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第 十 章

他只奇怪,這小村落里怎會有這麼一位不凡的女子。

適時,黑衣女子也看見了司馬傑,她似乎也為司馬傑的人品氣質震動,不過她只看了司馬傑一眼,便很快地把目光移了開去,她開了口,話聲雖甜美,但帶著一種令人說不出的憂傷,她說的是夷語,但司馬傑聽得懂。

「掌柜的,我要換酒。」

矮胖中年漢子又一次如大夢初醒般地,「哦」了一聲,忙迎了上去,邊走邊用夷語說道:「阿金娘好久沒來了?」

黑衣女子道:「阿金身子不大好,我整天照顧他,難得出來。」

矮胖中年漢子輕呼一聲道:「怎麼,阿金是……」

黑衣女子道:「病了,病了好久了。」

矮胖中年漢子道:「您好久沒來,我也不知道,阿金害的是什麼病,要緊么,吃藥了么?」

黑衣女子道:「跟去年一樣,阿耶說沒有那味葯斷不了根,我托你找的那味葯找到么?」

矮胖中年漢子道:「我已經告訴過他們了,要他們上山打獵的時候多留意一些,可是到現在還沒找道。……」

「謝謝你了!」黑衣女子道:「只要找到那味葯,請你馬上給我送去,他們要什麼我給什麼!只希望能早一天斷了阿金的病根。」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你放心,等找到那味葯時,我馬上會給你送去。」

一頓,接問道:「阿金娘,你要換什麼酒?」

黑衣女子道:「還跟上回一樣。」」

矮胖中年漢子沒再說話,快步進了櫃檯打了一葫蘆酒,雙手送到黑衣女子面前。

黑衣女子接過酒,順手把個小布包放在櫃檯上,然後轉身走了。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我有空就去看阿金。」

黑衣女子回身謝了一聲。

黑衣女子走了,矮胖中年漢子忙不迭地抓起那小布包往懷裡一塞,沒等司馬傑問便道:

「這是村裡的阿金娘……」

司馬傑道:「掌柜的,這位阿金娘是漢人還是……」

「是夷人,」矮胖中年漢子忙又接道:「您沒聽她說的是夷話么?」

司馬傑點頭說道:「沒想到夷人之中竟會有這麼一位女子。」

矮胖中年漢子微愕說道:「怎麼,您說她……」

司馬傑道:「掌柜的不覺得么,這位阿金娘就是在咱們漢家女子之中也不常見?」

矮胖中年漢子神情微露,忙點頭說道:「是的,是的,相公好眼力,不瞞您說,阿金娘當年也是這村子里的一朵花,要不然怎麼配得上阿金?阿金年輕的時候可是這一帶的大英雄,比現在的阿律還了得,只是如今老了,唉,人要一上了年紀,什麼都完了,就拿阿金來說吧,當年是何等英雄;比這座「六詔山」都結實,誰知道老來一天到晚地害病……」

司馬傑道:「掌柜的,他害的是什麼病?」

矮胖中年漢子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那中什麼病,一病起來人便躺在床上不能動,吃喝拉撒全要人照顧,簡直就是個活

死人,也真難為了阿金娘,喂吃喂喝,一把屎一把尿地抓,她一點也不嫌棄阿金。」

司馬傑點頭說道:「那的確是難得……」

眉鋒一皺沉吟道:「這是什麼病這般厲害,一病起來就……

這豈不成了癱瘓嗎?掌柜的,那位阿耶又是誰?」

矮胖中年漢子道:「阿耶是這村子里唯一會看病的人,他配的划葯還真管用,的確救了不少人,就拿阿金的病來說吧,他能治可是缺一昧葯……」

司馬傑道:「掌柜的,缺一味什麼葯?」

矮胖中年漢子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那叫什麼葯,只知道夷人叫它做白草!」

司馬傑微愕說道:「白草?」

矮胖中年漢子道:「是的,聽說這種『白草』很難找,整座『六詔山』也不過那麼一兩把,阿金娘要我托打獵的留意,可是到現在誰也沒碰上這種『白草』。」

司馬傑沉默了一下,道:「掌柜的,我略通歧黃,可否效勞……」

矮胖中年漢子忙搖頭說道:「不行,相公,那不行。」

司馬傑訝然說道:「不行?為什麼?」

矮胖中年漢子像是發覺自己過於失態,歉然而窘迫他先賠一笑,然後解釋說道:「相公,您不知道,這是夷人的習俗,家裡有人得了病是不許外人進門的,他們認為外人進了門,病人的病就會越來越重……」

