腦海中,緩緩的,一字一字的從他的嘴裡吐出,金石一般發著顫,帶著令人寒毛倒豎的刮擦聲,刺激著所有人的耳膜。而那一股黑色的火焰,更是瘋狂的騰躍著,似要脫手而去;那地獄犬似乎也再忍不住殺戮的沖,就要爆發了。
「去吧,以地獄的業火,焚盡無知的罪人,令其於冥府間永生……」亞特蘭的咒文終於嘶啞著吟唱完成,那道黑色的火焰轟然爆開,化為無數點黯淡的星光,在亞特蘭的面前禮花一般一閃,轉瞬逝去。而地獄犬,卻在此時猝然籠上一身熾熱的火焰,狂暴的直衝向黑衣人的隊形當中。
黑衣人們早就戰戰兢兢的防備著亞特蘭的魔法,見那火焰爆開時,已是慌不迭的四散閃避。地獄犬帶著那一身火焰開始衝鋒時,這七八個倖存的黑衣人已經四散跑開十多步的距離了。
但這似乎並沒有為他們帶來更多的生機。地獄犬帶著銷金熔鐵的強烈黑焰,如同一道黑色的殞星,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了一名黑衣人,那血紅的目光所視之處,那黑衣人竟是全身肌肉痙攣著縮成一團,如中雷擊一般,徑直化為一團熊熊烈焰,轉眼間已是一捧焦炭。
在亞特蘭的目光所及之處,那道黑影帶著長長的焰尾,殘影一般劃出一道漆黑的弧線,轟然左衝右突,幾個騰躍間已是將那幾名潰逃的黑衣人全數烤焦。無論是地獄犬的速度還是火焰的強大攻擊力,都讓士兵們目瞪口呆,他們不敢相信的望著亞特蘭的雙手,竟是害怕的向後退了一步。
「是他們嗎?預言詩中所說的,那兩個宿命中的毀滅者?」遠處高高的城樓頂端,一個聲音問道。奇怪的是,這裡並沒有一個人影。
「永恆的劍與魔法掌管宿命的毀滅,時間之輪中間代表命運的符號,以鮮血為祭禮,撕裂秩序與混沌的間隙。背負罪惡以消滅罪惡,隱藏於凡人中的兩位勇士,將為人類開創廢墟下的未來……」另一個聲音答道,「我不清楚,預言詩永遠不能用語言解釋,只有事實,才是它唯一的答案……」
「那個男孩,似乎隱藏著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呵,他的魔法絕對是違反了現有的規則,雖然不夠強大,但是很有潛質。」第一個聲音,略帶沙啞的說道。
「另一個男孩,似乎用的是艾斯里奧家族秘傳的斬死劍,那是他們家族中血統純正的男丁才能掌握的奧義體術,難道這個男孩已經掌握了心力的運用么?」后一個聲音自語道。
「也許,我們的計劃會比預想中提早一點完成,等待真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呀。」沙啞的聲音笑道。
「但是值得……或許,我們可以為他們的成長提供一些幫助,草原的成長需要陽光和水,也需要狂風的吹拂和牛羊的啃食。呵呵,我也很期待呀。」另一聲音回答道。兩個聲音突然安靜下去,再也不出現了。
亞特蘭身上的血跡在微風的輕撫下輕輕的滑落,漸漸干去,他那一雙血色的雙眼不知何時已恢復了正常。地獄犬嗚咽了兩聲,全身的火焰撲閃了一陣也已散去,此時正溫馴的蹲坐在亞特蘭身邊,輕輕舔著他身上的血跡,不住嗚嗚歡叫,顯得極為興奮。
氣氛異樣的沉靜著,亞特蘭驚人的一擊驚呆了士兵們,而斯達克那血腥氣極重的劍法也是他們從來沒見過的兇猛,士兵們想不到,這樣兩個氣質高貴優雅的帥氣大男孩,竟然擁有這樣恐怖的殺傷力,他們久處周圍卻絲毫也不知道。
「還愣著做什麼?回去復命!」斯達克啞著嗓子,上前命令道,「發什麼呆!沒見過殺人么?虧你們還是我的部下!」
士兵們這才回過神來,收拾殘局的,打掃戰場的,送傷員回營的……七手八腳雖然紛亂,倒也還頗有成效,很快亂紛紛的西城門又回復了平靜,士兵們簇擁著兩個青年,漸漸離去。
城門,那六名驚魂未定的城衛軍守衛們沒有發現,就在這時,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正如一隻大蝙蝠一般,光天化日下從城樓之上一飛而過,轉眼已在城門之外,搖搖晃晃的滑翔遠去。
炎武歷255年9月,西蘭卡城衛軍西區分隊主管斯達克,攜手下軍士於西城門斬殺蒙面持刃襲擊守城軍士之盜匪十二人,剿獲贓物違禁品價值甚巨,特此頒青銅勇士獎章一枚,以示嘉許。——西蘭卡城·瑪西里奧侯爵敕令
斯達克正躺在床上,怔怔的望著趴在自己胸口不住喘息著的三個狗頭,又好氣又好笑,卻又動彈不得。亞特蘭正好整以暇的拎著那枚青銅勳章,好奇的左右打量著,似乎沒有叫起狗狗的意思。
「亞特蘭,拜託你,能不能讓你的寶寶去那邊休息?我的傷還沒痊好呢。」斯達克苦著臉告饒道,「饒了我成么?」
「我原以為你不過是個落魄貴族,想不到你卻是大名鼎鼎的艾斯里奧家的純正血統呀。」亞特蘭笑嘻嘻的回答道,「堂堂斬死劍的繼承人,怎麼會在這小小的城衛軍當個分隊長?」
斯達克苦笑著道:「我不是嫡出,你明白么?我的生母只不過是不得寵的待姬,主母善妒,又權勢滔天,就算我能習得斬死劍的全部奧義,父親也不能接受我的。把我打發到西蘭卡來,當這小小的分隊長,已經是他最大的恩寵了。」
亞特蘭坐到斯達克身邊,一邊撫著狗頭,一邊笑著答道:「斯達克呀,堂堂漢子,別老想著借父親的榮光以成令名。你就不能自己闖出一片天來,蓋過你的父親?」
狗狗不情願的挪了挪身子,穿到亞特蘭的腳下,打起盹來。身上少了一個負擔,斯達克的精神一振,微微靠向亞特蘭,卻又嘆了一口氣道:「亞特蘭,我也不瞞你,這個**頭我一直埋在心裡,若不是你我也不肯說的……只是小小的城衛軍隊長,又無機會,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謀一出身呀!」
亞特蘭笑著拍了拍斯達克的肚子,低聲說道:「機會是會有的,只是你要先準備好。否則機會來時你也未必能抓得住。你放心,無論何時何事,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斯達克一躍而起,握住亞特蘭的手激動的低聲道:「好夥計,有你這句話足夠了。我看得出,你一樣不是池中物,你遲早會有一番大作為的!」
亞特蘭卻是滿不在乎的一笑道:「我的大作為,莫過於輔助你成就一代令名。身為魔法師,這區區虛名何足掛齒。」
亞特蘭的話透著假,只是斯達克此時正興奮中,也無暇分辯亞特蘭的語氣,只是燙著腳一般在屋裡來回走動著。亞特蘭只是笑,等斯達克漸漸冷靜下來,這才說道:「怎麼,有主意了么?」
斯達克臉上一紅,坐回床沿道:「我倒不是有什麼主意,只是有你幫助我,無論做什麼勝算都要大上三成,你明白嗎?亞特蘭,你絕不簡單,你註定會成為我最出色的夥伴,最出色的謀士,最強大的力量!我是因為這個而興奮,你明白嗎?」
亞特蘭倒也不謙虛,拍拍斯達克的肩笑道:「若是尋常人,絕不會像你這樣容忍我這樣隱藏自己的秘密,絕不會像你這樣信任一個連身份也沒有的神秘人……好了我們不要相互吹捧了,知道我來找你有什麼事么?」
斯達克深吸了一口氣,回頭一本正經的問道:「找我什麼事,亞特蘭先生?」
亞特蘭同樣正色回答道:「斯達克長官,屬下為您特製的長劍已經賦魔完畢,特地找您比劍來了。」
斯達克和亞特蘭相視一眼,撫著額頭齊聲大笑起來。正在此時,地獄犬三雙眼睛一睜,嘴裡嗚嗚作響,露出它那慘白的牙齒警覺的盯著房門。
亞特蘭悄無聲息的飄到門邊,輕輕一捏一提,那扇門無聲的洞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斯達克陰沉著臉,怒沖沖的呵斥道:「里克先生,您有什麼事!」
里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怨恨的盯了亞特蘭一眼,不情願的向斯達克行了一禮道:「城衛軍主官克斯特子爵大人請您和他去城衛軍議事堂。」
亞特蘭微微一笑,拍拍正惡狠狠盯著里克的狗狗,懶洋洋騎在它的身上。地獄犬立刻向前一躥,將里克撞了個趔趄,向前一陣狂奔。斯達克看也不看里克一眼,隨手鎖上房門,飛也似的追著地獄犬遠去。
一個小時以後……「斯達克,這是我照你的長劍式樣和重量,用特殊的配方讓鐵匠打造的長劍,雖然比不上那些名劍,大約要比你原先用的劍結實鋒利得多。」亞特蘭從腰間抽出那彎得像皮帶一樣的長劍,解開繫繩,這柄長劍立刻彈得筆直,發出陣陣龍吟聲。
斯達克接過這柄長劍,仔細打量了一眼。這柄長劍尺寸重量都和原先的長劍一般無二極是合手,只比原先的長劍薄了近一半,但重量絲毫不差,可見鋼質相當沉實。且長劍的彈性極好,繞在腰間將劍尖塞進劍柄的尾端搭扣后,儼然就是一根腰帶。唯一可惜的是,這柄劍沒有護手。
「沒有護手?」斯達克有些意外,揮動了幾下手中的新武器,疑惑的反問道,「你太看得起我的劍技了吧?難道沒有人能削到我的手么?」
「不需要。」亞特蘭神秘的一笑,「我在其中加註了一點點地獄火的力量,那種黯紅色的火光,將讓你的斬死劍更加的殘酷可怖。你的劍將更容易切開裝甲,削斷對手的武器。而且,你的劍法本來就極重氣勢,講究的是不留餘地,護手只會影響你的劍法,不是么?」
斯達克哈哈大笑道:「亞特蘭,若不是見過你強大如斯的魔法攻擊,我真要以為你是一個出色的劍客呢。」
亞特蘭雙手抱膝,幽然嘆了一口氣道:「明白劍理是一回事,掌握身體的力量又是另一回事。在我看來,世間的規則本就是相通的,尤其在我初窺魔法的世界之後,我更感到了這一點……力量的本原,無論是魔法還是劍技,甚或其他的一切,都是相同的。」
斯達克低下頭,看著手中長劍,沉默了好一陣子。兩個青年靜靜的或站或坐,就連地獄犬也彷彿睡著了一般,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受熱不過的草蟲一陣陣的啾啾聲,微微減輕了這沉重的尷尬。
「亞特蘭,你還在擔心這次的任務吧?」斯達克忍不住,終於開口問道。
「嗯……保護帝都來的重臣,這樣重大的工作,怎麼會交給你一個毛頭小子負責?這太不尋常。再者,這樣眼面光的差使,沒理由會安排給你,據我所知斯達克你的分隊從來安排到的都是苦差和得罪人的的差事。」亞特蘭嘆了一口氣。
「你想到了什麼嗎?」斯達克苦笑著,坐在亞特蘭的身邊,問道。
「我們需要情報。本來這種事難不倒我,無論是用魔法還是親自探查,我都足以勝任……你不要這樣看我,你說過不問我的過去,任何事!」亞特蘭漫不經心的回答道,「但現在,我若是出面恐怕比你還顯眼……我們需要一支可靠的情報部隊。這才能在未來的殘酷傾軋中立於不敗。」
「這個,我會留心的。眼下的要務是,這個不知名的重臣大約明後天就要到達西蘭卡。而且從主官的口氣來看,這個重臣的脾氣並不太好……我們的麻煩似乎才剛開始。」斯達克笑道。
正閑談時,地獄犬突然揚起頭,齜著牙望著房門,作勢欲撲。斯達克略一愣,這才察覺門外隱隱有人類的氣息,正要起身時,只聽著亞特蘭用一種刻意壓抑的聲音說道:「我們……匕首……地獄犬……」
