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公正與權力之辯人性(16)
長久以來存在著這麼一種觀點,科學,即認知,遵循一條「進步」的路線,遵守的是「發展」的原則,以及所有同類知識類聚的原則。然而,如果我們看看歐洲思想,無論在歷史的意識上還是地理的意義上,歐洲思想都是全球性的,世界性的。如果我們看看它的發展,我們還能說那是發展嗎?我個人認為這更是一種變化。
以動物和植物的分類為例。自中世紀以來,它們按照完全不同的原則——象徵主義,自然歷史,比較解剖,進化論——進行了多少次修改呢?每一次修改都使得知識在其功能上、結構上、內在關係上變得完全不同。這與其說是發展的原則,還不如說是擴散的原則。我更傾向於這樣說,可以有多種不同的方式同時使幾種認知成為可能。因此,從某一角度看,在一個特定的階段,就可能的知識體系而言,總存在著超量的材料,使它們在自身的範圍內得以體驗,甚至在它們不足額的時候也得以體驗。不足額指的是人們沒有發現它們的創造力。從另一個角度,就是從歷史的角度看,也存在著超量,就是數量不多的材料通過增殖、擴散而成為許多體系。由此生髮出一個廣泛的觀點,即在歷史學中,對新史實的發現決定學科的走向。
喬姆斯基:
這裡請讓我再作一點總結。我同意您關於科學進步的看法。也就是說,我認為科學進步不僅僅是新知識的積累和增加,不僅僅是吸收新的理論,等等,而且是您描述的這種參差不齊的模式,拋棄某些問題,一躍進入新的理論……
福柯:
還要改變這種知識。
喬姆斯基:
是的,不過我認為我們可以嘗試作一解釋,我並不是說我要說的完完全全是這樣,我們可以非常簡化地設想以下一@般的解釋思路是準確的:由於人是具有特定結構的生物體,那麼我們在腦子裡一開始就有了某種可能的智性結構,即可能的科學知識。是吧?
幸運的是,現實中碰巧有一種結構與我們腦子裡的結構相同,於是我們就有了一門科學。也就是說,幸運的是,我們腦子裡的結構和現實中某一方面的結構出現了足夠的巧合,於是我們便發展起一門清晰的科學。
正是我們腦子裡這種最初的有限性可能生髮出某一門科學,才造就了科學知識的極大豐富和創造性。我們特別要強調——這一點跟您關於局限性和自由的論點相關——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局限性,我們就不可能從一點點知識、一點點經驗創造性地走向豐富的、非常明確而複雜的系列知識。因為如果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那就沒有什麼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