司馬傑哦地一聲道:「我還不知道夷人有這麼一個怪習俗。」

他也沒有想到矮胖中年漢子剛才還說過要去探病,而矮胖中年漢子他也是個外人。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可不是么,簡直怪之又怪,不近情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咱們中原,哪個地方都有哪個地方的怪

習俗,有的比這夷人的習俗還不近清理,您說是么?」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不錯,這倒也是實情。」

矮胖中年漢子接著說道:「還有呢,相公,他們只相信阿耶,不相信別人,他們認為假如找別人為病人看病,那會招他們夷人的神生氣,全家都會遭殃,您說,相公,誰敢跟神作對,誰又敢惹這個禍呀,所以我勸您還是別去的好。」

司馬傑道:「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只要那位阿耶能治好這位阿金的病那也一樣。」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說得是,說得是,只要能治好病,誰治都一樣,相公,您不知道,阿耶的確有點神通,他治好的病還不在少數呢,就拿上回阿德來說吧,阿德不知道怎麼回事,上山的時候帶好好的,等下了山,回了家,突然昏倒了,躺在門口人事不省,他老婆嚇得半死,而阿耶不知道給他餵了一種什麼草藥睡了一覺,第二天就跟好人一樣……」

司馬傑道:「這麼說這位阿耶是神醫師而不是巫醫了……」

矮胖中年漢子道:「那可真差不多,他們簡直就把阿耶當成了神……」

司馬傑目光一凝,望向門外:「掌柜的,你又有客人上門了。」

矮胖中年漢子忙回過身去,門外空蕩蕩的,哪有一個人影,他訝然說道:「在哪兒……」

話還沒說完,酒館里由門邊路上突然轉進一人,好壯的漢子,二十多年紀,黑黑的一張臉,濃眉大眼,渾身透著勁兒,腰裡還佩著一口彎彎的長刀。

矮胖中年漢子大吃一驚,脫口叫道:「阿律!」

司馬傑微微一征,旋即恢復常態。

矮胖中年漢子忙迎了上去:「阿律,你要換酒?」

壯漢子大眼圓睜,濃眉高挑,直逼視著司馬傑,聞言冷然說道:「酒叔叔,我不是來換酒的,我是來找人的。」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找人?你找誰?」

壯漢子抬手一指司馬傑,道:「我要找他。」

矮胖中年漢子故作訝然地道:「你要找他?你認識這位相公?」

壯漢子冷然搖頭:「我不認識他。」

矮胖中年漢子道:「那麼找這位相公幹什麼?」

壯漢子道:「酒叔叔,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他?」

矮胖中年漢子道:「阿律,人家是個外來人,我可不許你胡鬧」

壯漢子冷然擺手:「酒叔叔,你別管……」

矮胖中年漢子道:「我非管不可,這是我的店,這位相公是我的客人。」

壯漢子臉色一變,冷然說道:「那好,我到門外等他去,他什麼時候出去,我什麼時候找他,出了門就不是你的店,你的客人。」

話落,轉身就走。

矮胖中年漢子忙喝道:「阿律,你站住。」

壯漢子停步轉回了身:「什麼事?酒叔叔!」

矮胖中年漢子道:「阿律,別讓人說咱們欺負一個外來人……」

壯漢子道:「酒叔叔,你說是誰欺負誰,是他找到這兒來欺負我阿律。」

矮胖中年漢子道:「阿律,你是咱們村裡的英雄,也是個明白人,要知道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銀妞,不該怪人家相公……」