斯達克怔了怔,立刻明白亞特蘭的鬼域伎倆,不由一笑。果然,門外的氣息更加急促,大約是貼緊房門偷聽著。亞特蘭微微一笑,一邊嘴裡胡天胡地的鬼扯,一邊卻在結手印施法,不一會兒,一小團地獄火混合著一點點風元素,怪異的扭曲著從亞特蘭的手心漲大起來,轉眼間已是拳頭般大小。
亞特蘭突然大聲吼道:「斯達克!我再也受不了你愚蠢的騎士精神了,混蛋!」話音剛落,亞特蘭信手一甩,那混合的魔法彈呼嘯而出,轟然將房門炸得四分五裂,連同門外的竊聽者一起沖飛,直撞上對面的磚牆。那竊聽者哇的一口鮮血噴出,細看時原來又是里克,亞特蘭和斯達克不由相視一笑。
亞特蘭這手魔法看來頗為複雜,恐怕一般魔法師也很難做到,但其實在亞特蘭施展起來卻是異常的輕鬆:以玉盤的力量召喚地獄火,以自身微弱的魔法力召喚一點風元素的力量,很容易的就讓它們混雜在一起,成為一團爆炸力極強的「炸藥」。不過細說起來,亞特蘭控制魔法的本領,相對於他可憐的魔法力來說,已經相當高明了。
亞特蘭也懶得理會重傷的里克,騎上地獄犬,跟著斯達克徑直去了。且不提亞特蘭和斯達克怎麼善後,里克怎麼逃回一條小命,只說這天傍晚,斯達克的上司已經發來咨令,命他們兩人放下手頭的工作,立即前往渡口迎接那位重臣。
第五章要員保護
斯達克帶著五十名城衛軍的精英,換上簇新的盔甲,披風,騎著高頭大馬一陣風一般護送著三輛馬車向著渡口飛奔而去。這一身裝束是儀仗專用的,盔甲雖然鮮亮,卻又輕又薄;兵器上鍍著純銀,閃閃發光,卻不耐磨損;而那一身猩紅的披風和頭盔上的紅絨飾物,更是除了好看之外就只有礙手礙腳的功能了。
亞特蘭和地獄犬毫不客氣的佔用了其中一輛馬車,一人一狗悠閑的坐在車頂,懶洋洋的直想睡覺。但地獄火法師的名頭,就在西蘭卡就足以抵得上一百名城衛軍士兵的威懾力,就算亞特蘭任事不做,單隻要看到地獄火法師和他的愛犬,所有人都明白這三輛馬車的份量,紛紛讓開一條大道,竟連「喝道」的儀式也省下來了。
渡口並不大,這一條小河寬不過數十米,深僅兩三米,僅可供小型快船進出。此時渡口連同上下游已被斯達克帶來的人馬完全封鎖,除了那條式樣奇怪,裝飾華麗的精緻小船,渡口前的小河裡連條木柴也找不到。
士兵們默不作聲的排在道路兩旁,昂首挺胸個個精神十足,任由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額角滴下。不多時,小船上掀開帘子,一陣微風撫來,一個長發女孩搶先一步跳了出來。
這個女孩年紀大約和亞特蘭一般大,身材纖瘦,舉手投足充滿活力,背著手好奇的左顧右盼,彷彿從來沒有出過門一般。女孩不算十足的美女,但膚色白晰,臉形透著三分嫵媚,七分倔強,一頭長發瀑布一般,黑亮亮的隨意灑在肩頭,連根束髮帶也不綁。最讓人心動的是那一雙眼睛,黑瞋瞋的,既活潑,又精神,讓人不禁想起淘氣的小貓,忍不住想要疼愛她。
「想不到小小的西蘭卡,也有這麼精神的士兵……咦?地獄犬!」女孩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渡口格外的鮮亮,突然這淘氣的女孩發現了亞特蘭腳邊趴著的地獄犬,竟是吃了一驚,小貓一般向後一縮身子,一道風刃已是應手而出,直衝狗狗的肚子而去。
女孩的魔法能力比起亞特蘭要強得多,這一道風刃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準頭都讓亞特蘭不免有些臉紅。不過這樣的風刃想對付地獄犬還是太勉強,狗狗懶懶的打了個滾,那道風刃咔的一聲斬在亞特蘭腳下,將地面斬出一道淺淺的刀痕。
「莉麗亞,不要緊張,那是迷途者呀。」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小船中傳出,帘子似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揭起,那聲音的主人一欠身鑽出了船艙,舒服的伸了個大懶腰,「老骨頭不中用咯,才坐了這幾天船,就全身不自在咯。」
那老人身材普通,相貌普通,聲音也普通,一頭亂髮稱著那普通的臉形,以及那一襲有些髒亂的魔法師長袍,真看不出這會是什麼重要人物。唯一與眾不同的是,這老頭一雙眼睛竟是那樣的黑得透亮,彷彿能看穿一切的透亮。
亞特蘭想起斯達克請自己加入城衛軍的目的,不由一笑,帶著狗狗迎上兩步,禮貌的行了一禮,從容的請教道:「大師怎麼稱呼?主官只說您是重臣,卻不告訴我們是誰,讓我們一陣緊張……我們有榮幸知道您的尊諱么?」
老人呵呵一笑,正要答話,那淘氣女孩搶先說道:「這是我師父,魔法師協會元老之一,皇室的教導者,學政署首席顧問,格拉德**師!」說完眨著眼,上下打量著亞特蘭,大約也從來沒看過有他這樣和大師說話的青年吧?
「孩子,你的迷途者是從哪裡來的?我很久沒有看到成功的迷途者了,尤其是地獄犬這樣充滿野性的魔物。」格拉德**師微笑著問道,竟全沒在意周圍的士兵和斯達克,只盯著狗狗的血紅眼睛發怔。
「大師……什麼是迷途者?」亞特蘭為難的問道。
大師疑惑的望了亞特蘭一眼,回頭看了女孩一眼。女孩立刻歡快的叫嚷道:「這是常識呀!迷途者,是召喚異界的魔物的魔法過程中,因為魔物自身的意志,以及某種強烈的魔法異動,比如人為的強力魔法干擾,而製造出的違反召喚規則的召喚獸。也就是說,它不再依賴於召喚魔法,而直接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就像一匹馬,一隻狗一樣,成為物質界的一員了。」
亞特蘭望了狗狗一眼,地獄犬嗚的一聲歡叫,瞪著亞特蘭撒歡兒咧著嘴吐著舌頭,惹得女孩撲哧一笑。亞特蘭這才回過頭答道:「雖然我還是不太明白……不過狗狗是我召喚出來的,然後……我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它就這樣呆在這裡,回不去了。」
老人怔了怔,自語道:「難道……傳聞是真的……」
「嗯?」
「呵……沒什麼,我們走吧。」老人回過神來,拉著亞特蘭的手,竟不理會一直在旁插不上話的斯達克,拉著亞特蘭徑直上了頭一輛馬車,兀自嘴裡不停的詢問著亞特蘭種種雜事。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這邊,女孩顯然對一身戎裝的帥哥斯達克比較感興趣,見師父拉了亞特蘭的手,於是走到斯達克的身邊,挨著他仰視著斯達克的臉輕快的追問道。
「斯達克。城衛軍西區分隊長。」斯達克稍稍向一側讓了半步,紅著臉回答道。
女孩吃吃笑著,貼近斯達克,指著自己的鼻子小聲道:「我是莉麗亞·;祈拉德。魔法師行會裡最厲害的見習魔法師哦。」
斯達克生性靦腆,除了三兩知己好友,對外人一向不太說話,更何況眼前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呢?斯達克含糊的應了一聲,加快兩步幾乎是小跑的來到馬車前,打開車門,紳士的行了一禮。
女孩略遲疑了一下,矜持的伸出右臂,在斯達克的攙扶下登上馬車。她動作優雅從容,竟和之前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模樣判若兩人,全然一派大家閨秀風範。斯達克微微怔了怔,這才發現按照慣例,自己似乎要同這位女士同乘一車……
「這麼說,你沒有師父,你的魔法能力全來自天生?」格拉德眯著眼,用一種奇特的眼光打量著身邊的青年,和他腳下懶洋洋的寵物。
亞特蘭並不敢完全信任眼前的老人,他只說自己的魔法是自學的,而地獄火的力量則來自天生的異常體質。至於那面玉璧,亞特蘭決定任何人也不說,將這個秘密爛在心裡。
「很好,很難得看到你這麼聰明的孩子,竟然沒有師父的指點,也能達到這樣的成績……如果不嫌棄,我可以指導你一些小技巧,希望對你有所幫助。」格拉德眯著眼微笑道。
「多謝閣下厚愛。不甚榮幸。」亞特蘭點點頭,興奮中不乏禮貌,向著格拉德致謝道。
「大師,您在西蘭卡的行程……可以預先告訴我嗎?為了保衛工作的萬無一失,我希望能預先安排一下。」亞特蘭輕聲問道。
「沒什麼特別的,孩子。」格拉德向後一靠,望著車頂怔了好一會兒,這才回答道,「我來的目的是為了這裡的資源。陛下決意與伊斯特王國開戰,作為魔法師協會的元老會成員,我必須為魔法師們所需要的原料資源做一個統籌安排。」
亞特蘭敏感的察覺到,這位身份不凡的老者,對於這場戰爭並沒有丁點的好感。但自己的身份太低,也不多說什麼,只點點頭回答道:「西蘭卡的原料種類和產量都相當出色,如果只是需要這方面的信息,我就有紀錄。三年之內的各種原料產量和銷量,我明天就可能給您一份詳細的報告。」
格拉德微微一怔,撫著雪白的鬍鬚笑道:「你倒是有心啦。坦白告訴你吧,我來西蘭卡是為了避禍的。我壓根不在乎肩上的差使。我是主和派地位最高,名聲最響,也是反對最激烈的大臣……此時大局已定,這場戰事大約無可挽回了。」
格拉德的話有點語無倫次,但亞特蘭倒是聽出了其中一點玄機。格拉德是主和派,大約被帝都的主戰派官員和將領所壓制,眼見大局已定,所以乾脆離開帝都散心。所謂避禍云云,大約只是隨便說說,一來格拉德身份崇高,二來**師的實力深不可測,所謂的禍恐怕有些過份吧?
想到這裡亞特蘭並不答話,只是拉開車簾扭頭望向窗外。樹影婆娑,一陣陣微風帶著一絲涼意,將這秋日最後的一團燥熱沖淡了不少。馬蹄聲不急不緩的響著,周圍安安靜靜的,甚至連行人也未曾見到一個,讓人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大師,您沒有帶從人么?」亞特蘭忽然心中一動,問道。
「這個,不需要的。」格拉德神秘的笑了笑道,「作為**師是有很多好處的,像你的地獄犬一樣,我也有很多可靠的幫手哦。」
亞特蘭有些尷尬,畢竟他對魔法世界的了解,只有那區區十幾本初級讀物而已。相對於龐大的魔法知識體系,那些只不過是浮在水面的冰山一角而已。亞特蘭深知自己還有很大的空間可以挖掘……只不過,亞特蘭,你真的決定要成為一名真正的魔法師了么?
地獄犬突然暴燥起來,仰起頭不住的亞特蘭不免緊張起來,卻是從懷裡摸出一柄短劍。這讓格拉德大師有些吃驚,畢竟作為一名魔法師,不攜帶魔杖已經是極度自信的表現了,而使用金屬武器更是嚴重違反了魔法的常理。格拉德心想道,眼前的這名半大孩子,真的是預言中的那個人嗎?
亞特蘭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格拉德,他的全部精神,已經完全漫延到周圍,將自身超人的五感和野獸般的直覺發揮到極致,甚至和自己的魔寵心靈共鳴一般,彷彿將地獄犬的感官也納入了自己的精神力中,周圍的一丁點動靜,都清晰可辯……那種感覺真是美妙至極!
