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蒙面女巫
第7章蒙面女巫
解剖大樓一向是個不祥的地方,每年都有幾個冤死鬼。有鎖在地下室被火燒死的,有進行解剖實驗時突然被嚇死的,甚至還有就在這樓頂處跳下去摔死的。那個白衣女孩,會不會就是......
16、
2006年10月5日,清晨7點15分。南江醫學院門口。
灰白的晨曦從遙遠的地平線上慢慢走來,爬上一座座水泥雕堡般的高樓大廈,悄無聲息地驅逐著黑暗的陰影。
方媛站在南江醫學院的門口,下意識地抬頭望了一眼"南江醫學院"這五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驀然的多了許多滄桑的感覺。
兩年前,她也是這樣,孤自來到南江醫學院,站在門口感慨萬千。一切都這麼熟悉,宛如昨日重現。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現在的方媛,早已不是兩年前那個懵懵懂懂滿懷希望的單純女孩。有時候,痛苦更容易讓人成熟。
秦妍屏、陶冰兒,你們在天堂,還好嗎?原諒我,沒有及時解救你們。如果有來生,我們在來生再做好姐妹!
走進校園,那種奇異的錯覺再次湧上心頭:所有的事情早已經發生過,她現在所做的只不過是時間倒流。彷彿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周而復始地推著一塊無法到達山頂的石頭。
這種似曾經歷的感覺曾經讓方媛毛骨悚然,她害怕這種感覺,害怕自己的人生只是註定的宿命。
她使勁地搖了搖頭,竭力擺脫腦海里的臆想,加快了行走的腳步。
十月的南江,熾熱的陽光貪婪地吸收著所有的水份。才走了幾分鐘,方媛的額頭就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籃球場上依然那麼熱鬧,光著膀子的男生們在這裡盡情消耗他們的激情和夢想。方媛停下腳步,坐在台階上,靜靜地觀戰。
自從姚明去了NBA火箭隊后,中國的籃球迷數量迅速發展,尤其在大學里,不談NBA的男生簡直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當然,大部分籃球迷都是所謂的"偽球迷",只支持擁有姚明的火箭隊。但隨著NBA在中國的商業推廣,不少人成為科比、詹姆斯、韋德、納什、鄧肯等籃球明星的忠實擁躉。
方媛也偶偶看看NBA,她喜歡看那些強壯的男人在籃球場上拚死爭鬥的模樣。真的男子漢,就應該無所畏懼,在殘酷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所以,她喜歡科比,喜歡科比賽場上永不服輸的精神和氣勢。
現在,賽場上就有科比的球迷。那個叫"楊浩宇"的男生穿的正是科比24號球衣,位置也是得分後衛。一米八幾的個頭,打得卻比中鋒還要強硬,幾乎沒有什麼假動作,一個勁地往內線突破,竟然將對方高一頭的中鋒撞得倒地不起,然後一個漂亮的扣籃。
裁判鳴哨,判了楊浩宇一個進攻犯規。場邊噓聲四起,甚至有女生為他抱不平,大聲叫"黑哨"。楊浩宇倒是不以為意,對著場邊的觀眾做了個無辜的鬼臉,繼續投入到比賽上去。
"方媛!"一個熟悉並驚喜的聲音。
方媛回頭,一個古典仕女般的女孩站在她面前,微笑不語,正是她思念多時的蘇雅!
"蘇雅!"方媛一下子蹦了起來,抱住了蘇雅,全然不顧四周驚愕的眼神。
"好了,方媛!你別這樣,別人還以為我們......"蘇雅輕輕推開方媛。
這時,方媛才發現,蘇雅的身邊,還站著另一個眉眼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女生。
"她?"
"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妹妹,蘇舒。"
"你妹妹?怎麼沒聽你說過?"
"說來話長,以前我們失散了,前不久才相認的。"
怪不得,才兩個月不見,蘇雅的性情明顯開朗多了。
方媛心裡有些惆悵,看著別人姐妹情深,自己卻是孤家寡人,連母親這唯一的親人也不知道在哪。
"走,回寢室!"蘇雅有很多話想和方媛說,卻不想讓別人知道。在這分別的兩個月里,她費盡心機,憑藉自己的努力揭穿了死亡鈴聲的真相,挽救了妹妹的生命,其間的酸甜苦辣,點點感知,只能向方媛傾述。
蘇舒說:"姐,我就不去了。我想去找星星、小妖她們。"
蘇雅似乎有些放心不下:"你的病?"
"我的病早就好了。姐,我不是小孩子。"
"那你小心點,有什麼事打我手機。"蘇雅拳拳愛心溢於言表。她知道,蘇舒終究要獨自面對這個紛紛擾擾的繁華世界,自己不能保護她一輩子。
這個世界,不相信眼淚,更不同情弱者。跌倒了,一定要爬起來。一味的逃避和封閉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懦弱。
蘇雅拉著方媛的手,走向441女生寢室。
女生宿舍的樓下,有一個瘦削的長發男生低著頭彈吉他。歌很舊,名字卻很煽情,。方媛有些好奇,居然有這麼無聊的人,在女生宿舍樓下彈吉它,雖然他的吉它彈得很好聽。
沒多久,一曲終了。長發男生抬起頭,眼眉間顧盼生輝,竟然是極為俊俏的美男子。如果他換上女裝,肯定會迷死不少男生。
"再來一個!"女生宿舍里傳來喝彩聲,"來個!"
