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再者,當她說到湖底的女屍就是秋棠時,燕二明顯心虛了,就算他動作再輕微,還是沒能逃過她的眼睛,至於呂姨娘……她不得不說她演戲演得挺好的,可惜沉不住氣,正是因為她沉不住氣,急著把她趕出去,甚至對原本不打算下手的老相好燕二動刑,這才讓她將這一連串的事串起來,真相便大白了。

說起來實在有些老掉牙,但也因為這老掉牙的情節,硬生生要了一條人命。

燕二私通的對象正是呂姨娘,而秋棠會死,極有可能是因為撞見了他們的姦情,而被呂姨娘和燕二連手殺死,扔進了湖底。

秋棠若是府中的小丫鬟也就算了,呂姨娘動動手指就能把人解決,賄賂、要挾,甚至發賣,不過是個小丫頭,她還有權力作主,可秋棠偏偏是她的貼身丫鬟。

聽秋瑾說,秋棠的脾氣又硬又倔,像炮仗似的,想必當時軟硬不吃,才會讓人要了命。

主僕三人一路相依扶持,這樣的感情比親人還要親,秋棠不見了,水未央自然會找,這讓呂姨娘惶惶不安,水未央的身份擺在那,就算眾人都看不起她,呂姨娘還是不敢冒險,深怕她和燕二的醜事會因為一個秋棠給扯出來,所以打算在水未央把事情鬧大之前解決。

於是她選了個高氏不在府中的日子,栽贓她要將她趕出府,只是沒想到會倒霉得遇見燕離,若她猜得沒錯,呂姨娘若不是敗在燕二手上,便是在看見秋棠的屍體后認的罪,畢竟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敢做壞事,便要有被抓的覺悟。

聽完她的述說,紫袍男子一雙眼更亮了,大喝一聲,「好!果然聰穎過人,就不知如此聰穎為何還要跳湖?」

水未央被這問話給梗住了,總不能回答他,跳湖的那個不是她吧?

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她嘲諷的說:「這似乎不是重點,重點是,發生這事時,身為未婚夫的你哪去了?要是當時你在,我何必被逼得跳湖?不論如何,我都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不求你傾心待之,至少也以禮相待,你可知我在這府中過的是什麼日子?可知那些奴才是怎麼看待我?

那眼神,比對待下人還不如!若不是因為你那視而不見的態度,我何至於淪落至此?」

這一番話說的可真是解氣!

她不是水未央,但猜也猜得出之前她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那呂姨娘可說了,她住進這都半年了,可燕離卻從未來探望過她一回,他的態度造就了她如今的處境,人人得以欺之、人人得以辱之,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這樣的男人,怎能稱為男人?

可水未央沒想到她說得舒暢,眾人的神情卻像便秘一般古怪,再接著,她便聽見眼前的男子發出一串爆笑聲。

「天呀!雲之,你這小媳婦實在是太寶了!這麼個寶貝,你怎麼能狠心置之不理?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呀!」

「雲之又是哪位?」見他沒回答自個兒的問題,反看向身旁的白袍男子,她擰眉問。

除了頭一眼的打量,水未央終於正眼看向那白袍男子,這一看,發覺他的臉色似乎挺難看的,一雙濃黑的眸直看著她,似困惑又似懊惱,還有一絲被嘲笑的窘迫,最重要的是,她覺得這一雙眼睛挺眼熟的,似乎在哪看過……紫袍男子已經笑到不行,只差沒笑趴在地。

一旁的秋瑾則是一臉快哭了,急急拉著水未央的衣袖,哭喪著臉說:「小姐,雲之是離少爺的字,你怎麼會連離少爺都認不出來了?」

聞言,水未央一張小嘴張得老大,怔然的看向白袍男子那雙清澈的眸子。

這下丟臉丟大了!

眾人走後,水未央仍回不了神,還是秋瑾又是拉又是扯的,才終於把她的魂兒給拉回來。

水未央將視線拉回,看向一臉擔憂的秋瑾,問:「呃……那穿白衣的男子才是我的未婚夫,燕離?