「大師,您說的避禍,原來不是說著玩的。」亞特蘭突然睜開眼笑道,「對付一個強大如您的魔法師,果然還是用殺手最有效呀。」
格拉德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哈哈大笑起來,半帶調侃著說道:「看來我這把老骨頭還是挺值錢的。年輕的魔法師,我就把我的性命,交付到你的手上了。」
亞特蘭微微一笑,拍拍地獄犬其中一個腦袋,漫不經心的回答道:「您多慮了,來的不過是附近雇來的幾個小丑而已……您大約不知道,雖然我是魔法師,但我同樣是殺手的剋星。」
說話間,亞特蘭從腰包中掏出一小瓶碧青的藥水,毫不可惜的灑在那柄普通的短劍上。立刻一道濃濃的白煙籠罩了這柄短劍,轉眼間,那普通的劍竟變得異常鋒利,帶著著強烈的白光,發出陣陣渴血的歡呼聲。
「強效鋒利藥劑……不簡單,這種藥水配方並不複雜,難就難在配製過程中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發生劇烈的爆炸,不是對自己的鍊金術有絕對自信的高手,是不會冒險配製這樣的藥劑的。」格拉德想道。
其實以亞特蘭靈活而穩定的手指,和多年的殺手生涯磨練,再加上天生的聰明,或許能算得上是配藥的高手,但說到絕對自信卻還差了一點。但亞特蘭最大的優勢在於,在玉璧的地獄火之力的保護下,就算偶爾爆炸了,對他也不過是小小的外傷,這就是亞特蘭以魔法學徒的水平,能製造大藥劑師也不敢輕易嘗試的藥劑的最大保障。
讓格拉德震驚的事還不止於此,亞特蘭將短劍順手插在伸手可及的廂壁上,從腰包里又掏出一打十字飛鏢,同樣沾上鋒利藥劑,整齊的排放在手邊,一切準備好了,亞特蘭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看了驚訝中的格拉德,不由笑道:「大師或許第一次見到我這樣離經叛道的魔法學徒吧?」
格拉德自失的一笑,轉臉望向這一邊的窗外,只見大道兩邊空無一人,馬車正徐徐駛向瑪西里奧侯爵的私人莊園——位於城郊不遠的「銀色莊園」。野蟲的鳴聲仍然咕噪,悶熱的天氣仍然肆虐,但時間卻已快入秋,這樣的燥熱持續不了太久……
格拉德正走著神,亞特蘭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肩頭,猛力向前一壓。就在同時,一道黑影呼嘯著迎面而來,險險的擦著格拉德的白髮,竟將整個車廂的頂部斬斷,迎風飛起。明晃晃的日光立刻毫不留情的照耀著馬車內的兩名魔法師。
「保護要員!」士兵們略有些驚慌,卻不忙亂,紛紛跳下馬匹,抽出武器擋在馬車之間,那幾十匹戰馬也默契的圍成一圈,將三輛馬車團團包在當中。
斯達克那邊也平安無事,他的長劍瞬間即將那飛掠而至的黑影整個斬成四片,此時正保護著受驚的莉麗亞站在車廂中殘片中,警惕的望著四周。女孩怯怯的拉著斯達克的腰帶,躲在他的身後不住發抖,卻又忍不住好奇心探出頭來張望著。
亞特蘭是現場最平靜的人,他拉開破碎的車門,扶著格拉德慢慢走出馬車,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看起來竟是如同陪著老人回到自己家中一般隨意安詳。就連一向自認為冷靜的斯達克,也不得不佩服亞特蘭的心理素質。倒是格拉德**師,一直低著頭喃喃自語,好像被嚇壞了。
亞特蘭四周望了望,攻擊開始於大道兩邊的屋頂,此時襲擊者大約已經換了位置,正潛伏著等待著機會。看看地上殘留的兇器,居然是兩面特大號的迴旋鏢,寒光光閃閃的,彷彿是用某種特殊的方法射出來的,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將堅硬的楠木馬車輕易的切成兩片。
亞特蘭卻不是太在意,對手的力量相當不錯,潛行的能力和攻擊的速度卻一般,他有足夠的把握在對手攻擊前將他殺死……但亞特蘭明白對手不會這樣容易的失敗。對付格拉德這樣大的獵物,當然不能使用太差勁的獵手。
寒光一閃,隱約是在左後方,亞特蘭頭也不回的嗯了一聲,地獄犬啊嗚一聲長嘯,帶著一道黯淡的火焰呼嘯而去,以驚人的高速跳上那個可疑的屋頂。轉眼間已消失在那成片的房屋陰影間。
寒光又是一閃,正右方突然出現的一個巨大的人影,一襲黑衣包著頭臉,扛著一架特大號的古怪裝置,瞄準格拉德的方向扣下扳機。此時大多數人的注意都隨著地獄犬的動作放在了左後方,當這個高大身影射出他的武器時,竟無人來得及阻擋!只有亞特蘭,漫不經心的伸出右手,露出其中的一團黑色火焰。
扳機扣動,那奇怪的裝置噴的射出四十九支鋒利的標槍,暴雨一般罩向格拉德和附近的士兵。那樣的力量,那樣的速度,恐怕……就在我來不及說明這些標槍的時候,亞特蘭的右手中熾熱的地獄火轟然綻開成一團火球吞沒了對手的武器,一瞬間這些標槍紛紛炸裂成萬千碎片,燃燒著墜落一地,兀自有不少哧哧冒著白煙。
短劍仍然插在馬車上,那十多枚飛鏢仍然整齊的排在車廂中的長椅上,亞特蘭仍然是一臉的漫不經心。見屋頂上的黑影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樣子,亞特蘭不急不忙伸出左手扣上了一枚十字飛鏢,轉向那名高大的黑影,露出一種令人心寒的笑容。
「上一次,襲擊斯達克的傢伙,也是你的同伴吧……」亞特蘭一字一字清晰的咬著字眼道,「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還有傳說中的星散之弩。那麼,就讓我指引你們去地獄吧,以地獄的火焰,開始你們的葬禮。」
那巨大的黑影扔下肩上的巨弩跳下房頂,不知怎麼就從身後摸出一面一人高的鐵板,雙手持著,大步沖向亞特蘭,卻不答話。兩名士兵挺著長槍上前阻擋,被那巨大的武器呼嘯捲起,竟是軟綿綿的騰空飛起,口吐鮮血著摔落牆角,顯然已經死去。估摸著,這一面鐵牌竟有六十多斤重,加上巨人本身的體重,他竟然還能站在屋頂之上?
亞特蘭閉著眼,拈著那枚手裡劍,開始用灼熱的火焰賦予那枚武器致命的溫度。此時那巨人如同撞球一般,將幾名擋住去路的士兵輕而易舉的撞飛。三步兩步,這名大漢已經雙手持盾橫在胸前沖近了亞特蘭,那沉重的鐵板眼看就能夠得著亞特蘭的身體了。
「想用盾牌解決我么?」亞特蘭卻是微微一笑,「你太小看我了。」說話間,那枚鋒利的十字手裡劍帶起一抹淡淡的火影,叮的一聲射在大漢面前的鐵板上,火星四射間,這不起眼的飛鏢竟然穿透了笨重的盾牌,徑直吻上了大漢的咽喉。
大漢的咽喉喀喀作響,突然噴出一股粘稠的血箭,將面前的士兵染得一身通紅。那沉重的鐵板再也無法揚起,重重的掉落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還沒結束么……」亞特蘭額頭微微見汗。一連兩次使用地獄火的力量,玉盤中的火蜥蜴鱗片的力量差不多已經消耗得精光了,而當著格拉德**師的面,亞特蘭怎麼也不願意顯露出自己最大的秘密,只是強忍著等待著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出現。
斯達克被女孩緊緊扯著盔甲的束帶,一時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得帶著不住發抖的莉麗亞向亞特蘭靠緊了兩步,將莉麗亞和格拉德置於兩個人共同的保護之下。亞特蘭感覺到同伴的靠近,心裡不由自主的一陣輕鬆,笑道:「斯達克,我的力量大約到此為止了,接下來要看你的了。」
屋頂,地獄犬猛的一聲咆哮,咬著一支纖美的手臂向個一拖,不知從哪裡扯出一個清秀的黑衣女子,倒拖著從房頂重重的扯下地面。那女子只發出半聲慘叫,另一個狗頭已經及時的在她的咽喉上補了一口,將她雪白的頸子一口咬斷。那女子立刻沒了氣息,軟軟的側過臉來,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不甘的死去。
格拉德不引人注意的嘆了一口氣。地獄犬是一種很有用的生物,它們的目光幾乎能讓大多數人類失去意識,敏捷的速度和爪牙的攻擊力同樣也是致命的武器,但它們卻太過凶暴嗜血而難以控制。那名女子身手不錯,隱藏得也很好,但在地獄犬的目光注視下幾乎沒有還手的餘地就被殘忍的殺害,可見這兇殘的魔物是何等的強大。奇怪的是,那名實力普通的青年魔法師,怎麼可能控制得了這樣一個魔物呢?
地獄犬怔怔望著女子的屍體,似乎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那蒼白嫩滑的肌膚和鮮紅的血,同樣很能刺激這魔物的食慾。就在此時,亞特蘭輕輕的彈了彈指,地獄犬立刻聽話的跳到主人的身邊,討好的搖著尾巴,沖著亞特蘭嗚嗚叫喚著。
「斯達克,還有一個,這才是我們最危險的對手。」亞特蘭拍著狗頭,提醒道,「看著同伴們一一失手被殺,他幾乎連呼吸和心跳也沒有一點異樣,平靜得連狗狗也察覺不到。」
「奇怪的組合,你知道這些人么?」斯達克大約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奇怪的對手,問道。
「那個大漢天生的勇力,這兩面巨型的迴旋鏢大約就是他的武器,肩上的巨弩是特製的,同時發射四十九小標槍,大約沒有什麼目標能逃得過他這兩輪攻擊。那塊鐵板一樣的東西即是武器也是盾牌,不過這種笨重的東西大概是臨時找來的廢鐵……」
「那名女子帶有專門的手套口罩,顯然擅長用毒,也許是打算等風力大一些時,使用毒霧之類的武器讓我們失去戰鬥力……大約她發覺了,格拉德大師和莉麗亞小姐是風魔法師,這才一直沒敢動作。」
「最後這名對手,能將所有氣息隱藏得毫不外泄,甚至連地獄犬也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可見其實力。」亞特蘭最後說道,「要不是在這名女子死的時候他的呼吸稍稍波動了一瞬,恐怕我還不知道這裡還有最後一個殺手。」
「等等,亞特蘭,那名大漢,那麼大的個子,怎麼可能藏在屋頂上?他的體重和那些武器的重量,足有兩百公斤!」斯達克小聲問道,「我從來沒有想像過,會在西蘭卡遇到這樣的對手。」
亞特蘭冷冷一笑回答道:「這是伊斯特某個秘傳的殺手流派,他們擁有神奇不可思議的能力。那大漢使用的似乎是類似是一種改變重量和體積的秘術,那女子使用的則是毒術,而我們現在最危險的敵人,使用的則是隱藏氣息的秘術。」
「不可思議,這樣的力量,這樣的特技……」斯達克聽得入神,一邊自語道。
猝然間,面前的地面發出一聲清脆的破裂聲,一道黑影怒龍一般撥地而起,極快的從半空中直撲向格拉德。亞特蘭連手都來不及舉起時,那黑影已撲近格拉德的髮絲,強勁的風吹得老法師的白髮微微揚起,眼看就要被那不知名的黑影所擊中。
一直毫無動靜的老魔法師突然露出一種有趣的表情,不知何時,這名身份高貴的老者,已經凝集起如此強大的力量,只見一股凌厲的狂風呼嘯著出現在格拉德的頭頂,毫無徵兆的轟然向四面八方狂涌而去。那黑影竟被這股烈風吹得煙消雲散,一點渣也沒留下。
烈風狂怒的捲起成一道黑色的龍捲風,在高空彙集成一團噴涌的氣流,漸漸形成一個巨大的龍頭,嘶吼著低下它高貴的頭顱,沖著地面噴出致命的吐息,將堅硬的石塊柔軟的泥土一起炸得轟然飛濺。誰也沒想到,格拉德的魔法力量,竟然是如此的驚世駭俗!
被炸裂的地面中,赫然躺著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睜大了雙眼七竅流血,大概是連內臟都被格拉德恐怖的魔法攻擊震爛了。好在士兵們見慣了亞特蘭的作戰方式,這樣的場面還不至於讓他們感動不適。
格拉德不太滿意的搖了搖頭,回頭望著亞特蘭笑道:「太久沒有活動了,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了,其實有一半的力量就足夠用了。」
亞特蘭心裡一動,望著自己的手,想道:「格拉德**師莫非是在提醒自己,使用魔法應該留有餘地么?若是之前的地獄火爆彈稍稍減輕些力量,也不至於這麼快就耗盡全部的魔法力了。」
「看起來,格拉德大師,您說的禍,才剛剛開始呀。」亞特蘭苦笑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抬起頭說道,「這樣的刺客,絕不是普通人能夠役使得了的。」
格拉德並不答話,背著手望著天邊,久久不曾動作。風清雲淡,烈日當頭,誰能想像,接下來的狂風暴雨,將是何等的光景呢?
