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7)
船艙整齊得像候車室,大煞風景。空調溫度調得很低,有點冷。桐璃抱怨著「真差勁」,走到米潢色長椅邊優雅地坐下。這裡有四個人,有男有女,在聊著往事。
他們每個人都刻意打扮過。這種時候,無論男女,都相信服裝的價格與著裝的品位象徵著自己的社會地位。在昔日好友面前,大家有意無意都帶有一種想提高自己身價的想法。畢竟,在二十幾歲的時候分別,再次相聚時已經是四十多歲,都有了穩定的職業與社會地位。在和音島這個封閉空間里,形象和談吐,就是衡量成功和才能大小的指標——這是同學聚會中常有的場景。這種慢性卻突然膨脹出來的虛榮,烏有很看不慣。當然,他們的人生閱歷比烏有豐富了近一倍,深知社交中的攀比大有必要,同時,也對攀比之後的空虛產生了免疫力。這種被生活磨掉稜角的感覺,烏有難以忍受。這並非在標榜自(色色小說己比別人更加真實和洒脫,事實上他經常感到自卑。一個人在外面看海,也許是怕自己哪天也會變成他們那樣,而不願意直面這種不安吧。
烏有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看著他們交談。他不想裝樣子,拿出紙筆問問題記筆記,打攪人家二十年後的再會。要採訪的話,接下來還有一周,一百多個小時,時間很多。在這之前應該了解他們的個人資料。烏有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簡歷看了起來。
烏有正前方坐著的是結城孟。父母在京都經營著一家老牌和服店,他作為次子也參與其中,卻不說京都方言。他的年齡大概在四十二歲左右,跟村澤孝久同齡,同是這群人中年紀最大的。他的身材保養得很好,跟運動員似的,皮膚很有光澤,說話聲音也比較輕柔,在人群中顯得最為年輕。他在穿著方面也很講究,身著一身剪裁得體、帥氣的洋裝,絲毫感覺不出和服店二公子的迂腐與陳舊。讓人覺得奇怪的是,他總是刻意地與周圍的人保持一定距離。結城吸著肯特香煙,與村澤聊著經濟不景氣的話題,就泡沫經濟后的現狀交換著彼此的看法,陳年舊事方面的交談似乎已經暫告一段落。
村澤經營著一家規模不大的貿易公司,因為管理非常到位,即便是大環境不景氣,也沒有受到什麼重大創傷,勉強維持著收支平衡。
「終於有點兒起色啦。」他反覆說著這句話。從充滿自信的聲音看來不像撒謊,應該是確有其事。結城經營的和服店雖然受到影響,但也沒有什麼巨額損失,只是自己期貨投資失敗。他苦笑道:「不得不賣一棟別墅還債啦。」
跟結城相比,村澤臉上的皺紋更深,言行舉止更為理性,執行力更強。兩個月前,烏有採訪過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富家子弟。這個人外表很是光鮮,身材不錯,聲音也算圓潤。但其經營理念之幼稚,讓烏有大吃一驚——根本不像社長,簡直就是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從剛剛的幾句簡單談話來看,村澤身兼要職,辛勞創業,可以想見是個意志堅定、深謀遠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