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君心如鐵 妾意似綿
以李塞鴻與月華夫人的武功造詣,怎會輕易受到暗算,先前是一時不察,誤踏在陷阱上,而那陷阱顯然是人為控制的,猛然抽空,沒等她們作勢停止下墜,頂上忽然克地一聲,又蓋住了!
二人本來已提住氣,身軀橫轉,以增加空氣的浮力然後再想向上拔高的,及至頂上一合,心知無法硬闖了,遂慢慢地向下降去。
還隨著她們一起下墮的蛇群,早已不見蹤影,不知落向何處。
月華夫人降了一段距離后,突然心中一動,忙叫了一聲:「不好,我們不能再向下去了……」
李塞鴻也想到這點,雙方不約而同地利用下降之勢,改向旁邊飄去,好在這陷阱還不太寬,立刻就碰到阱壁。
壁上是自然生成的平岩,兩人都用手指勾住了凸出的部分,穩住身形,月華夫人才輕吁一口氣道:「幸好我們發覺得早,否則這個阱洞不見底,掉下去雖不至受傷,再要爬上來可是困難了……」
李塞鴻山吸了一口氣道:「夫人說得是,不過我們吊在此地也不是辦法!」
月華夫人想想道:「據我估計,這陷阱一定是那壁中人所說的通道,不過那通路必在上面……」
李塞鴻連忙問道:「夫人怎知……」
月華夫人道:「那壁中人跟我們說話時,聲音距離甚近,而且他還說是利用那岩壁上的隙縫以為出入之所,足證他活動的範圍是在上面……」
李塞鴻想了一下道:「對了,我們在下墜兩丈之後,我似乎看見左邊的岩壁上有個大圓形的洞口,想來那缺口一定是通道入口,只可惜當時無法控制身形……」
月華夫人哼了一聲道:「現在上去也不算遲!」
李塞鴻向上看了一下,黑沉沉的一點都看不清,乃微帶憂慮地道:「要是岩壁上一直都有扶手之處,自然不成問題,否則恐怕就不簡單,我們這一墜少說也有四五十丈,光憑游龍術絕對上不了這麼高!」
月華夫人道:「沒關係,一次不行,可以分做兩三次上!」
李塞鴻嘆了一聲道:「游龍術全仗一口氣,若是沒有地方歇足換氣,怎能分成兩三次呢!」
月華夫人忽然笑了一聲道:「這一層倒無須憂慮,你先上吧,我跟著你後面,到了支持不住的時候,你趕緊通知一聲,我會托住你的腳,讓你休息換氣!」
李塞鴻詫然道:「那夫人又如何支持自己呢,游龍術能維持一個人不下墮已是件費力的事,更別說是兩個人了……」
月華夫人笑笑道:「我自有辦法,你只管照著我的話做好了!」
李塞鴻知道在這個緊急關頭,月華夫人絕對不會開玩笑,遂毫無考慮地道:「那我就先上了!」
說著將身子翻了過來,用背貼緊岩壁,深吸了一口氣,正待利用手腳的力量,將身子慢慢地推上去,月華夫人卻又喝道:「等一下,把這個含在嘴裡!」黑暗中飛來一點銀光,李塞鴻一時未覺,來不及接住,那點銀光遂在岩壁上彈得粉碎,像無數小星似的向下飛散!
李塞鴻不知那是什麼東西,但月華夫人要交給自己,一定有它的用處,心中感到很抱歉,正想出聲,月華夫人已道:「幸好還有一顆,這次可不能失誤了!」
說著又是一點銀光射來,李塞鴻自是加倍小心,騰出一隻手接住了,卻是一顆雀卵大小的星珠,燦然生光,將附近的情景都照得約略可見。
月華夫人正在她右下方的一顆石筍上吊住身子,抬頭向她道:「這是夜明珠,你含在嘴裡,露一半在外面,記住經常要閑唾沫去潤濕它,光就可以強一點!」
珠性屬陰,婦人的唾沫也屬純陰,陰注而光生,這個道理李塞鴻是明白的,可就是想不通月華夫人此舉是何用心。
月華夫人明白她的懷疑。笑了一下道:「那壁中人對我們並無善意,否則他就不會叫我們陷身阱中上當了,假如他又在上面施什麼詭計,藉著珠光照明,我們也好作個準備!」
李塞鴻大是欽服道:「夫人心智過人,設想周密……」月華夫人一笑道:「別客氣了,那壁中人比我高明了,否則以你我二人的功力,要想叫我們如此狼狽,倒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李塞鴻不再說話,將明珠放進口中,用牙齒咬住一半,同時也伸出舌頭,抵住珠子的另一面,果然珠光大盛,可以看出好幾丈去。
除了她們停身的地方有些凹凸不平的石筍之外再上面一削如鏡。而且還能反映珠光,潔白如銀!
月華夫人一笑道:「幸虧我們發覺得早,要是墮落到底,別說是爬上來,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了!這傢伙真是狠毒……」
李塞鴻口中含著珠子無法說話,心中也是相當吃驚!從珠光反映的壁面上,她看出這陷阱的四壁都是透明的晶鹽!