第六章風的寄宿
「亞特蘭,擅長地獄火的魔法師很少,你明白為什麼么?」格拉德一面翻閱著亞特蘭的藏書,一邊似乎漫不經心的問道。秋天近了,悶熱的天氣隨著不時降下的秋雨漸漸消退了,這天正是豪雨如注的惡劣天氣,無事可做的格拉德於是來到亞特蘭的實驗室參觀。
「大概是因為地獄火術的消耗巨大吧。」亞特蘭小心翼翼的用手中的刻刀在鐵板上深深的刻下最後一個符咒,一面隨意的回答道。
「說的沒錯呀……亞特蘭,以你的魔法力,居然可以施展出那樣程度的地獄火,真讓人難以置信!」格拉德嘆了一口氣道。
是的,格拉德來到西蘭卡城的第一日,亞特蘭就已經展示過那強大到驚人的魔法。那一地焦黑熔化的鐵汁足夠說明亞特蘭的地獄火有多麼恐怖。
亞特蘭不在意的回答道:「沒什麼,我只有在施展地獄火的時候才有那樣的爆發力。對了格拉德大師,關於您給我的這幾本書,我有些問題想問您……對了,莉麗亞呢?」
「她和你的那個小朋友在一起,也許是去街上淋雨去了吧。」格拉德臉上微微
「淋雨?」亞特蘭疑惑的怔了怔,聳聳肩說道,「真是奇怪的一對。」
……
「斯達克哥哥,我戴紅色的髮帶好看么?」
「好看……」
「斯達克哥哥,我應該買綠色的腕輪還是明黃色的?你看哪個好看些?」
「都好看……」
「斯達克哥哥,你為什麼不理我呢?我很討厭么?」
「不會……」
不用我解釋,大約各位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吧。斯達克一臉無奈的望著頭頂傾盆而下的大雨,手裡拎滿了莉麗亞相中的商品,正絕望的靜靜立在商店的門前,等待著暴雨的結束。
而莉麗亞卻似乎有無限的精力,她一邊用無數無聊的問題騷擾著這個靦腆的青年,一邊還意猶未盡的把玩著店內的珠寶飾物。這讓一向與士兵打交道的年輕劍客極不習慣,卻苦於自己肩上的任務,不得不緊跟著這個淘氣女孩保護著她。
「……將風的力量灌注於咒文之間,藉助火焰的力量點燃咒文的力量,即可喚醒你所需要的力量。亞特蘭,看得出來,你並不太重視自身力量的提高,而更著迷於製造強大的道具。」格拉德指點道。
「恐怕是的。事實上,我所追求的並不是強大,而有效。無論是魔法本身還是魔法創造的奇妙造物,只有讓它們發揮出應有的作用,才能體現它們應有的價值。您說是嗎?」亞特蘭抬起頭認真的反問道。
「或許是吧。你是一個冷靜而反應迅速的年輕人,也許這樣的道更適合你。年輕人,我覺得你一定會成為開創一個新局面的男人。」格拉德笑道,「你進步得很快。」
「仰仗於您的指點。」亞特蘭笑了笑,回答道,「您讓我少走了很多彎路。」
「對了,亞特蘭,你知道為什麼有的魔法師垂垂老矣,卻仍然紅光滿面,精神煥發,而有的魔法師年僅半百,卻一臉青紫,氣喘不已呢?」格拉德停了停,突然問道。
「這……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是因為魔法師的**因為太過安逸而退化了。但看到您和莉麗亞,我突然有些猶豫了……」亞特蘭想了一想,抬頭道。
「你說的沒錯呀,是**。魔法的力量是無止盡的,但魔法師本身,作為魔法的載體,媒介之一,同樣要受到**的限制。有的魔法師,為了最大限度的使用魔法的力量,而不惜損傷自己的身體,也有的魔法師,因為研究的進展緩慢而廢寢忘食,長期憤懣焦燥,或是傷心絕望,累垮了自己的身體,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這也是為什麼普通人會認為魔法師都是虛弱無力的病秧子。」
「但莉麗亞,卻是將魔法作為一種開心的遊戲,她絲毫沒有壓力,只是自由自在享受著這種樂趣。相反的,她反而能從魔法中吸取力量。你看,這個小淘氣,她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永遠長不大……唉,她要是真的永遠都這樣長不大就好了……」格拉德說著說著,突然長嘆了一口氣。
「至於你,亞特蘭。你擁有相當健康強壯的身體,你的戰鬥方式有舞蹈一般的韻律,而你的頭腦,更是有指揮官一般的冷靜英明。我認為你會成為非常出色的魔法師,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才……我擔心的是,你會不會因為力量的誘惑而迷失自己。」
格拉德說完,望著亞特蘭的雙眼,靜靜的看著。亞特蘭也沒有說話,平靜的回視著格拉德的雙眼。從年輕法師的雙眼中,格拉德欣慰的發覺了那一種混合著倔強,冷靜和懶散的神彩,而沒有他所害怕的野心和狂熱。格拉德大師自嘲的搖了搖頭,笑著坐下,繼續翻閱著亞特蘭的藏書,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亞特蘭聊著天。
手裡的魔導器也漸漸成形,與之前自己照著簡單圖紙瞎琢磨出來的東西不同,這個魔導器已經真真正正有鍊金術專家的水平了。亞特蘭滿意的望著手裡的小弩,稍稍掂了掂重量,將它插入腰包中。
……「雨停了。」斯達克望著漸漸稀落下去的雨點,頭也不回的說道,「莉麗亞小姐,我們回去吧。」
「才不要呢!斯達克哥哥都不理我,我就不回去!」莉麗亞撒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別再胡鬧了。」斯達克一個頭兩個大,無奈的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盯了莉麗亞一眼,大聲喝道:「你知道不知道就這樣出來有多危險?你知道不知道你若是出了事,我,亞特蘭還有整個分隊兩百多號人要擔多大的干係?!」
莉麗亞默不作聲的低下頭,眼眶裡滿是淚水打著轉,搓著手指抽泣道:「你罵我……嗚嗚嗚……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敢這樣大聲責罵我……」
斯達克臉上一變,上前一步一把抓向女孩的頭頂。莉麗亞怔怔的望著斯達克臉上焦急的表情和粗暴的動作,沒來得及開口,斯達克一把按住她的頭頂,將她整個人按倒在地,抱著她狼狽的滾向一旁。
周圍傳來兩聲尖叫和人群的跑動聲,莉麗亞抬起頭來,只見一排細長的鋼釘無聲的插進青石板地磚上,正閃動著藍幽幽的微光。斯達克早一躍起身,抽出腰間的長劍,及時的擋在了莉麗亞的身前,低聲呵斥道:「別發獃了,跟著我走!」
莉麗亞不敢再淘氣了,默不作聲的站起,伸手抓住斯達克的束帶,怯怯的打量著周圍。附近的行人店員早跑得一乾二淨,而偷襲的人並不見蹤影,但從那射出的鋼針的速度,力量和穿刺力看來,那名殺手的手腕擁有相當強的爆發力。
斯達克一手持劍,一手慢慢伸出,猛然一掀,將店內的一塊檔板扯了下來,握在手中當作木盾。這種柞木板製成的厚木板是用來保護貴重珠寶首飾陳列櫃的,那些昂貴的水晶玻璃陳列櫃,的確值得這樣厚重的保護。
很及時,木板剛剛橫在胸前,立刻就有四枚鋼針突突突扎進厚木板中,幾乎洞穿那堅硬的木板。斯達克這才看清,那種鋼針是一根兩頭尖的四棱鋼錐,中間有一小團木質的圓球,刻滿花紋,大約是為了增大磨擦便於投擲。看起來這種暗器並不是本地貨色,斯達克立刻想到兩天前襲擊格拉德車駕的殺手們!
「自由的風精靈韋茵絲,請將你的力量借給我!為我的夥伴,提供風的速度……」身後傳來莉麗亞清脆的聲音。剛才那個淘氣,膽小的女孩,竟然換了個人一般,熟練的捏著印結,召喚著風的力量。
斯達克只覺得兩耳一陣微鳴,彷彿整個世界的重量都變輕了一般。就在此時,又是一串鋼針迎面撲來。
斯達克大吼一聲,踏上前揮動長劍,那片閃亮的弧光帶起一陣尖銳的破空聲,準確的將那十多枚鋼針攔腰斬成兩段。看不出來,就在斯達克踏出一步的剎那間,他竟揮出了近十道弧光,斬死劍的威力,果然驚人。
「在那邊!」莉麗亞一聲驚呼,一道風刃甩手直奔那微微晃動的布幕。哧拉一聲響,那道布幕應聲裂成兩片,露出其中一條細不可見的金屬線,微微閃動著金屬的光澤。
「不好,是誘餌!?」斯達克望向布幕的方向時立刻想到了這一點,下意識的向後狠狠退了一步,一頭將莉麗亞撞飛出去。血花飛濺,一排五枚鋼針深深的扎入斯達克的體內,莉麗亞一聲尖叫,爬起來慌忙撲近斯達克,遲疑的伸著手,不知是該撥出那鋼針,還是獨自逃走,著急著只是哭。
「我沒事……針上沒有毒,沒有傷到要害。」斯達克吃力的支起身子,那一排針口立刻噴出一條艷紅的鮮血。似乎那四棱鋼針上,有某种放血的裝置,斯達克每動一下,都會有大量鮮血噴出,一時間染得附近的地面一片血紅。
「斯達克哥哥,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莉麗亞驚慌起來,趴在斯達克的身上,也不躲閃,也不抬頭,只是一個勁的哭鬧著。畢竟這還是一個沒出過門的小女孩呀。
「小心……」斯達克有氣無力的呻吟道,剛扭轉身子想要站起來,傷口又是一陣噴泉般的血箭。年輕的劍客立刻軟軟的倒了下去。
「斯達克哥哥!」莉麗亞尖叫道,手忙腳亂的從昂貴的絲質長裙上扯下一大塊下擺,胡亂包裹在斯達克的傷口上。但那沽沽流出的鮮血,很快將這潔白的裙擺染得通紅。
「就是這麼個女孩,值五千金幣么?」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名殺手。大約是見斯達克重傷倒地,這殺手一時輕敵,竟放棄了自己擅長的隱藏技術,這樣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斯達克的視線中。
「不用急不用急,中了我的四脈貫通之針,在鮮血流盡以前,是休想動一動手指頭的。哇哈哈哈………」殺手扯下蒙面的黑巾,瘋狂的大笑起來。之所以說他瘋狂,是因為他狂亂的眼神,他的面部肌肉的痙攣,不自覺的出賣了他的內心。
「你竟敢……用這麼危險的東西……傷害斯達克哥哥!」莉麗亞緩緩的站起,一字一頓的,咬牙切齒的說道。
……「亞特蘭,你好像對武器有某種特殊的愛好呢。」格拉德穿著一身普通的吟遊詩人長袍,與亞特蘭並肩而行,「金屬會影響魔法師引導力量。這一條鐵律似乎對你無效。」
「我也不明白。」亞特蘭卻是一身法師打扮,騎在狗狗的背上懶洋洋的——他沒有什麼可隱藏的了,只要狗狗跟在他的身邊,西蘭卡城內就沒有一人不知道大名鼎鼎……或者是惡名卓著……的地獄火法師亞特蘭閣下。
格拉德呵呵一笑:「你身上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了,有時候我懷疑,你真的是人類么?」
亞特蘭微微一怔,大笑著回答道:「說不定,或許我真的和狗狗一樣,是來自地獄的魔物也不可知……那個誰!不要看,就是叫你!給我過來!」
正在狂奔的城衛軍小隊長這才注意到騎在狗狗背上的亞特蘭,嚇得渾身冷汗,幾乎是飛的跑到亞特蘭面前,精神十足的行了一個軍禮。
格拉德被亞特蘭這突然喊出的一嗓子嚇得一怔,這才看見那一隊急行軍一般狂跑而來的士兵,有些疑惑的望了亞特蘭一眼。亞特蘭也不起身,盯著那名小隊長的雙眼,急急問道:「什麼事?跑得這麼急?」
「珠寶店有人行兇,據報斯達克隊長正在裡面,我們趕去支援。」那名小隊緊張之下一長串話毫不停頓的脫口而出。聽得亞特蘭略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笑罵道:「帶路,我陪你們去。」
士兵們在前頭跑著,亞特蘭回過頭望向格拉德,卻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的擔憂,低聲道:「大師,我怕斯達克和莉麗亞會有危險……」
「危險么……」格拉德卻不答話,望著遠處驚亂的行人,同樣低聲道,「亞特蘭,也許你小看了莉麗亞。」
「莉麗亞……」亞特蘭低聲重複了這個名字,「莉麗亞·;祈拉德……難道她是……」
強大的風沿著街心迎面撲來,亞特蘭連忙拍了拍狗狗的背,地獄犬嘶吼著向著一躍,迎著那股強風的來源猛撲而去。
風是從珠寶首飾店中傳來的。失去控制的烈風呼嘯著捲動著行人的衣襟,搖晃著路旁的樹木,發出陣陣轟鳴聲。亞特蘭掙扎著睜著眼,隱約看到在那暴風的中心,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站在店鋪中央,周圍風平浪靜,連衣帶也未曾揚起,但近在咫尺的門前,卻是狂風襲卷,幾乎將那一排商鋪都要揭起。
「莉麗亞!」亞特蘭咬咬牙,看準風的方向,靈巧的疾步插進。地獄犬卻是仗著自身強大的力量猛衝入風暴當中,恰恰在亞特蘭之前撲入,為他撕開一個缺口。亞特蘭帶著狗狗,趁著這個缺口未合擾前擠進了風暴的中心。
那些駭人的狂風,只不過是莉麗亞手中操控的風蛇泄露出的部份「微風」而已,可想而知,這條風蛇的身體內是怎樣激烈的狂風縱橫。莉麗亞若無其事的望著亞特蘭,手裡的風蛇似乎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亞特蘭不由大吃一驚!莉麗亞那小小的身體里竟然隱藏著這樣難以置信的力量。那個可憐的殺手被這股強烈的氣流拋來拋去如紙拈兒一般,大約早已經沒了氣息。而莉麗亞的臉上,卻是一種玩弄獵物的殘忍笑容,讓亞特蘭覺得不寒而粟。