壯漢子道:「我不怪銀妞,銀妞就是咒我殺我,我也不會怪她,我只怪他,要不是他,銀妞絕不會變心。」

矮胖中年漢子道:「阿律,那畢竟還是銀妞對你……」

壯漢子兩眼一瞪道:「酒叔叔,他是漢人還是夷人?」

矮胖中年漢子未假思索地道:「當然是漢人。」

壯漢子道:「所以你護著他。」

矮胖中年漢子臉色一變,道:「阿律,你怎麼能這麼說……」

壯漢子大聲說道:「我怎麼不能,酒叔叔,多少年來咱們一直處得很好,等於成了一家人,你願意為了他使得咱們村裡的漢人跟夷人漸生隔閡,而至難以相處么?」

矮胖中年漢子怒聲說道:「阿律,你怎麼……」

司馬傑無法再緘默下去,突然插嘴說道:「掌柜的,請讓讓,讓我跟這位說幾句話。」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相公,使不得,這件事憑嘴是說不清的?」

司馬傑道:「掌柜的,謝謝你的好意,我在這兒還得待些時日,我不願跟任何人有誤會,更不願使這個村子里的漢人跟夷人反目成仇,破壞了多少年來可貴的感情跟友誼。」

矮胖中年漢子發急地道:「只是相公,他……」

背著壯漢子用手拈了拈腰,那意思是告訴司馬傑阿律身上有刀,一個不好是會喪命的。

司馬傑淡然一笑道:「我看見了,掌柜的,只是我認為兵刃只是用來防身,用來自衛的,並不是用來殺人的!」

壯漢子冷然說道:「然而我這四刀卻是用來殺人的。」

司馬傑道:「即使是殺人,也該有個道理。」

壯漢子道:「我自然有道理。」

司馬傑一點頭道:「那好,我想跟你談談道理,你可願意?」

壯漢子道:「我不願意跟你說話!」

司馬傑失笑說道:「夷族英雄難道連跟仇敵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么?」

壯漢子兩眼一瞪道:「誰說我沒有勇氣?」

司馬傑一點頭道:「有最好……」一指那邊那張椅子道:

「請過來坐下,你我開誠地談談。」

壯漢子猶豫了一下,然後大踏步走了過去。

矮胖中年漢子吃了一驚,要去攔。

司馬傑淡然說道:「掌柜的,這兒的漢人不只你一個,請為他們著想。」

矮辟中年漢子神情一震,沒再動。

適時,壯漢子大步逼到桌前,往那兒一站,左手握著腰刀刀柄,像一座山,威勢逼人地道:「有什麼話,你談吧,最好快一點,我不耐煩多說。」

司馬傑抬眼問道:「你怕我么?」

壯漢子變色道:「笑話……」

司馬傑道:「那你為什麼連坐都不敢坐?」

壯漢子道「誰說我不敢坐?」

「砰」然一聲拉過椅子坐了下去。

他坐定,司馬傑淡淡然開了口:「你可是因為銀妞變心而找我。」

壯漢子道:「你明白就好。」

司馬傑道:「假如我說我只見過銀妞一面,連話都沒跟她說過,你一定不會相信,對么?」

「不,」壯漢子冷然搖頭道:「我信,三年多前你來的時候我也在這兒,自你走了之後就沒再來過,我知道你確實只跟銀妞見過一面……」

司馬傑截口說道:「那麼你就不該找我。」

「不,」壯漢子二次冷然搖頭,道:「我還是要找你,要不是你到這兒來過一趟,銀妞絕不會變心,你沒來這前,她一直跟我很要好……」

司馬傑道:「這麼說我不該來那一趟了。」

壯漢子道:「不錯,你不該來那一趟,更不該再來這一趟,那一趟我可以認為你是無心,這一趟我卻認為你是有意。」

司馬傑道:「反正無論怎麼說,你是非找我拚命不可了,對么?」

壯漢子道:「不錯,我要跟你拚命,我死,銀妞是你的,你死,銀妞就是我的。」

司馬傑微一點頭頭道:「這倒也乾脆,不過我有個更好的辦法,不用拚命就能決定銀妞屬誰,可願意一試?」

壯漢子變色而起,道:「我並沒有冤枉你,你還是想要銀妞,這趟來也就是想要把銀妞帶到中原去。」

司馬傑淡然一笑道:「像銀妞那麼好的姑娘,誰不想要,難道你不想?」

壯漢子「錚」地一聲拔出腰刀。

矮辟中年漢子驚得大叫:「阿律……」

司馬傑一抬手,道:「先別動刀,你看得見,我兩手空空,沒帶寸鐵,你就是殺了我,奪得了銀妞,又有什麼?」

「錚,」地一聲,壯漢子把腰刀又入了鞘,道:「你說得對,我空手跟你拚命。」

壯漢子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司馬傑道:「我剛說過,我有個更好的辦法,可以不必拚命,就能決定銀妞誰屬,只不知道你是否願意一試。」

壯漢子道:「你說說看。」

司馬傑站了起來,走到桌子右邊,到了壯漢子身側道:「我先問你一句,你恨我不恨?」

壯漢子道:「當然恨你,要不然我怎麼會找你拚命。」

司馬傑微一點頭:「那最好,請你把刀拔出來。」

壯漢子一怔說道:「你要幹什麼」

司馬傑搖頭說道:「先別問,把刀拔出來,我還有后話。」

壯漢子遲疑了一下,探腕拔出了他那柄犀利的腰刀。

司馬傑道:「你站在那兒,我站在這兒,我讓你砍我三刀……

壯漢子又復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司馬傑沒答理,接著說道:「在這三刀之中,別說你砍中我,只要能掃中我衣衫一下,我馬上就走,銀妞就是你的,要不然,抱歉得很,銀妞就是我的,我要帶她回中原去。」

矮胖中年漢子訝然叫道:「相公您這是……」

司馬傑道:「掌柜的,請你做個見證人。」

矮胖中年漢子好不著急,他還待再說,壯漢子已冷然道:

「不行,這辦法我不願意試。」

司馬傑道:「你為什麼不願意試?」

壯漢子道:「我不願意佔你這個便宜,我手裡有刀,你手無寸鐵,我砍你躲,這不公平。」

司馬傑道:「你不是恨我想殺我嗎?我給你機會……」

壯漢子怒聲說道:「你把我阿律當成了什麼人?我是恨你,我更想殺你,可是我是光明正大的跟你拚鬥,光明正大的跟你分個死活,要像這樣,我就是得了銀妞也不光彩。」

司馬傑兩手一攤,道:「那就麻煩了,我不願意跟你拚鬥,你要是不聽我的,那你就永遠殺不了我……」

壯漢子道:「我永遠殺不了你?」

「不是么?」司馬傑道:「你無論怎麼樣我都不還手,你還能殺我么?」

壯漢子呆了一呆,怒聲說道:「你這是耍賴。」

司馬傑道:「就算是吧,只要能得到銀妞,落個要賴又何妨,不過,話我可說在前頭,你要是不殺我,銀妞可絕不會再跟你好。」

壯漢子勝上變了色,可是他呆在當地。

他認為司馬傑說的是實情,可是他沒有辦法,苦就苦在他木願殺個手無寸鐵更不還手的人……司馬傑笑了,是冷笑:「看來夷族的英雄還不如我這個漢族百無一用的書生,我敢站在這幾任人砍,夷族英雄卻連舉刀的勇氣都沒有。」

轉身要走回去坐下。

只聽身後壯漢子一聲大喝:「你站住。」

司馬傑回身說道:「幹什麼?我羞於面對懦夫……」

「閉嘴!」壯漢子大叫揚起了腰刀。

司馬傑笑道:「這才是,你要是個英雄,就砍下來。」」

壯漢子渾身皆動,顫聲說道:「你,你,你欺人太……」

當頭一刀砍了下去。

矮胖中年漢子站在一邊直了眼,沒說話,也沒動腦,他似乎想看看司馬傑究竟怎麼應付這一刀。

豈料,壯漢子這一刀才到半途便頓在了那兒,像是他不願因為這一刀斷送了他那英雄兩字。

司馬傑笑了,又是冷笑:「虎頭蛇尾,有始無終,敢請你只有一半勇氣,還算得什麼英雄?」

壯漢子臉色鐵青,一咬牙,沉腕砍下,這回沒再停。

眼看這一刀就要砍中司馬傑,那犀利的刀鋒僅差一發就要碰上司馬傑的頭頂,司馬傑往右跨步,將身一偏,壯漢子這一刀立時落空,他收勢不住,一刀砍在地上。刀尖入土尺余,力道嚇人。

