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求婚

第7章 求婚

第7章求婚(本章免費)

南司月很敏銳地聽出了雲出的腳步聲。

幽香撲面而來。

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唇,淡若柳絲的一笑,很快又散了。

雲出的興緻不高,依舊沉溺在那突如其來的沮喪里。

「不開心?」在一陣靜默后,南司月有點生硬地關懷道。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去問候別人,情緒上難免有點彆扭。

一問完,他便閉緊了嘴。恢復那副拒人千里的冷意。

雲出這才回過神來,勉強笑笑,歪著頭看著南司月那張絕對不輸給唐三的臉:微帶金色的眼眸在黃昏橘色的光線下,有種魔魅的妖冶。像通透的寶石。

「我說……」她遲疑了一會,突然一屁股跌坐在苜蓿從里,手裡揪著草梗,撅著嘴道,「你肯定不會喜歡上我的,對不對?」

她對這個任務已經失去了興趣,只想著趕快離開這裡,再也別見唐三。

哪怕拿不回那塊玉佩,也在所不惜。

而且,南司月的現狀,也讓雲出不忍心按照原計劃繼續騙他了。

所以,才有這快刀斬亂麻地一問。

南司月修眉微簇,困惑於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實話告訴你吧,是有人用一萬兩聘請我來接近你,現在我不想接這個任務了,所以,我要走了。以後你自個兒也要當心點。想想自己到底怎麼得罪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唐三少爺了。另外,二少爺看上去也不像是個壞人。多試著和他交流交流,記得了不?」雲出又站起身,拍拍屁股,將手搭在南司月的肩膀上,語重心長道,「人心險惡啊,兄弟,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了。看,我就不是什麼好人,以後千萬別輕易信別人。」

南司月卻沒有一點吃驚的樣子,只是面向她的方向,淡淡道,「你既已決定離開,本不必說出實情。」

這個小丫頭來歷不明,他怎會不知?

昨晚回去的時候,他已經命人去調查府里叫做小雲的丫頭,可是找出來的三四個,都不是她。

南司月雖然看不見,可這世上能瞞過他的事情,卻少之又少。

他本想繼續看她打算如何表演,卻不妨,再一次見面,她自個兒就把老底掀給他看了。

反讓他準備的一腔情緒,沒了著落。

「我這不是言傳身教,讓你往後多提防別人么?」雲出嘆口氣,回道,「你眼睛不方便,別人不待見你,你可千萬別不待見自己。其實並不是大不了的事情。誰都有缺陷的,像我,我的心臟就不行……反正,以後自己多留點心思。寄人籬下也不是長久之計,你若是在王府混不下去了,看在大家認識一場的份上,有事的話,你可以去老醬子衚衕三十三號。我叫雲出,記住了。向那個掌柜報上雲出的名字,有什麼事情,他都會幫你的。還有啊,如果你真的打算在這裡長住,只怕性子得收一收,總是這樣不苟言笑,別人會誤解你的。衣服也別總穿得這麼好,人家心裡會不高興的,再說你,你長得這麼英俊,把正主兒都比了下去,二少爺看見會吃醋的……總而言之,要照顧自己,聽到沒?」

她是真的憐惜他,他的冷,也是讓人憐惜的。

雖然他並不稀罕,只怕還會抵觸。

「你準備去哪裡?」南司月對她自來熟的態度有點不習慣,不過聽她絮絮叨叨閑話家常的感覺,實在還是很奇妙。像午後流轉的暖陽一樣。

「你準備去哪裡?」他問。

「準備跑路。順便找到那個姓張的混蛋,給鶯鶯報仇,奶奶的!」雲出咬牙切齒地回答道。

她可不是傻瓜,既已被唐三識破身份了,哪裡還會老老實實地回去?

唐三的來歷一向深不可測,可光看看他在南王府來如自如的身手,也知道此人非凡品。

這幾日的嬉笑怒罵還歷歷在目,有時候覺得他離自己那麼近,可是忽然之間,又發現他是一個自己全然不知的人。陌生人,過路人,本無干係,再無干係。

雲出的心抽了抽,又痛了一會,空落落的。

在唐三點破她的身份之時,她已經做好了溜之大吉的打算,只是在臨走前,向『南之閑』說點體己話,順便混淆唐三的視線。

「鶯鶯?」南司月很是不解。

雲出便將鶯鶯的事情告訴了他,既然說了鶯鶯,索性把前因後果統統告訴了他。

南司月靜靜地聽著,臉上無甚表情,心裡卻覺得好笑。

她竟把他當成了之閑?

