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黃昏夷女戲水,月夜情歌互唱,這村子不但恢復了往昔的熱鬧,而且使諸葛英切切實實地體會到夷族習俗的情趣。
第二天又是一天,在月夜情歌互唱聲中,在阿律家的后屋中,阿律跟銀妞陪著諸葛英,矮桌上擺著酒菜。
「這是給阿英送行,喝過這回,永遠不喝了。」
這話是阿律說的。
銀妞也並沒不讓他喝,而且連她自己也喝了。
有說有笑,但說笑中隱藏著不少離情別緒。
正在吃喝說笑間,阿魯鑽進了后屋。這兩天他跟諸葛英也混熟了,進來便道:
「阿律,又有外人來了。」
阿律一怔忙問道:「是誰?」
銀妞緊張地說道:「是不是費嘯天又……」
阿魯搖頭說道:「不是他們,來的共是五個人,三個女的,兩個男的。」
阿律遣:「三個女的,兩個男的,你看是……」
阿魯道:「我看都是中原武林人物。」
阿律適:「他們歇在哪兒?」
阿魯道:「就在酒叔叔那間空店裡。」
阿律輕望諸葛英,道:「阿英,你看要不要去看看。」
諸葛英眉鋒復皺,還沒有說話,后屋裡又鑽進來一個年輕漢子,他進來便向阿律說道:
「阿律,那有個人在打聽費嘯天……」
阿律一拍桌子道:「是費嘯天的幫手……」
銀妞忙道:「阿英,怎麼辦?你說怎麼辦?」
諸葛英的一雙眼睜得很大,神情有點異樣,道:「你幾個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
他站起來穿窗而去。
沒多久,他回來了,臉色有點蒼白,神情也有點凝重。
阿律劈頭問道:「阿英,看見了么?是不是……」
諸葛英沒說話,緩緩坐了下去。
阿律忍不住又問道:「阿英,你到底看見了沒有,是不是費嘯天的幫手?」
諸葛英緩緩開口說道:「來人是費嘯天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但並不是費嘯天的幫手……」
阿律訝然說道:「來人是費嘯天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但不是費嘯天的幫手,你這話……」
諸葛英轉望銀妞道:「銀妞,可願意幫我一個忙。
銀妞道:「幫你一個忙,我能幫你什麼忙?」
諸葛英道:「先告訴我願意不願意?」。銀妞道:「你是阿律跟我的好朋友,當然願意。」
諸葛英點頭說道:「那就好,聽我說。」
阿律詫聲說道:「阿英,你這是……」
諸葛英笑道:「阿律,別打岔,聽我說……」
阿律沒有再說話。
諸葛英望著銀妞說道:「可記得我在邢仙姬那兒所說的,有關我在中原的一些事?」
銀妞點頭說道:「記得,怎麼不記得,什麼『呂梁山』下的『梅花溪』……」
諸葛英搖頭截口道:「不談『梅花溪』你知道司馬傑是誰?」
銀妞道:「怎麼不知道,就是你。」
諸葛英道:「知道我為什麼化名司馬傑么?」
銀妞道:「知道,為的是騙你那位紅粉知己,說……」
諸葛英截口說道:「你有沒有聽見我說司馬傑有個妹妹還替諸葛英生了個女兒……」
諸葛英點頭說道:「不錯,銀妞,我要你幫的忙就在這兒。」
銀妞訝然說道:「你要我幫的忙就在這兒?……」
諸葛英道:「我是司馬傑,你是司馬昭。」
銀妞瞪大了美目,道:「你是司馬傑,我是司馬昭?你是叫我……」
諸葛英道:「幫我一個忙。」
銀妞道:「裝成你的妹妹去騙人?」
諸葛莫道:「銀妞,你知道,我不得已……」
銀妞道:「這麼說來,那幾個人是……」
諸葛英點點頭說道:「我那位紅粉知己就中其中。」
銀妞面有難色,遲疑著道:「阿英,你看我行么?」
諸葛莫道:「不行我就不求你幫忙了,我認為沒有比你再合適的人了。」
銀妞道:「可是……可是我怕我裝不像……」
諸葛英道:「這有什麼像不像,你知道是怎麼回事,記住你叫司馬昭,到時候也用不著你說什麼話。」
銀妞道:「那……你不說司馬昭有個女兒么,孩子呢?怎麼辦?」
諸葛英道:「這個到時候我有說辭,你不用擔心。」
