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完美謀殺
第13章完美謀殺
是的,在法律上,他沒有罪。可是,在道德的審判席上,他應該釘上十字架。
52、
2006年10月6日,晚上19點30分。醫學院音樂廳。
蘇雅坐在音樂廳的第一排正中間,穿著長袖T恤、緊身牛仔褲,熱得汗水涔涔。
音樂廳的日光燈一個接一個地熄滅了。
黑暗降臨。
彩燈慢慢亮起來,將舞台點綴得絢麗多彩。
范思哲修長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輕輕跳躍著,一個個音調歡快地從他指尖旋轉著飛出來,很快就瀰漫了整個音樂廳。
蘇雅緊張地望著舞台上的妹妹。不知為什麼,她總是放心不下,彷彿一顆心被什麼牽住了。
蘇舒卻很平靜,調整好心態,心頭一片空明,彷彿一泓秋水般清澈祥和,隨著琴曲翩翩起舞。
五彩繽紛的彩燈映射在她的舞姿上,呈現出一種醉人的迷幻。
蘇舒的身體變得活潑起來,美麗輕盈的身姿流動著某種神秘的生命律動,彷彿在輕聲述說一個古老而悲傷的愛情故事,細膩的情感微微震動著觀眾的心靈,輕輕觸及到人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她已經完全沉浸在音樂和舞蹈的世界中。
蘇雅抹了一下額頭的汗,無暇欣賞妹妹的舞蹈,兩隻眼睛四處張望,骨溜溜地亂轉。
除了她和馮婧,整個音樂廳只剩下陳欣妍,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後排的角落裡。
在排演前幾分鐘,周胖子接了個電話,說學會生有事要處理,去處理下馬上就回來。吉振宇也不傻,臨時想起還有個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辦好,緊跟著周胖子溜了。
陳欣妍的舉止也耐人尋味。林美萱死了,她既沒有表現出高興,也沒有表現出悲傷,完全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彷彿死在她面前的只是一隻小螞蟻。可是,這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她怎麼能那麼無動於衷?這樣的女人,不是太有心機,就是太遲鈍。
"來,喝口水。"身旁的馮婧遞來一瓶礦泉水,"你也是的,天氣這麼熱,你還穿長袖T恤。"
蘇雅接過礦泉水,看了看,又扔在一邊。
馮婧問:"怎麼了?"
蘇雅說:"我不喜歡喝這種牌子的礦泉水。"
馮婧知道蘇雅有潔癖和挑食的壞毛病,沒有再說什麼。
她是被蘇雅拉到音樂廳來的。
下午,她和其他刑警在蕭強的率領下緊張地做著各種偵察工作,整理相關資料,蘇雅卻跑來找她,向她詢問林美萱死亡案件的情況。
按照紀律,她本不應該多說,但蘇雅緊纏著她不放,說她是現場證人,有相應的知情權。馮婧拗不過,告訴她,林美萱死亡案件還沒有頭緒,一時半會下不了結論,要等法醫解剖的結果。
蘇雅不死心地問:"那,依你看,林美萱的死亡,是自殺和他殺,哪個可能性要高些?"
"這個,很難說的,五五開吧。看現場和證人的證詞,自殺的可能性要高些。但分析林美萱的性格和生活,她沒有遇到經濟和情感上的問題,不像是會自殺的人,他殺的可能性要高些。"
"這不等於沒說?"蘇雅沒好氣地說。
"怎麼等於沒說?要知道,你們醫學院今天中邪了,一下子死了五個人。除了林美萱外,一個身體自燃、一個蠱毒發作、一個心臟衰竭、一個活活冷死,后兩者還有可能是身體的原因,前兩者九成是他殺。更頭痛的是,她們的死亡方式一個比一個詭異,聞所未聞,連屍體都沒有,害得我們焦頭爛額,都不知如何下手。"
蘇雅突然笑了:"馮婧,學生會晚上組織了一個歌舞劇排演,特意讓我來請你當嘉賓。"
"是嗎?"馮婧才不相信蘇雅的鬼話。在她眼中,蘇雅性格偏激,詭計多端,實在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
可她還是經不住蘇雅的死纏爛打,最終還是同意了。
其實,蘇雅的動機很簡單,就是借馮婧的警察身份,來嚇唬可能存在的兇手。美國聯邦調查局下屬有個行為科學組,這些專家曾經對殺人犯心理作過詳細的調查,發現殺人犯潛意識裡普遍存在一個"警察在場"心理,不會在警察在場的時候進行謀殺。
何況,馮婧參加刑警隊也有些年頭了,即使不能像推理小說中的名偵探那麼神奇,但對付普通罪犯綽綽有餘。有她在排演現場,即使林美萱是他殺的,兇手也會有所顧忌。
蘇雅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右胳膊,不時翻開手機蓋看時間。排演是從七點半開始的,九點左右就可以結束。
時間漸漸流逝。
黑暗中似乎有雙眼睛在盯著蘇雅。
回頭望了望,卻什麼也看不見。陳欣妍的身影都隱匿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
范思哲專註於他的鋼琴,蘇舒傾情於她的舞蹈。
馮婧看得直打哈欠,靠在椅子上眯著眼睛。她對歌舞劇實在沒有興趣。
八點五十五分,蘇舒的舞蹈臨近尾聲,音樂廳里一切正常。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疑?