長發男子微微一笑,繼續彈吉他,卻不是那首。
他彈得很專心,可以看得出來,他在這首吉他歌曲中傾入了太多的感情,以至於方媛聽得都有些感動。
蘇雅撇了撇嘴,低聲告訴方媛:"他叫吉振軒,自稱吉它王子,聽說對音樂很有天賦。"
方媛對這種男生女相的男孩沒什麼興趣,匆匆越過。
這時,吉振軒正在深情彈奏著,"當"的一聲,弦卻斷了,音律戛然而止。吉振軒怔了怔,低頭看了看吉它,又望了望眼前的方媛,眼神說不出的曖昧。
"嗨!"他竟然和方媛打招呼。
方媛假裝沒有聽見,加快了腳步。誰知吉振軒竟然不依不饒的跟了上來。
"嗨!你好!"
吉振軒擋在方媛面前。
方媛彷彿恍然大悟般:"你在叫我?"
"是啊,我叫吉振軒,03屆的。你呢?"
"我不認識你。"
"現在不就認識了?剛才,我彈吉它時,弦斷了,看來你是我的知音。"
方媛哭笑不得,很誠懇地說:"吉振軒同學,我鄭重地告訴你,我根本就不懂吉它,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彈什麼。我既不是你的知音,更不想和你交往,請你自重。"
吉振軒的脾氣很好:"你叫方媛吧,我聽說過你的事,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音樂沒有界限,並非要刻意去學的。只要你用心去傾聽,你就能走進音樂的多彩世界。"
方媛只能向蘇雅求救。蘇雅卻饒有興趣地看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方媛沒有辦法,只好使出殺手鐧:"吉振軒同學,現在我有急事,要回寢室去。關於音樂的事,我們下次再探討,好不好?"
吉振軒很不甘心地讓開路,嘴裡念念有詞:"方媛,你說話要算話啊,下次別再找理由甩開我。"
方媛無語,逃也似地跑進女生宿舍。她的身後,是蘇雅再也忍俊不住的笑聲。
樓道里有些黑,宿舍樓里依然飄浮著那股潮濕的味道。終於到了441女生寢室,方媛卻站在門口,愣住了。
原本空無一人的441女生寢室,竟然人氣沸騰,到處是別人的衣服和日常用品。
除了她和蘇雅,441女生寢室,又住了新的女生?
整個醫學院都知道441女生寢室里發生的恐怖事件,又有誰敢住進來呢?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難道,秦妍屏、陶冰兒的悲劇,將真的歷史重演?
17、
蘇雅可沒方媛的好脾氣,怒氣沖沖地走進了441女生寢室。她可不是輕易接受新室友的人,更何況這些人住進來都沒有和她打招呼。她情願和方媛兩個人冷冷清清地住在這裡,也不歡迎那些庸俗無知的女生。
一個穿著白衣裙的女生正靜靜地坐在客廳用電腦聽歌。她聽的歌很怪,既不是輕鬆悅耳的流行音樂,也不是陽春白雪的高雅音樂;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日文、韓文。那是方媛從來沒有聽過的語言。唱歌的是一個年輕女人,特別的尖銳,彷彿一個人在空曠的山嶺間用盡全身力氣在嘶喊般,歌聲充滿了野性和激情,讓人莫名的有一種想要發足狂奔的感覺。
"是誰讓你們住進來的?"蘇雅質問白衣裙女生。
白衣裙女生對蘇雅氣勢洶洶的質問不以為意,隨手關掉音樂,友善地笑了笑:"你好。我叫吳小倩,是學校後勤處安排我住這間寢室的。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方媛這才注意到,吳小倩的長相特別清純,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身體太瘦弱,顯得過於柔弱,讓人想起中的林黛玉。
"後勤處?"蘇雅恨恨地說,"那群光吃飯不做事的笨蛋還真做得出來!吳小倩同學,我告訴你,這個寢室不幹凈,死了很多人。不信,你去外面打聽打聽,441寢室可是奪命凶宅,屍家重地,生人勿近!我看你身體這麼嬌弱,還是換個寢室的好。"
為了讓吳小倩搬走,蘇雅可謂是軟硬兼施。可吳倩卻根本不吃這一套。
"你是蘇雅吧!我很早就想認識你。聽說,你的小說寫得不錯,除了言情小說外,竟然還寫過恐怖懸疑小說。"吳小倩突然露出一絲詭笑,"我也很喜歡看恐怖懸疑小說,可惜不會寫。哪天,我把我的故事告訴你,你寫成小說,一定能暢銷。"
蘇雅怔了怔。雖然她知道現在很多女孩子都喜歡看恐怖懸疑小說,但沒想到,吳小倩居然也喜歡看。聽她的意思,她不但喜歡看,還有這方面的經歷。
"還有,我很喜歡這個寢室。所以,我是不會搬走的。除非--"說到這,吳小倩故意停頓下來。
蘇雅問:"除非什麼?"