她生長在川中一帶,知道這種地下鹽的厲害,井底一定是濃稠的鹽滷,侵蝕力特彆強,沾上皮膚之後,立從毛孔中迫進去,促使肌膚糜爛……
略凝一下神,李塞鴻開始扭曲身子,四肢並且,向上揉升。
為了要看清上面的情景,她不得不努力地仰起頭來,以便珠光上照,這種走法相當費力氣,上升了四五丈,她已經感到疲累不堪。
同時為了口中含著珠子,她又無法告訴月華夫人,只得努力地掙扎著。
可是月華夫人已從她的動作上了解到她的狀況,幾步急升,托住了她的腳底道:「別太勉強了,一次把力氣用盡了,恢復不易,反而費時!」
李塞鴻腳底有了著力,這才空出一隻手,取出口中珠子喘氣道:「謝謝夫人,我正在著急不知該怎樣通知夫人!」
月華夫人哦了一聲笑道:「我忘記你口中含著東西,無法開口說話了,下次你感到累的時候,不妨利用鼻子哼一聲,我就知道了!」
李塞鴻點點頭,低眼看見月華夫人時,但見她一手托著自己的雙腳,另外一手居然是空在那裡,同時她的雙足也在虛空晃動著,而且她的身子居然正面對著岩壁,只有腰部緊貼在上面。
用這種方法,居然能承受兩個人的體重,使得李塞鴻大是敬服……
詫然片刻后,她才嘆道:「想不到夫人的內功竟然精純到這種地步……」
月華夫人微微一笑道:「你錯了,我也許比你強一點,但絕不會高明到像你想的那種境界……」
李塞鴻一怔道:「那夫人是如何支持著我們兩人的?」
月華夫人又是一笑道:「這是一個秘密,此刻我無法告訴你,到了上面,你自然會知道的!」
李塞鴻將信將疑,經過一陣休息后,她已恢復得差不多了,遂又道:「我們再開始前進吧!」
月華夫人仰臉對她一笑,還沒有作何表示,突然手底一用勁,將她斜里推出丈許,口中大喝道:「貼緊身子,不要動!」
李塞鴻不知道是什麼事,然而情勢也不容她多作考慮,剛一運氣將身子在岩壁上貼好,但見月華夫人手中握著一柄色澤暗暗的短劍,對著壁上刺去。劍刃深透入壁,她的身子也平盪出去,離開了岩壁。
同時又有一道暗綠光華,掠過她的軀體邊緣,向底下墜去。
月華夫人的身子又盪了回來,依然靠著岩壁,冷笑一聲道:「果不出我所料,那傢伙的手段也太毒了,居然在這種地方施暗算……」
李塞鴻驚魂乍定,連忙問道:「夫人,是怎麼一回事?」
月華夫人怒聲道:「是蛇!」
李塞鴻又是一驚道:「蛇!蛇在這地方怎麼容身的呢?」
月華夫人冷笑道:「自然是上面放下來的,那是一條頭呈三角形的怪蛇,我早就想到上面會弄鬼的,所以才叫你注意,沒料他居然乘我們說話的時候暗施毒手,幸好被我發覺了,否則你正好首當其衝……」
李塞鴻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吶吶地道:「多謝夫人救命之德……」
月華夫人一擺手道:「別客氣了,我們還是快點上去吧,到了上面我一定要好好跟他算一次帳,這次你可得特別小心,謹防上面又搗鬼……」話音未落,頂上突傳來一個冷冷的笑聲道:「你們兩個人的命算是長的,居然能躲過我兩次算計……」
月華夫人怒聲叫道:「你只會乘人之危,算是什麼英雄,有本事就跟我們面對面拚一場!」
頂上冷笑道:「不忙不忙,我對人一向有個習慣,躲過我三次出手,才夠資格與我見面,你們已闖過兩次,還有一關馬上就要到臨了,你們還是等著吧!」兩人聞言立刻提高了警覺,李塞鴻更把珠子舉得高高的,向上探面照著!
可是等了半天,上面竟然一無動靜。
李塞鴻全靠一口氣,將自己硬貼在岩壁上,時間一久,真氣將遏,又有支持不住的感覺,可是她又不敢動,深恐一動之下,影響了月華夫人的視線,以至受了上面的暗算而不自覺!
又過了一會兒,李塞鴻實在支持不住了,脫手將珠子擲向月華夫人道:「夫人請接好……」話還來不及說完,身子已向下墜去。
月華夫人一手吊在劍上,只有一隻手可用,剛將珠子接住,李塞鴻已跟著掉了下來,她只好飛起一腳,剛好將她的下墜之勢止住。
然後又以那隻空手將她的衣服抓住。
可是她在匆忙中忘了手中還握著那顆照亮的明珠,人是接住了,珠子卻帶著一曳銀光,落向深不見底的井中……
四周立刻陷入一片黑暗,李塞鴻知道自己又被月華夫人救住了,不禁深嘆一口氣,黯然地道:「賤妾功力不足,負己累人,夫人何苦又救我呢!」
月華夫人將她向上提了一提道:「別多說話了,快調息一下,我們還是要上去,這次由我在上面,你用牙齒咬住我的衣角,到了支持不住的時候,我自然會有感覺,大家再停下來休息!」
李塞鴻怔怔地道:「要是上面又施暗算呢?」
月華夫人堅毅地道:「不管他,挺得過就挺,挺不過就認命!」
李塞鴻呆了一呆道:「夫人請開始前進吧!」
月華夫人又沉聲道:「李仙子,我三番兩次救你的命,就是希望你到了上面幫助我一臂之力,你可別自暴自棄!」
李塞鴻又是一怔,她本來想等月華夫人開始行動后,乾脆放棄努力,撒手掉下去算了,以免再成為負累,誰知月華夫人已叫穿了她的心意!
月華夫人見她不作聲,知道自己所料無差,乃輕嘆一聲道:「李仙子!為了你對月兒的種種關顧,我也不能讓你輕易就死,何況我以後還有許多借重之處,別再三心二意了,打點精神上去吧!」
說著身子已開始上升,李塞鴻身不由主地跟著上去,揉升四五丈外,李塞鴻又感到不支了,勢子略緩,月華夫人已然察覺,忙停下來道:「再休息一下,把你的雙臂夾住我的腳!」
李塞鴻依言夾好,將身體的重量全部放在月華夫人的腳上,可是她心中十分過去,感激地道:「這樣夫人不太累嗎?」
月華夫人笑了一聲道:「不要緊,我有著那柄短劍借力,累不到哪裡去!」
李塞鴻,心中一動,連忙抽出自己的佩劍,也朝岩壁上插去,同時還暗怪自己太笨,怎麼早不想到這個辦法!
誰知叮然一聲后,她的手上一震,連劍尖都拗斷了,劍身卻一點都插不進去!
月華夫人聽見響聲,知道她是在做什麼,輕輕一笑道:「你別白費力氣了,這岩壁上的晶鹽堅逾精鋼,除了我這柄短劍之外,任何凡鐵都別動得它分毫!」
李塞鴻輕嘆一聲,將斷劍又歸回鞘中。
二人默然片刻,李塞鴻忽然道:「頂上那傢伙,不是還要施一次手腳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呢?」
月華夫人輕輕地道:「不曉得,也許他還沒有想出用什麼方法對付我們才有效!」
正說之間,李塞鴻忽然一抬頭叫道:「來了!來了……」
上面慢慢地垂下兩點綠光,到了五六丈處,才可以看見那又是一顆蛇頭,有飯碗大小,那兩隻碧光正是它的雙目!
月華夫人也連忙道:「把你的劍給我!」
李塞鴻道:「這種怪蛇多牛身堅如鐵,我的劍沒有用……」
月華夫人道:「我曉得,我想把我的短劍換出來!」
李塞鴻明白她的意思了,連忙抽出斷劍,揉身向上說道:「換我來支持一會,夫人可以行動利便些!」
月華夫人點點頭,猛地抽出短劍,李塞鴻也以飛快的速度,將斷劍在那道隙縫中插進去,一隻手吊住劍柄,另一隻手抱住月華夫人的雙腿,將她的身子舉起來,使她可以自由活動。
這些動作在剎那間完成,而且抽劍換劍,完全靠蛇目中射出的那一點微光,才看得見行動!