蘇舒的舞蹈快要結束了,她已經提起了劍,正要刎頸殉夫。
"停!"蘇雅突然叫了一聲,一個箭步跳上舞台,拉住正在表演的妹妹。
"姐,你幹什麼?"蘇舒不滿地問。
"妹妹,我總覺得,這裡的氣氛怪怪的。"蘇雅對著馮婧叫,"馮婧,快開燈!"
"姐,你真是的。"蘇舒生氣地把劍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奇怪的是,馮婧坐在座椅上,一動也不動。既不開燈,也不說話。
范思哲的手指依然在黑白鍵上跳躍,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
蘇雅氣沖沖地走到范思哲面前,一把抓住范思哲的手臂:"你給我住手!一切都結束了!"
范思哲似乎沒反應過來,怔怔地望著蘇雅。
然而,鋼琴聲卻沒有停止。
這首,根本就不是范思哲彈出來的,而是事先錄好音放出來的。怪不得,她一直感覺氣氛怪怪的。
"天啊!你們在做什麼?"蘇雅呻吟了一聲。
"姐!"背後傳來妹妹的驚叫聲。
蘇雅回頭一看,妹妹的身旁已經站了一個人,手上拿著一把鋒芒畢露的短刀,刀刃橫在妹妹的脖子上。
是陳欣妍!
蘇雅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攫住了,透不過氣來。
"蘇雅,你真多事!"陳欣妍的聲音冷得讓人打顫,"你和你妹妹,都該死!"
53、
陳欣妍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文靜成熟,很有理智。可此時的她,即使戴著眼鏡,也能看到鏡片下的凶光。
"你小心點,別傷著我妹妹!"
"是啊,欣妍,她是無辜的。"范思哲笨拙地走過來,想要勸阻陳欣妍,卻被什麼絆住了,摔了一跤,摔倒在蘇雅面前。
蘇雅撿起蘇舒扔在地上的劍,耍了個劍花,驀然轉身,劍尖頂在范思哲胸前。
陳欣妍笑了:"你拿把道具劍幹什麼?"
蘇雅厲聲道:"你看清楚,這是道具劍,還是開了鋒的真劍!"
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劍尖刺進了范思哲的禮服里。
陳欣妍愣住了:"誰又把劍換了?思哲,是你?"
"不是我!"范思哲連連擺手,"蘇雅,你別太用力,我胸口好痛,血都流出來了。"
"是嗎?"蘇雅露出個溫柔的笑容,"那你叫她放開我妹妹。順便告訴你一聲,劍是我換的。"
原來,蘇雅早就和蘇舒商量好,不演最後一幕自刎的戲。事先,蘇雅還特意檢查了一下道具劍,故意換成真劍。如果真有什麼意外,蘇舒還可以拿著這把真劍自保。
叫馮婧來觀看演出是第一道保險,這把真劍是第二道保險。如果沒有準備,她又怎會輕易讓妹妹以身犯險。
可惜,馮婧被暗算了。直到現在,她仍然坐在座位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欣妍,你放了蘇舒吧。我們的事,和她無關。"范思哲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陳欣妍一口回絕:"不行!我放了她,就更沒辦法控制蘇雅了!她一定會和林美萱一樣,拿你彈不了琴的事要脅你。"
"不會!"蘇雅馬上表態,"我發誓,只要你放了我妹妹,我們姐妹兩馬上扭頭就走,絕不把你們的秘密說給別人聽,否則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你看,她都發毒誓了!"范思哲苦苦哀求,"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吧。"
陳欣妍冷笑:"放了她?放了她我怎麼辦?還發毒誓?現在誰還相信這個?哪個男人沒有發過誓?哪個女人沒有說過謊?有用嗎?我前腳放了她,她們後腳就會報警。再說了,她們還知道你彈不了琴的事,我們兩個人都有把柄落在她們手上,一輩子都要聽她們使喚!"
陳欣妍咬咬牙,凶光畢露:"蘇雅,我數到三,你放下劍!不然,我就殺了你妹妹!"
蘇雅大喝:"你敢!"
"我不敢?我為什麼不敢?殺一個人是殺,殺兩個人也是殺,我怕什麼!"陳欣妍狂笑一聲,短刀已經在蘇舒的脖子上拉出道血口子。
蘇雅腦子裡飛快地旋轉,手腕微微顫抖。
陳欣妍說得不錯,她既然早就暗算了馮婧、周胖子、吉振軒,分明是有備而來。現在想來,范思哲肯定患上了對鋼琴的心理恐懼症,再也彈不了鋼琴。這種事情並不奇怪,羅納爾多就曾在世界盃決賽前抽筋。蘇雅小說寫猛了的時候,看到word文檔都會作嘔。
顯然,陳欣妍是深愛著范思哲的,為了恢復他的信心,特意設計這個歌舞劇,並且不知道利用什麼關係說動了周濤,以學生會的名義全力支持,並拿到學生藝術節上表演。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陳欣妍由於久疏戰陣,排舞時竟然扭傷了腳,這才選中林美萱來頂替她的角色。想來林美萱也不是什麼好鳥,知道範思哲有心理陰影彈不了琴,演出是一幕山寨版的后,藉機敲榨范思哲。
蘇雅突然問范思哲:"林美萱是不是色誘過你?"