矮胖中年漢子脫口一聲驚呼。

司馬傑則淡然說道:「這是頭一刀,還有兩刀,別忘了,這關係著銀妞誰屬。」

壯漢子直了眼,叫道:「你,你,你會武……」

司馬傑笑道:「要是不會武,敢一個人跑到『六詔』來么?」

壯漢子鋼牙一挫,道:「你既然會武,我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刀往起一拔,攔腰橫掃過來。

這一著快,而且狠毒,由上下砍易閃,攔腰橫掃卻難躲,尤其是這麼近的距離,只慢半步就會被掃成兩截。

司馬傑功力高絕,是個大行家,他毫不驚慌地淡然笑,不退反過,整個身子直往壯漢子懷裡撞去。

這一著大出壯漢子意料之外,司馬傑撞進了他懷裡,他那一刀頭,當然又是落空。

急氣匆忙之間,他左手楊起,當腦就是一拳。

司馬傑比他決,右掌翻起正好扣在他左腕脈上,輕笑說道:

「咱們說好的,用刀,不是用手。」

振腕一抖,壯漢子一個身軀踉蹌直往後退去。

司馬傑站在原地笑道:「剩下最後一刀了,看來銀妞又屬我大半……」

壯漢子嘶聲大叫,人像出閘瘋虎,掄刀撲了過來,飛快地斜劈而下。

司馬傑沒動,容待刀鋒近身,往後微退一步,這第三刀又告落空,壯漢子急怒之下跨步跟進,刀鋒一翻,由下撩上。

司馬傑含笑說道:「阿律閣下,這是第四刀。」

壯漢子一怔,刀停在那兒,司馬傑接著笑道:「如今你自己說,銀妞誰屬?」

他話聲方落,壯漢子大叫一聲,回刀往自己頂門砍去。

司馬傑雙眉一場,道:「你的確夠剛烈,只是這算不得英雄。」

跨步而上,左手如電,一把抓住壯漢子持刀腕脈,右手跟著而至,駢指點出,正中壯漢子曲池。

刀落在司馬傑手裡,司馬傑反刀揮出,指向壯漢子咽喉,淡然說道:「答我問話,銀妞誰屬?」

壯漢子面如死灰,顫聲說道:「殺了我好了。」

司馬傑臉色一沉,道:「你連個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么?」

壯漢子道:「你帶走銀妞就是了。」

司馬傑道:「我現在讓你知道,動輒拔劍,徒逞匹夫血氣之勇算不得英雄……」

目中忽閃異采,這時酒館門口人影一閃,酒館里多了個剛健婀娜,杏眼瑤鼻的夷族少女。

她進門一怔,繼而尖聲驚叫:「阿律。」

閃身撲了過來。

司馬傑冷然喝道:「站住,你過來我就殺阿律。」

那夷族少婦聽若無聞,一下子撲到了壯漢子身前,以她整個嬌軀擋住了壯漢子,面對犀利刀鋒。

這,使得司馬傑不得不把刀往後撤了撤。

壯漢子開了口:「銀妞,你閃開,讓他下手。」

一把把那少女扯向一旁。

那夷族少女卻悲叫說道:「阿律,我不能讓他殺你。」

轉身又撲了過來。

司馬傑笑了,問道:「你就是三年多前的銀妞?」

那夷族少女造:「我就是,我還記得你……」

司馬傑道:「謝謝你還沒有忘記我,姑娘,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已經是我的人了,跟我上中原去吧。」

