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計破清河城
第六章計破清河城
清河城。
夕陽西下,暮色中的城池顯得莊嚴、凝固,堅不可摧。
汗王騎馬站在曠野上,心情顯得煩躁不安。
這時,疲憊不堪的代善帶了一隊騎兵,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
「怎麼樣?」汗王看了他,不滿意地問道。
「父王,兒臣無能,今日仍未攻下。」代善愧疚地秉報著。
「哼,已經八進八退了,還拿不下來。」汗王數落他說:「范先生要皇太極來助戰,你又不讓。你要把我的幾萬兵馬扔在這兒嗎?」
「父王,明日兒臣率敢死隊猛攻……」代善不服氣地說。
「大貝勒莫急。」旁邊的范文程急忙勸喻道:「大汗,這個鄒儲賢頑固不化,誓與我們決戰到底。我看,明天不妨稍事休整……」
「休整?」汗王聽了,不明其意。
「我們一旦停止進攻,或許鄒儲賢會以為我們膽怯,放鬆警惕,出城迎戰。那樣,我們就可以與他一決雌雄了。」
「嗯。」汗王思考了一下,「就依你之計,明日開始休整。」
夜,營帳里。
金瓶公主正拿著炊具燙奶,代善神色沮喪地走了進來。
「代善哥。」金瓶公主甜蜜蜜地叫了一聲。
「金瓶,你怎麼來了?」代善看到金瓶公主,驚喜地喊了一聲,立刻跑上來將她抱住了。
「代善哥,我想你。」金瓶公主偎在代善懷裡,嬌聲嬌氣地說著,「你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唉,別提了。」代善發愁地對金瓶說,「這個鄒儲賢死守清河城,我八進八退不能取勝,父王都生氣了。」
「好吧,不說這些了……」金瓶公主掙開他的懷抱,把燙好的奶端來遞給他說,「快喝點兒奶,解解乏吧!」
「金瓶,你真好。」代善感動地說:「不過,你還是快些回去的好。父王要是知道了,會發怒的。」
「人家剛來了你就往回趕我!」金瓶公主一下子撅起了嘴。
「好好,那就貓在這兒,別出帳篷啊!」
「報,『御前駙馬』到!」代善剛剛叮囑了金瓶,親兵突然進來秉報了。
「啊?」代善一驚,立刻拉了金瓶公主的手埋怨道:「你怎麼搞的?你前腳到他就後腳跟來了?」
「哼!看怕你嚇的?」金瓶公主氣呼呼地往床上一坐,告訴親兵:「不見!」
「是。」親兵轉達身要走。
「慢!」代善喝住了親兵,馬上說:「問他,幹什麼來了?」
「我要人來了。」帳篷前,駙馬臉色陰沉地對親兵說道。
夜裡,山野漆黑。只有幾隻火把驅逐著周圍的黑暗。
「要人。沒有!」代善大喝了一聲,從帳篷里走出來。
「大貝勒,我再說一遍。」駙馬辭嚴聲厲,毫不讓步地說道:「自從西征之後,金瓶公主就經常不見人影。不少人看見她就在你的營帳里。請你讓她出來,跟我回家。」
「我也再說一遍,沒有!」代善「哼」了一聲,「一個男人,連自己的老婆也看不住,反倒無緣無故無端沖我要人,真真是不知羞恥!」
「金瓶不守婦道,自有我去教誨。可是,你誘人妻子,已屬道德敗壞;兄長奸妹,更屬無道。請大貝勒懸崖勒馬,痛改前非,莫要再做讓後人恥笑的事情。」
「哈……無道?」代善此時冷嘲熱諷道:「在你的眼睛里,我還是個好人嗎?你三番五次向父王推薦四貝勒,什麼時候說過我一句好話?哼,反正我也不能擔當『監國』重任了。我就無道一回,你奈我何?」
「代善!」駙馬終於有些忍耐不住了:「莫非你要逼我,讓我親口把你們的醜行告訴父王嗎?」
「好吧!」代善聽到這兒,態度有些收斂了。「龔正陸,你要是這麼說,那我告訴你,金瓶公主確實就在我的營中。可是,我並沒有勾引她。是她願意找我來的。如果你硬要她與你回家,也可以……不過,那得問問她,願不願意和你走?」代善說道這兒,朝帳中一喊:「金瓶,你出來,你丈夫讓你回去哪!」
駙馬聽到這兒,臉上羞愧難當。
金瓶公主緩緩邁步走出了營帳。
「公主,請與我回家!」駙馬看到金瓶公主,立刻施禮。
「龔正陸,你知道我不能回去,何必多此一舉?」金瓶公主冷淡地說道。
「夫唱婦隨,乃夫妻之道。」
「你還講什麼夫妻之道?」
「公主,自從汗王主婚之後,小人平時與你恩愛有加,並無得罪之處,何必棄我,隨他人出走?」