范思哲的臉色很難看,緊緊抿著嘴,沒有回答。
蘇雅不懷好意地笑:"聽說林美萱那方面很有經驗,能把男人搞得欲仙欲死,到底是不是真的?"
范思哲沒敢說話,那邊陳欣妍已經怒火衝天了。
"蘇雅,你聽清楚,我數到三,你再不放開思哲,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蘇雅淡淡地說:"你數吧。"
她早就聽說過林美萱的風流韻事,像她這種耐不住寂寞的女孩,仗著有一點青春的本錢,到處招蜂引蝶,豈會放過范思哲。陳欣妍狠下心來對林美萱下毒手,一方面固然是想保護范思哲,另一方面嫉妒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原因。
"一!"陳欣妍板著臉說,"蘇雅,我不是開玩笑的。"
"我知道。"蘇雅氣定神閑,彷彿根本就沒將妹妹的生死放在心上,"妹妹,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姐......"蘇舒的臉上汗水直流,嘴唇有點發白。
"你看這個男生怎麼樣?我讓他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陳欣妍冷笑:"你用他來威脅我?你威脅不了我的。"
"是嗎?"蘇雅冷冷地說,"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我的性格向來是說到做到,絕不打一點馬虎眼。我說過會讓范思哲陪我妹妹一起死,絕不會食言。不就是殺個人嗎,你都敢殺,我有什麼不敢的?"
"你以為,殺人真的很有趣?殺了人後,飯都吃不下,閉上眼睛就看到死者的臉,還要擔心警察突然來抓你。"
蘇雅說:"你放心,我殺范思哲只是自衛殺人,不會有警察來抓我的。"
陳欣妍大叫:"自衛?你現在分明是劫持他!"
"當然是自衛。你和范思哲密謀殺了林美萱,又殺了我妹妹,還來追殺我。我是迫不得已,出於自衛才殺了范思哲,還有你!"
"二!"陳欣妍鐵青著臉。
"林美萱的道具劍是你換的,馮婧、周胖子、吉振軒也是被你在礦泉水中下了葯迷暈過去的。這種事情,刑警稍微調查下就可以查出來。"
"別說了!"陳欣妍的手抖得厲害,蘇舒白瓷般的頸脖上一片血紅。
"二聲半!你再不丟劍,我就殺了你妹妹!"
"隨便你!"蘇雅對著范思哲搖手,"再見,范思哲先生。我祝你上天堂!"
長劍慢慢前探,鮮血從范思哲的胸口噴涌而出,滴落了一地。
54、
"等等!"陳欣妍煩躁不堪,眼神從蘇雅、蘇舒、范思哲三個人身上掃來掃去,最後還是落在了蘇雅身上。
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交鋒,彷彿刀劍相擊般隱隱濺出火花。
陳欣妍的眼神兇狠嚇人,彷彿要吃了蘇雅一般。
蘇雅的眼神卻是平靜安詳,顯得胸有成竹。
陳欣妍猶豫著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放了你妹妹,你們會幫我們保守秘密?"
她動搖了。
蘇雅心中暗喜,臉上卻不敢顯露出來:"我保證不會對別人說。"
陳欣妍還在遲疑:"可是,我能相信你嗎?"
"你只能相信我。"蘇雅心平氣和地說,"現在,我們面前只有兩條路,第一條路,你殺了我妹妹,我殺了范思哲,然後我倆拼個你死我活。第二條路,你放了我妹妹,我放了范思哲,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各活各的,相安無事。"
陳欣妍終於下定了決心:"那你再發次毒誓,毒誓中再加上你父親和母親。"
"沒問題!我蘇雅在此對天發誓,絕不將陳欣妍和范思哲的秘密說給別人聽,否則我全家人不得好死!"
"好吧!"陳欣妍撤回了她的短刀。
蘇舒趕緊跑到蘇雅身邊,她的脖勁上,依然流著血。
幸好,傷口不深,蘇雅用手絹給她做了簡單包紮。
"沒事的。"蘇雅拍了拍妹妹的臉,"一切都過去了。"
那邊,陳欣妍也扶起范思哲察看傷勢,心痛得淚水都流出來了。
"只是皮肉傷,沒關係的。"范思哲畢竟是男人,忍著痛安慰女友。
蘇雅打點冷水來,把馮婧澆醒。"
馮婧總算清醒過來,使勁地搖著腦袋,問:"蘇雅,我這頭,怎麼這麼沉,是不是給人下了葯?"
"喲,你還知道給人下了葯啊!"蘇雅把礦泉水遞給馮婧。
原來,有人將注射器的針管穿透了礦泉水瓶蓋,將液體迷藥注射進去,然後用蠟封住。由於針管很細,如果不是仔細察看的話,瓶蓋上的小孔很難被發現。
馮婧問:"誰做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看了看蘇雅兩姐妹,又看了看范思哲和陳欣妍。
顯然,蘇雅兩姐妹不會對她做這種事,嫌疑最大的就是范思哲和陳欣妍了。
陳欣妍緊張地望著蘇雅,生怕蘇雅會不守諾言說了出來。
蘇雅看了看陳欣妍,微微一笑,說:"對不起,馮婧,我答應了別人不說出來。不過,我在鋼琴腳下藏了一支筆。"
"一支筆?"