銀妞道:「還有,我穿什麼呀?」
諸葛英道:「就穿這身衣裳就行了。」
銀妞皺著眉道:「阿英,你怎麼找我幫這種忙?」
諸葛英道:「怎麼,你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銀妞道:「倒不是不願意,我怕我裝不像,萬-……」
諸葛英道:「銀妞,我剛才說過,到時候用不著你說什麼話,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記住你叫司馬昭,是司馬傑的妹妹,諸葛英的妻子就行了。」
銀妞臉上紅了一紅,轉眼望了阿律一下。
阿律道:「銀妞,你就幫幫阿英吧,阿英是咱們的好朋友。」
諸葛笑道:「銀妞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銀妞道:「別人可要恨我一輩子……」
諸葛英臉色微微一變,站了起來道:「走吧。」
銀妞神情一緊,道:「怎麼?現在就去?」
諸葛英點了點頭。
銀妞看他一眼道:「你這樣就是司馬傑么,難道人家還不認識你?」
諸葛英點頭說道:「我知道,我有辦法。」
探懷摸出個小白瓷瓶,拔開瓶塞從裡面倒出一顆白色的藥丸,用手指沾酒把藥丸研開來,然後再用指頭泊些葯在臉上東抹抹,西擦擦,轉眼之間他變了個人。
長后細目慘白臉,正是那張人皮面具上的面目。
阿律幾乎瞧直了眼,叫道:「阿英,這……這是什麼東西諸葛英道:」這是武林人常用的易容藥物。「
「怪好玩兒的。」阿律道:「給我一顆,讓我也來變張誰都不認識的臉。」
諸葛英搖頭說道:「阿律,這不好玩兒,用這種藥物易容是有時間的,必須在這時間裡洗臉才能恢複本來,過了時間可就洗不掉了。」
阿律聽得一伸舌頭。
諸葛英轉過身去道:「銀妞,咱們走吧。」
矮身先鑽了出去。
阿律忙道:「阿英,我們幾個跟去看看行不行?」
諸葛英在外面說道:「行是行,但必要的時候你們幾個得幫幫腔。」
阿律道:「幫什麼腔?」
諸葛英道:「證明銀妞是司馬傑的妹妹,諸葛英的妻子就行了。」
阿律道:「那容易,走,咱們跟去。」
諸葛英要銀妞幫他的忙,扮演一出假戲騙人,他卻不知道人家早明白了一切,這齣戲必然十分精彩,天爺。
諸葛英跟銀妞在前頭走,阿律幾個則遠遠地踉在後頭。
眼看已近班羿的那家空酒肆,她能看見那外射的燈光了,銀妞突然停了步,囁嚅說道:
「阿英,我好怕,我的心,跳得好厲害。」
諸葛英忙道:「別怕,銀妞,又不是讓你一個人進去,你怕什麼……」
接著說了一陣,總算讓銀妞又往酒肆走了。
到了酒肆門口一丈處,諸葛英停了步,銀妞很快地躲向他背後,諸葛英還沒有揚聲發話,酒肆里走出個英武中年黑衣漢子,是孟中,諸葛英立即說道:「孟大哥還認得我么?」
孟中一怔剛目,叫道:「閣下是那位司馬……」
諸葛英含笑說道:「孟大哥好記性,請代為通報梅姑娘,就說『六詔』司馬傑求見。」
孟中沒有說話,酒肆里傳出一聲驚呼:「司馬傑。」
燈影一閃,人影成雙,酒肆門口,孟中背後出現了兩個人,是霍瑤紅跟梅夢雪,霍瑤紅一身墨綠勁裝,梅夢雪則穿一身黑,秀髮上還戴著一朵白花。
霍瑤紅睜了一雙美目,叫道:「司馬傑,司馬傑,大姐,他是……」
梅夢雪有點激動,她是強忍住了,一抬皓腕攔住了霍瑤紅,目注門外諸葛笑道:「閣下就是那日阻攔宮紅的那位司馬傑?」
諸葛英點頭道:「正是,梅姑娘別來無恙。」
梅夢雪道:「閣下要見梅夢雪?」
諸葛英道:「聽說梅姑娘芳駕蒞臨『六詔』特來拜望。」
梅夢雪道:「閣下的消息很靈通,我剛到,請進來吧。」
偕同霍瑤紅轉身行了進去。
門外孟中讓開了路。
諸葛英手往後一伸,拉著銀妞進了酒肆。
孟中跟著進來了,但他就站在門口,沒往裡走。
裡面還有個黑衣壯漢,按劍而立,是羅江。
酒肆里有現成的桌椅,梅夢雪一抬皓胞道:「二位請坐。」
諸葛美謝了一聲,拉著銀妞坐了下去。
坐定,梅夢雪凝目望向銀妞,道:「閣下,這位是……」
銀妞不安地低下了頭。
諸葛英道:「舍妹司馬昭。」