「莉麗亞……你不是莉麗亞。」亞特蘭低聲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莉麗亞·;祈拉德,偉大的風神使者,風之精靈韋茵斯謄顧的指名者。」女孩猛的睜開了眼睛,那一雙黑瞋瞋的雙眼,竟然如同亞特蘭所害怕的那樣,整個兒變得一團光彩流轉的黑色寶石,閃動著妖異的光芒。
亞特蘭來不及多想,看莉麗亞的樣子,似乎就要將攻擊目標轉移到自己身上了,年輕的殺手靈巧的沿著女孩劃過一條精密的弧線,準確的繞到女孩身後伸手可及的地方一掌斬向她的頸間。
強大的魔法師立刻變成了原先那嬌蠻任性的女孩兒,軟軟的倒在斯達克身上。失去控制的風元素嬉笑著散去,混亂成一團的街道終於緩緩恢復了正常。只是這家首飾店,已經幾近於廢墟了。
「魔法師畢竟還是很脆弱呀。」亞特蘭苦笑一聲,連忙蹲下,飛快在掏出兩根尖細的金針,插在斯達克的身上。說來也怪,這兩枚金針一刺入斯達克的體內,那原本汩汩湧出的鮮血立刻緩了下去。
亞特蘭急燥的將腰包扔在地上,一骨腦將其中的東西全倒了出來,飛快的挑起兩枚藥丸塞在斯達克的嘴裡,這才撥出那四支要命的鋼針。
敷藥,止血,包紮……亞特蘭的動作敏捷熟練,哪裡像一個魔法師,恐怕成天與外科打交道的軍醫也沒他這一手本領。很快的亞特蘭已經將斯達克的傷口大致的處理好了,這才軟軟的倚在兩人的身邊,對著狗狗一笑。
不遠處,那偷襲者仍然軟綿綿的掛在店鋪的櫃檯上,大約全身筋骨都已被那陣狂暴的烈風擰斷,此時滿臉是血,早已沒了氣息。但從他那特別的裝束,和手中奇特的暗器,亞特蘭還是想到了那熟悉的名字:伊斯特殺手行會……
「四脈貫通之針……我知道這種東西。」亞特蘭一邊給斯達克削著水果,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道,「那種暗器有特別設計的血槽,因此打造起來非常困難,一般只有特別的部隊才會有這樣的裝備。」
莉麗亞活動著粉頸,嘟嚷了一句什麼。斯達克微微一笑,道:「我還要多久才能復原?」
「四脈貫通之針可不止是放血那麼簡單。你的肌肉、血管,和筋骨在它的穿刺之下會留下很多難以癒合的細小傷口。因此你的麻煩才剛剛開始而已。」亞特蘭冷笑道,一邊故意盯了莉麗亞一眼。
「斯達克哥哥,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聽你的話……嗚嗚……」莉麗亞怔怔的想了一想,立刻明白亞特蘭的意思,又嗚咽起來。
「沒事的……保護你是我的職責嘛。」斯達克最頭疼的莫過於莉麗亞的哭鬧了,見女孩又開始墜淚,狠狠盯了亞特蘭一眼,連忙安慰女孩道。
「你不生我的氣了么?那你要快點好起來哦?!」女孩破啼為笑,擦了擦眼,撲在斯達克身上撒嬌的叫嚷道。
亞特蘭無奈的一笑,轉身離開了病房,順手帶上了房門。
「狗狗,你守在這裡,除了軍醫和我,誰也不讓進。」亞特蘭拍拍狗頭,得意的笑道,「就讓斯達克好好享享福吧,這個愣小子!」
「亞特蘭。你來一下。」不遠處,顯然已經等待好久了的大師招招手示意著,將亞特蘭叫到身邊。
「大師。」亞特蘭叫了半句,彷彿被什麼梗住了一般,停在那裡只是擰著眉說不出話來。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格拉德嘆了一口氣道,「是為莉麗亞,還是為斯達克?」
「襲擊你們的殺手是伊斯特王國的殺手行會。」亞特蘭沒頭沒腦的回答道,「您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伊斯特王國……他們也願意幫助主戰派么?看來殺手們似乎很期待這場戰爭啊。」格拉德道。
「我在伊斯特呆過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他們參加了刺殺,則證明他們的態度,是渴望借著這一場戰爭鞏固他們的地位和利益,且有很大的獲勝把握……」亞特蘭沒有答話,徑直說了下去,「殺手們冷酷無情,但並不會愚蠢到拿自己的國家作賭注。這不像是他們一貫小心謹慎的作風。」
「你很了解他們么?」
「是的,我很了解他們。大師,您應該猜得出我那一套十字手裡劍和慣用的幾種武器的來歷吧。」亞特蘭轉向格拉德,盯著他的雙眼道,「您願意相信我嗎?」
「當然,這麼做對我,對威斯特一點壞處也沒有。」大師呵呵笑道,「你果然與眾不同,我對你越來越期待了。」
「伊斯特與威斯特帝國不同。這裡的人重視力量,而伊斯特,卻注重於效率。威斯特帝國的騎士精神源遠流長,培養出無數的精銳騎士和勇敢的士兵。而伊斯特人提倡戒急用忍,擅長培養神出鬼沒的斥侯殺手;威斯特帝國的魔法師擁有強大的毀滅力量,而伊斯特王國,卻有無數難以理解的秘術邪法。」亞特蘭繼續說道,「他們的秘術,遠比魔法更恐怖。」
「秘術……是依賴於精神力與**融合的技術,就像之前的幾個殺手所使用的那樣,有效,神秘……」亞特蘭望著窗外,「魔法給人力量上的震憾,而秘術,卻能讓人從心底感覺到涼意……」
「那你你的地獄火,是魔法,還是秘術呢?」格拉德問道。
「應該是魔法,也許不完全是。我不擅長從理論上解釋這一切,我只知道如何利用它。」亞特蘭含糊的回答道。
「大師,克斯特子爵大人傳令,讓您帶格拉德先生去城衛軍總部。」一個士兵匆匆跑來,打斷了亞特蘭的談話。不要驚奇於士兵滑稽的稱呼,在他們眼裡,不顯山露水的格拉德大師只不過是外來的貴族先生而已,而亞特蘭體現出的智慧和實力,才代表著他們尊敬的大師。
「蠢貨,有你這樣亂叫喚的么。」亞特蘭笑罵道,「我知道了,滾你的蛋去吧。」
「真難為你,能和這些粗俗的士兵如此的不著形骸,也能和高貴的貴族彬彬有禮,你竟是個變形蟲,在什麼環境下都可以安然潛藏下來……我想這就是你在伊斯特殺手行會裡學到的秘術吧?」格拉德調侃道。
亞特蘭不答話,伸手從靠在窗邊的清洗櫃里扯出一根掃帚,扯出其中的柄,掏出短劍三下兩下微微一修,就這樣握在手裡,回頭笑道:「走吧大師。」
「你這是……」
「身為魔法師,不帶法杖是炫耀力量的表示,我可不想在主官面前惹上麻煩……怎麼,我的魔杖不夠華麗么?」
格拉德大師愣了愣,立刻明白了亞特蘭的意思,和亞特蘭相視大笑起來,引得周圍的士兵一陣訝異的目光。
……「就是這樣。我認為亞特蘭不適合作格拉德大師的保護者,他太年輕太衝動,又掌握的是邪惡的地獄火……」一走進克斯特子爵的辦公室,亞特蘭就看見正唾沫橫飛的里克。
「格拉德大師,亞特蘭,你們請坐。」克斯特子爵身材不高,矮矮壯壯的鐵塔一般,烏黑的捲髮倔強的壓著額頭,幾乎和眉毛連在一起,怎麼梳理也分不開,那一對眉毛更是濃密的讓人想起油畫的畫筆,又粗又長的挑在眼框上,顯得十足的精神。
對於其貌不揚的克斯特子爵,亞特蘭倒是略知一二。這位主官是落魄貴族的後代,能走到今天的地位,全是在戰場上一刀一槍的拼殺而來的,最有名的事迹莫過於十一年前塔里奧大公叛亂,叛軍曾包圍西蘭卡城,當時的克斯特隊長帶一百輕騎兵夜襲叛軍大營,縱火燒糧橫衝直撞,將五萬叛軍攪得一團混亂,嚇得公爵驚慌失措退兵二十里,解除西蘭卡圍城之危。也正是因為這個功績,才有了今天的克斯特子爵。
「長官。斯達克隊長負傷了,有些事我想代他向您稟告。請閑雜人等先離開吧。」亞特蘭一向恭謙有禮,突然間這樣倨傲的針對里克,引得克斯特子爵微微一怔。
「里克先生,你先退下吧,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克斯特揮揮手,示意里克可以離開了。
「可是克斯特大人,家主人認為……」里克一手支著楠木手杖,比劃著仍然要說些什麼的樣子。亞特蘭微微冷哼一聲,手裡的「法杖」若無其事的指向了里克。可憐的里克早就吃夠了亞特蘭的苦頭,見他作態,慌忙調頭就跑,甚至連向主官告退的禮數也忘記了。
「蠢貨,要不是看拉代克的面子……」克斯特嘀咕了一句,這才回過頭望著亞特蘭道,「小傢伙,才來不到兩個月,你的風頭可把里克完全壓下去了。現在城衛軍里上上下下,聽到你亞特蘭的名字,可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咯。」
亞特蘭淺淺一笑,回答道:「大人不必客氣,有什麼吩咐請直說。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克斯特爽朗一笑道:「別聽那個蠢貨的廢話,真正的廢物點心,什麼也不懂又要裝……哦格拉德大師,對不住,我是廝殺漢出身,還是不太懂這一套禮儀,冷落了您。」
「大人,我也不套什麼虛禮了。格拉德大師遇襲的事我們調查過了,殺手來自伊斯特王國的殺手行會,已經發現四名中級殺手。」亞特蘭也不客套,直奔主題。
「伊斯特的殺手?怎麼會和他們扯在一起……」克斯特雖然有些粗,卻不笨,一聽之下立刻明白了亞特蘭的所指,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人,或許您知道,伊斯特最危險的莫過於殺手行會。眼下我們的麻煩很大,格拉德大師的安全,與您,斯達克甚至瑪西里奧侯爵有太大的干係,恐怕某人會幫助這些殺手,給我們製造一些大麻煩,以方便他攫取權利。」亞特蘭的話很明顯,克斯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誰。
「你有什麼想法么?」克斯特直接問道。
「格拉德大師應該離開西蘭卡城。」亞特蘭道,「名義上的離開。」
克斯特愣了愣,望向格拉德。格拉德也同樣不太明白亞特蘭的意思,望向亞特蘭。亞特蘭卻是懶洋洋的端起待客用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真是吊足了胃口。
「我打扮成格拉德大師,離開西蘭卡城。然後找個地方就此消失,讓所有人找不到大師的蹤跡,格拉德大師仍可以隱居在這裡。」亞特蘭解釋道。
「打扮成我?恐怕不那麼容易……」格拉德猶豫道,「再說,這也太危險了……」
亞特蘭微微一笑道:「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我還指望著您多一點時間指點我呢。」
「至於偽裝的方法……一會兒我就展示給你們看,保證連格拉德大師自己也認不出誰是誰。」亞特蘭微微一笑道,「魔法的奧秘,並不像看上去那樣簡單,是不是?大師?」
「但如果是伊斯特的殺手們,你有把握能瞞得過他們?或者,你有把握保護自己的安全么?」克斯特突然追問道。
「沒有。勉力一試而已。」亞特蘭漫不經心的回答道,「順便,好好用一用里克這個蠢材。」
第七章帝都之約
當亞特蘭回到斯達克休養的房間外時,這裡正圍著一大群人。「什麼事?沒有職事來這裡的,全給我記下名字!」亞特蘭大聲命令道。圍觀的士兵們紛紛行禮,慌忙逃回到各自的崗位,空出一條大道來。亞特蘭這才看見,波那達克子爵尷尬的站在地獄犬面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地獄犬不愧是邪惡的魔物,盯著子爵大人的雙眼,以它天生的怪異能力控制著子爵大人,讓他動彈不得。子爵身後那十多名便裝男子手持武器面面相覷,投鼠忌器的面對地獄犬竟毫無辦法。
「子爵大人,您這是?」亞特蘭好奇的走上前,拍拍狗狗的頭,問道,「這些士兵……」
波那達克子爵連忙解釋道:「聽說斯達克受了傷,我特意來探望他。只是您的魔寵……」
亞特蘭恍然大悟的拍了拍狗頭,笑著解釋道:「狗狗不太記得住人,大約是看到您這一隊士兵全副武裝的,所以誤認為敵人了吧?來來來,我給您帶路。」
波那達克眼裡波光一閃,顯然滿肚子的怒氣。原本,波那達克不過想看望一下斯達克,拉擾這位頗有潛質的青年軍官,卻被地獄犬的凝視瞪得僵立當場動彈不得。他帶來的一群人,又投鼠忌器不敢上前解救,害得子爵大人在此丟盡了臉。偏亞特蘭和格拉德兩人都是脾氣古怪而身懷毀滅力量的魔法師,他不能得罪過甚。
房門打開,莉麗亞竟趴在斯達克的床邊睡沉了過去,斯達克正一手撫著莉麗亞背上的長發,一手拿著一本小說,卻也閉著眼。大約是在給女孩讀書的時候,兩人一起睡過去了。也真是難得,門外沸反盈天的鬧著,他們兩人竟然如同嬰兒一般睡得死沉。
亞特蘭笑著走到床前,輕輕拍醒了斯達克和女孩。這剛認識不久的一對兒迷著眼醒來時,看到亞特蘭似笑非笑的臉,立刻反應過來,對視一眼一齊紅了臉。
……
「斯達克,雖然你的傷口不允許你做劇烈的運動,不過還是可以出門走走的。」客套一番送走了滿腹心事的波那達克子爵,亞特蘭肚裡暗笑,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對著斯達克說道,「明天,我們陪格拉德大師到北郊的青芽山脈去走一走,大師說要在那裡考察一下藥材。後天,我們護送大師前往索比特城。」
「這麼快就要走了?師父,我們在這裡多呆幾天好么?」莉麗亞眨眨美麗的眼睛,囁嚅道。
「恐怕不行。不過我會向瑪西里奧大人要求,把斯達克調到我的身邊做我的禁衛。你說好么,莉麗亞?」格拉德強忍著笑,問道。
「好呀好呀。斯達克哥哥……你怎麼了?」天真浪漫的女孩似乎沒聽出格拉德的調侃,望著斯達克那一臉通紅,一時間不知所措。