「去你的夫唱婦隨!」金瓶公主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在你的眼睛里,還有我這個妻子嗎?『立儲』之事,你背叛了我;推薦監國人選,你又把我的意見棄之一旁。我憑什麼還要與你夫唱婦隨?」
「公事與家事,各有遵循。請公主莫為公事而壞了人倫家規。」
「龔正陸,少羅嗦!」金瓶公主的手沖駙馬一指:「我提醒你,別忘記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別忘記你是如何有了今天的?當年,要不是我在馬市上心慈面軟,你早做了大貝勒的刀下之鬼了!後來,若不是我錯誤地喜歡上你,你能當上『御前駙馬』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漢奴才,憑什麼來教訓我?你給我滾!」
駙馬聽了金瓶公主的一席話,像是受了重大的打擊,方才還剛直不曲的身子一下子癱瘓下來。,
「駙馬,駙馬……」隨從們立刻上去攙扶他。
他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走」,然後艱難地爬上了馬背。
在代善「呵呵呵」地嘲笑聲中,駙馬踏上了漆黑的山路。
黑暗中,一個年輕的小將帶了一哨人馬,迅速地馳騁在山路上。
「快!」小將不住地催促著。
駙馬帶了幾個家丁,正在艱難地爬山。
眼前的路一片黑暗。
「駙馬,到前邊村莊住下吧!天太黑,看不清路啊。」隨從的家丁們請求他說。
「好吧,下了這座小山,我們就住下。」駙馬吩咐了一句。
「哈……還想走?」黑夜裡一聲大笑,一簇簇燃燒的火把突然出現在了前面。
「什麼人?」駙馬嚇得一顫,馬兒恐懼嘶叫起來。
「龔正陸,你的死期到了!哈……」出現在面前的,正是剛才那位年輕的小將。
「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哼,你不認識我?那我告訴你,我是來為大貝勒鳴不平的。這次出征,本來是他監國。你卻推薦了別人。今天,讓你嘗嘗管閑事兒的滋味兒。」
「你到底是誰?」
「你管我是誰?」年輕小將說著,往後一揮手,「給我上!」
幾個兵丁拿了刀槍沖駙馬殺了過來。
幾個隨從的家丁急忙迎上去抵抗。
「哈……就憑你們幾個,還想擋住小王爺我的大刀!」年輕小將縱馬向前,揮起大刀沖駙馬砍來。
「啊呀!」手無寸鐵的駙馬大驚失色。
「兔崽子,住手!」就在這危機時刻,一匹快馬迅速地趕到了。
隨後,一桿長槍架住了砍向駙馬的大刀。
「啊,五叔!是你……」揮刀人立刻抽回了刀。
「碩托,你要幹什麼?」被稱為「五叔」的來人大喝一聲。
「五叔,你……你怎麼來了?」
「哼,我若不來,差點讓你幹了傻事!讓你們的人滾開……」來人將碩托喝退,隨後下馬對駙馬躬身說道:「『御前駙馬』,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謝三貝勒搭救!」駙馬急忙下馬施禮。
「五叔。這事兒你不要管。」那個持著大刀的碩托還要分辨。
「滾!」三貝勒又是一聲厲喊。
碩托嚇得後退了。
「『御前駙馬』,黑燈瞎火的,你來這清河城幹什麼……」三貝勒不解地問。
「三貝勒,你既然不知道,也就罷了。今夜之事,萬萬不可告訴父王。」駙馬嘆了一口氣,囑咐道。
「唉!今天有人提醒我,說你在這兒,處境很危險。我還不信……」三貝勒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御前駙馬』,前面是我的營帳。去我那兒住一宿吧!」
「三貝勒相救之恩,小人永生不忘。我……」駙馬沮喪地低下了頭。
「好吧,那我派人護送你走。來人!」
三貝勒一喊,上來了幾員將士。
「護送『御前駙馬』回老城,不得有誤。」
「是。」幾員將士拱手受令。
星光下,將士們護送著駙馬急馳而去。
清晨。
駙馬園門口。
博爾濟吉特氏看到疲憊不堪的駙馬從馬上下來,急忙上前扶住,焦急地說:「駙馬,你沒事兒吧?急死我了!」
「謝八嫂牽挂。」駙馬體力不支,微微施了一禮。
博爾濟吉特氏看了看幾個隨從的家丁,說:「你們快到我府上吃飯吧,一夜奔波,累壞了吧?」
「八嫂,我有急事,要馬上面見四貝勒。」駙馬氣喘噓噓地說。
