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南蠻之患(五)
「吾昨夜夜觀天象,武曲星呈上升之姿,正與紫薇星越靠越近。」袁天師頓了一頓,笑得像個彌勒佛,又道:「師祖爺爺曾為殿下提前算過一掛,寧國公主福壽綿長之相,聖上不必擔心。」
「袁天師可知這武曲到底是誰?」景宗舊話重提,追問起了武曲來歷。只是他高低放不下寧國,繼而問道:「可是武曲出現,寧國就能好?恢復如初?」
「吾夜觀天象,可知武曲星已經在朝中任職,目前未在京城。非是武曲出現,寧國公主就能好。而是武曲星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福將,只要他出馬,事情往往能迎刃而解,逢凶化吉,遇難成祥。」袁天師搖頭晃腦,掐著手指算到:「這武曲年輕,馬上成年。聖上只消在這即將成年的將領中,尋尋覓覓就是。吾言盡於此,就此告辭!」
長得和金童一般的天師道長,只神神秘秘的說了這麼幾句話,便真起身告退,既不求封賞,也不求名望。
景宗由他,並未提及封賞。不過是來個天師道長,隨便說了幾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話,若僅憑如此就給他封賞的話,那讓少年天子有何顏面去面對滿朝文武。若他所說預言無誤,將來再行加封龍虎山未嘗不可。
小鄧子機靈,見袁天師從殿中出來,便知裡面事情已經完了,麻利進去聽差。
「快來,小鄧子,你來的正好,幫孤想想,這朝中即將成年的少年將領,有誰沒在京城之中,還能征善戰?」景宗沒將袁天師的話盡數聽到耳中。但左右現在找不到加害寧國的罪魁禍首,既然現在有人提供了一條曲折的道路,景宗亦願意試上一試。
「回聖上,左將軍早已經成年,曾將軍與牛將軍在城外軍營之中待命,不知道這算不算沒在京城之中?」小鄧子又想了想,掰著手指,道:「程將軍倒是沒在京城之中,可程將軍現在才十四五的年紀,離著弱冠之年還早吧?起碼還差五歲?」
景宗眉頭皺了起來,擺擺手道:「想,幫孤繼續想想,還有旁的人選沒?」
小鄧子又陸續說了幾個名聲不顯的少年武散官,可這些人既然名聲不顯,自然沒太多的真才實學,聽得景宗連連搖頭。
說到最後,小鄧子搜腸刮肚,再也想不出其他人來,只得老老實實回復景宗。
「在想!」景宗哪裡能死心,連聲催促道。
「聖上,咱們大周男子行了冠禮才算成年,便是牛將軍、曾將軍之流,也還差個三倆年才正式成年的。又要沒在京城,又要即將成年,奴婢……奴婢真的想不出來還有哪位在職的武官能合得上條件了。」小鄧子苦著一張臉答道。
袁天師進宮前,聖上還為公主殿下的事兒著急,怎麼著袁天師一走,反而詢問起不著邊的事兒來了。貼身小太監腹議著,卻不敢隨便亂說。主子們的心思不好猜,便是猜了,最好也別在聖上面前表現出來。
等等!景宗腦海中靈光一閃而過,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出聲問道:「你前一句說了什麼?」
「奴婢真的想不出來還有哪位在職的武官能合得上條件了。」小鄧子不明所以,小心翼翼重複道。
「不對不對,是上上句。」景宗閉著眼睛,琢磨起來。
「咱們大周男子行了冠禮才算成年,便是牛將軍、曾將軍倆位,也還差幾年才……」小鄧子話未說完,便被景宗打斷。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簡單!景宗心中疑惑頓開,展顏一笑,揮揮手,讓小鄧子暫時退下了。對啊,我大周男子弱冠之年才算成年,可女子呢,笄禮只要十五歲。孤真是陷入了怪圈,想的差了。
程將軍今年十四,即將十五歲,換句話講,他若是她,便到了笄禮年紀,標誌著成年。沒在京城,程將軍可不是沒在京城嘛,根據左將軍的飛鴿傳書,程將軍現在正率領了三萬大軍在南下回歸京城的路上。力能扛鼎,殺敵破陣如探囊取物,在北遼地界里能如魚得水,最後還能帶回這麼多的將士來。正可謂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福將!
除了性別暫且對不上之外,其餘都能對得天衣無縫。
那……那孤與寧國,被救那天遇上的女孩子就是程凜無疑了嗎?景宗舉起右手,用修長的食指和中指摩挲起自己的唇,那天的吻,似乎記憶猶新呢。
神仙姐姐嬌顏與程凜的容貌在景宗的腦海中逐漸重合到了一起。難怪寧國說孤的畫是給鎮北將軍穿了女裝?