"嗯,一支錄音筆,德國產,可錄音時間長達十幾個小時。你拿去聽聽,就一清二楚了。"
陳欣妍連忙跑去尋找錄音筆,可她哪是馮婧的對手。
馮婧衝過去,一個漂亮的擒拿手,將陳欣妍的胳膊反鎖起來,順手從鋼琴腳下摸出錄音筆。
陳欣妍破口大罵:"蘇雅,你無恥!混蛋!不得好死!"
蘇雅皺著眉頭說:"你這人,真沒素質。我又沒違背諾言,我答應過你不說給別人聽,就絕不會說給別人聽。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去給警方作證的。"
看到蘇雅越說越開心的樣子,陳欣妍的肺都氣炸了:"你真卑鄙!"
"妹妹,我告訴你。和君子打交道,一定要仁義道德。和小人打交道,就一定要懂得使用權謀。你對小人去講仁義道德,到頭來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馮婧聽了錄音筆所錄下的對話,給陳欣妍戴上了亮鋥鋥的手銬,然後撥打電話給警隊,打了幾個都沒有接通。
馮婧問蘇雅:"怪了,我的手機怎麼沒信號?"
蘇雅笑了:"有信號才怪!這裡設置了屏蔽手機信號功能,手機打不通的。"
"你們的傷沒事吧?我先帶她回局裡。"馮婧押著陳欣妍走出音樂廳。
蘇雅伸了個懶腰:"耶!結束了!還算了!"
蘇舒心有不甘:"我們可以再找一個鋼琴手嘛。"
"不用了!"范思哲搖搖晃晃地走到鋼琴邊,坐下來。
修長的手指再次在黑白鍵上跳躍。
"貝多芬的、克萊德曼的、中國古典的......"
隨著范思哲的聲音,琴曲不斷相應變化著,時而激昂宏偉,時而凄美傷感,時而歡暢清新,時而憂愁孤寂。
"怎麼樣,我彈得還可以吧。"范思哲停下手指,對著蘇舒微笑,臉上寫滿驕傲。
"可是......"蘇舒一頭霧水,"你不是患了鋼琴恐懼症,彈不了鋼琴的嗎?所以,剛才你才假彈。"
"別說了!"蘇雅臉色很難看,"我們都被他騙了!"
"他騙我們?他為什麼騙我們?"蘇舒還是不明白。
"他只不過想借我的手除掉陳欣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導演的。"
蘇雅稍稍理了下思緒,接著說:"你肯定早就知道陳欣妍的心理異常,想要擺脫她。可是,她那麼愛你,心理又不穩定,你怕貿然和她分手,會危及你的人身安全。"
范思哲嘆了口氣:"我和她說過一次分手,可她不但不肯,還差點殺了我!她還說,她會為我殉情,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所以,你設計了這麼一個局,專門引她上鉤。你假裝自己患了鋼琴恐懼症,無法自拔。為了恢複信心和勇氣,你和她一起來排演這幕歌舞劇,並且故意使用了假彈的方法。然後,你故意扭傷陳欣妍的腳,讓林美萱頂替她。也許,不是林美萱勾引你,是你勾引林美萱,並且讓她知道你不能彈鋼琴的秘密,製造機會讓她敲榨你,再透露給陳欣妍。陳欣妍本來深愛著你,再加上她對林美萱的嫉妒,失去了理智,將道具劍換成開了鋒的利劍,害得林美萱喋血舞台。"
"林美萱死後,你就想方設法讓陳欣妍暴露。為此,你又授意周胖子,挑中蘇舒來頂替林美萱,繼續排演這該死的歌舞劇。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說服陳欣妍,讓她在我們的礦泉水下迷藥。接著,你故意在演奏時露出破綻,讓我察覺到你在假彈。在陳欣妍脅持蘇舒時,你又特意摔倒在我面前,製造機會讓我脅持你。在我勸說陳欣妍時,你巧妙地讓她承認謀殺了林美萱。"
范思哲微笑著說:"你錯了,下迷藥的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猜,她是怕你看穿我假彈,在你們喝的礦泉水裡下了點迷藥。反正劑量也不大,到時就說你們自己睡著了。"
"好,就算下迷藥的事情你不知道。可陳欣妍對你一片痴心,你也下得了手?"
范思哲冷笑:"她對我一片痴心?她神經病!是的,我以前是喜歡過她,是和她上過床,是說過要愛她,一生一世不變,那又怎樣?時代在變,人也會變,感情更會變。我早就對她沒感覺了,她還死纏著我不放,並且威及我的人身安全。出於自保,我只能出此下策。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的,我既沒有逼她,更沒有唆使她。犯罪的是她,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蘇雅氣極反笑,"如果不是你利用她對你的愛,她怎麼會掉進你的陷阱中,一步步走向殺人犯的深淵中。"
"是嗎?無論你怎麼說,我都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你,在法律上,我是無罪的。你總不能因為我騙她不能演奏而判刑吧。"
看著范思哲那張保養得很好彷彿紳士般的臉,蘇雅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是的,在法律上,他沒有罪。可是,在道德的審判席上,他應該釘上十字架。
"妹妹,我們走吧!"不知為什麼,蘇雅突然感到很疲憊。
55、
突然,不知從哪傳來一陣奇妙的樂器聲,彷彿空谷中潺潺流水,輕盈中透著幾許清幽,讓人感到特別的清爽。
除了舞台上的彩燈,其它的燈一個接著一個全滅了。
蘇雅茫然四顧,找不到樂器聲的來源。
然而,樂器聲很快就變了曲調,彷彿回到了古戰場,馬嘶悲風,戰車滾滾,聲音雖然不大,音調卻一節高過一節,震得耳膜嗡嗡直響。
"姐......"蘇舒抱著頭,緩緩蹲下。
怎麼回事?