"除非我死了,否則,沒有人能逼迫我做我不喜歡做的事。"吳小倩依然笑兮兮地說。
蘇雅看著吳小倩那張純真得似乎沒有一點心機的笑臉,一種異樣的感覺漸漸瀰漫起來。
這種異樣的感覺,竟然--竟然是害怕!不知為什麼,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蘇雅竟然有點害怕眼前這個叫吳小倩的嬌弱女生。她的身上,似乎散發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神秘氣息,靠得越近,這種氣息就越強烈。
吳小倩沒再理會蘇雅,而是將目光轉移到方媛身上,細細打量,彷彿有些驚喜:"你是方媛吧!你也回來了!"
方媛心中微微一動,吳小倩的語氣有些古怪。方媛和她素昧平生,她為什麼這麼激動?難道,她一直在等方媛?
秦爺爺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你回到南江市后,身邊會出現很多奇異的人,他們和紫蝶一樣,會想盡辦法想控制你。"
想起那個噩夢的海神島探險活動,方媛就感到后怕。她好不容易等到權叔的遊艇,載她回沿海小城,卻被當作嫌疑犯在那裡軟禁了一個多月。雖然,她早已向警方敘述了海神島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但沒有多少人相信她。最後,因為地方政府將來還要開發海神島,不願意將事情的影響擴大,方媛這才勉強脫身回來。
"咦,你們回來了?"
從卧室里走出一個更年輕的女生,身上穿得花花綠綠,一頭亂蓬蓬的捲髮,銀色的耳環比耳朵還要大,眼睛特別的大,像極了卡通動畫裡面的人物。
"方媛,蘇雅,我叫凌雁玉,你們可以叫我玉兒,很高興能和你們做室友。"凌雁玉大大方方地走過來,想要和她們握手。
方媛輕輕沾了下手掌就縮回來了。蘇雅則是看都沒看,冷若冰霜,轉身走進卧室。估計她是去檢查自己的床鋪和東西去了。
蘇雅有潔癖,一向不喜歡別人借用她的東西。無論是床鋪、臉盆、水杯、牙刷等,只要是她的東西,絕對不可以讓別人使用,甚至是觸摸也不行。
凌雁玉對著蘇雅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如一隻歡快的小鳥般跳到方媛身邊,踮起腳摟著她的肩說:"還是你人好。那個蘇雅,脾氣真大!哼哼,下次別怪我......"
凌雁玉的模樣特別古靈精怪,一看就知道屬於那種調皮淘氣性格的小女生。她讓方媛想起了陶冰兒,那個因為缺少家庭溫暖而處處想引人注意的可憐女孩。
方媛怕蘇雅和別人爭吵,急忙跟著走進卧室。不管怎麼樣,既然能住在一起,就是有緣,她不想寢室變成硝煙瀰漫的戰場。
果然,除了吳小倩和凌雁玉外,卧室里住著另一個女生。穿著一襲休閑黑色套裝,面如桃花,白裡透紅,特別的水靈。眉毛很黑,黑得發亮,非常有光澤,微微地蹙在一起。眼睛彷彿籠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紗,顯得十分憂鬱愁苦。
她在看尼採的詩集,輕聲吟誦:"樹葉從樹上飄落,終被秋風掃走。生命和它的美夢,終成灰土塵埃!我豈能相信,我會躺入丘墳,不能在享受生命的芳香?當鐘聲悠悠迴響,我不禁悄悄思忖:我們全體都滾滾奔向永恆的故鄉。"
蘇雅也曾經迷過尼採的哲學。以前,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尼採的愛情是那麼讓人心痛,終其一生,也無法和心中的愛人生活在一起。"你要去女人那裡嗎?別忘了帶上你的鞭子!"很多人都知道這句話是尼採的名言,可是又有幾人知道,那個叫薩樂美的俄羅斯女孩,成為尼采生命中永遠的痛,讓他一直生活在鞭子的陰影里。
世事往往這樣,存在各式各樣的悖論。精通水性的人會溺死在水中,愛情專家會為失戀自殺,審判者往往就是犯罪者......
一個女生,既然能看尼採的詩集,她的素質和品味就低不到哪裡去。想到這,蘇雅強自抑制心中的怒火,低頭檢查自己的床鋪和日常用品。
還好,沒有人動過的痕迹。其實,她本來就要全部拿去清洗。
簡單的介紹后,方媛得知女生叫秦雪曼。
"你們可以叫我雪兒。"雖然離開了詩集,秦雪曼的臉上依然寫滿了憂愁。看來,她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女生。
"你們可以叫我小倩,或倩倩,但千萬別叫我倩兒。"吳小倩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方媛有些奇怪地問:"為什麼不能叫倩兒?"
"因為,倩兒是我妹妹的名字。"吳小倩又露出那種詭譎的笑容,"我妹妹最不喜歡別人沒事時叫她。她很兇的,發起脾氣來,連我的賬都不買。所以,請你們千萬記住,別叫錯我的名字。"
方媛終於發現,這個叫吳小倩的女生渾身透著邪氣。
"對了,方媛,蘇雅,章校長找過你們。他說,你們回來后,務必去見他。"秦雪曼輕聲說。
章校長?方媛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一個學者的形象:戴著老花眼鏡,鶴髮童顏,永遠都笑眯眯的老好人。
他找方媛、蘇雅,能有什麼事?