那夷族少女銀妞瞪大了一雙美目道:「你說什麼,誰要跟你上中原去?」

司馬傑一指壯漢子道:「姑娘問問他就明白了。」

壯漢子沒等問,便羞愧地把經過說了一遍。

他那裡剛把話說完,司馬傑立即介面說道:「當然;那也得看姑娘願不願意去,要是姑娘不願意去,我也不敢勉強。」

「不,」銀妞冷然搖頭道:「我不願意跟你上中原去,別以為你勝了阿律就能帶走我。」

司馬傑「咦,」地一聲,詫聲說道:「姑娘不是喜歡我嗎?」

銀妞嬌靨微紅,搖頭說道:「我現在才明白,我心裡只有阿律。」

司馬傑倏然而笑,道:「阿律,你聽見了?」

壯漢子頗聲叫道:「銀妞,真的?」

銀妞沒回頭,她點了點頭道:「真的,阿律我可以對神……」

壯漢子忙道:「別說了,銀妞,我信,我信!」

司馬傑望著壯漢子笑問道:「阿律,如今你相信銀妞並沒有變心了,是不?」

壯漢子羞愧地點了點頭,道:「我信了,以前是我糊塗……」

司馬傑道:「可惜你已經把銀妞輸給我了。」

壯漢子為之一怔,忙道:「難道你還要……」

司馬傑道:「為什麼不要,於請於理我都站得住。」

銀妞忙道:「你剛才說過,並不勉強我跟你到中原去……」

司馬傑點頭說道:「不錯,這話是我說的,無如我現在改變了主意,不回中原去了,打算一輩子定居在這裡。」

銀妞道:「你打算一輩子定居『六詔』又怎麼樣。」

司馬傑道:「我不勉強你跟我上中原去,可是我卻要你跟我在這『大詔』山下做一對夫妻……」

銀妞驚叫說道:「不行。」

司馬傑笑笑說道:「行不行恐怕由不得姑娘,這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阿律。是他把你輸給了我,你可以當面問問阿律,看他承認不承認……」

抬眼望向阿律追:「阿律,你怎麼說?」

阿律臉色紅一陣青一陣,一點頭道:「我承認,可是我絕不讓銀妞跟你。」

司馬傑哦了一聲道:「夷族的大英雄,莫非要要賴不成?」

阿律怒聲說道:「閉嘴,我阿律不是那種人。」

司馬傑笑道:「那麼你就不該說這種話,而該把心上人拱手讓我,這才是英雄本色。」

銀妞猛然搖頭說道:「不,我寧死都不跟你,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司馬傑笑道:「姑娘,我不會讓你死的,我素來憐香惜玉,哪裡捨得讓你死呢?聖人有句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姑娘往後看人要看清楚些……」