蘇雅想拉起妹妹,卻發現自己的手腳比平時要凝滯得多,彷彿有什麼東西懸挂在她身上,沉重而僵硬。
"誰?"蘇雅用力大叫,卻發現自己的叫聲小得自己都聽不清。
范思哲狂叫一聲,拿自己的頭去撞牆,活生生地撞暈過去。
樂器聲還在繼續,蘇舒已經無法忍受,用力地抓撓自己的臉,抓出一道道血痕。
"妹妹!"蘇雅勉強挪動腳步,撲到妹妹身上,幫她蒙住耳朵。
蘇舒抬頭看了蘇雅一眼,充滿了渴望、悲傷和依戀,終於閉上了眼睛,直挺挺地仰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樂器聲停止了。
淚水,從蘇雅的眼睛中無聲的傾瀉下來。
"她沒事,只是暈過去了。"一個聲音在蘇雅身旁響起。
蘇雅猛然抬起頭,看到一張笑嘻嘻的臉--是吉振軒的臉。
"我早就應該想到,林美萱的死沒那麼簡單。"蘇雅悔恨不已。
"你的確很聰明,可惜你身在局中,太牽挂你妹妹,自然容易出錯。"
蘇雅問:"我妹妹怎麼樣了?"
吉振軒說:"你妹妹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並不是天生殺人狂,沒必要的話,我也不想傷害別人。"
"那你為什麼在害死林美萱?"
"林美萱不是我害死的,是陳欣妍害死的,她自己也承認了。"
"如果沒有你的幫助,陳欣妍能害死林美萱?林美萱刎頸自殺的時候,我特別煩躁,大腦神經彷彿被一種難聽的噪音所刺激。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現在想來,是你使用殺人音樂控制了林美萱的大腦,讓她在毫無痛感的情況下刎頸自殺。真正的兇手不是陳欣妍,她也只是一個可憐的替罪羊。"
吉振軒愧疚地說:"對於林美萱的死,我很抱歉。她不是我害死的,信不信由你。"
"不是你,又會是誰?昨晚,方媛差點被殺人音樂控制,變成沒有魂魄的殭屍。你別告訴我,這也和你無關。"
"是我做的。"吉振軒笑了,"其實,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嚴重。我只不過是想試試她的意志力。何況,她後來還不是沒事。"
"那是因為中途有人干擾了你。方媛說,她聽到彷彿經般的聲音,和你的樂器聲抗衡,這才救了她。"
"隨你怎麼想。"
"還有,你對音樂這麼著迷,怎麼會聽不出范思哲假彈?"
"實話告訴你吧,我早就知道範思哲假彈的事。"
蘇雅恍然大悟:"原來,不但范思哲想讓林美萱死,你也想讓她死。你早就對范思哲的想法一清二楚,對不對?"
"范思哲的那點小算盤,我豈能不知?"
蘇雅狠狠地盯著吉振軒:"你到底想怎樣?"
吉振軒很誠懇地說:"很簡單,我跟我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抱歉,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要我去?"
"因為神挑中了你。"
蘇雅冷笑:"神?你們也信神?"
吉振軒驕傲地說:"是的,至高無上的神。"
蘇雅想起了方媛在海神島的經歷。
"你也是月神族的人?"
"是的。"
蘇雅沉默了一會,問:"如果我不跟你去呢?"
吉振軒說:"你以為,你有得選擇?你如果不跟我去,你妹妹就再也醒不過來。"
這句話擊中了蘇雅的軟肋。
蘇雅還不死心:"除了你以為,就沒有人能救醒我妹妹?"
吉振軒譏笑著說:"那倒不是。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救醒你妹妹並不是很難。問題是,醫學再發達,也不能讓人起死回生的。"
蘇雅明白了吉振軒的意思。
如果她不跟吉振軒走,妹妹就會被他用殺人音樂殺死。
"我聽說過,聲音分很多種,有種次聲波,雖然聽不見,看不見,卻有強大的破壞力,能夠和人體器官產生共振,干擾神經系統,殺人於無形之中。你的殺人音樂,其中就有次聲波吧。"
"你問這個幹什麼?你只需要回答我,走,還是不走。"
蘇雅站起來:"走!只要你救醒我妹妹,我現在就跟你走。"
"我說過了,你妹妹沒事的。你乖乖地跟我走,自然會有人來救醒你妹妹。"
"好吧!"蘇雅突然指向吉振軒身後:"方媛,你來做什麼?"