唐三又是誰?

朝中雖未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但是姓唐,又與之閑開這樣的玩笑,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此人的身份。

原來這一任的宮主,名叫唐三。也是隨夜嘉胡鬧的主。

夜嘉,便是當今陛下了。

待雲出簡單地說完后,南司月也沒有解釋自己的身份,只是淡淡地問,「你從前便是靠騙人謀生的嗎?」

相比之下,他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這個丫頭的騙局,實在談不上詭秘心計,想起她最初那拙劣的勾引方式,南司月很啞然:真的有男人會上她的當嗎?

也或者說——她真的向那麼多男人投懷送抱過?

后一個問題,讓他突然一陣不快。臉上的神情又冷了幾分。

雲出說出實情后,本以為他會勃然大怒,可是他只是冷冷淡淡地聽,冷冷淡淡地問,彷彿事不關己似的。她鬆了口氣,鬆氣之餘,又不免惘然:騙其它那些大壞蛋,她還覺得心安理得,可對於已經雙眼失明、清冷孤傲的他,她心中是有愧的。

「厄,差不多吧,這世道越來越難混了。」見他那麼直接地問自己,雲出臉上一紅,嘟嘟囔囔地回了一句,就要舉手告辭。

「第一次騙人,是幾歲?」南司月卻不等她開口,繼續問道,依舊是冷淡清冷的語氣,談不上絲毫關心好奇,可是有種奇怪的威嚴,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回答他。

雲出撓了撓頭,也被這種奇怪的威嚴所攝,不自覺地就答了,「是……六歲……哎呀,太久了,都記不住了。」

「六歲?」南司月將這個年齡重複了一遍,微微低了低頭,自語般,「還是個孩子。」

「你父母也不管你?」

尋常六歲的孩子,自有父母呵護,又哪裡需要去靠騙人謀生?

「拉拉,說話可要負責任啊,誰說我娘不管我來著?」雲出卻突然惱了,南司月混不在意、冷清高傲的表情徹底地觸怒了她。她騙了他,他說說她就也罷了,何必扯上自己的父母!

「我無惡意。」南司月聽出了她的情緒,疏淡地解釋道。

但白痴都聽得出,他實在沒多少誠意。

雲出卻忽然間沒了怒氣,興緻索然。

他哪裡知道,六歲的孩子,每日滿面笑容地與強盜周旋,乖乖地燒火打水砍柴,看見自己的母親被他們拖來拖去、玩弄調戲,她卻只能裝作不認識,手握著鐮刀,咬著唇,指甲扣入肉里的感覺。

他什麼都不懂。她也無需別人去懂。

想到這裡,雲出轉過身,徑直走了兩步,無甚情緒道,「我走了,你自個兒保重。」

南司月一愕:沒想到她竟走得那麼洒脫。

她怕是真的生氣了。

可是,讓他南司月去開口留住一個人或者哄一個人,卻無異於天方夜譚,他垂下眼眸,筆挺地站在原地。

雲出走得決絕,步伐邁得很快,踩著草坪的聲音漸行漸遠。

南司月卻突然有種惶恐:她這一走,只怕不會再見了。

可不再見也就不再見吧,她本只是一個江湖小騙子,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

心中這樣想著,口中卻不由自主地問出來,「雲出是你的本名嗎?」

雲出頓住腳步,扭過身,沒好氣道,「是啦。南之閑,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肯定不會反悔的。」

「我不是南之閑。」他靜靜地說。

雲出剛剛重新邁出的腳來了個急剎車,她轉過身,狐疑地走回他的面前。

「你不是南之閑?!」她很自然地伸出手來,啾啾他的耳朵,問,「那你是誰?」

「南司月。」南司月情知她又動手動腳了,卻偏偏沒有躲開。

任由她不安分的小手,在他的耳垂上捏了捏,又很快移開,逗小孩一樣。

有點不習慣。可是,很新奇。

「也姓南?」雲出有點傻眼,「那南之閑是你什麼人?」

「舍弟。」他淡淡回答。

雲出撓了撓頭,思路有點漿糊了。

敢情她一直弄錯了對象。

「那,那剛才那番話,你再轉告給南之閑好了……南之閑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轉了那麼大個圈,結果連南之閑本人都沒見到,豈非冤枉?到底不甘。

「你見過他。」南司月並沒有懷疑她此刻的反應有絲毫虛假,相反,他第一次這麼惱恨自己的失明,以至於不能見到她此刻的表情。

這樣鮮活的聲音,這樣大大咧咧、爽利又迷糊的丫頭,她此刻的神情,必然十分精彩。

可惜,看不到……

「他就是你口中的二少爺。」

……

……

一陣難耐的靜默后,雲出終於從齒縫裡擠出三個字,「不。會。吧?」

然後,她死死地盯著南司月,看著那張冰雕雪塑的俊顏,看著他眉梢眼角的高華和冷意,腿肚子突然一陣哆嗦。

由此可推,面前這個人,這個人,就是……就是外界傳言,那個……那個……魔煞般的南王殿下!