梅夢雪眨動一下美目,道:「令妹司馬昭?」
諸葛英雙眉一揚道:「就是諸葛英的……」
梅夢雪「哦」他一聲道:「我想起來了,諸葛英大俠的夫人,可是?」
諸葛英點點頭說道:「是的。」
梅夢雪道:「原來是令妹司馬姑娘,諸葛夫人當面,梅夢雪失敬。」
她欠了欠身。
諸葛英也欠了欠身,道:「不敢當,我兄妹生長在『六詔』不諳中原禮數,尤其舍妹更少出外走動,倘有失禮之處還請梅姑娘海涵。」
「好說,」梅夢雪道:「閣下不必客氣,賢兄妹屈駕枉顧,是……」
諸葛英道:「我就是要讓舍妹見見梅姑娘,也讓梅姑娘看看舍妹。」
梅夢雪道:「我明白了,閣下的用意在要我們相信諸葛大俠是個於情不專的人,可是?」
諸葛英點頭說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司馬傑但有一口氣在,非讓世人知道他的心性為人不可。」
梅夢雪點了點頭道:「賢兄妹的遭遇令人同情,那是應該,先前我還不信,如今既然見著舍妹諸葛夫人,我還有什麼不信的……」
諸葛英兩眼一睜道:「這麼說梅姑娘是信了?」
「當然。」梅夢雪道:「閣下的原意不也在讓我相信么?」
諸葛英霍地站了起了,微一拱手道:「多謝梅姑娘,只能讓梅姑娘認清諸葛英的心性為人,我兄妹也就知足了,告辭了。」
他拉起銀妞就要走。
銀妞突然搖頭說道:「這位姑娘,他是騙你的,我不是他的妹妹。」
諸葛英一怔大驚道:「銀妞,你……」
銀妞道:「我不能幫你騙這位姑娘,這位姑娘好可憐……」
諸葛英既驚又急,猛然跺了一腳。
只聽梅夢雪道:「司馬大俠不必如此,請歸坐,梅夢雪還有話說。」
諸葛英入耳這聲司馬大俠,心裡頓時一松,遲疑了一下,默默地坐了下去。
梅夢雪抬眼向銀妞道:「謝謝你,姑娘,貴姓。」
銀妞不安地道:「我叫銀妞,是這個村子里的人……」
梅夢雪道:「我想跟姑娘交個朋友,姑娘願意么?」
銀妞一喜道:「真的?」
梅夢雪掃了諸葛英一眼,道:「我這個人從來不說假話,不騙人。」
「好啊,」銀妞喜孜孜地道:「我當然願意,阿英也是我們的好朋友……」
梅夢雪道:「阿莫?誰是阿英?」
銀妞一指諸葛英道:「他就是,他是……」
諸葛英一驚就要站起。
梅夢雪「哦」地一聲道:「原來司馬大俠還有個夷族名字……」
這一句又安了諸葛英的心,他沒動。
話鋒一頓,梅夢雪接著說道:「銀妞姑娘生就一付菩薩心腸,她可憐梅夢雪,還請司馬大俠別怪她。」
諸葛英苦笑一聲道:「舍妹不肯來見梅姑娘,我為了讓梅姑娘相信,也為讓梅姑娘認清諸葛英的必勝為人,只好臨時請銀妞幫個忙,誰知她……」
梅夢雪含笑說道:「閣下不必解釋了,請聽我奉知一件事……」
諸葛英道:「梅姑娘清說,司馬傑洗耳恭聽。」
梅夢雪道:「閣下阻攔宮紅行兇,對梅夢雪及霍家兄妹有情,而費大俠卻因一時誤會把閣下打下斷崖,我跟……」
諸葛英一怔道:「怎麼,梅姑娘知道了……」
梅夢雪道:「這麼大的事,我焉有不知道的道理。」
諸葛英淡然一笑道:「那也沒有什麼,正如梅姑娘所說,費大俠是一時誤會…
…」
梅夢雪道:「閣下胸襟氣度兩超人,令人敬佩。」
諸葛英剛說了聲,「好說。」
梅夢雪接著說道:「恐怕閣下還不知道,我這位小妹霍姑娘到那斷崖之下去過了。」
諸葛英呆了一呆「哦」地一聲道:「怎麼,霍姑娘……」
梅夢雪道:「是的,她也見著了那讓人敬佩,也讓人感激的母女二人。」
諸葛英又復一怔,還沒有說話,梅夢雪接著說道:「那位老人家告訴霍姑娘。
說閣下曾中角龍之毒,難以活過三年,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諸葛英心中暗怪那一位老人家多嘴,匆忙間他沒工夫多考慮,咬牙一笑道:
「不錯,梅姑娘,確有其事。」
梅夢雪道:「這就是閣下為什麼要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道理所在了,是不是?」
諸葛英訝然說道:「梅姑娘這話……」