吉振軒扭頭向後看,背後哪有什麼人影。緊接著,腹部一陣刺痛。
他慢慢地回頭,伸手從腹部拔下一支精巧的小箭,箭頭上猶自滴著血。
蘇雅面對著他,毫無懼色。
吉振軒苦笑:"我還奇怪,這麼熱的天,你為什麼要穿長袖。後來和你說話,忘記提防了。"
"你現在知道也不遲。"
原來,蘇雅的袖子里藏了一支極為精巧的袖箭。這種暗器,攻擊距離短、威力太小,即使在冷兵器時代也不常用。但在近距離攻擊中卻很有效。
蘇雅和吉振軒距離只有五六米,事先又用謊話讓他分神,袖箭發出去想不命中都難。
這是她為蘇舒設計的第三道保險。
吉振軒一步步走過來,冷冷地說:"你以為,憑這種小玩意,傷得了我?"
蘇雅一步步後退:"這種小玩意,當然傷不了你。只不過,我在上面塗了蛇毒,你動得越多,死得越快。"
果然,吉振軒才走了幾步,腳步就有些虛浮了,站都站不住。
蘇雅很誠懇地說:"我忘記告訴你,那種蛇毒叫七步倒,聽說,只能走七步。你剛才好像走了四步,再走三步試試。"
吉振軒呼呼喘氣,渾身直冒冷汗,腹部又麻又癢,坐在地上,不敢妄動。
"這就對了。你就坐在這裡沒動,等我救醒我妹妹后,我再來叫人來救你。"
蘇雅抱起妹妹,艱難地走向音樂廳的門口。
耳旁突然傳來一聲蒼老的嘆息聲,一陣奇怪的雜訊順著她的耳朵內部的神經傳導到大腦中樞,微聲如巨,震得她身體的所有器官都顫慄起來。
然後,她兩眼一黑,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56、
2006年10月6日,晚上20點30分。
和許多大學一樣,南江醫學院裡面也有一個小小的電影院,不對外營業,只放映一些經典的老電影。
此時,柳雪怡正靠在楊浩宇寬厚的肩膀上,欣賞著那部十年前風靡全球的經典愛情片。
電影還只是剛開始,正展示著上個世紀初的貴族形象,一個個衣著華麗、風度翩翩。柳雪怡早就看過這部電影,曾經被裡面的愛情感動得淚流滿面。可現在,她一點也不激動,只是心裡有點暖暖的感覺,很充實,也很快樂。也許,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楊浩宇雖然也在看電影,卻心不在焉,老是打著哈欠。確實,對於男生來說,這部長達三個小時的外國愛情片實在太冗長枯燥。何況,他也看過這部電影,裡面的女主角又不符合他的審美觀。
"浩宇,你不喜歡看?"
"不是啊,我只是感覺有點累。"
自從和柳雪怡在一起后,楊浩宇整個人都變了。只要是柳雪怡喜歡的,他絕不會拂逆她。籃球場上那個霸氣十足、自信滿滿的楊浩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優柔寡斷、唯唯諾諾的楊浩宇。
柳雪怡有些不安。她總覺得,蒙面女巫給她的愛情草在體內悄然滋長,越來越茂盛,在黑暗中散發著醉人的芬芳。
有人說,看一個人愛不愛你,就看他願意不願意為你改變,看他是否變得越來越傻。難道,楊浩宇真的很愛很愛自己?
可惜,他只是中了愛情降。如果,他是真心真意愛自己,那該多好啊。
柳雪怡還是更喜歡那個激情四射、臉上寫滿自信的楊浩宇。身旁的這個楊浩宇,卻彷彿失了魂一般,讓她感覺若有所失。
手機響了,是死黨程靈寒打來的。
"小寒,有什麼事?"
"你現在在哪?"
"在學校的電影院裡面。"
"楊浩宇在你身邊嗎?"
"在。"
"這就好。我找你們有急事,馬上到電影院門口。你們現在就出來。"程靈寒的語氣很焦急。
"出了什麼事嗎?"
"別問那麼多,趕快!馬上!立刻!"程靈寒大聲叫道,彷彿瘋了般。
柳雪怡掛了手機,思考了幾秒。
程靈寒找她,能有什麼重要的事呢?借錢?不像,程靈寒並不是大手大腳花錢的女生。被人欺負,找她幫忙?也不像,程靈寒的性格很溫柔,一向與世無爭,別人罵她也不會還嘴。對了,她還問及楊浩宇,難道,她是特意來找他的?
算了,不想了。反正馬上就可以見面她,到時什麼都清楚了。
柳雪怡起身,拉了拉楊浩宇:"我們出去下。"
楊浩宇二話不說,馬上跟在柳雪怡後面,彷彿被牽著鼻子的牛。
走齣電影院,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散發著淡淡的香甜味。
明月皎潔,望過去校園裡人影憧憧,多半是些學生情侶。
這是個美好的年齡,可以完全遠離物質社會的誘惑,在理想的世界中執著地將愛情擺在生活的首位。
很多年以後,已經分別組建家庭生兒育女的他們奔波在種種形形色色的名利場中,孤寂無人的深夜裡想起這段純粹聖潔的校園愛情,又是怎樣的疼痛和悲傷?