她這輩子算是活到頭了。

娘,幸虧你死得早,用不著被我連累。

爹,幸虧你拋棄了我們娘倆,不會被誅九族了。

雲出的臉越來越白,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

唐三將手裡的紙條看了一遍又一遍,幾乎要把那張巴掌大的紙看出一個洞來。

上面只有夜嘉的寥寥幾句,「撤銷行動,盡數滅口。」

當初說要整南之閑的是他,而如今,說要撤銷的也是他。

唐三自嘲地笑笑,當朝廷的鷹犬還真的不容易。

只是,盡數滅口?

殺了雲出嗎?

唐三深深地吸了口氣,許是深秋空氣太涼,心肺突然一陣疼痛。

結束也好,這場鬧劇,越來越不像樣了。

他取出玉佩,放在眼前,細細地看了很大一會,又握緊,塞進懷裡。然後拿起擱在桌上的劍,轉身走了出去。

雲出真的跪了下去。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女兒膝下可沒有。再說,黃金雖然很重要,命貌似更重要一些。

在跪下的同時,雲出已經準備好情緒,『哇』得一聲,驚天動地地哭了起來。

「殿下,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十個八個沒斷奶的孩子,真的不能死啊……」

南司月始料未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雙膝已經被抱得牢牢實實。

那眼淚啊鼻涕啊,毫不客氣地抹到他月白的衫擺上。

「殿下……你大人有大量,別和我這個小人物一般見識,我保證走得遠遠的,什麼都不說,以後如果透露出一丁一點,就舌穿肚爛,吃飯撐死,喝水噎死,走在路上被花盆砸死。」雲出一面哭,一面下狠心賭咒。

「殿下這麼英明神武,俊逸不凡,又是菩薩心腸,肯定不會難為我們這種小蝦米小人物的……我冤枉啊,我是被外人陷害的啊……」

她口不擇言,心裡卻倍兒清楚:唐三,你丫的給我下套,這梁子我們算結下了!

南司月初時被她抱住,身體不免一僵,後來聽她越說越不像話,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

「先起來吧。」見雲出大有黏著他甩不掉的趨勢,南司月終於開口了。

雲出趕緊鬆開他,站起來,眼淚婆娑地望著他。

「你真的冤枉嗎?」南司月淡淡道:「那些被你騙過的人,便是應該的嗎?」

「其實我這人除了愛財,也沒什麼壞心思。殿下盡可以去查,我騙的人都是壞人,都是該騙之人。」雲出抹抹眼淚,忙不迭地為自己申辯道。

南司月的神色還是淡淡然,冷冷的,但也沒有生氣,高高在上地往那兒一站,又說,「說說自己吧,本王再考慮要不要饒了你。記住,不準說謊。」

小丫頭滿嘴謊言,雖然挺新奇也挺可愛,可是,他更想知道真實的她。

真實的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南司月很好奇,非常好奇,好奇得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

雲出張了張口,早已準備了一套謊話從容應對,可是話到了喉嚨里,她看著他雖然沒有焦距卻清澈透亮的眼睛,膽子一怯。

說出嘴的,卻是實實在在的真話。

「我真叫雲出,如果娘沒騙我,今年十六歲,下個月初四就滿十七歲了。我爹的名字不知道,就知道姓雲,我娘的名字叫柳夢,祖籍也不知道,反正從小到大一直到處走。再後來,我娘死了,我就一個人了,完了。」

她的前半輩子還真是簡單又混亂。

「你娘是什麼時候死的?」南司月見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便挑出了一個來細問:「怎麼過世的?」