若非李塞鴻這等高明的劍手,動作絕無如此迅速正確,若不是爭取到這剎那的先機,月華夫人也無法應付得那麼俐落!
因那蛇頭的進行速度也突然加快起來,風也似卷向二人,月華夫人剛好迎上,短劍一挺,直朝蛇身七寸刺去。
雙方的動作都快到極點,一下子迎個正著。
那柄無堅不摧的短劍,恰好刺進了蛇身,七寸正是蛇的要害之處。
蛇口張了幾下,目中的碧光漸漸淡去,月華夫人只感到蛇身扭了幾扭,又筆直地向下墮去,若非她抽手得快,幾乎連手中的短劍也被它帶去了!
頂上傳來一聲嘆息,然後又是一點搖搖晃晃的微光向下垂來!
月華夫人以為又是什麼毒蛇來了,連忙提高了警覺。
可是那微光慢慢近了之後,才看清那竟是一枝短燭。
短燭是插在一根橫木上,藉著燭光的照耀,可以看見橫木的兩端還系著繩。
月華夫人不禁一怔,抬頭向上叫道:「這是什麼意思?」
頂上送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們能在陷阱不死,又逃過我兩次毒蛇襲擊,三關已過,自然要如約接你們上來……」
月華夫人怔然片刻,不知是否該相信。
上面又傳來冷冷的聲音道:「我是一片好意,想省你們一點力氣,你們若是不相信的話,我也懶得白送人情,由得你們慢慢爬上來好了!」
說完那燭光又慢慢向上提升,月華夫人忙叫道:「等一下!」
抽出一隻腳,一登李塞鴻的肩膀,飄臨在橫木上。
李塞鴻見月華夫人上去了,遂也手腕一使勁,將身子翻了上去,吊住橫木,一個回蕩,身子也落在橫木上。
橫木開始慢慢地上升,頂上傳來那冷冷的聲音道:「你們的膽子真不小,難道不怕我再害你們一次嗎?」
月華夫人心中微驚,口中卻大叫道:「我們相信你的話,所以才登上橫木,你假如再想玩什麼鬼花樣,儘管使出來好了,我們不會在乎!」
頂上哈哈一笑道:「我現在要對付你們,可以使出百般手段,不過你們安心好了,我說的話一定算數,即使要對付你們,也要等你們上來之後!」
月華夫人心中一定,口中仍道:「那你何必說那些廢話?」
頂上又是哈哈大笑道:「我是要試試你們的膽氣,看看你們會不會嚇得掉下去……」
說著橫木上升很快,眨眼之間,已經到達了李塞鴻所說的缺口之處,橫木停止上升了,那缺口處卻不見一個人影。
月華夫人忍不住又叫道:「喂!你在哪裡?」
缺口處黑沉沉的仍無迴音,在橫木上的那枝短燭發出淡淡的黃光,照過去四五尺倒是一塊實地!
月華夫人見四外別無通路,遂拔起短燭道:「管它呢!過去看看!反正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李塞鴻自然沒有意見,兩人縱身離開橫木,落在缺口的邊緣上,由月華夫人擎著短燭,照著路,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由於那個人已經說過這兒叫千蛇谷,而且她們接二連三地受到毒蛇的侵襲,因此她們此刻最擔心的自然也是蛇。
然而她們走了半天,卻是一條蛇都沒碰到,而且也沒有看到過人影,那個在頂上說話的人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這條通道倒是十分寬敞,只是相當潮濕,一股潮氣襲人。
又走了一陣,地勢漸高,也比較乾燥一點了,月華夫人抬頭看看,不遠之處已露出一角洞天,雖是星光隱約,卻也不禁心中一陣高興,三步並作兩步,奔了出去,用手一掠發角道:
「這可透了口氣啦!」
李塞鴻也跟在後面出來,道:「那洞里不算太悶!」
月華夫人微微一笑望著她道:「悶倒是不悶,可是你覺得洞里有些古怪嗎?」
李塞鴻一怔道:「沒有啊!」
月華夫人將短燭吹熄,鄭重地藏入懷中道:「我知道你不會注意的,我也不敢告訴你,怕你會控制不住自己而大驚小怪,我們剛才經過的地方是蛇穴,那裡面藏有幾千條大大小小的毒蛇呢!」
李塞鴻不通道:「我怎麼一條蛇都沒有看見?」
月華夫人笑笑道:「那是燭光的關係,這些蛇與燭光是一個顏色,你分辨不出來……」
李塞鴻仍是不通道:「那它們多少也該有個動靜,我怎麼會無感覺呢?」
月華夫人依然輕笑道:「這也是那枝短燭之故,那燭脂是用海中千載龍髓熬煉而成,燃點時能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善能使蛇蟲懾伏……」
經她這一說,李塞鴻似乎有點相信了,因為她也聞到那種香味,起初只當是月華夫人身上所灑的香料,未予注意,怔了片刻,她才敬服地道:「夫人的見聞真是淵博之至!」
月華夫人輕輕一嘆道:「我也不過是湊巧,昔年拙夫從海外帶回了一塊龍髓,告訴過我用途,因為我所居的太巴山上毒蛇也很多,試驗過幾次,效力頗著,這次我出來時,沒想到要用到它,所以沒有帶……」
李塞鴻這才恍然大悟地,說道:「我正在奇怪,夫人何以對那一段殘燭如此珍重,原來還有這作用……」
月華夫人點點頭道:「據我的推測,這谷中之人必是個役蛇的能手,我留著那東西,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用途……」
李塞鴻也點點頭,正在想找句話說說,忽然耳畔傳來一陣悉索的微響,等她朝發聲之處望去,不禁嚇得驚叫起來!
月華夫人也聽到那聲音了,忙攔在她面前喝道:「不要怕!等我來對付!」
嘴裡雖這麼說,心中也大感恐慌。
因為,她們的左側,正移來一個從所未見的怪物。
它高與人齊,在模糊的星光下看來,但見全身都披滿了青黑色的鱗片,頭手足雖具人形,卻全在鱗片遮掩之下……
月華夫人一揮手中短劍,正待刺過去,那怪物卻開口說話了:「不要動!我不想在此刻與你們動手!」
聲音也是冷冷的,不過卻不是先前在頂上說話的那個人!