微一搖頭,接道:「無奈姑娘明白得稍遲了些,我這話說得也嫌遲了些,姑娘已經是我的人了,哪裡還有下次……」

銀妞悲憤地叫道:「阿律你!你聽見了么,你不管么?」

阿律神色怕人,從銀妞背後猛然竄了出來,緊緊盯著司馬傑,咬牙切齒地道:「我殺了你……」

司馬傑一抖腕,那把腰刀直挺挺地插在阿律腳前,道:「我借把刀給你用用,請。」

阿律沒說話,伸手拔起了那把腰刀,逼近一步,掄刀當頭就砍。

司馬傑昂然卓立,連動都沒動一下。

眼見這一刀就要砍中司馬傑,阿律突然撤腕收刀,猛然搖頭說道:「不,我不能殺你,我不能落個食言背信……」

司馬傑笑了,望道銀妞問道:「姑娘,你怎麼說,看來你跟我是跟定了。」

銀妞霍然扭頭望向阿律,厲聲叫道:「阿律,你這沒骨頭的懦夫,我瞎了眼……」

猛又轉頭望向司馬傑,道:「你跟他賭那是你跟他的事,與我無關,我又不是他阿律的什麼人,憑什麼拿我賭輸贏……」

司馬傑淡然笑道:「話是不錯,姑娘,無如武林中講理的人本就沒有幾個……」

銀妞道:「你講理也好,不講理也好,我可不怕有誰不跟我講理!」

司馬傑道:「既然姑娘不肯,那是最好不過,然而無論怎麼說,姑娘已是我的人了,現在就請跟我走吧。」

銀妞冷聲說道:「你別做美夢了,我說過寧死也不願意踉你,我死了最好,免得你爭我奪的,讓人沒辦法過日子……」

轉過身飛快地撲向門,不顧一切地碰去。

阿律大驚失色,剛叫一聲「銀妞!」

司馬傑比他后發先到,一把抓住了銀紐,道:「螻蟻尚且偷生,姑娘這是幹什麼?」

銀妞泣聲,道:「你別碰我,放手!」

司馬傑卻笑問道:「姑娘,你真要碰壁自絕么。」

銀妞恨聲說道:「難道這還有假么,是跟你玩兒戲么?」

司馬傑道:「既是這麼就好,聽著姑娘,這個彩頭我決定不要了,你儘管放心如何決定來去,怎麼樣?」

銀妞美目一睜,道:「真的?」

司馬傑道:「當然是真的,這還能假得了么,借用姑娘一句話,我也可以對你們夷族的神起誓賭咒。」

銀妞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心意?」

「不好么?」司馬傑笑問道:「姑娘要是嫌我改變得太快,我可以慢慢改!」

「不。」銀妞為之一怔,道:「那麼你如今為什麼又……」

司馬傑道:「開開玩笑,逗逗樂子並不傷大雅。」

銀妞道:「你是說剛才那些話是跟我開玩笑了?」

司馬傑笑問道:「以姑娘看呢?」

阿律突然激動地開口說道:「我謝謝你。」

銀妞鬆了一口氣,她紅著臉道:「我也謝謝你。」

司馬傑道:「現在姑娘不尋死了?」

銀妞低下了頭,沒說話。

司馬傑喟然一松,鬆了抓住銀妞的手,道:「我只是要二位明白,我是個外來人,無意到這兒來惹麻煩,也不會到這兒來跟人過不去,傷害別人,如今我話說完了,滿天雲霧也已化為烏有,二位可以走了。」

銀妞仍低著頭,沒說話。

阿律卻突然震聲說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司馬傑詫異地望著他道:「你問這是……」

阿律追:「我要交你這個朋友,你可願意?」

司馬傑呆了呆,笑道:「咱們化干戈為玉帛,化敵為友了?」

阿律一點頭道:「是的,我要永遠跟你做個朋友,好朋友。」

司馬傑道:「你想好了?」

阿律道:「不用想,我這個人向來說什麼就是什麼,只看你願不願意。」

司馬傑道:「能交上你這位夷族裡的大英雄,那是我的榮幸,而且這第二趟『六詔』我也沒有白來。」

阿律兩眼一睜,道:「真的?」

司馬傑道:「跟你一樣,我這個人也是向來說什麼就是什麼。」

阿律大叫一聲撲了過來,伸手抓住司馬傑雙臂,猛烈一搖道:「你我就這麼說定了。」

司馬傑道:「兩個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人,憑的自然就是一句話。」

阿律驚喜地又一陣猛搖,霍地轉過頭去,道:「銀妞,從現在起,他是我的好朋友了,當然,他也是你的好朋友,來,過來叫他一聲。」

銀妞抬起了頭,嬌靨的上仍掛著紅暈,可是如今比郵剛才多了個迷人的甜美嬌笑,她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我……我叫他什麼?」

「對了……」阿律轉過臉來道:「你還沒告訴我姓什麼,叫什麼呢。」

司馬傑遲疑了一下,道:「二位都是淳厚樸實的……我複姓諸葛,單名一個英字。」

只聽一聲低微驚呼傳過來。

諸葛英一怔,轉臉過去望向矮胖中年漢子。

矮胖中年漢子一付大夢初醒態,叫道:「怎麼,相公跟阿律不拚命了?」

諸葛英沒疑有他,當即朗笑說道:「掌柜的,這正應了咱們中原那句俗話,不打不相識,如今我跟阿律不但化干戈為玉帛,而且又成了好朋友!」

矮腔中年漢子看了銀妞一眼,遲疑地問道:「那麼,銀妞……」

諸葛英道:「掌柜的不認為他二位才是天造一雙,地設的一對么?」

矮胖中年漢子呆了一呆,旋即會過意來,哈哈大笑說:「說得是,說得是,這真是不打不相識,害我耽了大半天心,相公既然跟阿律成了好朋友,我得慶祝一番,這樣吧,由我做東,我請相公、阿律還有銀妞,就在我這小酒館里好好喝他幾杯……」