"你們好!"這時,又有一個女生走進了卧室,原本寬敞的8人卧室開始顯得擁擠起來。
"我叫柳雪怡,以後正式和大家成為室友,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名字雖然好聽,聲音也很溫柔,可長相卻普普通通,皮膚粗糙,屬於那種扔到大街上男生不看第二眼的那種。
吳小倩、凌雁玉、秦雪曼、柳雪怡,原本冷冷清清的441女生寢室居然一下子來了四名女生。方媛的頭開始痛了起來,她只希望,寢室里所有的女生都能相安無事,一起生活、學習,平平安安的直到畢業。
可是,事情會有這麼簡單嗎?方媛心中隱隱不安。
18、
2006年10月5日,深夜11點20分。441女生寢室。
黑暗瀰漫了441女生寢室。
卧室里很安靜,女生們彷彿全部睡著了,甚至可以聽到柳雪怡所發出來的輕微鼾聲。
方媛的眼睛是閉著的,可眼球卻在眼皮的覆蓋下微微轉動著。
她沒睡著。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一點睡意,已經在黑暗中沉思了一個多小時。
海神島的經歷彷彿一隻詭譎的老鼠,總是在夜靜人深時偷偷溜出來,不停地用尖銳的牙齒撕咬著她的神經系統,讓她黯然神傷、無法入眠。
人的貪慾才是真正的惡靈。紫蝶如果不是野心勃勃,不擇手段,想要贏得整個世界,又豈會豆蔻年華就香消玉殞?象她那麼聰明漂亮的女孩,其實可以過得很幸福。她可以隨便意購買最時尚最漂亮的衣飾,可以輕易找到愛她疼她呵護她的優秀男生,可以世界環遊盡情地揮灑青春的浪漫和激情。可是,她卻利欲熏心,選擇了另一條路,妄想控制和主宰別人的命運。從某種方面來說,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孩,被"權欲"蒙住了眼睛,最終死在追求"權欲"的道路上。
其實,誰又不是這樣?往往歷盡艱辛、耗盡了一生的時間去努力和追求,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畢生所努力和追求的都只是一場虛空。如金錢、權力、名聲、文學、藝術等等。
尼采說,人註定是孤獨的。他甚至譴責基督徒的愛,說這種愛是恐懼的結果,對死亡的恐懼。他一生都不同情任何人,無情的將別人的夢想打碎。讓那些沉迷在美夢麻醉的人們看到那些陰暗、骯髒的現實。他認為,世上本無救世主,相信上帝不如相信他,他也是可以照亮別人靈魂的太陽。
可尼采終究瘋了,一直到死。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結局。他不必理會死亡的恐懼。
方媛記得第一次看到尼採的哲學和人生經歷時,被他的思想和行為深深震憾了。很多夜晚,她都夢到那個瘦弱、自負、殘忍、經常神經質般憤怒的學者,對著她喋喋不休地論道。也許他是錯的,但那又有什麼要緊?至少,他真正的活過。他用自己的光和熱去照亮其他人的人生道路。
方媛幽幽地嘆了口氣,輕輕地睜開眼睛。寢室里一如既往的黑,一如既往的平靜,她卻有一種暴風雨即將來臨的預感。
下午,她去見了章校長。臨近中秋,又是國慶長假期間,章校長依然堅持在工作崗位上。對於方媛的到來,顯得格外的高興。
其實,他找方媛也沒什麼事,不過是想聽聽醫學院里各種靈異事件的具體實情。刑警隊的蕭強雖然給了他一份情況通報,卻語焉不詳,很多事情都說得模稜兩可。校園裡到處流傳著十大靈異事件,除了441女生寢室自殺事件、樹妖吃人事件、月亮湖水鬼事件、食堂剁刀聲音事件、解剖樓殭屍復活事件外(詳見,還有蒙面女巫事件、冥火焚身事件、離魂曲事件、怨咒巫術事件、借屍還魂事件。其中前五件方媛都親身參與,章校長想知道這些靈異事件的根源所在。
可是,很多事情,方媛也說不清楚。她所經歷的靈異事件,似乎都是圍繞著血玉發生,幕後的黑手來月神族。但對於月神族,她也只是捕風捉影、道聽途說,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章校長有些失望,卻依然和藹可親地和方媛談心,讓她有什麼事隨時找他。他叮囑方媛,月神族的傳說過於離奇,千萬不要向外流傳,以免給學生的思想教育工作、醫學校的整體治安工作帶來負面影響。由於涉及到意識形態,對警方也要先保密,等查實了再向警方通報也不遲。
方媛唯唯諾諾,點頭答應。她總覺得,章校長的話裡有話,似乎知道些什麼。
天花板上,又傳來玻璃彈珠掉在地上的聲音。"叮......叮叮叮......",彷彿有人在玩彈珠般。每次聽到這種聲音,方媛都是下意識地去尋找小孩說話的聲音。可惜,她從來沒有找到過。事實上,即使樓上真有小孩在玩彈珠,寢室里也應該聽不到聲音的。何況,樓上的女生寢室怎麼會有小孩呢?