梅夢雪道:「霍姑娘在那母女二人處發現了一張皮面具……」
諸葛英心頭猛震,霍地站了起來。
梅夢雪道:「你只要出門一步,我就死在『六詔』。」
諸葛英可知道梅夢雪是說得出,做得到的剛烈奇女子,機伶一顫,硬是沒敢再動。
這時候才聽霍瑤紅顫聲說了一句:「諸葛大俠,你何忍……」
梅夢雪道:「小妹,他的心比鐵石還硬。」
諸葛英暗暗一聲苦笑,沒有說話。
梅夢雪又道:「你坐下好么。」
諸葛英只好默默地坐了下去。
梅夢雪道:「我知道你的苦衷,我並不怪你……」
諸葛英忍不住開口說道:「謝謝你,夢雪。」
梅夢雪道:「只是你太不應該,難道你還不知道我。」
諸葛英沒有說話。
霍瑤紅道:「諸葛大俠,你可知道大姐為你流過多少淚……」
梅夢雪道:「小妹。」
霍瑤紅道:「大姐為什麼不讓我說,說說也好讓他知道一下。」
梅夢雪道:「小妹,他並不是薄情寡義,而是……」
霍瑤紅道:「我倒認為這樣還不如是薄情寡義好呢。」
諸葛英不說話,只有聽了。
只聽梅夢雪道:「見著費大哥了么?」
諸葛英明白她是有意轉移話題,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見著了。」
梅夢雪道:「如今他人呢?」
諸葛英道:「走了,回去了。」
梅夢雪訝然說道:「走了么?回去了?我在路上怎麼沒碰見……」
諸葛英道:「想必是錯過了。」
梅夢雪道:「費大哥是來幫你對付邢玉珍的,難道你沒有找到……,,諸葛英一怔道:」怎麼說?他是來幫我對付邢玉珍的?「梅夢雪道:「是啊,我告訴他你就是那司馬傑,他一聽之下大感愧疚,馬上就帶著幾個弟兄趕來了。」
諸葛英道:「這就不對了,既然你告訴了他我就是司馬傑,怎麼他還說諸葛英已葬身梅花溪中,不相信我是『玉書生』,差點沒把我打下『六詔,絕峰……」
梅夢雪訝然說道:「怎麼說?費大哥他……他怎麼會這樣……」
諸葛英道:「他到了『六詔』,之後也沒有找我,徑直找邢玉珍……」
梅夢雪詫聲說道:「他明明告訴我怕你功力打了折扣,不是邢玉珍的對手,而趕來幫你對付邢玉珍的,怎麼會……」一頓接道:「對了,也許他是想直接找著邢玉珍,獨力除去她,就免得你再跟邢玉珍搏鬥了,可是……」
眉鋒一皺,詫聲又道:「可是他既見到了你,也不該指你冒充,跟你動手啊?」
「我跟金鞭銀駒只是神交,對他知道的不多,你認識他很久了,對他該了解得很夠……」
梅夢雪道:「你說這話……」
諸葛英道:「你可知道他是帶著誰來六詔的?」
梅夢雪道:「好手他都留在了家裡,他只帶了幾個弟兄……」
諸葛英搖頭說道:「不,他帶的是『神力霸王』價超,『銀骷髏』古翰,跟兩名白衣童子,我看得出那兩名白衣童子也是一流好手。」
梅夢雪叫道:「仇超跟古翰?」
諸葛英道:「就是昔日查三影手下的四大凶人之二。」
梅夢雪叫道:「這怎麼會?我不信……」
霍瑤紅道:「我也不信。」
諸葛英道:「夢雪,你可以問問銀妞,還有本村的人。」
銀妞道:「真的,那兩個真叫仇超跟古翰,一個穿紅袍,一個穿黃衫,那個仇超人最壞,我差點……」
臉一紅住口不言。
諸葛英道:「銀妞差點毀在仇超手裡。」
梅夢雪瞪圓了美目,道:「這……這怎麼會?這怎麼會……
孟中「
孟中忙應道:「孟中在。」
梅夢雪道:「你知道么?費大哥何時……」
她話還沒說完,孟中便自說道:「回稟您,孟中不知道,也不敢相信。」
諸葛英道:「價超跟古翰稱他為少主,據他說仇超跟古翰當年投在他父親手下,唯一的條件是要他父親替查三影報仇血恨,他的父親已然過世,替查三影報仇的事自然就該由他來繼承。」
梅夢雪道:「這我怎麼沒聽他說過……」
孟中道:「孟中跟少爺多年,也不知道有此事。」
梅夢雪道:「這就怪了……」
銀妞突然說道:「他還把酒叔叔逼死了呢。」
梅夢雪道:「誰是酒叔叔?」
諸葛英道:「酒怪班羿,這家酒肆就是班羿開的,費嘯天來了之後認出了他,為了逼向邢玉珍的藏處……」
住口不言。
梅夢雪道:「他殺了班並?」