「好了兩位。事實上,我們只需要出門露個臉,然後再悄悄回來……談情說愛的事明兒再說好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亞特蘭忍著笑,一邊拍拍斯達克的手,一邊拍著莉麗亞的頭,認真的說道。
莉麗亞再怎麼天真浪漫,聽到這裡也明白過來了,羞紅了臉憤憤起身,揮起粉拳狠狠砸向亞特蘭。亞特蘭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邊躲閃著女孩的追逐一邊告饒,惹得斯達克和格拉德也笑成一團。只有一頭霧水的地獄犬,怔怔的望著強大的主人被這弱小的女孩追殺,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大人不好了!」正玩鬧著,門外傳來一名士兵急吼吼的叫嚷聲,「帝都……來人了!要見格拉德先生和莉麗亞小姐,說是什麼詔……」
「詔?難道是皇帝陛下的聖旨么?」亞特蘭怔了怔道,「難道,情況有變化?」
格拉德沉吟著,抬頭看了亞特蘭一眼道:「年輕人,也許,我們還有一絲希望阻止這場戰爭……莉麗亞,我們去會會這位宣旨特使!」
目送格拉德帶著女孩走出房門,亞特蘭轉向斯達克,坐在他的身邊,卻不言語,只是靜靜的盯著他,直盯著斯達克有些心裡發毛。
「亞特蘭,怎麼了?」斯達克忍不住問道。
「斬死劍……艾斯里奧的血統……你的身體與眾不同,你擁有**以外的力量,和超越常人的戰鬥感。」亞特蘭自言自語道,「莉麗亞擁有風的力量,她的體內寄宿著另外一個靈魂,就在你被擊倒之後,那種脫縛的力量幾乎將那名殺手撕成稀爛……我們三個,看來都不是普通人呀。」
「那個殺手不是被你打倒的?莉麗亞說她昏倒了……」
「是我打昏她的。她的力量超過身體的承受能力,所以……斯達克,格拉德一見我的面,就提到什麼傳說和宿命,卻又不肯和我明說。我想,難道我們三個年輕人,將要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驚天動地的變化么?」亞特蘭望著窗外,沉默下來。
斯達克卻興奮起來,一躍而起,雙眼中閃動著狂熱的光彩,怔怔的望著亞特蘭,說道:「我們?當然!我們應該開創一個更加進步的世界。沉重的苛稅,放縱的官僚,愚蠢的長子繼承權……就讓這一切見鬼去吧!」
「我的理想卻是平靜呀。」亞特蘭仍然望著窗外道,「我希望能有一個平靜的生活……斯達克,你的野心掩藏得很好,難得你有機會這樣說出自己的宏願吧。」
斯達克顯然沒有從那種狂熱中恢復過來,一手捉住亞特蘭的肩頭道:「是的。我要向上爬,我要掌握足夠的力量,來改變這一切!我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我要隨心所欲的自由!亞特蘭,我不需要瞞你,我知道你會幫助我達到這一切的!」
「很好,成為您的臂助,小生不甚榮幸。」亞特蘭微微一笑,扶著斯達克將他放倒在床上,「不過還是先把你的傷養好。」
兩人又斷斷續續的談了一些當今局勢,這讓斯達克很有些驚奇,亞特蘭一向深居簡出,成天埋頭在實驗室里度日,想不到談到政局經濟時,竟然能和自己有條有理談得頭頭是道。斯達克越發來了興頭,指手劃腳的把自己壓抑良久的想法一一向亞特蘭傾吐。
正說著話,格拉德帶著一臉迷茫的莉麗亞回來了。老人推開門,陰沉的臉顯得格外的蒼老,眼裡混合著憤怒和悲傷的波光,兩行未乾的淚痕從他眼角皺紋直到鬍鬚。
格拉德悶悶坐了一陣,抬起眼看見亞特蘭和斯達克又好奇又不敢開口的樣子,勉強的笑了笑道:「陛下召我回京述職。特使帶來老朋友的口信,說……因為兩名主和派官員在外地視察時被刺,因此陛下擔心我,讓我回帝都,重新考慮戰爭。」
「是您的朋友?」亞特蘭低聲問道,「奇怪的是,他們為什麼要多此一舉,明明主戰派已經占定了上風,為什麼還要冒險刺殺主和派官員?」
「陛下並不想開戰,他之所以派奧拉尼克和談,之所以下令備戰,只是因為……因為帝都的局勢複雜到令他不得不下這種冒險的決定。年輕人,威斯特帝國的麻煩,才剛剛開始……」格拉德神情複雜的望著兩人,解釋道。
莉麗亞對此並不關心,她見斯達克可以坐起身,且臉色紅潤聲音宏亮,已經很開心了。此時女孩乖乖的坐在斯達克的床上,一邊削著水果,一邊似懂非懂的聽著三個男人的談話。
格拉德若有所思的看了莉麗亞一眼,繼續說道:「你們兩個。我已經向陛下上表推薦,由你們擔任我的護衛將我送進帝都。然後我會在帝都的皇家騎士團和魔法師行會給你們找點差事。好好把握吧,年輕人,你們的前途不可限量。」
「只不過你們也要有心理準備。陛下召我進京,我們的對手必然更加重視我的性命,這一路上的危險,恐怕會賠上很多人的性命的……你們願意接受我的請託么?」
斯達克想也不想的點頭道:「身為艾斯里奧家族的一員,只許迎難而上,絕不容許畏難而退。」
亞特蘭淡淡一笑,懶懶的回答道:「算我一個,格拉德大師,在沒有把你的所有知識學完之前,我是絕不會允許別人取走你的性命的。還有,斯達克,你好像忘了莉麗亞了。」
女孩不由又是一陣羞赧,將削好的水果塞入斯達克的手裡,握起粉拳撲向亞特蘭——房內立時又是一陣笑聲。
「永恆的劍與魔法掌管宿命的毀滅,時間之輪中間代表命運的符號,以鮮血為祭禮,撕裂秩序與混沌的間隙。背負罪惡以消滅罪惡,隱藏於凡人中的兩位勇士,將為人類開創廢墟下的未來……」預言詩那悠揚的曲調和低沉的吟唱聲再次傳入格拉德的耳中。老法師望著房內的三個年輕人肆無忌怛的盡情玩鬧著,不由得一陣微笑,這三個年輕的孩子,究竟會給油鍋一樣一點即燃的局勢,帶來怎樣的變數呢?
炎武歷255年10月,兩名主和派官員被刺殺,皇帝陛下震怒。
皇帝陛下突然召集各地近百名官員入京,商議與伊斯特公國邊界問題。
斯達克·;艾斯里奧血統高貴,武藝出眾,擅於練兵帶兵,特調至帝都皇家騎士團,並順途護送格拉德**師進京。特此咨文。
西蘭卡城的貴族們被這一連串的邸報攪得一頭霧水,一向善於揣測聖意的官員們,竟然完全不明白陛下這一連串動作究竟有何深意,但瞎眼人也看得出來,帝都的局勢,的確已經不可收拾了。
金秋,的確的,這片秋色就如同成片成片在陽光下閃亮的金色世界,讓人從心裡感覺到那一種溫曖。剛剛入秋不久,日頭還是那麼明亮,但幾場透雨下過後,已全無夏日的炎炎,而是一種莫名的清涼。
此時正是清晨,大路上有五十名士兵保護著三輛馬車緩緩前進著。一個年輕男子正獨自一人坐在車頂,望著冉冉升起的旭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他的手心,一小團火焰正躍動著變幻著形狀,充分展現著主人出色的想像力和控制力。
「亞特蘭,你的控制能力的確很驚人。」一個清脆的女孩嗓音從腳下傳來,那是一個一頭長發,雙眼閃亮的可愛女孩,一個不算極美,卻讓人很有一種保護欲的女孩子。
「謝謝,莉麗亞,難得你沒有纏著斯達克而來看我,真讓我感動。」亞特蘭懶懶的調侃道。
女孩臉上微微一紅,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輕巧的飄浮起來,直坐到亞特蘭的身邊。
「亞特蘭,你知道嗎?你的身上,有和我一樣的氣息,那種寄宿的氣息……」女孩低頭沉默了好久,突然抬頭注視著亞特蘭的雙眼問道。
「我明白你的所指。」亞特蘭微微一笑,「你的身上寄宿著風之精靈韋茵絲,她就是你的另一個靈魂。只不過,我並沒有發現我身上寄宿著的靈魂呀?」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感覺到那種氣息而已。」女孩難得的沉靜,看起來和那個歡快樂天的莉麗亞判若兩人,亞特蘭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女孩,卻不答話。
「亞特蘭……魔法師協會的元老院里隱藏著一個預言,那是只有少數身份崇高的長老才知道的可怕預言。我……我害怕,我們……我們三個特別的人,會不會是預言里所提到的毀滅力量呢?」莉麗亞抬起頭,怯生生的問道。
「想不到可愛的莉麗亞也會偷聽壁角哦。」亞特蘭微笑道,「放心吧,無論是什麼預言,都只不過是含混其辭的文字遊戲而已。莉麗亞,斯達克這個木頭,現在對你怎麼樣?我可是很擔心他哦。」
女孩小臉羞得通紅,扭過頭去,好半天才大著膽子回答道:「你說的對,他就是根笨木頭!我對他好,他倒拿我當長不大的小妹妹,全世界就只有他看不出來我的心思……」
亞特蘭笑了笑,正要答話,不遠處一名士兵急沖沖的向著這邊跑來,一頭大喊道:「亞特蘭大人!前方有樹木塞道!」
斯達克的傷雖然已經不礙事了,但那些討厭的傷處卻不是輕易可以癒合的,因此大部份的職權都被亞特蘭不客氣的代行了。好在這些護送的士兵都是從城衛軍里抽調來的,也都或見或聽過亞特蘭的種種事迹,個個是言聽計從,聽話的像他的地獄犬一樣。
「你,你,你,帶上十五個人去清除樹木。你,帶十個人在附近偵察,帶上我做的響箭。其他人就地警戒。他奶奶的,我倒要看看,哪個兔崽子敢惹我們城衛軍!」亞特蘭示意馬車停下,一邊指派人手,一邊和士兵們像往常一樣說著粗口開著玩笑。
士兵們鬨笑著應了一聲,各自散去執行亞特蘭的安排。莉麗亞表情奇怪的望著亞特蘭,撲哧一笑道:「亞特蘭,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呢。有時候那樣彬彬有禮,有時候又這麼粗俗。」
亞特蘭也是一笑,回答道:「小傻瓜,士兵們都是平民出身,和他們打官腔,說文言,他們是不會和你親近的。我可不是純粹的魔法師哦。」
「我知道,你是一個大怪物。」女孩淘氣一笑,輕快躍下車頂。自由的風元素小心的保護著她,將她緩緩放下地面,這才四散著歡笑著離開。
士兵們賣力的肩扛手提,將塞滿大路的樹木石塊扔向路旁。亞特蘭坐在車頂,冷眼張望著,他的魔寵懶洋洋的躺在車輪邊抽著鼻子,也不知是在偵察還是在作著好夢。三輛馬車吱吱啞啞的停了下來,等待著道路的重新暢通。
斯達克是個謹慎的領導者,他選的進京路線一路上都是人煙稠密的市鎮,因此士兵們並沒有多少行李,倒是帶足了各式的武器。或大盾,或長槍,或弓弩,總之人人手上背上都有兩件以上的武器,只求萬無一失。
持著大木盾的士兵們整齊的圍著三輛馬車排成一個大圈,一手持刀背在身後,一手持盾扎在地上,安靜的注視著周圍的動靜。持長槍的士兵站在他們身後,挺著長槍作勢刺,最裡層的士兵則將武器背在身後,持著上好弦的腳蹬弩,隨便可以支援戰友們。
這樣的防禦陣相當穩固,士兵們受過嚴格訓練,舉手投足皆中規中矩,即使和正規軍相比也毫不遜色。這就是斯達克一手帶出來的部隊,可見這個年輕的劍客並不只是個出色的戰士而已。
「哧溜!」幾支響箭從不遠處射來,歪歪斜斜的射在大道兩旁。不待吩咐,一名腳輕腿快的士兵飛一般躍出陣形,靈巧的抄起那幾支響箭,準確的扔向亞特蘭。
「數量一百五十,裝備極差,不用太緊張,讓這些鄉下盜賊見識一下我們城衛軍的厲害。」亞特蘭看了一眼響箭上歪歪扭扭的幾道刀痕記號,大笑著喊道,「各位,記得斯達克的戰術嗎?」
「是!」周圍整齊的一聲回應,響亮,精神十足,士兵們的士氣為之一振。
正在清除路障的士兵們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卻不歸隊,只是拿起武器隱在樹后。此時,一群亂紛紛的盜匪們怪叫著揮舞著木棍,鐮刀和各種農具,從四面八方跑來。
「是農民……沒有一點軍事訓練,包圍的位置太遠了,等他們跑到這裡也累得差不多了。」亞特蘭冷笑道,「沒有盔甲,沒有武器,這樣一百多號人能做什麼事?」
「不要射擊!這樣的對手不值得浪費我們寶貴的弩箭。」亞特蘭大聲命令道,「對手很弱,不過不要輕敵。他奶奶的,要是敗給一群農民,你們也不用再當兵了,回娘家墾荒去吧!」
士兵們鬨笑著應了一聲。斯達克也在此時鑽出車外,扶著劍柄表情複雜的望著正嗷嗷亂叫的盜匪。
「斯達克,怎麼,手癢了?」亞特蘭笑道,「雖然你的行動是不會有什麼大礙,不過運動太劇烈的話,傷口可是會崩裂哦。」
莉麗亞跟著也鑽出車簾,扶著斯達克望著他英氣勃勃的臉,小聲勸說道:「斯達克哥哥,你回車裡去吧?」
斯達克臉上一紅,卻不答話,抽出劍大聲吼道:「西蘭卡的勇士們,用你的武器證明你的實力!大丈夫,只可勇進,絕不退縮!」
比起亞特蘭擅長放鬆情緒,斯達克更善於鼓舞士兵的銳氣,單單一句話,士兵們立刻激動起來,不約而同的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大聲吶喊起來。
「莉麗亞,不用擔心,只是指揮而已,不會有事的。」斯達克滿意的望著士兵們的反應,一邊頭也不回的低聲說道,「你去亞特蘭那邊吧,準備魔法支援我們。」
「斯達克,只是饑民暴亂而已,注意點分寸。」亞特蘭提醒道。
「我明白。」斯達克面無表情的望著正在逼近的農民軍,嘴角微微」
「我只是擔心你用慣了那種殺氣十足的劍法,會習慣比較殘酷的作風罷了。」亞特蘭笑道,「看起來我想錯了,你更適合冷靜如冰的思考方式呀。」
斯達克靜靜的等著敵人的接近,並不下令。很快的,那群難民一樣的盜賊已經跑到面前,氣喘吁吁的,大約已經累得夠嗆了。真難想像,會有這樣愚蠢的部隊,這樣愚蠢的指揮者!