有那麼一段時間,方媛很想弄清這件事。她特意跑到樓上的寢室去看過,和其它的寢室沒什麼兩樣,彈珠發出聲音的時候她們已經睡著了。而且,她們也曾聽到過天花板上發出的彈珠聲音。用科學來解釋,這種聲音是水管熱脹冷縮產生的滴水聲音,有人說是天花板里黴菌侵蝕水泥形成的滾動聲,有人說是大腦皮層在疲勞狀態下的一種自我恍惚癥狀。但沒有一種說法能讓人真正信服的,不少人將其歸類於一種靈異現象,有普通人看不見的"小孩"在玩耍彈珠。
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方媛後來沒有再關注這種事情。古人說得好:"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只要問心無愧,何必將其放在心上。
彈珠的聲音依然在繼續,"叮......叮叮叮......"越來越急促,讓方媛不得安寧。她索性披衣起床,走到陽台上欣賞夜景。
醫學院里靜悄悄的,校園的路燈都已經熄滅,所有的建築物都被黑色所吞噬。遠方,依舊繁華似錦,五彩繽紛的霓虹爭奇鬥豔,彷彿一群不甘寂寞的女人般。遠遠的,隱隱傳來卡拉OK的歌聲,一個有些滄桑的男人深情地傾述著:
你也曾無意中說起/喜歡跟我在一起/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誰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看了我給你寫的信/誰把它丟在風裡......
方媛有些痴醉,這首歌讓她想起了曾經的純真歲月,情竇初開,卻又患得患失。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都讓她疑神疑鬼。那時,她並不懂得愛,卻很在意男生對她的看法。故作從容的淡定,欲擒還縱的伎倆,一切,都在小小的課堂上悄悄演繹。有些不安分的女生甚至早早地和男生談情說愛,雖然明知道是海市唇樓,卻也願意陶醉在其中。
忽然,一聲凄慘的貓叫聲,驚動沉醉在往事回憶的方媛。對於貓,方媛有種特別的親近感。在剛剛搬到441女生寢室時,她就收養了一隻奇怪的黑貓。那隻黑貓有著異乎尋常的智力,總是在死亡的前夕出現。後來,這隻黑貓還救了她的性命。
讓方媛驚駭的是,剛才聽到的貓叫聲,很像她所收養的那隻黑貓發出來的。貓叫聲並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凄慘地狂叫起來。貓的這種慘叫聲,絕不是被誰踢了一腳或扔了一塊石頭,而是因為受不了某種持續性打擊的痛苦而發出來的。
這麼晚,誰在虐貓?
方媛四處張望。
醫學院里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
方媛沒有多想,轉身回到客廳,開了門,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梯。
貓的慘叫聲還在繼續,音量不大,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
方媛順著女生宿舍樓轉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她沒有辦法走出女生宿舍區,守門的阿姨早就把鐵門鎖得牢牢的。自從441女生寢室發生多起自殺事件后,學校就加強了女生宿舍區的安全保衛工作,並安排了專人值班守夜,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闖進或離開女生宿舍。
貓的慘叫聲中斷了,女生宿舍區里一片寂靜。晚風習習,帶著些許涼意,輕輕拂動。
黑暗中傳來一陣奇妙的樂器聲,彷彿般流水般輕盈,特別的清脆悅耳。方媛的心神很快就被樂器聲緊緊抓住,隨著它的旋律微微顫動。說不出的愜意和清爽。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這種奇妙的樂器聲所牽引著,緩緩地走向女生宿舍區的門口。
這是怎麼了?方媛想要停下來,可是,她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不聽從使喚了。嚴格的說,是身體不接受她大腦皮層下達的命令。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彷彿殭屍般,僵硬而又緩慢地往前走,一直走,而她的意識卻彷彿一個被關在黑箱子里的囚徒,無能為力,如同夢魘般。
她竭力想要停下腳步,意識和身體鬥爭的結果是一連串的頭痛、噁心和煩躁。她能清醒地感覺到,違抗樂器聲的意願使她的身體更加痛苦。相反,聽從樂器聲的意願,她的神經系統和身體各個器官都歡暢無比,就如同--如同吸毒般。
聽說,吸毒的人,將吸毒視為人世間最美妙的事情,那種飄飄欲仙的虛幻感讓人的神經系統沉醉其間,不可自拔。
方媛很清楚,這種樂器聲有著無法抗拒的魔力,雖然能讓人感覺愜意和欣快,其實卻是一種邪惡的力量,禁錮了她的靈魂。她的身體,不再屬於她,而是被邪惡的樂器聲所控制著。
巨大的恐懼一下子就湮沒了方媛。她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祈禱魔鬼般的樂器聲儘快結束,恢復她的自由。
19、
方媛奮力抗爭,想要讓大腦皮層恢復對身體的控制。她不斷地向身達下達命令:停下來!可是,她的腳步依然在緩慢而僵硬地往前走,直到被銹跡斑駁的女生宿舍區鐵門所阻擋。如果有人,肯定會被眼前的情景嚇壞:方媛彷彿一個毫無知覺的殭屍般,臉朝外靠著鐵門,兩隻腳卻在不停地原地踏步......