月華夫人雖然沒有將短劍刺出來,也沒有放鬆戒備,橫劍胸前喝道:「你不要過來!」
李塞鴻也驚叫道:「你是人還是妖怪……」
從聲音中雖可聽出這怪物是個女人,卻也難免驚悸之感!
那怪物冷笑一聲道:「李塞鴻!你不認識我的樣子還情有可原,怎麼連聲音也聽不出來了!」
那怪人一面說著話,一面伸手在臉上一抹!
原來,她在臉上罩著一層蛇皮,褪下蛇皮后,才露出一張年青的臉,兩隻大眼睛中,透出逼人的寒光。
李塞鴻看到那張臉后,發聲尖叫道:「師妹!怎麼是你!」
原來這滿身披著蛇皮的怪人,正是她的師妹柳依幻!
她冷冷地道:「李塞鴻,別再叫我師妹,在神女峰頭,在你立意殺我之時開始,我們的結義之情已經斷絕了!」
李塞鴻不禁為之一怔,低下頭來,回憶昔日的情景,的確是對她太殘忍了一點,因此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頓了一頓才道:「師妹!你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的?」
柳依幻叫道:「我不是你的師妹!」
李塞鴻輕嘆一聲道:「師妹!隨你怎麼恨我,我始終把你當作我的師妹!」
柳依幻冷笑一聲道:「可是在神女峰頭,你是第一個提議要殺我的!」
李塞鴻神色一正道:「不錯!因為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我對你太了解了,你先天之中就帶著一股凶戾之性,有大師姊在,她還能壓制住你,假如關山月答應娶你了,或許也能夠感化你,當這兩者都不可能時,我別無選擇餘地了……」
柳依幻目中寒意又現,厲聲道:「你現在還想殺我嗎?」
李塞鴻點點頭道:「是的,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不會改變這個念頭,不過我認為我們的結義之情也依然存在,說不定在殺了你之後,我會陪你一死,殺你是為了防惡於未然,是為了正義,陪你一死全是私誼……」
她這番話,的確是大義凜然,可是,柳依幻卻全無感動之意,冷笑一聲,說道:「你真肯陪我一死嗎?」
李塞鴻輕輕一嘆道:「為什麼不肯呢?前塵如夢,半生虛空,生命在我已無可戀……」
倒是這句話說得柳依幻的態度軟化了一點,輕哼一聲道:「李塞鴻,別的人不說,唯獨你,我可以原諒你一點,我相信你殺我的心意中沒有一點私念,到有一天我不想活的時候,我一定成全你,使我死在你手中,不過現在還不行,現在我還有許多事未了……」
李塞鴻聽她的口氣鬆動了一點,遂又問道:「你怎麼會在此地的呢?」
柳依幻又生氣起來道:「我不在此地能到哪兒去,謝靈運那批人不放過我,你們也在追殺我,目前以我的能力尚不足與你們抗衡,自然要躲在一個你們找不到的地方!」
李塞鴻連忙問道:「我是說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柳依幻冷笑一聲,道:「你別看不起我這身衣服,只要我穿著這身靈蛇寶甲,任何的人,也別想傷到我!」
這時空中又傳來一陣噓噓的聲音。
柳依幻將手一揮道:「蛇姬在叫我帶你們去!快走吧!」
月華夫人連忙問道:「蛇姬是誰?」
柳依幻將眼一瞪道:「這位夫人是誰?」
李塞鴻連忙說道:「這位是黎夫人,是關公子的生母!」
柳依幻一怔道:「關山月還有母親,他怎麼沒跟我說起……」
李塞鴻與月華夫人俱都一震,李塞鴻連忙問道:「你知道關公子在哪裡嗎?」
柳依幻一笑道:「自然知道了!」
「在哪裡?」
兩個人幾乎同時問了出來,柳依幻笑笑道:「就在這裡!」
月華夫人心中一松,至少她已得知了關山月的下落,可是她仍不太放心,緊接著又問道:
「他怎會在此地呢?」
柳依幻笑了一下道:「說起來倒是巧極了,我奉了蛇姬之命,到大竹河去捕捉一條毒蛇,結果在水裡撈到了他的屍體……」
月華夫人失聲驚叫道:「他已經死了……」
柳依幻笑笑道:「我剛撈到他的時候,他遍體鱗傷,的確是死了,只是身上還有餘溫,幸好我捉到的那條蛇,蛇膽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總算把他給救活了……」
月華夫人引手向額道:「謝謝老天,我還能見到這孩子……」
柳依幻輕笑一聲道:「你不要高興,恐怕你不容易見他!」
月華夫人怔然問道:「為什麼?」
柳依幻冷冷地道:「為了那顆救他性命的蛇膽,那顆蛇膽對蛇神的關係很大,我一時情急,給他吃了下去,回來幾乎無法交帳,蛇神要在他身上把蛇膽要回來……」
月華夫人詫然問道:「蛇神又是誰?」
柳依幻哼了一聲道:「蛇神是這千蛇谷的主人,是一個半人半蛇的怪物!」
月華夫人還想問下去,空中那噓噓之聲卻變得更急促了,柳依幻急忙道:「蛇姬又在催了,我不能再延誤了,不明白的事,蛇姬會告訴你們的……還有,我警告你們一聲,假如你們若是想保全關山月的性命,最好別得罪蛇姬,目前只有她才能阻止蛇神殺害關山月……」
說完,她轉身在前急奔,月華夫人與李塞鴻心中充滿了疑念,卻也不敢怠慢,連忙跟在她後面急追!
越過一片黑暗的谷地,四下都盤據著大大小小的蛇類怪物,不過這些蛇都很馴順,沒有對她們攻擊!
月華夫人還好,但李塞鴻看在眼中,則感到十分噁心!
走了一段路后,來到一片斷崖,崖上辟了幾間石室,透出燈光。
室門上橫著一塊巨石,石上又盤著許多大蛇,那些大蛇都垂下了身子,半攔在室門外,好像是門帘一般。
柳依幻用手拂開蛇身,進入室內,月華夫人則又橫起短劍,因為那些大蛇都昂起巨頭,紅舌吐信,口中嘶嘶直響!
室中傳出柳依幻的聲音道:「你們放心進來好了,這些蛇不會咬人的,只是做個樣子嚇嚇你們,不過你若是惹怒了它們,那就不保險了!」
月華夫人頓了一頓,終於收起短劍,逕直向室門走去。
果然那些巨蛇等她走近時,都彎起身子,讓出一條道路,放她通過。
李塞鴻跟在後面進來,臉已嚇白了!