大約是看到士兵們鐵桶一般保護著馬車毫無動靜,這些飛奔而至的農民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甚至,在士兵們熾熱的目光注視下,有些人不自覺的開始向後退,驚慌的差點叫出聲來。
「真是麻煩呀。」看見農民軍猶豫著不敢逼近,亞特蘭有些頭疼的拍拍腦袋,「看來他們是不敢衝上來了,一群纏人的跳蚤。」
話音一落,亞特蘭的右手揚起,赤紅的火焰呼嘯著劃過一道弧線,噼叭作響的砸在路旁的小樹上,爆發出一團明亮的火焰。
難民一樣的盜賊們怔怔的看著魔法點燃了那一棵大樹,轉眼間這棵白樺已被燒得一團焦炭似的。一名年過五十的老農夫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神經質的喊道:「魔……魔法師!快逃呀!是魔法師!」
盜匪們立刻轉身,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狂奔而去,一邊還嘰哩咕嚕喊著什麼。士兵們面面相覷,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有這樣的對手,這樣滑稽的一戰。
斯達克又好氣又好笑,回頭看了亞特蘭一眼,正要說話,卻發現亞特蘭的臉色異樣的凝重,彷彿察覺到什麼,側著耳傾聽著什麼。
「狗狗,偵察一下。」亞特蘭突然開了口,縱身跳下車頂。正在懶洋洋打盹的狗狗立刻睜開了血紅的眼睛,咆哮著撲向路旁的草叢中,轉眼消失不見。
「怎麼了?」斯達克疑惑的問道。
「有一雙眼睛在這裡,在觀察著我們……也許那些農民只是用來吸引我們注意力的誘餌?」亞特蘭不肯定的回答道,「說不定要是農民們真的衝過來時,我們真正的對手才會找機會下手呢。」
「他已經走了。」格拉德從車廂內鑽了出來,「他發現了我設置的空氣之眼,撤退了。」
車隊繼續緩緩前行。這樣戲劇化的遭遇,讓百無聊奈的士兵們覺得一陣好笑,雖然斯達克的軍紀很嚴,但這些護送的士兵們還是忍不住一邊嬉笑一邊聊著天,氣氛一下輕鬆了不少。
「對手擁有某種和我的空氣之眼相似的力量,我們的魔法眼睛彼此相遇,很滑稽的一種感覺。」馬車裡,格拉德向亞特蘭解釋道,「他的眼睛,似乎不是空氣魔法,而是一種相當複雜的能力。」
「是秘法術。寄影之眼,能夠把影子做成自己的眼睛。」亞特蘭臉色蒼白著回答道,「我認得這個傢伙,擁有影之秘術的殺手,一個小心謹慎,不能輕視的上級殺手,我們得加倍小心。」
「影之秘術么……」格拉德沉默了一會,笑著抬起頭道,「的確是殺手的風格呀。」
「擁有秘術的殺手有不少。」亞特蘭望著窗外,面無表情,「他們的秘術,大多都是犧牲自己的血肉,與某種靈體締結契約而產生的能力。這些能力種類極多,就是殺手們之間也未必了解各自的對手。所以伊斯特的殺手行會才被稱為最恐怖的行刑人。」
這一路並沒有想像中的危險,天黑之前,亞特蘭一行已經駛入深水鎮,一個隸屬於帝都衛城小鎮。
「天啊……」莉麗亞興奮的爬出車廂,一抬眼卻看一群群瘦骨轔峋的老人孩子,或三三兩兩,或成群結隊坐在房門前,用一種異樣的眼光注視著這一群士兵。
「這裡出了什麼事?」亞特蘭鑽出車外,順手拎起一個小孩,塞給他一塊乾糧,一邊問道。
小孩想也不想將那一塊乾糧掰成兩半,一半遞給身邊的老人,另一半幾乎是嚼也不嚼的咽進喉嚨,掙扎了好半天才將那些乾糧咽了下去。
「這裡出了什麼事!」亞特蘭又問了一遍,眼裡已經隱隱有怒火在燃燒。
「旱災,顆粒無收。城主撒依爾侯爵照舊征糧,搶走了我們所有的存糧,說是要軍用。」身邊的老者雙眼失神的望著亞特蘭,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也許是看到了亞特蘭施捨的那塊乾糧,周圍的人群漸漸圍了過來,哀求,期待的目光齊刷刷的注視著這幾個衣著鮮亮的貴族。若不是士兵們層層疊疊的擋在周圍,恐怕這些饑民就要撲上來了。
「各位!」亞特蘭爬上車頂,大聲嚷道,「今年的稅是多少?」
「教會什一稅,皇帝陛下收兩成稅,領主大人收兩成稅,一共五成。」一名看樣子略識幾個字的老人擠到隊伍前,恭敬的回答道。
「五成稅……」亞特蘭眼裡的怒意更盛,「你們村裡的男丁呢?」
「領主大人說,入伍當兵管吃飽,所以能走得動的男丁都去了城裡應徵。」那老人拄著拐杖,苦笑道,「十三歲到五十歲的男丁,全都去了。」
亞特蘭沉吟不語。莉麗亞卻是第一次看到饑民,一邊好奇,一邊害怕,躲在斯達克的身後,怯怯的小聲問道:「斯達克哥哥,他們……他們怎麼了?樣子好可怕哦。」
「那是餓的。」斯達克雖然面無表情的仗劍而立,眼裡卻同樣的閃動著怒火,「顆粒無收,領主還要強征軍糧!真想逼反這些平民么!」
「我們可以幫助他們嗎?」莉麗亞摸了摸衣袋,「我還有幾個金幣呢。」
「傻丫頭,你給他們金幣,他們也買不到糧食。」亞特蘭冷笑道,「只要他們一到集市,這些金幣就會被領主征走的。」
斯達克忍不住了,一握緊劍柄,一頭望著格拉德,猶豫著想要說些什麼。亞特蘭微笑著伸出手拍了拍朋友的肩頭,說道:「交給我吧,明天我就給這些鄉民帶幾車糧食來。格拉德大師身份特殊,眼下已是眾矢之的,不宜再出面和領主交涉了。」
「你?領主為什麼要聽你的?」莉麗亞嘟著嘴道,「衛城的領主至少也是侯爵,你最多不過區區一個見習魔法師而已,見都不一定見得著他呢。」
亞特蘭拍了拍莉麗亞的頭,湊到她的耳邊,神秘的說了一句什麼。女孩的臉立刻漲得通紅,揚起拳頭就要動手,亞特蘭嬉笑著飛快閃在一邊,轉眼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第八章迎接我吧,貴族
望著那個年輕人突然憑空消失,圍觀的貧民不由一陣驚駭。斯達克也不多說什麼,揮了揮手,示意士兵們將這些人遠遠的趕開,就近找了一間乾淨些的民房,安排著格拉德和莉麗亞住下了。
這邊一夜平安無事,暫且不提。那邊亞特蘭一消失在淡淡的夜色中,立即輕巧的轉入馬車的陰影,脫下那身輕軟的絲質長袍,換上一件黑色的便裝,綁上腰包悄悄的潛出了鎮子。
此時剛剛日落不久,夜色如水墨山水一般,清淡素雅,但飛奔中的亞特蘭並沒有欣賞美景的興趣,他的雙眼燃燒著憤怒。只是連亞特蘭自己也不明白,一向冷酷近乎無情的殺手亞特蘭,為什麼會因為這些饑民而憤怒……
很久沒有這樣放開手腳狂奔了,這一陣全力疾跑,讓亞特蘭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了。「怎麼說我也是個魔法師,這樣靠腳奔跑實在是說不過去呀。」亞特蘭自嘲的笑了笑,從腰帶里摸出了一塊赭黃色的玉石,置入胸前的玉璧中。
狗狗已經能夠不依賴火蜥蜴鱗的力量而存在於物質界了,亞特蘭終於可以將玉璧解放出來。這塊赭黃色的雞血石擁有風元素力量,雖然成色和體積都普通,但提供能量給玉盤,施展出加速魔法是綽綽有餘的。
以雞血石的力量召喚風元素的力量,以亞特蘭自身還算出色的魔法控制能力將這些風元素緩慢而穩定的釋放在雙腳周圍,製造出較高的速度——事實上,以亞特蘭異常出色的控制力,他可以為整整一隊士兵加上這樣的加速效果。
在風的幫助下,亞特蘭跑得更是輕鬆,他的身影帶起一陣微風,以人眼難以辨認的速度疾速奔行著。不過一頓飯的工夫,那三十公里的路程就在這一陣風一般的狂奔中走完了。
「出來吧。」亞特蘭突然停住了腳步,低著頭輕聲道,「想不到,在風的力量下,還有人能跟得上我的速度。」
「三十分鐘,跑完三十公里的黃泥土路,很不錯的成績。」一個尖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但在我的面前,這樣的速度不過是烏龜爬而已。」
「原來是你,的確只有獸牙變化的殺手才會有這樣豹子一般的速度。」亞特蘭冷笑著,並不回頭,一字一頓的說道,「只不過,卡特斯,你還有體力應付戰鬥嗎?」
「你認得我?你是誰!」那驚訝的聲音忽又從身側響起,一個身影緩緩從夜色中顯現出來。那是一個精悍瘦小的漢子,全身罩在黑色緊身衣中,只一雙眼寒光凜烈的從頭巾的縫隙中露了出來,警惕的觀察著周圍一草一木,顯然是個很狐疑的男人。
「獸牙變化之術的卡特斯,你不是早就想取代我的上級殺手地位么。」亞特蘭微微一笑,緩緩轉過身來。
「亞特蘭!你還沒死!?」
亞特蘭微笑著背著雙手,漫不經心的打量著眼前的中級殺手卡斯特,一面說道:「嘖嘖,果然還是一點也沒有變,那樣的精瘦,那樣的充滿爆發力……你說的不錯,在戰鬥技巧上,你的確遠遠的勝過我,不過要晉級為上級殺手,你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殺手的世界,能殺死對手就是實力。」卡斯特從腰間摸出一雙鋒利的青銅刺,橫在胸前喝道。雖然卡斯特嘴上不肯示弱,但亞特蘭畢竟是殺手行會裡最年輕的上級殺手,實力絕不可輕視,卡斯特全神貫注的盯著亞特蘭的雙眼,緩緩的挪著步子向他逼去。
卡斯特的青銅刺用的是特殊工藝製造的特種青銅,堅硬而較脆,適合於快速突刺。而亞特蘭掏出的短劍,卻是精鋼打造的,鋒利而柔軟,宜於削切。這也正說明了兩人武技上的特點:一個是注重速度爆發力的剛猛攻擊,一個是側重技巧的迂迴周旋。
「怎麼,不用你的獸牙變化之術和通靈之術了么?」亞特蘭笑道,「太過輕敵,可是會送掉你的小命的。」
卡斯特的額角密密的一層細汗。亞特蘭的態度太過輕鬆了,輕鬆到讓他完全摸不著頭腦,在殺手行會中,大家都知道一級殺手亞特蘭,最拿手的是潛行,藝術鑒賞,偽裝和偷竊,亞特蘭的武技,連大多數中級殺手也不如,是出了名的「貴族殺手」。無論如何,面對自己這樣一個側重於戰鬥能力的殺手,他不可能有如此的輕鬆。
「通靈之術!」卡斯特飛快的用武器劃破右手掌心,往地面一拍。一團猩紅的血立刻沿著地面擴散而去,漸漸的在手掌周圍形成一個車輪狀的咒印。
一團深褐色的影子從咒印中猝然躍出,張牙舞爪的從半空中徑直落向亞特蘭的頭頂。仔細看時,那影子竟是一顆狼頭,帶著一串模糊的殘影,渾渾濁濁的看不清楚,而這影子的動作,也如同它的外形一般,詭異含混,完全不可捉摸。
亞特蘭只是一笑,向後微微一仰臉,那黑影勢在必得的一撲竟然被他輕輕巧巧的閃過了。卡斯特心中大是驚奇,亞特蘭的步法尋常普通,速度也不見得多麼驚人,怎麼就能閃過狼靈那千變萬化的攻擊呢?
那狼靈一擊落空,踏在地上時迅速恢復了狼的外形,張牙舞爪的極是兇猛。那褐色毛皮,血紅的雙眼,映稱著爪牙的寒光,在夜幕下說不出的妖異。但亞特蘭仍然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伸手彈了彈肩上的塵土,並不理會眼前的對手。
「獸牙變化之術!獸人雙身!」卡斯特詫異歸詫異,卻不肯有絲毫鬆懈,就在狼靈騰空到落地的時間內,卡斯特的雙手已經連變幻了三四印結,每一次印結變幻,他的肌肉就會一陣扭曲,當那一連串咒印完成時,這短小精悍的漢子已經完全獸化了。
這一下,亞特蘭不得不面對一前一後兩隻惡狼。大約亞特蘭這才覺得有些緊張,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體,向一側邁了一步。
卡斯特的四肢筋肉漲得虯結突起,雙眼一團血紅,望著亞特蘭不住的嘶吼著。那狼靈也應和著主人的吼叫聲,一起一落咆哮著。兩隻「狼」繞著亞特蘭,一邊吼叫干擾著他的注意,一邊圍著他不住的轉圈,看起來只有亞特蘭有一絲鬆懈,這一對凶神就會將他撕成碎肉!