邪惡的樂器聲更加得意了,節奏越來越快。方媛就這樣,身體隨著樂器聲的節奏動作越來越大,甚至開始試圖從欄柵的隙縫中鑽出去。她是不可能成功的,鐵門的隙縫實在太窄了,她的身體根本就擠不過去。
方媛的頭越來越痛,她越抗爭,所受的反噬力就越強勁。可是,如果不抗爭的話,聽之任之,她很可能成為別人手上的傀儡。
這種情況,有點類似於"鬼壓床"的夢魘,多半在身體虛弱和疲憊時產生。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已經睡醒了,有清醒的意識,能清楚的表達意願,卻使喚不了身體。沒有視覺,沒有聽覺,沒有嗅覺,也沒有觸覺,更沒有味覺,有的只是光和影的碎片。所有的東西,都是非實質的,沒有形狀,如空氣般。你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就睡在床上,用盡了力氣卻也睜不開眼睛。
方媛曾經有過很多次這樣的夢魘。她在睡夢中反覆驅使自己的意志試圖喚醒身體,累得筋疲力盡才能醒來。
但這次,情況明顯不同。樂器聲彷彿一個無孔不入的迷藥,輕易地迷住了她的身體,無論她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
就在方媛頭重腳輕、疼痛欲裂再也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連串的奇怪聲音,彷彿念誦佛經似的,抑揚頓挫,綿綿不絕。
樂器聲明顯受到了影響,彷彿一條輕盈的溪水受到了阻礙,變得凝滯起來。方媛精神一振,疼痛感大為減輕,激動之餘,腳步竟然停了下來。
方媛又驚又喜,全身酸痛,彷彿經過了一場劇烈運動般。她沒有休息,而是掩上耳朵,撒腿往回跑。
樂器聲不甘心失敗,拋了個高調,再次刺激著方媛的耳膜。與此同時,那種佛經聲再次響起,隱隱有和樂器聲對抗的意思。兩種聲音糾纏在一起,彷彿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你來我往,近身搏鬥。最終,樂器聲率先偃旗息鼓。
方媛急匆匆地跑進女生宿舍,爬上樓梯,衝進寢室。重重地關上門,反鎖,靠著門喘息。
燈突然亮了。蘇雅穿著睡衣一臉迷惘地看著方媛。
"方媛,你怎麼了?怎麼好像被鬼追似的?我剛才醒來,沒看到你,正想找你呢。"
方媛一下子就沖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蘇雅,全身因緊張而顫慄不已。
蘇雅被嚇住了,在她的印象中,方媛是一個特別堅強的女生,再可怕的事情都經歷過。沒想到,她居然也會嚇成這樣?
"方媛,別這樣。"蘇雅輕輕地拍著方媛,柔聲說,"好了,沒事了。有我在,不用怕。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方媛一把推開蘇雅,哭笑不得:"你以為你在哄小孩啊!"
蘇雅也笑了:"你剛才的樣子,別說,還真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讓蘇雅這麼一鬧,方媛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下來。她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簡短地告訴蘇雅。
蘇雅聽完后,臉色也變了。就在不久前的幾個小時,她還在給方媛講死亡鈴聲事件。沒想到,方媛就這麼快遇上類似事件。
"用音樂殺人?"蘇雅喃喃自語,"難道是?"
方媛知道的典故。它是一個法國音樂人製作出來的管弦樂曲,有著難以置信的憂鬱和哀傷,先後有一百多人因為聽過這道樂曲而自殺,被稱為魔鬼的邀請書,遭到歐美各國的聯合抵制而銷毀,就連作者本人也因此鬱鬱而終。至今,連精神分析家和心理學家也對此無法作出圓滿的解釋。
"絕不是,因為那不是管弦樂。"
"能夠勾魂的樂器聲?"蘇雅彷彿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難道,是傳說中的離魂曲?"
"離魂曲?"方媛怔住了,"我只聽說過安魂曲,是基督教徒祭奠和悼念死者的典子,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離魂曲。"
"我也是偶然聽前幾屆的學姐們說的。她們說,三四年以前,醫學院就流傳著離魂曲靈異事件。凡是聽到離魂曲的人,都會魂飛魄散,成為行屍走肉般的殭屍,其中還有兩個女生因此而精神失常。我當時沒在意,以為她們故意編造出來嚇唬我的。"蘇雅沉思了一會,接著說,"你這次聽到的離魂曲,和我上次經歷的死亡鈴聲明顯不同。死亡鈴聲只是利用了低頻率的聲波引起身體內髒的波動而傷害別人,而離魂曲卻能控制別人的身體,明顯比死亡鈴聲更複雜和恐怖。"
方媛突然想起一個膾炙人口的童話--。童話中,穿著花衣的魔笛手,因為小鎮居民的失信,吹著魔笛吸引了小鎮的所有小孩,用笛聲將他們引入了巨大的岩洞里,再也沒有回來。
古人語,人有三魂七魄。魂為陰,魄為陽。七魄常在,而三魂唯有命魂常在,天地二魂時常遊離在外,所以有招魂的種種傳說。清朝袁枚曾經記載過這麼一件事:他所居住的杭州有一種特別的風俗,新娘子過嫁時須手持寶瓶。有一個姓梁的新娘子拿著寶瓶過城門時,因守門人索要錢財吵鬧而受驚,隨即精神恍惚。後來她對家人說:"我有三魂,一魂失落於城門外,一魂失落於寶瓶中,須向兩處招歸之。"家人按照她說的去做,招回兩魂,新娘的病才好。
"我很累,還是先回去睡覺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方媛打了個哈欠,眼皮沉重起來,全身都感到疲倦。現在,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兩人轉身走向卧室,卻發現柳雪怡正站在卧室門口怔怔地望著她們。
柳雪怡的語氣怪怪的:"這麼晚,你們兩人不睡,還在那裡嘀咕什麼?"