「好吧,他在院子里練劍哪!」
四貝勒府。
廳堂上,皇太極把劍掛在牆上,然後與博爾濟吉特氏陪駙馬坐下。
丫環們沏上茶來。
「四貝勒,請速速準備牛羊,趕往清河城前線犒勞大軍。」駙馬十分著急地說。
「清河城攻克了?」皇太極欣喜地問。
「不是不是。」駙馬搖晃著腦袋,發愁地說:「明將鄒儲賢據險守城,軍民一心,頑強抵抗。大貝勒屢攻屢敗。父王親自督戰,八進八退,也是難以取勝。」
「那……駙馬此時要我前去,用意何在?」皇太極問。
「四貝勒,你這次去,表面上是去犒勞大軍,暗中則是協助父王取城。現在……正是你立功的好機會呀!」
「立功?」
「是的。」駙馬此時湊近了皇太極,密授機宜:「大貝勒屢戰不勝,已生倦意。此時四貝勒若是攻克此城,父王必另眼相看。」
「駙馬,父兄苦戰多日,城尚未破。我……」
「四貝勒莫愁。」駙馬胸有成竹地說:「鄒儲賢之所以敢於死守,全仗城池堅固。我想,城牆若是一倒,明軍必然潰敗。」
「駙馬有何妙計?」
「我在遠處觀看,那清河城東北角乃砌於鬆軟土地上。四貝勒前去,可向父王獻掘土挖牆之計。」
「掘土挖牆?」
「是。」駙馬繼續說道:「可趁黑夜,率白旗兵頭頂木板,悄悄潛往東北角挖掘牆根。然後奮力推倒城牆。城牆一倒,敵軍可破!」
「駙馬呀!」皇太極聽到這兒激動地站起來說,「人們都以為你這次出走只是去尋金瓶妹妹;沒想到,你的真實目的卻是為我刺探軍情,獻我妙計。如此厚意,教我如何答謝?」
「士為知己者死。」駙馬發自肺腑地說道:「四貝勒和福晉一向待我不薄。鄙人若能為四貝勒日後登基貢獻一點兒力量,也算是我的福份了。」
「唉,駙馬,難得你對我這片真心啊!可是……」皇太極此時露出非常關切的神情,「我那金瓶妹妹,怎麼沒有跟你回來呢?」
「算了!別提了……」博爾濟吉特氏聽到這兒答話道:「為了尋她,駙馬差點兒遭了別人的暗算!」
「啊!」皇太極聽后拍案而起:「他們是怎麼回事?竟然這麼狠毒?」
「四貝勒,個人恩怨事小,前線攻城事大。快速發兵,莫貽誤戰機啊!」駙馬催促道。
「好。」皇太極立刻摘下牆上的箭,命令親兵,「集合白旗全部精兵,出兵清河城!」
「是!」
「轟隆」一聲巨響。
城牆一角倒塌了。
白旗兵呼喊著,從城牆的豁口處衝進城去。
畫外音:公元1618年7月,努爾哈赤採用挖洞塌牆之計,終於攻破了清河城。從此,為後金兵進軍遼瀋打開了方便之門。
慶功宴席上。
汗王舉起酒碗,高興地說:「這個鄒儲賢,還想頑抗到底。咱們一個耗子挖洞,他就完蛋了。呵呵,皇太極,真有你的啊!」
皇太極聽父王稱讚,起身說道:「此次取勝,主要靠父王指揮英明,各位貝勒率軍奮戰。兒臣不過是助一臂之力。」
「我們八進八退不能取勝,缺的就是你這一臂之力啊。哈……」汗王笑著作了個邀請的姿勢,「來,為了勝利,大家把這碗酒幹了!」
眾人一飲而盡。
「父王,我有話要說。」代善放下酒碗,撅了一張嘴說道:「我認為,我們各位貝勒要聽從父王指揮。各守其責。前線人員應該拚命殺敵,後方人員應該看守門戶。沒有父王指示,不得干預前線戰事。」
「代善,你這是……」汗王覺得不對頭,沖他瞪起了眼睛。
「大貝勒,你誤會了。」皇太極馬上解釋說:「我這次來清河城,是送牛羊犒勞大軍的,沒有介入戰場之意。既然仗打到了這個火候,我幫父王一把有何不可呢?」
「呵呵,各位貝勒。」范文程急忙站起來勸解說:「大家不管是在前方、後方,都是為大汗的宏圖大業著想啊。來,為了大汗,為了大金國,我們干一杯!」
「好!」
……
桌上的人們順勢端起了酒碗,呼三喝四地幹了下去。
山海關。
一匹快馬,載了信使,飛快地往北京方向奔去。
北京。
金碧輝煌的宮殿。
皇宮裡,萬曆皇帝正在饒有興緻地搭建積木小房子。
「十萬火急,報!」外面傳來一聲大喊。
「什麼事兒?」萬曆皇帝不耐煩地問身旁的太監。
「奴才這就去問。」太監走了出去。
積木小房子似乎不穩定,嘩啦一聲塌落了。
「哼!」萬曆皇帝煩躁地拂了一下袖子,坐在了龍榻上。
「萬歲,大事不好。」
「怎麼了?」
「建州努爾哈赤建國稱汗,發布『七大恨』,最近又連連攻陷了撫順、清河二城,遼東危急了!」
「啊!」萬曆皇帝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