「不,」諸葛英道:「班羿怕再遭逼問,也怕忍受不住說出了邢玉珍的藏處,他自己拍碎了天靈自絕。」
梅夢雪道:「費大哥怎麼會這樣……」
諸葛英道:「他事後很懊悔,也很愧疚,他曾經讓古翰把班羿的屍體帶回中原厚葬,並將有以報償。」
梅夢雪道:「他也知道自己錯了……」
話鋒一頓,皺著眉鋒詫聲接道:「仇超跟古翰居然是他的人,這真讓人難信,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啊?他那兒我常去,兩位老人家過世后,我也一直待在他那兒,怎麼就沒見過仇超跟古翰……」
諸葛英眉梢地揚了二場,沒有說話。
梅夢雪接著說道:「還有,我明明告訴他你來了『六詔』,他也明明告訴我是來幫你的,怎麼會不相信你是『玉書生』,反說『玉書生』已葬身『梅花溪』中,動手以武相向呢。」
諸葛英搖了搖頭,道:「那誰知道,我也想不通。」
梅夢雪沉吟了一下道:「等我見著他后,我要當面問問他。」
諸葛英口齒啟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他終於沒說,梅夢雪仍沒留意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道:「你跟他究竟找到了邢玉珍沒有?」
諸葛英道:「找到了,要不是邢玉珍及時伸手,我就被費嘯天一鞭打下『六詔』絕峰了。」
梅夢雪道:「怎麼說?還是邢玉珍救了你?」
諸葛英點了點頭。
梅夢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邢玉珍她怎會救你。」
諸葛英遂把經過從頭至尾地說了一遍。
聽畢,梅夢雪訝然說道:「有這種說法,邢玉珍不是查三影的原配髮妻,而是被他強奪霸佔過去的……」
諸葛英道:「她是這麼說的。」
梅夢雪道:「你信么?」
諸葛英道:「多少年來武林傳言邢玉珍謀害親夫,仇超、古翰也會作此指證,費嘯天更指宮紅、夏侯飛救回了邢玉珍,而邢玉珍則有這番可信的說辭,事關重大,我實在不敢輕易下斷梅夢雪道:」那怎麼辦,想得……「
諸葛英道:「難倒不難,我只消找到查三影的妻女,這件疑案立即可迎刃而解。」
梅夢雪道:「話是不錯,只是誰知道查三影的妻女在何處?
事隔多年,誰人知道這母女二人是否還在……「諸葛英道:「那隱於『梅花溪』附近松洞中的卓氏母女,就是查三影的妻女。」
霍瑤紅髮出一聲驚呼。
梅夢雪則急道:「怎麼,那位老人家跟那位姑娘就是……」
諸葛英點了點頭。
梅夢雪道:「這真是令人想像不到的事,這真是讓人想像不到的事,既然這樣,那你何必再找她母女……」
諸葛笑道:「聽那位卓姑娘說,她母女是被人遺棄是沒錯,而世上有這種遭遇的人並不在少數,單憑邢玉珍片面之釋,我怎敢輕易相信那就是查三影的妻女。」
梅夢雪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邢玉珍夫婦人呢,還在『六沼山』里么?」
「不。」諸葛英道:「他夫婦已經走了,上中原找那母女二人去了。」
霍瑤紅突然說道:「他夫婦上哪兒去找。」
諸葛英道:「自然是去『梅花溪』……」
霍瑤紅道:他夫婦要白跑一趟了,那母女二人早在我跟大姐動身來『六詔』之前就離開那處松澗了。「
諸葛英呆了一呆道:「怎麼,那位老人家跟那位姑娘已經離開那地方了?」
霍瑤紅道:「她母女接二連三地被人發現,焉有不及早離開之理。」
諸葛英道:「這麼說,霍姑娘只是猜測……」
「不。」霍瑤紅道:「是那位老人家親口告訴我的。」
諸葛英道:「霍姑娘可知道她母女上哪兒去了?」
霍瑤紅搖頭說道:「不知道,那位老人家沒說,我也不便問,就是我問了,相信那位老人家也一定不會把去處輕易告人。」
諸葛英眉鋒微微一皺道:「這麼說不但邢玉珍夫婦要白跑一趟,就是我一時也不容易找到她母女了……」
梅夢雪突然問道:「你見過她夫婦了,我想該看得出她夫婦的心性為人如何?」