石室中倒是很乾凈,也很寬敞,用巨大的石塊鑿成的桌椅等傢俱上都蒙著一層蛇皮。
床榻上盤腿坐著一個全身赤裸女子,年紀不過二十六七歲,姿容十分艷麗,尤其是那身肌膚,簡直像是無瑕的美玉,深白而透著光澤。
可是令人感到可怖的是她身上也盤著一條怪蛇,那條蛇全身也是白色,它扁扁的身子寬約寸余,長度卻無法估計,因為它曲折地纏在那女子身上,很巧妙地將她的胸脯遮掩了起來!
柳依幻已脫下她那一身蛇皮勁裝,裡面是白色綢制緊身衣服,分做兩截,上面遮著胸部,下面只是及臍的短褲,肩,腰,大腿都露在外面!
那女子見到她們之後,倒是很有禮貌地站了起來,笑吟吟地道:「二位請坐!」說時用手一指石椅。
月華夫人略作謙遜,泰然就坐,李塞鴻卻害怕那蛇皮,寧可站在那裡!
柳依幻用手一指那女子,說道:「這位就是蛇姬……」
蛇姬笑了一笑道:「依幻!蛇姬只是我在千蛇谷中的稱呼,對著外面的人怎麼也如此介紹呢?你應該把我的姓名告訴人家……」
柳依幻怔了怔道:「我到了此地將近一個月了,蛇姬並沒有告訴我姓什麼叫什麼?……」
蛇姬又笑了一下道:「喔!這倒是我的不對了,我的姓名,只對關山月說過,我以為他會告訴你的!」
柳依幻神色微變,但立即恢復平靜,笑了一下道:「關山月到了此地之後,我一共只見到過他兩次面,每次,蛇神都在旁邊,我們什麼話都不能說了!」
蛇姬點頭笑道:「這就難怪了,那還是我自己來介紹吧,敝姓江,江水東流的那個江字,賤名帆,帆船的帆,我覺得這個名比蛇姬兩字聽起來順耳多了,只是身居千蛇谷中十年,很少有人那樣叫我……」言下淡淡有一絲哀愁!
李塞鴻初聞蛇姬之名,以為她一定是個窮兇惡極的羅剎醜婦,及至見了她的面,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變,而且還頗有好感,立刻笑著道:「賤妾李塞鴻……」
蛇姬江帆一笑道:「我知道!今天依幻看見你們到忻山來的……」
李塞鴻不禁一怔,江帆又笑著道:「因為你們帶著那頭明駝,依幻說那是關山月心愛的東西,為了要他高興,我特地請蛇神將他引了來,誰知道驚動了你們,先是一個小女孩兒……」
李塞鴻連忙道:「那是我的侍女靈姑,她現在怎麼了……」
江帆一笑道:「她很好!蛇神最喜歡小女孩子,不會傷害她的!這一位是……」
目光移到月華夫人身上,月華夫人輕笑一聲道:「我叫黎秋菊,關山月是我的孩子!」
江帆哦了一聲,動容地道:「原來您就是他不久之前才會面的母親月華夫人,您不是在太巴山養真嗎?怎麼也下降到人間來了?」
月華夫人神色一動,問道:「小兒都跟你說過了?」
江帆笑笑道:「我們談過一次話,對他的離奇身世,我感到很有興趣,也很替他難過,幸好你們母子終於重逢了……」
月華夫人嘆了一聲道:「這孩子我對他也很抱歉,因為我一直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照顧他,養育他,所以我準備以今後的歲月,好好地在他身上盡點心……」
江帆又笑笑道:「他自己很爭氣,也懂得照顧自己,您不用替他操心……」
月華夫人連忙道:「他現在怎麼樣?」
江帆微笑道:「好多了,就是體力還沒有復原,那一次所受的傷太重了,據說他是在山上失足跌下來的,剛落到水裡,又被那塊大石頭砸了一下,幸好底下是水,要是落在平地上,不跌死也會被石頭砸死……我真不明白,以他那身功力,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呢!」
月華夫人臉色微動,但還是輕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正想問問他呢!」
江帆笑了笑,道:「現在不要緊了,這要多虧依幻給他吃下去的那顆蛇膽,那是起死回生的良藥,現在,我也在給他服用蝮蛇寶血,過幾天就可以復原了!」
月華夫人見她說話近情近理,連忙道:「謝謝你了,我可以看看他嗎?」
江帆笑容一斂,微現難色道:「那恐怕不容易,蛇神正守著他!」
月華夫人又怔然問道:「蛇神是誰?」
江帆嘆道:「蛇神不但是干蛇谷中萬蛇之神,而且也是我與依幻的主人,我們都要聽命於他,因此對於夫人之請,我也無權答應……」
月華夫人連忙又問道:「那麼,我自己去對蛇神說去……」
江帆搖頭道:「夫人不必去,蛇神一會兒自行會來見二位的……」
月華夫人奇道:「他見我們幹嗎?」
江帆微笑道:「夫人難道忘了,你們與蛇神尚有未了之約……」
月華夫人更奇道:「我們幾時與蛇神訂過約會的?」
江帆又是一笑道:「夫人曾經通過蛇神三道測試……」
李塞鴻立刻怨哼道:「原來蛇神就是那個三番兩次設計陷害我們的怪物……」
江帆一皺眉頭道:「二位見到蛇神時,最好對他有些禮貌!」
李塞鴻怒道:「為什麼!他害得我們差一點送命……」
江帆輕輕一笑道:「蛇神絕無傷害二位之意,他那些測試不過是考察二位的武功,二位若是真的陷身在那鹼井中,蛇神也會把你們救上來的!」
李塞鴻仍是不服氣地說道:「那麼他兩次施放毒蛇呢?」
江帆笑道:「那些都是含毒輕微的蛇類,比起我身上這一條,不知差多少倍,那些蛇最多只能使二位受傷,而蛇神有的是解毒的良藥,絕不會使二位喪失性命!」
李塞鴻仍然道:「我不信!」
江帆笑笑道:「那你可以問問依幻!」
柳依幻一撇嘴道:「這話倒是不錯,蛇神絕不會殺害女人,尤其是稍具姿色而又懂得武功的人,他想把天下會武功的美女,不論老幼,都搜羅到千蛇谷中來呢!」
江帆微微不悅地道:「依幻!你不可這麼說,蛇神並沒有對你怎麼樣……」
柳依幻冷笑道:「他能對我怎麼樣,一個半人半蛇的老怪物!」
江帆連忙道:「依幻!你在作死了,這些話給蛇神聽見了看你怎麼辦?」
柳依幻仍是余怒未息地道:「怎麼辦!最多把我丟進蟒蛇坑裡,也比對著他那個怪像好一點!」
江帆輕輕一嘆道:「依幻!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剛到這兒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地討厭他,甚至於比你還更甚,可是經過這十年的歲月,我發現他還不錯,至少他對我很仁慈!」
柳依幻冷笑一聲,又想說話,江帆卻用手一比道:「依幻!