燕雲之?」

秋瑾忙點頭,「小姐,你想起來了?」

「沒。」她果斷搖頭,卻發現這一搖,腦袋一陣昏眩,差點就要倒下去,忙咬牙撐著,「我全忘了,現在腦袋還疼得厲害,半點事也想不得。」

這話她可沒胡說,打落水后,這具身子就一直很虛弱,再加之自身離奇的遭遇,她只覺得腦中一片混沌,一想事情就頭痛。

秋瑾聞言忙扶著她躺下,哽咽的說:「小姐你快躺下,奴婢先去替你拿飯菜過來,你一整日都沒進食,身子自然吃不消。」

雖然有滿肚子的疑問,但水未央也知道急不得,而她也的確餓得渾身無力,於是點頭,「好,你去吧。」

秋瑾替她掖了掖棉被,便要出門,沒想到還沒轉身,就聽見門外傳來叩門聲,接著是一道清脆的嗓音。

「水小姐安好,奴婢鈴鐺,替小姐送飯菜過來,還請秋瑾妹妹開個門。」

秋瑾一怔,尚未回神,就聽見水未央說:「來得挺快的嘛!好在話沒白說,果然男人都好面子。」

聽見她的低語,秋瑾才驀地回過神,顫著聲說:「小、小姐,鈴、鈴鐺姊姊是服侍離少爺的大丫鬟,怎麼、怎麼……」特地為小姐送飯菜來?這反差實在太大了,不怪她驚訝。

水未央卻覺得她大驚小怪,忍不住賞她一記白眼,恨鐵不成鋼的說:「大丫鬟怎麼著?不過是送個飯菜,也值得你這麼吃驚?你不也是我身旁的大丫鬟?去,把飯菜接過來,記得拿出你大丫鬟的范兒,同樣是大丫鬟,你可千萬別給小姐我丟臉。」

聞言,秋瑾有些驚恐的看著自家小姐,她一直覺得小姐自落水被救起后就有些不一樣,只是當時太過混亂,一時間沒能察覺到什麼,現下她倒是明白了,小姐的膽子似乎大了,就連個性也有些變了……「還不去?」水未央瞅她一眼,那一眼讓秋瑾暫且打斷了心頭的疑惑,僵著身子站起來,像個木頭人似的去開房門。

「秋瑾妹妹,這是少爺吩咐要給水小姐的飯菜,少爺知道小姐受驚了,特地讓我送來,還請妹妹好生照料小姐。」她的聲音很清脆,就跟她的名兒鈴鐺一樣,十分好聽。

「謝、謝謝姊姊,奴婢、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姐,請、請姊姊替、替奴婢謝謝少爺。」

聽著自家丫鬟坑坑巴巴的和那名喚鈴鐺的丫鬟對話,水未央覺得頭更疼了。

人說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狗,看秋瑾那頭都快彎到地上去的謙卑模樣,就能猜出這身子的原主是什麼樣的脾性,怪不得這對主僕之前會得到那樣的待遇,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誰還會看得起你?

一直到她用完膳,秋瑾那丫頭還處於興奮狀態,又是笑又是哭的,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

「小姐,這真是太好了,離少爺總算知道你的苦,奴婢就知道離少爺不會不管小姐,秋棠早說過小姐的好,離少爺總有一天會看見,到時一定要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後悔,太好了小姐,我們終於等到這一天,你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水未央實在無言。不過是送了頓飯,就讓這丫頭感激涕零的只差沒給燕離立個長生碑,日夜上香外加磕頭膜拜,會不會太誇張了些?

扶著隱隱作疼的額,她忙擺手,疲憊的說:「打住!你愛怎麼崇拜你的離少爺我不管,不過先給我講講我為什麼會在這兒?我家呢?爹娘呢?怎麼我成了個孤女?」

說起這個,秋瑾興奮的臉龐漸漸失了光彩。

水家,原是東離國的開國望族,祖上出了個有從龍之功的宰相,之後族中子弟陸續有人入朝為官,在當時,水家的聲望可說到達一個顛峰,然而到了水未央父親這一代,族中只出了個正三品戶部尚書,但能爬到這樣的職位,對已逐漸敗落的水家而言,仍是十分有用,可就在前不久,這庇護水家的大樹竟被皇帝給削了官,原因是天降旱災,農民粒米無收。

事實上旱災關戶部尚事啥事!戶部除掌管人民、貢賦、錢穀外,還掌土地,但那可是天災,老天不降雨,他能怎麼著?若是以往,皇帝也只是發發飆、嘴上罵一罵也就算了,偏偏水家這位戶部尚書在朝中得罪了人,幾個朝官聯名上奏,把老天不降雨這等天災安在他頭上,說得好似只要他罷了官,這雨才會降。

皇帝是個古人,古人對這等迷信之事深信不疑,於是大筆一揮,水家這最後的庇護就這麼倒了,從此水家再無一人在朝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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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三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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