蘇雅沒有理她,徑直走進卧室。方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剛才頭有些痛,所以起來吹吹風,沒想到吵醒了你。"
柳雪怡說:"沒關係。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
方媛走進卧室,一頭栽倒在床上。她實在太疲倦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方媛沒注意到,柳雪怡和她說話時,眼睛閃爍不定。
寢室里又恢復了平靜。
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熠熠發光,彷彿狼一樣。
那是柳雪怡的眼睛。
20、
柳雪怡睡不著,昨晚所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
解剖大樓在月光的映照下呈現出凄迷的暗紅色,彷彿一塊凝固的血團。樓頂的最高處,是一座空蕩蕩的平台。柳雪怡正站在平台的邊緣,慢慢地彎下腰俯視樓下的景物。
六層樓,十幾米高,樓下是堅硬的水泥地,只要閉著眼睛,輕輕一跳,就永遠和這個世界告別了。
夜風呼嘯著撲面而來,捲起了幾張廢紙屑,久久地盤旋著不肯降落。空氣中洋溢著一種陳舊的腐朽味道。
柳雪怡面向明月,緩緩地閉上眼。人生在世,彷彿大夢一場,亦真亦幻。這個世界,遠沒有文藝作品中描述得那麼美好。至少,在柳雪怡的十八年歲月中,難得找到幾個溫馨的片斷。
在她的印象中,父親不是在牌桌上爛賭,就是在家中翻箱倒櫃搜尋可以變賣的東西。而母親呢?只會用她所能想像到的惡毒語言攻擊和譏笑倒霉和可憐的父親。在別人依偎在父母的懷抱中享受親情時,她只能一個人餓著肚子躲在角落裡無聲地哭泣。
直到有一天,負債纍纍的父親在和其他的賭徒的混戰中身負重傷。當她和母親去醫院守候手術室的父親時,她的內心中竟然有著莫名的快意。那時,她甚至在心中詛咒父親永遠不要再睜開眼睛。沒有恨,也沒有愛,只是希望父親就這樣離去,遠離她的生活。
那天,她的詛咒靈驗了。父親再也沒有站起來,在病床上掙扎了兩天,終於不甘心地含恨而去。臨死的時候,他緊緊抓住她的手,殷切地望著她,一雙眼睛始終不肯閉上。也許,直到最後的時刻,他才想起,自己有這麼一個可憐的女兒吧。
父親死了,母親解脫了。父親死去的日子就是母親重生的日子。在那之後,母親就再也沒有缺過錢,她再也沒有沒有挨過餓。圍繞在母親身邊的男人越來越多,越來越老,越來越有錢,她和母親相處卻越來越少,越來越難,越來越隔閡。如果說,妓女只是出賣她的肉體,母親卻是連肉體和靈魂一起出賣。有這樣的母親,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悲哀?
從小到大,她都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男人。事實上,她不相信任何人,連一個稍微親密的朋友都沒有,直到楊浩宇的出現。
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眼看到楊浩宇的時候,她就有種心靈顫慄的感覺,彷彿被一種奇妙的自然風景深深震憾住了。從那以後,她就深深地迷戀上了他。他喜歡那熟悉的欣長身影,喜歡那開朗磁性的笑聲,喜歡那成熟自信的男人味,喜歡他的一切。
這就是愛嗎?
不相信愛情的柳雪怡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那個叫楊浩宇的男孩。聰明的柳雪怡開始使用母親對付男人的那些手段。
慢慢靠近,戴上很傻很天真的偽裝,不經意的邂逅,若有若無的暗示。
她的心血沒有白費,很快,她就和楊浩宇成了親密的朋友。他們一起去吃飯,一起去看球賽,一起去參加舞會。
直到現在,她還在懷念那短暫而幸福的時光。依偎在楊浩宇的懷中,隨著音樂翩翩起舞,那是怎樣的一種幸福啊!
流光溢彩的美夢終將在現實的滾滾洪流中黯然失色。僅僅過了幾天,楊浩宇就抱歉地告訴她,他只是把她看作妹妹、普通朋友,不想因為她的緣故而影響他和女友間的愛情。說話的時候,楊浩宇的女友,那個叫做仙兒的都市女孩正矯揉造作地裝出一副溫柔可人的模樣。
心痛,如千萬個螞蟻在噬咬。所有的夢,一瞬間煙消雲散。曾以為找到了這個世間最值得她眷戀的,卻仍只是鏡花水月中的幻想。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在另一個世界中,可有永恆的愛存在?
柳雪怡緩緩地睜開眼睛,卻驚奇地看到,平台的另一側居然坐著一個白衣裙的女孩,背向著她,兩條纖長的腿飄來盪去。
她是誰?
這麼晚,又有誰會來解剖大樓的頂樓呢?她的膽子怎麼那麼大?坐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不怕摔下去嗎?
難道,她不是人,是......
柳雪怡的心臟猛然間悸動起來,"砰、砰"地加速跳動。聽說,解剖大樓一向是個不祥的地方,每年都有幾個冤死鬼。有鎖在地下室被火燒死的,有進行解剖實驗時突然被嚇死的,甚至還有就在這樓頂處跳下去摔死的。那個白衣女孩,會不會就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壯著膽子叫了一聲:"喂!"