別說了!你假如想學他的靈蛇劍法,便只有忍受下去……」
柳依幻果然不作聲了,月華夫人卻訝然道:「蛇神的武功很高嗎?」
江帆點點頭道:「豈止高,簡直是高不可測,所以我勸夫人最好不要跟蛇神作對……」
月華夫人想了一下道:「只要他不傷害我的孩子,我自然不會跟他作對,可是我聽說……」
江帆連忙道:「那有辦法想的!」
月華夫人也趕緊道:「什麼辦法?」
江帆低頭蹙眉道:「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慢慢總可以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語聲才落,室中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絕對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世上只有一條獨角寒蚺,我也只有一個脫胎換骨的機會,因此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小子!」
月華夫人與李塞鴻同時回過身子,也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她們若非此刻親目所見,斷然無法相信世上會有這樣一個怪物。
這是一個人頭蛇身的怪物。
他長著一頭蓬鬆的亂髮,一把繞頰的亂髯,口目耳鼻,俱與人無異,而且還頗為威武雄健,赤著上身,肌肉墳虯,兩條粗壯的胳臂,齊胸以上都尚可一看!
可是他的下體卻像是一條兩尾蛇。
齊腰以下,都長著紅光閃閃的鱗片,兩條腿雖然直直在地上,卻是千真萬確的兩條蛇尾,一直細下來,沽地處只有拇指那麼粗細……
那怪物從二人的表情上,已經明白她們心中的感覺,冷冷一笑中,帶著惆帳,也帶著憤慨地說道:「你們看清楚了,我就是蛇種,蛇中之人,人中之神!」
月華夫人與李塞鴻在過度的驚詫中,仍是說不出話來!
蛇神卻哈哈一笑道:「所以我喜歡懂得武功的女人,她們的膽子比較大一點,不會一見到我就嚇死了,你們這兩個人尤其難得,只叫了一聲,記得依幻初見到我時,還嚇得昏了過去呢!」
月華夫人略一定神,才道:「我們若非先聽人說過,乍一見到你,恐亦將不免……」
蛇神微感失望地道:「這麼說來,世上竟沒有一個人會見我不怕的了!」
李塞鴻也定定神道:「像你這麼一副樣子,若說不叫人害怕,豈非自欺欺人之說!」
蛇神將頭一昂,生氣地說道:「胡說,就有一個人,見到我之後,不但不害怕,反而跟我十分親熱!」
李塞鴻不通道:「真要有這麼一個人,那膽子倒是夠大的!」
蛇神怒氣沖沖地道:「怎麼投有,那個小女孩跟你們還是在一起的……」
李塞鴻不覺一怔,道:「小女孩兒,你是說靈姑嗎?」
蛇神點點頭道:「不錯!這小女孩兒真是我見到第一個可愛的女孩兒,要不是她一再替你們說情,我對你們絕不會如此客氣!」
李塞鴻冷笑一聲,正待反唇相譏,月華夫人卻怕她把話說僵了,不易轉圓,忙搶著對蛇神道:「我們此來並無惡意,先是為追那頭明駝,乃至進到谷中……」
蛇神怪笑了一聲道:「你們又得知那小子在我谷中,想救他出去對不對!」
月華夫人點點頭道:「是的,因此我們希望蛇神能高抬貴手,將他放出來!」
蛇神斷然搖頭拒絕道:「不行,那小女孩兒也替他求過情,我不能答應!」
月華夫人忍住性子道:「他並沒有開罪你的地方……」
蛇神嘿嘿怪笑道:「他雖然沒有開罪我,卻已犯了兩點禁條!」
月華夫人眉頭一揚道:「這話怎麼說!」
蛇神用手摸摸亂髮,輕輕移動那兩條代替下肢的蛇身道:「第一,他是個男人,我平生最討厭男人,千蛇谷中的男子都是用來喂蛇的,從無一個能生離此地……」
月華夫人不禁怒道:「你這種行徑簡直是喪心病狂……」
蛇神哈哈大笑道:「這還是小事,我的禁條是自己立的,自己也可以廢止,江帆與依幻都替他求過情,我放了他也未嘗不可,只是他服下了我的獨角寒蚺內丹,使我無法擺脫兩條討厭的尾巴而恢復人體……」
月華夫人也冷笑一聲道:「你這副樣子是天生而成的,怎麼可能擺脫開呢?」
蛇神怒聲道:「胡說,誰是天生這副怪模樣的,我本來也是一樣的人身人體……」
月華夫人詫然地問道:「難道你這副模樣是人為的?」
蛇神慍怒地點點頭道:「自然是人為的,我是被人擺布成這副模樣的!」
月華夫人大感驚奇問道:「是誰?」
蛇神怒聲吼叫道:「是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蛇神的態度變得十分躁怒,大聲吼叫道:「這你就不用問了,反正我唯一恢復人體的機會是那顆獨角寒蚺的內丹,那小子把它侵佔去了,我一定要設法取回來!」
月華夫人頓了一頓才道:「寒蚺內丹已經被他吃下去了,藥性也化開在他的體內,你怎麼取回來呢?」
蛇神獰笑一聲,冷冷說道:「自然有辦法,那內丹的藥性,雖然將他從死亡邊緣上救活過來,可是,只損耗了其中十分之一的精華,其餘的還存留在他體中……」
月華夫人耐著性子,說道:「縱然還停留在他的體內,藥性也分佈在四肢百骸之中,你除非把他生吞活吃下去,否則,絕無辦法將那內丹的剩餘精華要過來!」
蛇神冷笑道:「生吞活吃不下,零嚼分吞總是行的!」
李塞鴻失聲叫道:「什麼,你竟敢用如此殘忍的手段來對付他?」
月華夫人卻神色平靜地道:「我以為毫無用處,那些靈丹的精華是溶匯成為一體的,只要你斷下他的一手一肢,其餘的部分也跟著散了,充其量你也只能得到一點點好處……」
蛇神翻著怪眼道:「你對這一方面的知識倒是懂得不少!」
月華夫人淡淡地道:「所以我才勸你別做那些損人不利己的傻事!」
蛇神哈哈大笑道:「你真把我當傻瓜了,這種話你騙別人還有用……」
月華夫人沉下臉色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怎麼會是騙人呢?」
蛇神陰惻惻地一笑道:「你既然在裝糊塗,我乾脆就點穿出來吧,要取得他體內儲藏的內丹精華,我用不著費那麼大的事,而且根本不傷他的皮肉,也不會要他的性命……」
