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亂世篇 第三十二章：秦王亂（二）

秦王府。

軒轅清負手站在清園裡煙火狼藉的房屋前，他已把雪國使隊安然送入使館，回來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王府失火、傾雪公主失蹤，本該盛怒的他竟只是一臉淡然。

「王爺，」韓忠出現在軒轅清背後，惶恐道：「屬下失職，三位公子趁亂不知去向。」

「好，你下去吧。」軒轅清冷靜的面龐依然淡定無波，目光清遠的睇著灰濛濛的煙霧，緩緩消散在陰霾沉鬱的天際。

韓忠惑然退下，另一道不該出現的身影卻如鬼魂般翩然出現。

「他們已經出城，會在落馬坡等我。」冰清一襲淡藍若水的長袍悄然而立，似能洗滌灰敗的火后殘景，「清回來聽候王爺吩咐。」

軒轅清會在綺裳三公子中選中冰清，就是看重了他的貪心與野心。自在綺裳閣時，他便看出他潛藏的心機，到了天朝得知他秦王身份后，他更是主動提出願為他出力效命。於是，他讓他繼續混在三人中，隨時通報周憐的動向。

也就是說，冰清成了軒轅清安插在綺裳三公子與周憐身邊的「卧底」。

「我會派高手一路跟著你，只要不離開天朝國境，你陪著他們走得越遠越好。」軒轅清冷聲吩咐，他早已從冰清處知得周憐的計劃，他沒有阻止，是想要將計就計。雖然不想放她離開，但鴻欽帝已經開始動作了，他不得不也開始準備，所以，繼續留她在身邊反而成了包袱。她想玩，就讓她去玩個夠，反正量她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冰清領命而去，他出身微寒又是生在女子為尊的鳳國，所以才會流落綺裳閣。然而，就算在那裡，他也會力爭做到最後，因為他相信自己的人生絕不會僅止於此。直到他盼到進入鳳國皇宮的機會，儘管努力，卻終無所獲。後來峰迴路轉，秦小樓竟成了天朝秦王，他也知道自己終於等到改變命運的機會。

「福總管，」軒轅清轉身喚來王府總管，「吩咐下去，秘密召集各方人馬待命，再自邊城抽調一半兵馬回京。另外，備轎，我要進宮。」晨光初現，穿透朦朧薄霧，照亮了混沌天地。

窮鄉僻壤的小山村裡，一頂茅草屋外，周憐按大夫囑咐在圍欄小院里煎著湯藥。

含煙走出茅屋，到她身邊道：「彥已經醒了，冰清也到了，我們是要繼續留在這裡等雪國使隊回返，然後與他們匯合，還是？」

周憐小心翼翼把煎好的葯倒進瓷碗，「我們等阿彥的傷好了就走，小樓一定已經知道我們逃了，會密切注意雪國使隊的，我們不能跟他們一起，得單獨行動才行。」

含煙點頭贊同，陪著周憐把葯端回房間。

由於是傷在背上，汐彥只能趴在床上，半張臉都壓在枕頭上的模樣，竟顯得有些可愛。他對進來的人漾開大大的笑容，虛弱道：「有勞公主大駕。」

周憐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動作卻極輕柔的坐到床邊，用木質湯匙把湯藥餵給汐彥喝，「你這個傻瓜，明明不懂功夫還要逞英雄，就不怕自己被老虎……」

「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只知道不能讓你受傷。」汐彥輕聲打斷周憐的碎碎念，入口的苦藥竟如蜜盞糖水般甜美。

周憐驀然一窒，心神觸動卻不敢再看汐彥的深情雙眸，只低著頭把碗中的葯汁喂完。

「你是要回雪國去，繼續做月帝的鳳妃么？」冰清突然開口，冷冷的問道。此言一出，原本溫馨曖昧的氣氛霎時僵滯，韶晴與汐彥都緊張的看向周憐。

「我……」周憐還未真正想過這個問題，天朝不能久留，那麼回到雪國后，她還不是一樣要回去雪孤的後宮做籠中鳥？她要的不是這樣，她要的是……

「我想回家。」

周憐落寞的低下頭，雙后緊握著余暖殘存的葯碗。在迷惘的此時，她真的只想回家，回到那個有她父母親友的家，那個屬於她的時空。

韶晴垂首黯然道：「可是，鳳國已經被雪國吞併了。」

「不，鳳國並不是我家。」周憐堅定的搖搖頭，漾起迷離的微笑，「我的家，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裡沒有專政的君主制，人人平等，不必動不動就對別人俯首叩拜。那裡不容許一夫多妻或是一妻多夫，而是一夫一妻的公平模式。那裡的戀人們，不必受縛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必遮遮掩掩的諱莫如深，可以盡情的張揚自己的愛。他們會手牽手的穿著情侶裝招搖過市，他們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態度，只要自己喜歡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去愛。那裡，不必緊守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可以任意改變自己的髮式，甚至在身體上紋出自己喜歡的圖案，可以任意穿自己喜歡的衣服。那裡……」

屋裡的所有人都不禁聽得入迷，周憐所講述的，是個他們作夢都不曾想到過的世界。或許瘋狂，或許離奇，卻深深的吸引了他們的嚮往。周憐越講越是興奮，多想真的能帶著這些古人去見識見識未來的文明世界，帶她在這個時空結識的朋友們，去看看她所生長、眷戀的時空。

可是，她真的還能回去嗎？轉眼間，她在這個時空已經虛度數年，就算真能回去，又要抱著怎樣的心情？永遠的離開雪孤、雪羽她捨得嗎？甚至是強迫她來天朝的秦小樓軒轅清，還有為救她不惜犧牲自己的汐彥，她捨得嗎？可在另一個時空，也有著她永遠斬不斷的眷戀，在時時刻刻的牽引著她綿綿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