白衣女孩側了側頭,似乎聽到了她的叫聲,飄蕩的兩條腿也停止了動作,彷彿一個雕像般突然靜止了,顯得特別的詭異。
柳雪怡耐心地凝望著白衣女孩的背影。果然,過了幾秒,白衣女孩又開始動作,慢慢地扭動脖子,似乎在回頭。只是,她回頭的動作,實在太慢,彷彿電影里的慢動作般,令柳雪怡感到一陣窒息。
終於,柳雪怡看到了白衣女孩的臉,一張被黑色絲巾圍住大部分面積的臉,只留下一雙亮晶晶的眼幽幽地望著她。
"你是誰?"柳雪怡打了個哆嗦,差點被嚇得摔倒,匆匆退後了幾步,抓住扶欄支撐身體。她的腿,有點發軟。
白衣女孩似乎有點驚詫:"你沒聽說過我?"
柳雪怡如夢初醒:"你是......"
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她不知道怎麼稱呼對方。她早就聽說南江醫學院有十大靈異事件,什麼441女生寢室自殺事件、樹妖吃人事件、月亮湖水鬼事件、食堂剁刀聲音事件、解剖樓殭屍復活事件、蒙面女巫事件、冥火焚身事件、離魂曲事件、怨咒巫術事件、借屍還魂事件。有些已經真相大白,而有些卻仍然隱晦難解,至今仍在醫學院的各個角落裡流傳,其中就有一件就是蒙面女巫事件。傳說,只要見到了蒙面女巫,你的靈魂將會被她收走,生生世世無法輪迴。
眼前的白衣女孩,絲巾蒙面,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蒙面女巫?
"你知道就行了。"白衣女孩轉動頭顱,繼續背對著她,"怎麼了,想跳樓自殺?"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柳雪怡深深地吸了口氣,竭力穩住情緒。
白衣女孩嘆息著說:"失戀了,就想死,生命在你們世人眼中,真是如此不值嗎?"
柳雪怡咬了咬嘴唇:"你不是我,怎知我痛?"
白衣女孩冷笑:"些許浮雲,就喊痛求死?你可知道,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遠比死亡更可怕、更恐怖。"
說完,白衣女孩突然從平台上跳了下去。
"啊!"柳雪怡目瞪口呆。過了幾十秒,她才恢復過來,慢慢走向剛才白衣女孩所在的位置,探頭向下觀望。
樓下影影綽綽看不清楚。白衣女孩,該不會就這樣跳下去摔死了吧。她真的是傳說中的蒙面女巫?
柳雪怡有些失望,聽說,女巫精通很多巫術,甚至可以讓男孩死心塌地愛著女孩。剛才,她應該請求她幫忙的。
"現在求我,還來得及。"身後,傳來白衣女孩的聲音。
柳雪怡陡然受驚,身體失去平衡,一隻腳踏空,眼看就要摔下去。
白衣女孩似乎早有預料,伸出瘦弱的手臂,抓住了柳雪怡的手。
"救我!"
"救你?剛才,你不是想跳樓自殺嗎?"
"我......我錯了,我現在不想死了。"柳雪怡哭了出來。她緊緊抓住白衣女孩的手,彷彿抓到了一塊冰條般,又硬又冷。
白衣女孩微微一笑,把柳雪怡拉了上來。
"謝謝你。"柳雪怡怯怯地道謝,"你真的能讓楊浩宇愛我?"
"嗯。"
柳雪怡眼睛發亮:"我求求你,幫幫我,好嗎?"
白衣女孩依然在笑,只是笑得特別陰森,令人不寒而慄:"我們可以做個交易。我讓你所喜歡的男孩死心塌地地愛著你,而你呢?需要住進441女生寢室,幫我留意那個叫方媛的女生,向我彙報她身邊發生的事情。怎麼樣?這個交易還算公平吧。"
"441女生寢室?方媛?好,我答應你!你什麼時候讓楊浩宇愛上我?"
"就在今夜,就在此時。"白衣女孩伸出慘白的手掌,掌心中是一株雙生並蒂的小花,兩朵花彷彿一對情侶似地依偎在一起。詭異的是,兩朵花都已經乾枯了,卻依然有生命般地不停蠕動。
"知道這是什麼花嗎?這是愛情花,它們是永不分離的。只要你和你所愛的人分別吃下其中一朵,你們就會永遠相愛,至死不渝。"白衣女孩輕輕採擷下較小的花朵,遞給柳雪怡,"直接吞下去。"
柳雪怡接過愛情花,輕輕地放入口中。愛情花彷彿有靈性似的,如一條小蛇般直接滑進了她的喉嚨。
"明天,你穿上最好的衣服去找他就行了。還有,你答應我的事一定要做到。否則,我將沒收你的靈魂。"
"好的。"柳雪怡心中燃起了几絲希望。只要有希望,再苦、再難的時刻都可以捱過去。
身後再次傳來白衣女孩的聲音:"記住,要特別留意一個眼睛會發紅光的女孩,如果遇到這個女孩第一時間告訴我,千萬別惹她。"
眼睛會發紅光的女孩?柳雪怡心中疑惑不定。她隱隱感覺到,自己也許捲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中。走下樓頂時,她停住腳步,回首望過去,平台上空蕩蕩的,哪還有白衣女孩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