月華夫人神色一變道:「你是說要施行虹吸之法!」
蛇神哈哈一笑道:「你終於自己說出來了!」
這時連江帆也頗感驚奇地道:「什麼叫虹吸之法?」
月華夫人沉著臉不說話,蛇神卻得意地大笑道:「虹吸之法很簡單,就是利用他每日睡足之時,精力充沛,孤陽亢奮之際,使他惑於外務,元陽外泄,我就趁機吸收,大概只要一個月的工夫,不但可以把寒蚺的精華奪取過來,而且,還更具靈效呢!」
江帆仍是似解非解,其餘三個女子都一齊變色了,尤其是李塞鴻,她所煉的功夫,就是講究挹注陰陽的天魔外道,對這種功夫的厲害,知道得最是清楚的。
因此她立刻大叫道:「你這個打算恐怕也會落空的,關公子守正不阿,自恃很深,內功也是在正統的養氣功夫上打下的基礎,任何外務都無法打動他的!」
蛇神哈哈一笑道:「你說得對,我觀察了這小子兩天了,發現他的確是塊不可多得的渾金璞玉,越是這樣,我的收穫也越大……」
李塞鴻依然憤形於色道:「好有什麼用,你沒有方法使他妄動六情七欲,還是沒有用!」
蛇神目光輕輕地一掃江帆,但笑不語。
李塞鴻心中忽然一動,連忙對江帆道:「江姑娘!你說每天都以蝮蛇寶血去喂關公子……」
江帆怔然地說道:「是啊!是蛇神吩咐我這樣做的!」
李塞鴻又急聲問道:「蛇神還教你做了些什麼事?」
江帆想想道:「沒有了,蛇神只叫我沒有事多陪他談談話!」
李塞鴻神色凝重地道:「江姑娘!假如你不想害關公子的話,你應該立刻停止給他服用蝮蛇寶血,而且更不要再去見他!」
江帆不解道:「為什麼呢!蝮蛇寶血可以益神壯氣,能幫助他早一點恢復健康……」
李塞鴻懍然道:「你也許是一片好心,卻害苦了他了,蝮蛇寶血固然可以助長他身體復原,可是那血性屬於陽剛,也可以助他的情慾,關公子固然是個君子,可是在藥物的催迫下,再面對著你這般白玉似的美人,一定會情不自禁……」
江帆似懂非懂地道:「那會怎麼樣?」
李塞鴻嘆了一口氣道:「那會使他無法控制自己,剛好就上了這個老怪物的毒計,一個月之後,關公子縱然不死,也會瘦的剩一把骨頭,再有神仙的靈丹也救不了他了……」
江帆嬌臉疑色地轉向蛇神說道:「蛇神!是這樣嗎?」
蛇神點點頭道:「大致不錯,不過蛇姬,這事情關係著我一生的心愿,你總會幫助我的吧!」
江帆低頭尋思,好像陷入了極度的困擾中。
蛇神又道:「蛇姬!你不是嫌此地太寂寞,一直要求我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使我恢復了人體之後,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江帆沉思良久,才毅然地道:「蛇神!您照顧養育了我十年,還教會了我一身武功,我應該報答您的!」
蛇神哈哈大笑,得意地道:「蛇姬,這才是好孩子,以後我會對你更好,把你培良成天下第一的武功,也使你成為天下第一美人……」
可是江帆秀眉一蹙,潛然含淚地道:「不過蛇神!我不能去害關公子!」
蛇神不禁一怔,大聲叫道:「為什麼?」
江帆幽幽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願關公子受到傷害,他……是個很好的人……」
蛇神怒聲道:「那你就願我受到傷害!我對你還不夠好……」
江帆凄然地道:「蛇神!您也不會受到什麼傷害,最多不能變成像常人一樣而已,您放過關公子,我情願一輩子不出去,在此地陪著您……」
蛇神臉色大變,厲聲獰笑道:「好!蛇姬!你真好!我對你十年恩情,竟然抵不過那小於兩三天的聚首,本來,我只是恨男人,今天可連女人都要恨了!」
江帆忽然哭出聲音道:「蛇神!您叫我做什麼都成,可就是不能叫我去害人,要不然,您殺了我也行……」
蛇神臉色變了半天,突然又轉和緩,哈哈一笑道:「千蛇谷從來不殺女人,我不願到這個時候還來破例,算了!你既然不肯幫我的忙,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眾人聽他口氣一松,以為他已經改變心意了,誰知他仍是不肯放過關山月。
月華夫人忙道:「你還有什麼辦法?」
蛇神微微一笑道:「辦法多得很!」
江帆莫明其妙地道:「難道您還想利用別的女人不成!」
蛇神微微一笑搖頭道:「千蛇谷中除了你之外,還有什麼別的女人可以利用?」
柳依幻忽然發話道:「有的!我……」
李塞鴻詫然失聲叫道:「師妹!你……」
柳依幻冷冷地道:「我怎麼樣!關山月救過我一次,我也救過他一次,思兩消,怨更深!」
李塞鴻連忙說道:「師妹,關公子跟你有什麼怨的……」
柳依幻哼了一聲道:「怎麼沒有,他拒絕我的求婚,給了我生平的奇恥大辱,我正恨不得好好地折磨他一下,現在正是一個機會……」
李塞鴻怔了一下,才道:「師妹!我知道這不是你心裡的話,你能把他從大竹河中救起,還拚受責罰將得來的寒蚺內丹給他服下,足證你對他余情未斷……」
柳依幻臉罩上一片寒霜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這傢伙委實太可恨了,她對剛見面兩天的蛇姬都無話不談,對我救他性命的事,只是冷冷地道謝一聲……」
說完回頭又對蛇神道:「蛇神!我自動要求接替蛇姬的差使!」
蛇神想了一下,忽然微笑道:「依幻,人家說天下最毒婦人心,你倒是當之無愧,不過我卻不能相信你!」
柳依幻急道:「為什麼!……」
蛇神一擺手道:「不相信就不相信,你也不必多說了,要是我把這差使交給你;說不定你把我都出賣了……」
柳依幻瞪他一跟,轉身朝外走去。
蛇神把住她叫道:「你要上哪裡去?」
柳依幻冷哼道:「你既然不相信我,也懶得在這兒管你們的閑事!」
蛇神微微一笑道:「依幻你意思我很明白,不過我警告你一聲,那小子的地方你可別亂闖,我在四周都布下最厲害的毒蛇,咬上了一口,連我都無法救你!」
柳依幻怔了一怔,果然站住了身子,不進也不退。
大家也呆立在當場,誰都想不出該說些什麼話?