「……我十二歲的時候。」雲出沉默了一會,低聲回答道,「我六歲的時候,她就神智不清楚了。拖了六年。最後失足落水。走了。」

南司月沒有再問什麼,雲出也不敢多說話。她緊張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瞧著他。

風拂過,苜蓿花簌簌作響。

「有地方去嗎?」也不知過了多久,南司月又問。

雲出暗暗地鬆了口氣,聽他的語氣,似乎不打算誅她九族了。

「回家。」心情一好,語氣也頓時歡欣起來,「其實我也有個家的,家裡還有很多小孩,像小草啊、小月啊、小樹啊、小星啊。他們都等著我回去呢。」

「他們是誰?你的弟弟和妹妹?」南司月詫異地問。

「不是,就是在路上碰到的小孩,這幾年天災不斷,很多家長都會把小孩丟掉,他們又不會謀生,我就把他們撿回去,幫我看家。」雲出笑吟吟地回答,恍惚間,幾乎能見到那個建在山腳邊的小院子,院門打開,笑得花一樣的孩子們蜂擁而出,圍在她身邊鶯鶯燕燕,鬧個不停。

她從小過夠了窮日子,所以,斷不能讓他們繼續受窮。

這也是她拚命賺錢的動力。

南司月怔了怔,眉眼鬆開,透出絲溫和來。

「你走吧。」他說。

心中不是不悵然的,可是,她畢竟只是一個好玩的小騙子而已,他無法留著她,沒有理由,沒有必要。

放她走也好。

雲出頓時感恩戴德,連道著『謝謝』,身體已經蓄勢待發,腳底抹油,就待閃人。

「你長得是什麼樣子?」她剛一轉身,身後的南司月喃喃問。

聲音很低,倒像是自言自語。

雲出的腳步停住了,她本可以裝成什麼都沒聽見,撒著歡兒就跑,可是,做不到。

那雙漂亮若琉璃,卻空洞如天際的眼睛,讓她心底兒發澀。

那麼漂亮的人,卻看不見這個漂亮的世界。

即便是南王,又怎樣呢?

總是落寞地站著,全身冰冷,獨自生活在這個世人不知的宅院里。

「你等等。」她扭過頭,揚起一個歡欣燦爛的笑容。

然後,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南司月微低下頭,表情依舊是清清冷冷的,可是惘然還是從他斂起的眉稍間,微抿的唇瓣中,淺淺而出。

這古井無波的生活中唯一的意外,到底,只是意外而已。

他又站了一會,正要離去,腳步聲又響近了。

清幽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潮濕溫潤的水的味道。

「剛去洗臉吧,把鼻子上的泥巴啊,眉線啊全部洗掉了。」他還未回神,雲出已經婷婷地站在了他面前,滿面帶笑道,「這就是我的長相。」

說完,她不由分說地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

剛用池水清洗過的肌膚,冰涼舒爽,南司月的指尖一悸,那種奇妙的戰慄,從手臂,一直抵達心裡。

掌下的臉小小的,覆在上面,只覺滿手起起伏伏的曲線,她的呼吸吹打在他的手心裡,眼睛眨巴眨巴,睫毛掃著他的指尖,像展翅欲飛的蝴蝶,隨時都要飛走,飛遠,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抓住它。

她引導他的手,從她的額頭,摸到了眉毛,直挺的鼻子,微嘟的、潤澤的唇,柔滑的下顎,他在腦中想象著她的模樣:臉應該是橢圓的,下巴上的曲線很圓潤,眼睛很大,眸子必然是極亮的,睫毛應該很長,嘴巴小而嘟起,嬰兒一樣,亦很可愛。

南司月突覺柔軟,像心底有什麼在融化。

「記住我的長相了吧,不過,以後不準畫出來通緝我啊,再見!」雲出帶著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胡亂摸了一通,鬆開道。

南司月握緊手,沒有應聲。

雲出正要抬腳,遠遠看到一個挺熟悉的人影,她嚇了一跳,隨即若無其事地打招呼道,「唐三,你怎麼又來了?」

來人正是唐三。

唐三站在兩人面前,手緊緊地按住腰側的長劍,白皙秀美的手指,骨結清秀,青筋凸出。

柳葉般繽紛花開的眼睛,恰如秋風過境,肅殺一片。

他有殺氣。

雲出心中一沉,往後面退了退,很自然地退到了南司月的身側。

唐三要殺她?

雖然之前就有這個覺悟,可是真的面臨這個狀況,雲出還是覺得難過——不是害怕,是很難過,難過得胸口發堵,喘不過氣來。

「打攪殿下了,還請殿下迴避一下。」唐三倒也坦然,徑直走過去,向南司月拱手道,「事後,唐三自會向殿下請罪。」

「青宮唐門?」南司月並沒有躲開的意思,信口問。

「是。」唐三回答得頗為恭敬。

「之閑的事情,早已與南王府無關。」南司月沉吟片刻,淡淡道:「夜嘉想和之閑開玩笑,本王不會過問,但是,這個人與之閑並無關係,何必要下殺手?」

唐三身上凜冽的殺氣,南司月不可能無所感覺。

雲出當時就感動得要流寬麵條淚了。

沒想到只見過兩面、冰冷高傲的南司月會維護她,而面前那個,與她『同床共枕』了幾個晚上的傢伙,卻如此絕情地要殺她滅口!