諸葛英道:「要照她夫婦的心性為人看,她夫婦十足地正派人物,要照班羿為她捨命,及班羿告訴我的那句話看,邢玉珍也像是含冤莫屈,遭遇可憐,只是我看到的只是她夫婦的表面……」
梅夢雪道:「我倒覺得她的話可信,我認為她是個薄命紅顏的可憐人。」
諸葛英道:「怎見得她的話可信。
梅夢雪道:「班羿為她捨命,也曾對你說過那麼一句話,再加上那位老人家跟那位姑娘母女二人,應該夠了。」
諸葛英道:「那麼仇超的指證又怎麼說?」
梅夢雪道:「你要知道,仇超是查三影的人,他自然不會幫邢玉珍說話,從仇超欺負銀妞姑娘這件事看,仇超分明也不是什麼善類。」
諸葛英道:「卓姑娘曾告訴我她的父親一身功力在當世一二人間,這一點倒很像是『玉面閻羅』查三影,不過這只是想像,究竟是否查三影,還有待求證。」
梅夢雪沉默了一下道:「那……邢玉珍夫婦走了,費大哥也走了,你為什麼還不走?」
諸葛英道:「我本來是要走的,只是阿律跟銀妞誠懇挽留,要我在這兒多待兩天,要不然我昨天就走了。」
梅夢雪道:「還好她二位留住了你……誰是阿律?」。
諸葛英輕望銀妞道:「銀妞,我不知道怎麼說好,還是你自己說吧。」
銀妞臉一紅,道:「阿律是我的……我的……跟我是好朋友,也是阿英的好朋友。」
梅夢雪冰雪聰明,焉得不懂,當即含笑說道:「門外那三位之中有阿律在么?」
銀妞點頭說道:「他就在外頭。」
梅夢雪抬眼說道:「孟中,請外面那三位進來。」
孟中應了一聲轉臉向外,揚聲說道:「梅姑娘有請三位。」
阿律跟阿魯三人不安地走了進來。
梅夢雪道:「三位之中哪位叫阿律。」
阿律道:「我就叫阿律。」
梅夢雪轉眼望向阿律,深深一瞥道:「聽說你是阿英的好朋友。」
阿律道:「是的,好得跟兄弟一樣。」
梅夢雪道:「知道我是誰么?」
阿律點了點頭道:「聽阿英說過。」
梅夢雪笑問道:「他怎麼說的,你告訴我么?」
阿律遣:「阿英說你是個絕色紅粉,巾幗奇女子,比『梅花溪』還美十分。」
梅夢雪嫣然一笑道:「謝謝你,我也想跟你交個朋友,願意么?」
阿律道:「阿英是我的好朋友,你是阿英的人,你當然也是我的好朋友。」
梅夢雪道:「謝謝你,咱們就這麼一語訂交了……」
霍瑤紅突然說道:「我也湊湊熱鬧,行么?」
阿律凝目問道:「你是……」
梅夢雪道:「霍姑娘,我的好朋友,好得跟姐妹一樣。」
阿律立即點頭說道:「那當然行。」
霍瑤紅跨步走了過來,美目一掃阿律跟銀妞道:「我初次到『六詔』來,在中原的時候常聽人說起『六詔』的習俗跟明媚的風光,可從沒親眼見過,你兩個陪我到各處走走去,行么?」
阿律道:「現在?」
霍瑤紅點頭說道:「我想看看『六詔』的月夜眼中原的月夜有什麼不同。」
梅夢雪道:「小妹,謝謝你的好意,只是用不著,我跟他卻不是世俗兒女……」
霍瑤紅像沒聽見,催促著阿律跟銀妞道:「走吧。」
銀妞擰腰站了起來,道:「走!」
霍瑤紅一探皓腕拉住了銀妞的手,向後望了望道:「羅江,孟中,你兩個去不去?」
孟中踉羅江也是難得的識趣人,雙雙一點頭,欣然說道:「去,有這機會怎麼不去。」
霍瑤紅笑了,拉著銀妞先走了出去。
該出去的都出去了,梅夢雪很平靜,很泰然。反之諸葛英卻有點不安。
靜默了一下,還是梅夢雪先開了口。:「英……」
諸葛英忙道:「雪妹……」
梅夢雪道:「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也不知道諸葛英是沒懂,還是裝糊塗,他道:「當然是先找卓氏母女……」
梅夢雪微一搖頭道:「我不是問這些。」
諸葛英微愕說道:「那你是問……」
梅夢雪道:「我是問對你我們事,你有什麼打算?」
諸葛英神情一震,默然來語。
梅夢雪道:「不必有任何顧忌,把你心裡的話告訴我。」
諸葛英道:「雪妹,你知我……」
梅夢雪道:「我只知道你是不知道小妹去過了松澗,見過了卓氏母女,而我也在卓老人家的指點下知道了司馬傑是誰,要不然你絕對不會找銀妞姑娘來扮演這出好戲,更不會自動跑到我眼前來,對不。」