月華夫人呆了半晌才道:「蛇神!你到底準備怎麼對付我的孩子?」
蛇神微笑道:「還是原來的方法,我絕不放棄取得寒蚺內丹的意圖!」
月華夫人詫道:「你已然無人可資利用,計將安出?」
蛇神哈哈一笑道:「無人可用,有蛇可役,它們絕對不會違抗我的命令。」
幾個人都失聲驚叫道:「蛇?」
蛇神笑笑道:「不錯!人不能用,便只有用蛇了,我選幾對淫性奇重的蛇,每天在適當的時間到那小子的旁邊去交尾,利用那股淫氣去引發他的慾念,這方法萬無一失,比用人還可靠,只是得到的元陽效用略遜,雖然這是下策,萬不得已時,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現在你們還有什麼方法阻止我嗎?」
月華夫人臉色大變,突地抽出短劍叫道:「你敢這麼做我現在就殺了你!」
蛇神哈哈一笑,臉上滿是不屑之色道:「你最好不要動蠻,若論武功劍法,我從不作第二人想,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吧,惹得我發了性子,雖然不會要你的命,可也夠你受的!」
月華夫人不開口,短劍突進,直刺他的胸前。
蛇神身子端立不動,只抬起一條似蛇的右腿,輕輕一卷一拍,已將月華夫人震退幾步。
月華夫人不禁一怔,她從來電沒有遇到這種出手的方式。
蛇神又是得意地笑道:「你看如何?別說你刺不中我,就是真刺上了,也傷不了我……」
月華夫人怒叱一聲,短劍又攻了過去。
蛇神仍是揮動那條尾狀長腿,飛速地一卷,恰恰將劍身裹住,使她的短劍無法向前進!
她連忙向後一抽,居然也抽不出來!
蛇神哈哈大笑道:「你不防再找個人來幫幫忙,只要把劍拔出去,我便認輸!」
李寒鴻聞言,立刻走過來道:「夫人!我來幫你!」
月華夫人卻搖搖頭拒絕了,寒著臉道:「蛇神!你這話當真?」
蛇神微微一怔,說道:「自然!我向來說話算數。」
月華夫人連忙道:「要是你輸了又怎樣?」
蛇神輕輕一笑,說道:「我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月華夫人深沉地道:「那你快考慮一下,我等著你的答覆!」
蛇神見她說得很認真,倒不知是真是假,想了一下才道:「你如能將劍抽回去,隨你提出任何條件我都可以接受!」
月華夫人神色一動道:「好!我們說好,到時候你可不能耍賴!」
說著手上一使勁,那柄短劍突然自動地縮小,刃尖激射出尺許厲芒!順勢向後用手抽出。
蛇神大叫道:「好傢夥,想不到你劍上還會鬧鬼!」
尾勢突地一緊,短劍已縮成細細一線,卻有兩尺多長,只抽到一半,又被他的長尾緊緊捲住。
不過經月華夫人一拖之勢,劍上的鋒芒也變為銳利無比,居然割破了他的鱗甲,順著劍身滴出紅色的血液!
蛇神的臉色也變為異常憤怒,長尾再度使勁,朝內一卷,又朝外一抖!
月華夫人只覺得劍上傳來一股無法抗拒的強勁,再也無法握住劍柄,痛呼一聲,人也被彈出老遠了。
李塞鴻連忙伸手將她抱住,但見月華夫人臉色蒼白,那隻握劍的手掌上鮮血淋漓,虎口處都被震裂了。
蛇神將奪得的長劍送到手中,略看了兩眼,猛地雙手一拗,將那柄短劍折為兩段,叮噹兩響,擲在地上,狠狠地道:「你原來仗著這柄異劍,才敢對我提出那種賭約……」
月華夫人忍著手上的疼痛,彎腰拾起斷劍,厲聲叫道:「怪物!你居然敢毀壞我的寶劍,我若不叫你粉身碎骨,誓不為人!」
蛇神也怒叫道:「潑婦!你傷了我還敢如此撒潑,看我對付你!」
邊說邊向前逼進,江帆急聲驚叫道:「蛇神!您……」
蛇神陰笑一聲道:「你放心,干蛇谷不殺女人,我絕不會破例,死罪可恕,活罪難容,我一定要處分她一下,才消得心頭之恨!」
江帆忙道:「你要怎麼處分她……」
蛇神怔了一怔,才輕輕地道:「我很少處分女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她才算恰當……
算了!我打她兩個耳光出氣吧!」
月華夫人神色凜然地,大喝道:「你敢碰我一下!」
蛇神先為她的聲色所懾,略一遲疑,繼而才笑道:「我怎麼不敢!」
伸手逕向她臉上摑去,月華夫人心知對方武功不可測,為了避免掌摑之辱,只有將心一橫,舉起手中斷劍,便朝心口上刺去。
李塞鴻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搶她的短劍叫道:「夫人!何必如此……」
月華夫人的手被李塞鴻抓住了,蛇神的掌也因為這一耽擱,沒有落下來!
大家怔了片刻后,月華夫人才凄然地道:「李姑娘放開我,你替我想一想,要是讓這個怪物摑我一掌,我倒不如死了的好……」
李塞鴻怔了一怔,終於把手放開了,誰知蛇神的動作竟快得出奇,手指輕展,已把月華夫人的斷劍槍了過來,同時手揮若電,將月華夫人與李塞鴻的穴道都制住了。
兩人像泥偶般地呆站著。
蛇神將斷劍一下子丟過老遠,然後才哈哈笑道:「你這個女人真倔強,我一向對女人都很客氣,今天卻非打你兩巴掌,看你會恨我到什麼程度!」
月華夫人的穴道受制,全身無法動彈,但聽覺是靈敏的,心知無法避免受辱,只有把憤怒的情緒,全放在目光中表露出來!
蛇神在獰笑中又舉起了手掌,正想落下來,背後突然傳出一個如雷的喝聲:「怪物!住手!」
蛇神愕然回頭,卻見門口站著關山月,手擎獨腳金神,臉上流露出無比的憤怒,卻有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莊嚴!
他怔了一怔,才說道:「小子!你是怎麼出來的!」
關山月不理他,卻回頭道:「靈姑!快去把我母親與李仙子的穴道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