「不,」阿律突然搖頭說道:「謝謝酒叔叔的好意,我的好朋友應該到我那兒去。」

銀妞道:「對了,阿律應該請阿英到家裡坐坐去。」

諸葛英一怔笑道:「阿英,你這樣稱呼我?」

銀妞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叫你……」

諸葛英道:「也罷,你跟阿律今後就叫我阿英好了。」

阿律道:「好,今後我跟銀妞就叫你阿英,咱們走吧。」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阿律,咱們就像是一家人,在我這兒,上你那兒不都是一樣么?」

阿律道:「既然都一樣,酒叔叔乾脆就關了門到我那兒去。」

「對。」諸葛英道:「掌柜的索性關上門陪我做趟客去。」

矮胖中年漢子忙搖頭說道:「不,不,不,不了,下午還有人來換酒,我關上門人家就沒有酒喝了,不能因為我一個人害得大家沒酒喝,這樣吧,相公限阿律去,下回我做東,好在相公不會馬上回中原去。」

諸葛英點頭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不堅邀了。」

阿律道:「就這麼說定了,下回由酒叔叔請喝酒,走吧。」

拉起諸葛英就要走。諸葛英微一沉胞說,忙道:「阿律,慢點。」

阿律凝目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諸葛英回手一指桌上的酒菜道:「我還沒付帳呢,怎麼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別讓掌柜的還以為我是藉機會白吃白喝呢。」

說著,就待伸手人懷。

矮胖中年漢子伸手一欄,道:「相公你這是什麼話,這兩樣酒菜還吃不窮我,乾脆,就算我請客啦-…-」

諸葛英忙道:「掌柜的,生意歸生意,請客歸請客,那怎麼行……」

矮胖中年漢子道:「有什麼不行的,我不但要請客,而且……

往阿律家今天我不能去,這樣好了,我人不到酒要到,我還要阿律拿一葫蘆酒回去,相公請等等。」

話落,他轉身就往櫃檯走。

諸葛英忙道:「掌柜的,這怎麼好……」

阿律一咽嘴道:「沒有什麼不好的,酒叔叔的酒都是自釀的,酒叔叔釀的酒有一套,他釀出來的酒既醇又香,平常求還求不到呢,現在他要給我,怎麼能不要。」

矮胖中年漢子回身說道:「聽見了吧,相公,阿律看得起我,您怎麼卻看不起我?再說在這兒難得碰上一個來自中原的鄉親,咱們人不親土親,說什麼這葫蘆酒我也要送出去。」

人家真誠感人,怎好再推卻,諸葛英當即笑笑說道:「即如此,我三個只好敬領了,謝謝掌柜的了。」

矮胖中年漢子道:「相公也真是的,區區一葫蘆酒謝個什麼。」

轉身進了櫃檯,進了櫃檯也蹲下了身,他本來長得既矮又胖,這一蹲身,根本就瞧不見他了。

但聽打酒聲頻頻傳來,有頃,矮胖中年漢子從櫃檯里冒了出來,提著一葫蘆酒出了櫃檯,咧嘴一笑道:「阿律是禿子跟道月光走,沾了相公的光啦,這酒是我藏起來自己喝的,可跟那些換東西的酒不同,阿律限銀妞可別替我說出去,要不然我難以對大家交待。」

阿律微一點頭道:「可以,不過,酒叔叔,往後我想喝酒的時候,你可別再打換東西的酒給我,怎樣?」

矮胖中年漢子兩眼一瞪道:「好哇,你這是趁機敲詐勒索,酒叔叔可不吃這一套,往後你如果想喝酒,從後門進來,明白了吧,拿去。」

把酒葫蘆猛然選了過來。

阿律笑了,一擠眼道:「謝謝酒叔叔,我懂。」

接過酒,在笑聲中,三個人相偕出了小酒館,他三個沒一個留意到矮胖中年漢子臉上那異樣的表情。

本來嘛,背著身,誰看得見,誰也想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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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魄梅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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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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