諸葛英苦笑說道:「雪妹,你這是何苦。」
梅夢雪道:「當初我是怎麼盼你,你回來之後我又是怎麼心碎腸斷,以你的妻子自居,不惜觸怒二老,不惜與費大哥解除婚約,獨自一人守在『梅花溪』中,這些我卻不必說了,也不願再提,只是我既知你,你也應該知我。」
諸葛英沒有說話。
梅夢雪又道:「我敢說,對於情之一事,我不比邢玉珍差,你也不會比那位件孫漱玉差,為什麼邢玉珍作最大的犧牲,到頭來還能守著一個殘廢的人,而且情義絲毫不減。為什麼仲孫漱玉能以一個殘廢體軀伴著他愛妻,夫妻倆只羨鴛鴦不羨仙,而你我就不能?」
諸葛英道:「雪妹,以如今算,我在世上的日子尚不足三年……」
梅夢雪道:「縱然不足三年又如何,現在我總算見著了你,不論你有什麼打算怎麼說,我永遠以你的妻子自居,以你諸葛家的人自居,任何人,任何事也改變不了我。我並不求跟你廝守在一起,當然,長相廝守是每個有情兒女所盼望的事,可是碰上無法廝守在一起的情形,那也是無可奈何,我只有這番話,你要走現在你可以走。」
諸葛英猛然一陣激動,霍地站了起來。
梅夢雪香唇掠過一陣抽搐,垂下了目光。
而剎時間,諸葛英轉趨平靜,他緩緩說道:「雪妹,以前我不惜犧牲自己要促成你跟費嘯天這段姻緣,可是如今我改變了主意……」
梅夢雪猛然抬眼,道:「為什麼?」
諸葛英搖頭說道:「別問我原因,我現在還不知道我自己做得對不對。」
梅夢雪驚聲說道:「你是懷疑費大哥……」
諸葛英道:「我不否認,假如他僅僅是為雪妹而對我,我可以容忍,假如他不單是為雪妹,不單是對我,我不能容忍……」
梅夢雪道:「你這話……你到底……」
諸葛英道:「雪妹現在別問,也請別動聲色,讓我慢慢的去求證,等我確認我自己做得對之後,再告訴雪妹。」
梅夢雪搖頭說道:「不,英,不會的,費大哥絕不會是……」
諸葛英道:「我也認為他不該是,我更希望是我錯了。」
梅夢雪道:「你是從他以武力對你這件事……」
諸葛英道:「他以武對我,這無可厚非,我可以容忍,我只問他明知道我來了『六詔』,又明明是趕來幫我的,為什麼見了我反而說我已葬身『梅花溪』指我冒充,以武相向,欲置我於死地!」
梅夢雪道:「這……這……」
諸葛英道:「還有,仇超跟古翰怎麼成了他的人,這些,為什麼你一點兒也不知道,雪妹,我可以懷疑,但站在這種立場上,這些話我不該對你說,可是我又不得不說,我怕會造成大錯,落個遺恨無窮,你知道,我並不是心胸狹窄的人,更不是個損人利己的人,我無意在你面前……」
梅夢雪道:「我知道,英,可是我不相信費大哥會是……天下武林莫不知曉,『金鞭銀駒』是當代英豪,頂天立地的奇男子……」
諸葛英道:「我說過,雪妹,我不該有這種懷疑,更希望自己錯了。」
梅夢雪沉默了一下,道:「那你打算怎麼辦,難道你要……」
諸葛英道:「我希望你別動聲色讓我慢慢地去查去求證,這樣縱然最後是我錯了,也不會影響他的聲譽。」
梅夢雪微微地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諸葛英沉默了一下,又道:「暫時不談這件事了,雪妹我告訴你另一件事……
頓了一頓,接造:」我所中的角龍毒,已經祛除了……「梅夢雪猛然抬眼,道:「怎麼說。」
諸葛英緩緩說道:「我所中的角龍毒已經祛除盡凈了。」
梅夢雪喜呼一聲道:「難道你又找到了一條龍……」
「不。」諸葛英道:「是別人為我解的毒。」
梅夢雪訝然說道:「別人,誰?」
諸葛英道:「邢玉珍夫婦……」
梅夢雪一怔叫道:「邢玉珍夫婦……」
諸葛英遂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梅夢雪驚然動容,滿臉敬意,道:「他夫婦竟然會……
英,既然這樣,你就不該再不相信……「
諸葛英道:「要說他夫婦是故意施恩於我,希望我將來能夠放手,這說法似乎不可能,甚至於我不該這麼想,因為邢玉珍功力高不可測,而除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梅夢雪正色說道:「英,我不但相信他夫婦,而且感激……」