武曲是程凜無疑,程凜是個女孩子也無疑。只是……如何才能讓鎮北將軍承認呢?問題是,隱藏性別,來當官,這本身就是欺君之罪,按律當株連九族的!程將軍一定不肯輕易就範。
哼!孤是當今天子,大周的君王,什麼欺君之罪,孤防患於未然,正好北上開疆擴土,壓著鎮北將軍的進階,不如,乾脆再賜他個免死金牌。孤金口玉言,早早埋下伏筆,便是日後鎮北將軍的身份被曝光,要被群臣追著問罪,這免死金牌亦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景宗盤算之後,唇角勾起,已將程凜視作自己囊中物。想想之前,無論是戰退/党項人,還是驅虎吞狼,借刀殺人之計,程凜一出馬,便手到擒來。再說去雁門關,去的也是剛好,在危難之時,箭斃敵酋,槍殺敵方少將軍,解了雁門關之圍,並且立刻防守反擊!
若是程凜不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福將,還有誰能當得了這個稱號!到時候將寧國的事,交給程凜去辦,自然有戲!景宗想到此處,甚至有些過度樂觀了。
阿嚏!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扒掉馬甲的鎮北將軍在臨時搭建的行軍帳內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唉,昨晚還是淋雨了,該趕緊喝碗薑湯,可千萬別感冒嘍。」程凜喃喃自語道。熊逼孩子昨晚葬往一曲南山之後,星夜趕路,路上有淋了點雨,現在頗有些不舒服。
「報!程將軍,咱們兄弟在巡邏的時候,發現一姦細,鬼鬼祟祟在咱們軍營外偷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賬外有傳令官報告。
「帶他進來,本將軍要親自刑審!對了,昨晚下了雨,吩咐火頭營的兄弟們給大傢伙熬些薑湯,去去寒,省得感冒。」鎮北將軍沒好意思說:親,那什麼,給本將軍來碗薑湯,昨天冒雨殺人,有點要感冒。只是她這吩咐貼心,外面的兄弟聞言只覺心頭暖暖的。
不多時,四名將士壓著一個瘦小的漢子進來。這人長得黑黑的,約莫三四十歲年紀,面上布滿了微微細紋,濃眉,深眼眶,高顴骨,腿型是明顯的o型腿,雙腿根本就合不上。他這長相明顯是南疆苗人的樣貌特徵。
程凜的眼睛眯了起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圍著這人轉了三圈才重新落座。青桐主城時,攏共攏才抓了六個南疆黑苗,人家還都第一時間服毒自殺了。
嗯?這人手背上很乾凈,沒有月亮標記!程凜想起之前左大帥講的常識來,心中疑惑叢生。難道抓到的這位其實是個白苗族人?
「你是何人?為什麼要來我們大軍軍營周邊偷窺!說!」程凜厲聲喝道,氣勢無二,身上的殺氣盡情放了出來。這是多少次從腥風血雨中拼殺出來的將軍,自身所攜帶的威勢。
嘰里咕嚕,嘰里咕嚕。那人張嘴說得極快,說得連音又重,關鍵是,大家都聽不懂這貨兒說的是什麼。
帳中一共六個人,拋去現在說話的苗人,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覷起來。誰都沒學過苗語,能知道他說得的南疆那裡的話,已經很厲害了好不好。
「你可會說漢語?」程凜脾氣不好,尤其是在昨晚錯手殺死一曲南山之後,心情變化微妙,早就失去了往日的耐心。
「窩……說地……恨不好。」那人猶豫了一下,大概是看著程凜凶神惡煞,時刻準備暴起殺人的模樣,結結巴巴說道。只是他似乎很久沒說話漢語一般,發音並不標準,腔調不準,甚至連斷句都掌握不好。但好歹簡單辭彙什麼的能說,算是勉強解決了語言交流的問題。
「你到底是何人?為什麼要來我大軍周圍偷窺?說!說漢語!若是讓本將軍發現你有半句虛言,削手剁足!絕無虛言!」程凜一字一頓,重複前言。這小子之前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誰都沒聽明白。
「窩系……白苗的,墜著黑苗的人……鍋來,追蹤他們的。」這白苗人越說越順溜,成筐的話往外開始倒。
鑒於他畢竟漢語不標準,眾人聽著費勁兒,又花了不少時間統一意見,外加詢問,程凜才勉強把這位的意思理順。
這位自稱是白苗第一獵手的傢伙,曾與黑苗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之前,他見黑苗有人潛伏出了山,便偷偷摸摸跟著走。哪知越走越遠,越走越往北,竟然來到了這裡。可這位白苗第一獵手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睛,不知不覺中,中了人家的計謀,線索到此為止,再也追不到人家了。
趕巧了,昨日大軍駐紮下來,這位白苗第一獵手聞見味了。當初他撒在黑苗人身上的千里追蹤香料,這才有他伸頭縮腦,來這裡偷窺的事情。
「不對!你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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