這樣的唐三,真的很陌生。

依舊俊美絕倫,卻與那個嘻嘻哈哈、任打任捏的唐三判若兩人。他全身散發著她不熟悉的氣場,像冰晶,漂浮在他的周圍。

與此同時,唐三也在看她。

準確地說,是審視她。艷艷的目光,刺一樣扎到了她的眼裡。

被唐三那冰冷的眸子一掃,雲出又喘不過氣來了。

「那是陛下的命令。」他面無表情地回答道,「還請殿下不要插手。」

「如果本王一定要插手呢?」南司月的神色還是淡淡,聲音卻忽而沉了,如有實質,讓身邊的雲出也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

「殿下別忘記了與陛下的約法三章:陛下特許殿下遊離在國法之外、並保護殿下的一切親眷不受王朝他人指揮或者加害。除此之外,王朝的任何事,殿下都不能過問,亦不可越矩。」唐三平靜地提醒道。

南司月沉默了。

這確實是他與夜嘉的君子之約。

明和暗的兩個天下,只能平行共存,永遠不能互相干涉。

「還請殿下迴避。」唐三再次請道。

雲出聽到他們的對話,雖然不甚明了,卻也知道大限將至。

她下意識地扯住南司月的袖子,緊張地看著發梢飛揚、面色冰冷的唐三。

看著看著,手中的力道不免越來越大。南司月只感到身側的人無助地拉著他,呼吸微弱而急促,像一隻被獵狗追得無處可逃的小兔。

她正依著他。他卻要把她丟到另一個人的劍下了。

這個認知,讓南司月心口一緊,幾乎沒經過思考,他已經緩緩地說出一句話來,「如果,她是本王的妻子呢?」

這句話,讓在場的三人都是一怔,包括南司月本人。

可是驚愕過後,他從容地轉向雲出的方向,平平淡淡地問,「你願意嫁給本王嗎?」

雲出張著嘴巴,獃獃地望著他,根本忘記了如何回答。

唐三更是震驚萬分,站在原地,看看南司月,又看看雲出。

雲出也在同時看向他。

此時此刻,在他們對望的那一刻,唐三又變成了唐三。

變成了那個說話沒正經,眼裡含笑,又優雅又痞氣的唐三。

他的眼神好像有很多話要講,又好像什麼話都沒有。迷茫的,困惑的,憂傷的,決絕的。

相比之下,雲出的情緒就明了許多。

她只猶疑了片刻,然後似下定決心般,重重地點了點頭,肯定道,「願意!」

不願意就得死,她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而且,她就要在唐三面前把自己嫁出去!

那個混蛋,那個混蛋,那個混蛋!

她在心裡罵著他,卻不去深想,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氣憤?

南司月臉上並無多少喜悅的表情,也並不慎重。好像他剛才的問題無非是『今晚你要留下來住嗎?』或者「一起吃個飯吧」,那種簡單的層次。

「現在,她已經是本王的妻子了,還請唐宮主回去轉告夜嘉一聲。成親的日子,便是五日之後,陛下若是有空,可以來觀禮。」

這個突然的變故讓唐三有點恍然。

他沉默了一會,輕聲道:「恭喜南王殿下了。」

然後,他看了眼雲出。

雲出別過臉去,南司月也在此刻突然抽出被雲出捏住的袖子,緊接著,將她的小手,裹在自己的手心裡。

還是涼涼的,冰塊一樣。可是雲出很安心。

她反握住他。

唐三垂下眼睫,表情很奇怪,似悵然,又似得意。

「唐三告辭。五日後必會送上大禮。」

他離開的時候,手心已滿是汗水,心裡卻重重地鬆了口氣。

慶幸且失落。

雲出望著他筆挺又風騷的背影,突然想到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唐三如果真的要殺她,何必要在南司月的面前動手?

他完全可以等她先離開王府再動手。但凡一個上位者,都不會允許有人在自己面前放肆,挑戰自己的權威。

這個道理,連她雲出都懂,唐三那麼冰雪的一個人,怎會不明白?

或者說,他早已料到了事態的發展……

雲出漫漫地想著,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耳邊卻突然響起另一個聲音。

「既已說出口,這場婚事便不是兒戲,你準備一下吧。」

手已經被鬆開,南司月轉身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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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王妃冷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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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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