"我在這。"程靈寒站在屋檐的陰影下對柳雪怡招手。
柳雪怡對楊浩宇說:"你在這等我一下。"
她走到小寒面前問:"小寒,你站這做什麼,看都看不清。"
"你想看清我的模樣?"程靈寒的聲音有點怪怪的。
"你怎麼了?"柳雪怡走近,打開手機蓋,淡藍色的熒光照射在程靈寒的臉上。
原本,程靈寒的眼睛小小的,眉毛彎彎的,嘴巴翹翹的,看上去很聰慧。可現在,她的眼睛依然是小小的,眉毛依然是彎彎的,嘴巴依然是翹翹的,看上去卻很恐怖。
她的臉上,彷彿被人畫了一幅百花爭艷圖。枝條是青色的,很細,糾絡在一起。花朵是深黑色的,花瓣很小,有的還在緩緩舒張。
再看仔細一點,這些花不是畫上去的,而是根植在她的皮膚下面,正在慢慢繁衍、盛開。
"愛情花!"柳雪怡低聲驚叫,手機都抓不牢,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的,愛情花。"程靈寒的聲音有著深深的悲涼,"你現在明白了吧。"
"不,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柳雪怡的聲音都在顫抖。
"雪怡,我就是昨晚你看到的蒙面女巫。謝謝你,一直以來,當我是好朋友。我真的很想幫你。"
"我知道。"柳雪怡忙說,"小寒,你一直對我很好。"
"恐怕,這次是幫倒忙了。你也看到我現在的模樣了,這是愛情降反噬的結果。"
"愛情降反噬?"
"是的。我施加在你們身上的愛情降,不知被誰破了。本來,降頭術被破,只是降頭師會受到反襲。可這次,卻有點不同。"
"有什麼不同?"
"那個人破解愛情降的方法有些特別,除了我以外,被降頭反襲的人還包括了你和楊浩宇。"
"啊!"柳雪怡不敢相信似地,扭頭對楊浩宇大叫,"浩宇,你快過來!"
楊浩宇應了一聲,很快就走到了柳雪怡的面前。他的臉上,果然和程靈寒一樣,長滿了黑色的小花,只是沒有程靈寒那麼明顯罷了。
"我......"柳雪怡摸了摸自己的臉,手忙腳亂地尋找化妝的小鏡子。
"我這有。"程靈寒將鏡子豎到了柳雪怡眼前。
"怎麼會這樣?"柳雪怡痛苦地呻吟。
程靈寒收起鏡子,對著楊浩宇吹了幾口氣。
楊浩宇迷惑地望著程靈寒,張了張口,話還沒有說出來,諾大的身體輕綿綿地倒了下去。
柳雪怡驚問:"你幹什麼?"
"他沒事,我只是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那我們呢?怎麼辦?"
"很簡單,要麼一起去醫院檢查,讓醫生給我們治療。不過,治癒的概率只有1%。因為現代醫學排斥降頭術。治不好的話,我、你,還有他,都會死。要麼,我們去找破愛情降的人,讓他解救我們。"
柳雪怡眼中閃出一絲希望:"你能找到他?他會幫我們?"
"他約我和你一起去一個地方。他說,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程靈寒望了眼電影海報,"抱歉,害得你看不成電影了。再動人的愛情也有結束的時候,這艘泰坦尼克號終究還是沉沒了。"
57、
2006年10月6日,晚上21點15分。
方媛給刑警做了詳細的筆錄,然後到外面小飯店隨便吃了點東西。
在回寢室的路上,她遇上了方振衣。
方振衣依然一襲灰衣,黑框眼鏡,深邃的眼神里看不出一絲感情色彩。只是,他的人,卻綳得更緊了,彷彿一張拉滿弦的弓,銳利的英氣讓人不敢直視。
他的手上,拿著一個狹長形彷彿畫筒般的東西,外畫用黑色的麻布裹了好幾道。
方媛問:"你是特意在這裡等我的?"
"嗯。"
方媛想起秦月家樹后的人影:"你一直跟在我後面?"
方振衣沒有回答,也沒有分辨。
"你為什麼不救我?"
"沒有必要。"方振衣解釋,"他不敢對你怎麼樣。"
方媛無語。直到現在,她都看不透方振衣這個人。似正非正,似邪非邪。說他正義的話,他卻從來不關心別人的生死。說他邪惡的話,他又偏偏救了方媛。
她想起那個黑衣小女孩,問:"沈輕裳呢?冥火面具人綁架了她?"
方振衣臉上平靜如水:"嗯。"
"為什麼不去救她?"
"等你一起去。"
方媛明白了:"他們是不是要你拿我去換她?"
"是的。"
"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方振衣嘆道,"七星奪魂陣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今晚十二點整就會發動。被當作祭品的,不僅是沈輕裳,還有你的朋友蘇雅、441寢室中所有的女生。"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
她抬頭望向浩瀚的星空。
明月清涼如水,無數星光在灰黑的天空中若隱若現。
今天是中秋,橘潢色的明月如玉盤般散著柔和的光彩。
一顆流星無聲地劃過蒼穹,彷彿盛情綻放的煙花,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盡情釋放它的璀璨燦爛。
總有一天,那些美麗的星星也會和人類一樣,在黑暗中消耗所有的光亮,面臨生命的終結?
"走吧。"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氣,微笑著說,"我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在今天做個了結。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方振衣默默轉身,帶著方媛來到試驗大樓的倉庫,找出地下通道,跳了下去。
他的手上,拿著一個應急燈,發出慘白的燈光。
方媛隨後跳下去。
地下通道里很黑,應急燈的白光如一條扭曲的蛇,歪歪斜斜地照射在斑駁的牆壁上。牆上,是一塊塊不規則凸起的怪石,有的長滿綠苔,摸上去又滑又膩。
空氣沉悶,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地腐爛。腳下的碎石硌得腳板隱隱生疼。
一路上,方振衣沒有說一句話。通道里回蕩著兩人的腳步聲。
到處是分叉,仿般。有時,短短的兩分鐘里能遇到好幾個分叉口。
方振衣的腳步沒有停頓,熟悉地選擇每一個分叉口。
他為什麼對地下宮殿如此熟悉?