諸葛英輕輕嘆了口氣造:「雪妹,有不少事使我也相信他夫婦,無如事關重大,加上老人家的遺命不得不再去求證……」
梅夢雪道:「我知道,我並不反對你這麼做……」
一頓接問道:「英,你所中的角龍毒已經祛除盡凈了,你的一身功力是不是也……」
諸葛英點頭說道:「我的功力已經恢復了,在世上的日子也不止三年了,只是,雪,我希望這件事只有你知道……」
梅夢雪道:「為什麼?」
諸葛英道:「別問我原因,其實你不必問,想想就會明白的。」
梅夢雪驚然說道:「我明白了,你是要……」
修地住口不言,但旋即她又說道:「英,我很不安,我覺得你不該……」
諸葛笑道:「我知道,雪妹,我跟你有同感,但是這件事也非同小可,不得不去查,不得不去求證。」
梅夢雪沒說話。
諸葛英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兩眼一睜,寒芒外射,道:「雪妹,霍大哥呢。」
梅夢雪沒留意他那異樣神情,道:「霍大哥帶著傷不便遠行,暫時留在費大哥那兒……」
諸葛英道:「雪妹連日趕路累不累……」
梅夢雪訝然說道:「你問這……」
諸葛英道:「假如雪妹不太累的話,我想現在咱們就趕回去。」
梅夢雪道:「現在就趕回去,為什麼?」
諸葛英道:「雪妹不該把霍大哥一個人留在那兒,萬一宮紅乘虛再去,試問誰能擋得住他?」
梅夢雪神情微震道:「費大哥那莊院不乏好手……」
諸葛英搖頭說道:「宮紅名列四大凶人之中,費嘯天手下的那些人豈是他的對手,再說還有個夏侯飛跟他在一起。」
梅夢雪站了起來,道:「那……咱們這就回去,來得及么?」
諸葛英道:「但願咱們能在宮紅,夏侯飛乘虛行動之前能趕回去……雪妹等一等,我去找霍姑娘去。」
他轉身出了酒肆,站在酒肆門口仰天一聲清嘯。
這辦法比致處去找好,轉眼間人影閃動。孟中、羅江首先馳回,雙雙射落面前,一起欠身問道:「諸葛大俠有什麼事么?」
諸葛英道:「霍姑娘呢。」
孟中道:「在後頭,馬上就到。」
他話聲方落,夜色里幾條人影向這邊奔了過來,霍瑤紅拉著銀妞在前,阿律幾個跟在後頭。
她幾個跑得不慢,轉眼間已到近前,霍瑤紅道:「諸葛大俠,什麼事?」、諸葛英道:
「請進來說」
他轉身先進了酒肆。
進了酒肆,霍瑤紅忍不住又問梅夢雪道:「大姐,什麼事呀?」
梅夢雪道:「咱們要回去了。」
霍瑤紅一怔道:「怎麼,咱們要回去了?」
梅夢雪含笑說道:「人已經找到了,不回去還待在這兒幹什麼?『」
阿律道:「梅姑娘幾位才來,又是頭一回到『六詔』來,好歹得住幾天!……」
梅夢雪道:「不了,阿律,中原還有事。」
銀妞道:「才認識就要走,好歹等到明天……」
梅夢雪含笑說道:「我跟小妹在『六詔』有了朋友,以後有空總會常來的,中原有急事,我幾個不敢再耽擱……」
霍瑤紅道:「大姐,什麼急事呀?」
梅夢雪道:「路上再說,孟中、羅江,你兩個去收拾一下……」
孟中、羅江應聲行了進去,轉眼間從裡面提著兩隻行囊兩輛長劍走了出來,把兩柄長劍遞給了梅夢雪跟霍瑤紅。
梅夢雪一邊把長劍往腰間佩,一邊說道:「我們走了,以後有機會我們會常來的,也歡迎幾位到中原去玩。」
阿律搖頭說道:「到中原去不容易,只好盼望你們常來了。」
銀妞眼紅紅的,道:「真的,可要常來啊。」
梅夢雪跟霍瑤紅對這位善良、淳樸、天真、爽朗的夷族姑娘均感投緣,也均感依依不捨,當即雙雙點頭答應:「當然是真的,希望能趕上喝你跟阿律的喜酒。」
銀妞這一下連臉也紅了。
阿律也不好意思,卻難掩喜悅地笑了。
在依依不捨的情形下,諸葛英幾個出了酒肆,阿律幾個堅持要送,諸葛英卻只讓他幾個送到村口。
別了,諸葛英幾個走得不見了,阿律幾個還站在村口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