畢竟亞特蘭要同時面對前後兩個以爆發力見長的強敵,想要不露破綻是件極難的事。卡斯特和狼靈只轉了半圈,這就看出亞特蘭一個失神,露出背後一個明顯的破綻,那狼靈立刻後腿一蹬,向著亞特蘭的左肩猛的撞去。而卡斯特也在這同時,向著亞特蘭的右腿猛撲上去。
亞特蘭閃避的空間被對手完全壓制住了,而柔軟的短劍也無法格擋鋒利的青銅刺,但奇怪的是,這個年輕的殺手卻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笑意。這一絲笑意讓卡斯特極其的不適,但眼下志在必得的一擊,卡斯特沒有理由放棄。
「你還是沒有學會如何掌握對手的情報呀。」亞特蘭微微一笑,眼看無處可逃的他甩手向身後擲出一連串風刃,將猝不及防的狼靈斬成碎片。狼靈哀叫著消失在空氣中時,亞特蘭也輕巧的退向左側,閃過了卡斯特的攻擊。
「風刃連彈?你怎麼會……」卡斯特驚叫出聲道,「你沒有血魂呼寄之力,怎麼可能會掌握秘術的力量?」
血魂呼寄,指的是伊斯特人特有的秘術:術者以自身的血肉、靈魂和精神力量做為供奉,與異界的妖靈產生永久的共生寄宿的儀式,也是其他秘術的基礎。但血魂呼寄的要求相當的嚴格,一是術者必須擁有強壯的身體或是旺盛的精神力,二是術者必須擁有與呼寄的妖靈共鳴的血統,因此擁有血魂呼寄的伊斯特人並算太多。
「這不是秘術,」亞特蘭冷笑道,「這是魔法。卡斯特,我說過,你還差得遠呢。」
「魔法……不可能,魔法的速度是不可能和秘法術相比的!」卡斯特失態的嚷道,揮舞著青銅刺又撲了上來。
「你不相信么?愚蠢的傢伙。」亞特蘭輕巧的向後一讓。雖然正常情況下亞特蘭的速度遠不如獸化的卡斯特,但擁有風元素的輔助,一向以輕快靈巧見長的他自然可以跟得上對手的速度。兩個殺手的武器立刻輕輕撞在一起,發出細微的碰撞聲。
一連三十多枚風刃呼嘯著從亞特蘭的手中飛起,就算是卡斯特爆發力驚人,接連幾個疾速縱跳竟都有數米的跨度,但如此眾多的風刃又快又密,還兼著亞特蘭可怕的預測能力和準頭,想要完全避開是何等困難。
卡斯特狼狽的從半空中落下,第二十四枚風刃準確的斬斷了他的右腳,此後的六枚風刃排成一條直線接連射在他的身上,幾乎將他斬成兩片。雖然獸化中的卡斯特擁有野獸般的生命力,在這樣的重傷之下也休想再有再戰的能力。
「太讓我失望了,卡斯特。」亞特蘭搖了搖頭,「我十五歲的時候就給你們上情報收集課了,那時候我就告訴你們,要學會從點滴的細節里找到對手的優勢和弱點。想不到五年以後,你仍然沒有長進。」
「你的戰鬥力,怎麼上升的這樣快!你是沒有血魂呼寄之力的廢料,只是倚仗著你的相貌氣質混跡於上流社會的小白臉!你怎麼可能勝得過我!」卡斯特忘形的吼道。
亞特蘭心裡一動,介面道:「不對,我有血魂呼寄之力,只不過,我剛剛才發現它。」
亞特蘭一手握住胸口的玉璧,心裡異樣的翻騰著。是啊,我為什麼沒有想到,血魂呼寄,若不是因為血魂間的呼寄,我怎麼會對這塊不起眼的古玉有如此的依戀,我又怎麼會掌握它的力量!這就是我的呼寄血魂!我尋找了二十年的血魂!
卡斯特已經沒了氣息,那樣重的外傷,轉眼間已經流幹了他的鮮血,將他的生命消耗乾淨。亞特蘭失神的望著眼前的屍體,卻彷彿沒有看見一般,只是怔怔的發著呆。
「我的血魂……莉麗亞說的靈魂寄宿,原來竟是這塊玉盤。它是我力量的根源……」亞特蘭喃喃自語道,「我會成為真正的王牌殺手的,為了我想要的自由,那也是斯達克想要的自由呵……」
「果然,這個孩子擁有我們想像之外的力量呵。」神秘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竟然能將魔法這樣使用,不用咒文,不用手勢,只需要全力控制那種力量……」
沙啞的神秘聲音笑道:「看起來,真正有希望取代你的魔導師之位的人,就是這個男孩呀。」
「我倒是很期待他的成長呢。另外兩棵樹苗,會不會有這樣的速度呢?」沉靜的聲音也笑著回答道。
「永恆的劍與魔法掌管宿命的毀滅,時間之輪中間代表命運的符號,以鮮血為祭禮,撕裂秩序與混沌的間隙。背負罪惡以消滅罪惡,隱藏於凡人中的兩位勇士,將為人類開創廢墟下的未來……」沙啞的聲音道,「我們居然找到了三棵樹苗,哪一個,才是要淘汰的呢?」
「不用著急。自然會有人替我們清除掉那個次品的。」沉靜的聲音突然狂熱起來,「我堅信,神留下的預言,會為我們指引一條浴火重生的道路的!污穢的世界,罪惡的人類,即將在神威如獄的審判下毀滅,在廢墟中重建!那就是我們的道路!」
……亞特蘭低頭沉吟了好一會兒,這才從混亂的思緒中解脫出來。此時狼靈的殘片已經自然的彙集成一塊小小的魔晶,一向識貨的亞特蘭當然不會放棄這樣的好東西,將它拾起來丟在腰包中,放慢步子緩緩向衛城的城門姍姍而行。
雞血石只不過是一塊普通的魔法材料,無論是價格還是其中的魔法儲量都不出眾,因此所施展的魔法也不過是簡單的加速,風刃和氣息凈化之術而已。但是這些簡單的魔法消耗小,速度快,在合適的地方以合適的方法使來,一樣是相當有用的魔法。與卡斯特的一戰,亞特蘭的所得,比他自己想像的還要多。
而且,血魂呼寄產生的魔法還擁有另一種優勢:亞特蘭發現,自己那並不強大的精神力量,正在源源不斷的補充著玉盤的消耗,可以說,這塊玉盤就是一塊容量極大的蓄電池,無論是魔法材料還是亞特蘭自己的精神力,都是它的餌食——這樣一來,亞特蘭竟是不自覺的時時刻刻作著冥想練習呢。
「好了,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呼寄之血魂,按照殺手們的慣例,我應該給你一個契約的名字……嗯,就叫你噬魂者好了……噬魂者,就是這個名字!」亞特蘭越發興奮起來,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竟連自己一頭撞上城門也未曾發覺。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城門早就關死了,城樓上人影幢幢,大約是十來個守城的衛兵正在深一腳淺一腳的巡視著。他們的注意恐怕多半不在差使上,否則亞特蘭這樣一個大人兒呆在城門口,衛兵們也無一察覺。
「羽落術。」亞特蘭已經有見習魔法師的實力了,就算沒有雞血石的風之力,單憑他的力量也能施展出低等的魔法。而且亞特蘭的體質特殊,竟似所有流派的魔法他都能掌握得像模像樣。
羽落術能讓人的身體減輕重力的束縛,原本是保護術者從高處落下時不受傷害,但對於殺手亞特蘭來說,這樣的魔法卻有著更出色的用處……帶著羽落術魔法淡淡的光芒,亞特蘭竟是沿著近乎筆直的城牆沖了上去,彷彿那城牆只是一條平坦的大路一般——若是有旁人看見,恐怕會被嚇昏過去。
「羽落術果然可以這樣用。」亞特蘭微笑著伏在城垛邊,自語道,「大約我是第一個可以在這樣激烈的運動中保持冥想的魔法師吧。」
羽落術的效果大約還能持續一段時間,見守城士兵們露出空檔,亞特蘭再不遲疑,從高高的城牆上一躍而下。轉眼消失在黑暗中。
天色剛剛入黑不過一個多鐘頭,衛城的街道上仍然燈火通明,無數穿金戴銀的貴族男女正沿街閑逛遊玩,言笑晏晏,和貧民們的饑寒交迫真是鮮明的對比。亞特蘭也不客氣,沿著街邊的店鋪走了幾步,懷裡已是多了三四個綉金錢包。
「兄弟,借一步說話。」兩個衣裝鮮亮,卻毫無貴族氣質的男子突然擋在亞特蘭的面前,一左一右夾著他,長長的衣袖下似乎掩藏著一柄匕首。
亞特蘭當然不會將這樣的對手放在眼裡,且一向百無禁忌的亞特蘭並不在乎在大街上開殺戒。他閉上眼,雙手下垂,卻好像沒聽見兩名男子的說話一般,木在街心一動不動。
男子勃然大怒,正要動手,一個隨從打扮的中年人突然攔住了兩人,低聲道:「走!」
兩名男子大約認得此人,見他開口,恭敬的望了他一眼,急忙轉身離開。那男子這才轉過身來,對著亞特蘭一笑道:「還記得我么?」
「是你?」亞特蘭大吃一驚,笑道,「你不在小鎮上乞討,來衛城做起隨從了么?」
那漢子竟是亞特蘭在刺殺奧拉尼克將軍時,在小鎮上打探消息的中年乞丐。亞特蘭記性本就極好,又負責情報工作,對於人名身份個性相貌有一種特殊的敏感,雖只見過一面,卻是過目不忘。
「難得您還記得我,多蒙您一飯之賜,在下才不至於餓斃街頭……來來來,借這裡請您吃個便飯。」那中年人微笑著引著亞特蘭往街角處那處大有伊斯特風味的酒樓走去。
「不敢討擾。」亞特蘭從懷裡摸出一個錢包,晃了晃道,「呶,剛賺了一小筆,索性再請你吃一頓。」
「怎麼,看您一身氣度,不像是這樣的人呀。」中年人似笑非笑道。
亞特蘭當然知道「這樣的人」指的是什麼,含笑道:「見笑了,只不過不喜歡帶著太多的錢出門,所以走到哪吃到哪……對了,閣下在哪裡高就?」
中年人道:「在下在撒依米侯爵閣下府上做個門房。地地道道的低門頭兒……小兄弟在哪裡高就呢?」
亞特蘭微微一皺眉,連忙笑著答道:「低門頭兒?方才兩個男子恐怕不是善人,看他們的態度,大約您也不簡單吧……我么,我在皇家騎士斯達克大人手下作扈從呢。」
兩人相視一笑,大家都知道對方說的身份只不過是個外套而已,事實上,兩人對於彼此的秘密都猜得中大概,只是心照不宣而已。或許我說的不夠明白,事實上,亞特蘭的身份是殺手,伊曼是早就猜出來了,而伊曼的言談舉止在亞特蘭看來也是很明顯的,他一定是金手指們的頭目。
「大叔,我不也瞞你,這次來我要去侯爵府上做點兒事。」亞特蘭說著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錢袋,從桌子底下塞在中年人的手中,說道,「撒依爾橫徵暴斂,我要教訓教訓他。」
中年人微微一怔,伸出手指在頸上一劃,徵詢的望著亞特蘭。
「不至於啦。」亞特蘭笑道,「沒有好處的事,我才不會那樣賣力呢。只是搬走他的家產,替農戶們買點糧食打飢荒。大叔有興趣么?」
中年人笑道:「既然是為貧民福利,我怎麼可以落於人后。說吧,我怎麼幫你?」
「侯爵家產多,我只挑值錢的,裝滿這個腰包帶走,剩下的交給你,你們能拿多少是多少,拿一半買糧,秘密替我送到衛城周圍的鄉鎮……那裡現在恐怕餓殍滿地,再經不起折騰了。」亞特蘭笑道。
「這麼說來,他要的只是一腰包的珠寶。」中年人心想道,「那個腰包最多不過兩升,就算他挑走最值錢的珠寶,剩下的財富也足夠我們花銷個幾年了……這個青年真是爽快,撿到好差事了。」
「這事簡單,又是善事。我伊曼自然要幫你這個忙。」中年人答道,「我早就看出來,你是個爽快人,和你做事真是妙極。」
亞特蘭笑了笑,伸手從腰包里掏出一瓶藥劑,遞到伊曼的手裡道:「這是加速藥劑,飲用后兩個小時之內身體的爆發力翻倍,給你保命用。不過切記,藥效過去后,身體會虛弱一整天,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使用。」
兩人閑聊笑談了幾句,草草用過飯,相互一拱手各自告辭。伊曼自然是去調派人手,準備配合亞特蘭來一場轟動的大竊案。亞特蘭自己,卻是帶著錢包施施然直奔魔法師商店。
不一會兒,一個身裝黑色法師袍,手持寶石法杖,白須及胸的魔法師即從商店中走出——亞特蘭不愧是情報的高手偽裝的行家,單看這身氣度打扮,活脫脫是一名年過六旬的**師。
撒米爾侯爵正在家宴。侯爵極喜歡宴會,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吃得油光滿面,「心廣體胖」。此時裡面熱熱鬧鬧的,也不知有多少貴族和商人混雜其中。
「魔法師協會魔法師達克·;西斯」亞特蘭遞上的名刺只寫了這幾個字,身份並不出眾。但那大楠竹磨製的名刺光滑如鏡,足有巴掌大,上面刻滿了神秘的文字,即使在黑暗中也閃動妖艷的光彩,顯見得這名刺的主人來歷不凡。侯爵府邸的守衛們連忙讓開一條路,將亞特蘭請了進去。
後記:亞特蘭已經成功的成為一名魔法師了。斯達克已經成功的成為一名騎士。莉麗亞已經成功的喜歡上了斯達克……三個年輕人的命運交纏在一起,他們將會帶給彼此怎樣的變化?將會給混亂的帝都貧苦的平民以及威斯特帝國以怎樣的影響?時間會證明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