大約走了十多分鐘,地下通道豁然開朗起來,面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宮殿。
宮殿的最前面有一道門,已經打開了,彷彿知道有人造訪。牆壁上有許多凹進去的小洞,裡面擺了一些奇怪的石頭,彷彿黑夜中的星星般,熠熠發光。
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宮殿里擺放了一些古老的雕像,奇形怪狀,一律地面無表情,靜靜地佇立在那兒。角落裡還放了一張陳舊的梳妝台。
方媛打了個冷顫,扣緊衣頂間的扣子,
方振衣說:"是不是有點冷?"
"嗯。剛才還熱得流汗,現在卻冷冰冰的。感覺怪怪的,彷彿進了冷藏室。"方媛搓了搓手,原地跳了幾步,暖和身子。
方振衣說:"這是寒冰殿,寒冰祭司的住處。寒冰殿是用特殊材料製作的,會影響人的體溫。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這時,前方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彷彿在奔跑般。腳步聲沒有節奏,顯得很慌亂,偶爾摻雜著女人的驚叫聲。
是誰,這麼晚出現在地下宮殿里?
方振衣對方振擺了擺手,示意她躲到自己身後。
門打開了,一個衣著破爛的年輕女孩驚惶失措地跑過來。她的臉上,有著清晰的傷痕,滲出殷紅的鮮血。
對於年輕女孩來說,容貌甚至比生命還重要。是誰,這麼狠心,划傷了她的臉?
年輕女孩看到兩人,彷彿看到救星般,一邊跑過來一邊大叫:"救命!"
方媛於心不忍,連忙從方振衣的身後走出來。
年輕女孩撲到了方振衣懷中,緊緊地抱住他,泣不成聲。
方振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慢慢地推開她。
"好了,沒事了。"方振衣難得地笑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芳芳。"年輕女孩咬了咬嘴唇,"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本來我在......"
方振衣打斷了芳芳的話:"我還有事,不想浪費時間。你在這好好休息吧,不要亂走動。"
芳芳歪著腦袋地看著方振衣,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方媛不滿地說:"你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
"嗯。"方振衣反問,"不然,你想怎麼樣?"
芳芳連忙說:"是啊,我一個人在這裡,很怕。如果壞人追來了,怎麼辦?"
方振衣冷笑:"如果有壞人追來,不是更好?省得你一個人沒有伴。"
芳芳氣極:"你這個人,怎麼這樣?"
話沒說完,芳芳臉色突然變了,勉強吸了幾口氣,沒有忍住,張嘴噴出一口血。
方振衣惋惜地說:"我知道,你不試試,不會死心的。其實,何必呢?寒冰祭司在七大祭司中位居末座,你練習的時間又短,又怎麼可能傷得了我?"
方媛這才明白,指著芳芳說:"她就是寒冰祭司的傳人?"
方振衣冷冷地說:"什麼祭司傳人,只不過學了點皮毛而已。"
方媛問:"寒冰術是什麼回事?操場上那個冷死的女生,就是被寒冰術害死的嗎?"
方振衣說:"人體溫度相對穩定是維持人體正常生命活動的重要條件。正常體溫是30到37度,如果體溫高於41度或低於25度時將嚴重影響身體各系統特別是神經系統的機能活動,嚴重的就會危及生命。人的體溫是通過人體下丘腦中的體溫中樞加以調節的。而寒冰術,就是通過施術者的精神力量,影響對方的體溫中樞,讓其產生錯誤的導向,不調節甚至反向調節。"
"精神力量是指什麼?"
"精神力量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氣"。發燒和感冒,就是"氣"場受到損傷,體溫調節機能受到障礙。"
方媛似懂非懂。
"好了,這些事情,以後再說,我們快走吧。"
"等等。"芳芳按著胸口問,"你對我做了什麼?"
"聽說過五把鉗沒有?"
芳芳臉色煞白:"豐城點血術?"
"你既然知道,就不必我多說。"
原來,剛才芳芳撲進方振衣的懷中,暗中對他下了寒冰術。哪知方振衣不但輕易破解了她的寒冰術,反而拍著她的後背下了點血術。
點血術是江西豐城流傳千年的江湖秘術,極其神秘,中者吐血而亡,無法可醫。因為點血術太損陰德,斷子絕孫,一向不外傳,傳孫不傳子。
"可是,你怎麼會懷疑我?"
"很簡單的道理。一個驚惶失措逃命中的女孩,看到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時,按常理說會更親近女性陌生人,而不是一頭撲進男性陌生人懷裡。再說,寒冰殿里的東西雖然陳舊,卻很乾凈,分明是有人經常來居住打掃。而且,月神族中的人何等聰明,豈會讓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女孩輕易逃脫?"
芳芳驚愕地望著方振衣。
方振衣沒有理會芳芳,對方媛說:"走吧。"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寒冰殿,只剩下芳芳,無力地坐在梳妝台旁,對著銅鏡輕輕梳理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