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波瀾再起(1)
62.波瀾再起(1)
安全與效益相比,安全永遠放第一位。就像生命與幸福,幸福是追求,生命是基礎,沒有了基礎,幸福就是個屁。
冬天的陽光沒有了往日的銳氣,顯得沉鬱而寧和,普照萬物而柔煦、可人,把遠近褪色的山塗抹得具有了蒼鬱茫然感。
雷宇貴出院了。他的傷沒有性命之虞。只是臉上的傷口須過一段時間徹底吻合后,才能再進行治療。
劉子翔帶了一大幫職工浩浩蕩蕩去接雷宇貴出院。
雷宇貴半邊臉包紮著,劉子翔左右審視他一番,笑道:「住了幾天院,胖了。不過,你以後就沒那麼帥了。還好,男人無丑相,有了精氣神,就會響噹噹,哈哈。」接著,他又鄭重其事道,「雷站長,跟你共事,我感到驕傲!」「跟著你干,是我的幸運!」雷宇貴握住劉子翔的手,由衷地說。劉子翔為護住自己,挨著致命的拳腳不還手,眼見自己被砍傷,咬死了去收拾那個兇手,那樣的情形讓他沒齒難忘。
「哈哈,我們倆都別肉麻了!走,回車站!」劉子翔揮手,大家幫雷宇貴提著東西,簇擁著回車站。
劉子翔聽調車人員反映,磚廠專用線的線路有晃車現象,他便親自去查看。晃車意味著線路不平整,有可能導致運行的車列顛覆。查看的結果讓他嚇出一身冷汗,情況比想象的還嚴重。他急忙打電話通知養路工區來檢修。得到的答覆是:因產權單位拖欠工務部門幾年的維修費用,維修協議已經中止。該線路早已被封鎖停止使用,所有問題他們概不負責。
劉子翔覺得事情詭異。一條已經廢棄的鐵路能夠在沒有技術部門的鑒定和許可下重新啟用,其中必然有莫大的隱情。
「怎麼辦?」雷宇貴問。倆人順著股道走,股道的枕木和石渣里隨處可見翻漿從地下冒出的黃泥水。翻漿反映出股道的路基已經沉陷這一事實。
「暫時先不要進車。」劉子翔嗓子嘶啞,昨天淋了雨,感冒了,「我們去找有關資料。咳咳,看看這條線路是憑什麼開通使用的?咳咳,是誰批准使用的?」劉子翔深感事態嚴重,而且複雜,不敢輕舉妄動。他和雷宇貴大海撈針地進行查找。終於在兩年前的里找到了工務部門的有關記錄。上面明白無誤地寫明磚廠專用線因故停止使用。
一條年久失修的線路,一條停用的專用鐵路,竟然悄悄被重新使用,而且一用兩年多。沒有鐵路內部強有力的操作,憑一個路外人員,想都不要想。這力量的強大可想而知。劉子翔暗暗感嘆自己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總是攪進這些渾水,泥足深陷,不得安寧。
雷宇貴老實地說道:「這個事,其實我知道一點。這條線路是違規使用的『黑戶』。」安全與效益相比,安全永遠在第一位。這就像生命與幸福,幸福是追求,生命是基礎。沒有了基礎,幸福就是個屁。劉子翔把事情向段里做了彙報。
下午,車站召開站長辦公室會議,商議磚廠專用線的事情。四個人各懷心思,這件事,除了劉子翔,其他三個人,當時一個是站長、一個是副站長、一個是值班員,都因各自的位置或多或少沾些腥。事情如今倒騰出來,結果會怎樣,誰都沒底。
「現在的情況是線路沒有安全保障,再進車難保不出事。這個安全隱患就像一把斯摩達克劍懸挂在我們頭上,隨時都可能掉下來。」劉子翔情知在座的多少都脫不了干係,索性點破,「以前的事我管不著,我只管現在。當務之急是想個妥善的辦法,各方面都能交差。」雷宇貴想說什麼,被任傑候揚手止住了。事情暴露了,任傑候並不擔心。雖然自己參與了此事,且參與者眾,不怕追究責任。這世界上的事就是微妙,出現一點小問題,會有人說得比天還大,要剝了你一身皮。可真正捅破了大天,就會有許多高大的人幫你的忙,把天撐起。
大家都不表態,劉子翔只好決定:「磚廠專用線先停用,其他問題等段里處理。我現在就向段里彙報。」第二天一早,遲副段長銜命趕到車站。汽車裡,他一直嘀咕:劉子翔這狗東西怎麼就這麼會惹火燒身?
到了車站,遲副段長先從鐵路的發展方向到鐵路局的工作要點,再結合段里的具體工作部署,高屋建瓴、氣吞山河地作了淋漓盡致的講述。當了領導,口才進步神速,一番話卻說得劉子翔睡意橫生。他拚命抑制嗓子眼奇癢,盡量少咳嗽,以免打斷遲副段長作精彩的指示,但還是讓遲副段長看出他心不在焉。
遲副段長停下來有節奏地問:「怎麼,劉站長,你還有其他事嗎?」「沒什麼,你說吧,咳咳,我在聽的。咳咳……」劉子翔聲明。安全上的問題,派一個主管運輸的副段長下來處理。有意思!他揣摩著上面的用意。
「好,長話短說。現在的形勢你們都知道。時不我待,所以說,你們要加快工作進度,把這項工作真正落到實處,加強運輸任務的完成。」嘮叨了半天,才轉上正題。他瞟了坐著一聲不吭的任傑候一眼,問劉子翔,「現在,磚廠專用線的問題準備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咳咳。」劉子翔有氣無力地說,「停下來,安全上的問題誰敢當兒戲?至於其他問題,就看上面怎麼去解決了,車站是插不了手的。」遲副段長心想,這傢伙想把球踢開,置身事外。不過,卷進了旋渦就由不得你,想隔岸觀火已經遲了。
事情錯綜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問題的。作為當時的安全科長,遲副段長多少也有份。根據領導的意思,為今之計,是不要大肆張揚,要將事態控制在段里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而事態發展的關鍵就在劉子翔,因為他是最難掌握的傢伙。他把目光投向任傑候,希望他能夠暗示什麼。
任傑候心領神會,此事的處理絕對不能走正常程序。如果擺上桌面,包括自己在內,將有一大批人翻身落馬。他避實就虛道:「這個事兒,我有責任。首先是在我任上發生的。當時,我們是從車站的運輸發展角度考慮的,想拓展運輸能力,利用閑置的鐵路設施,增加貨物運輸量。出發點得到了上面領導的肯定,關鍵是我們沒有把好關,工作中存在疏忽,沒有去核實有關手續。在這裡,我作出深刻檢討,並請求上級給予處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遲副段長故作嚴肅地表示,「目前,我們要做的是,如何亡羊補牢,將安全和運輸這兩個工作重點有機地結合起來。劉站長,你說呢?」劉子翔清清嗓門,道:「我也是這個意見。按照鐵路的運輸規矩,上車,就必須買票。如果情況特殊,沒買票上了車,後面再補也行。無論如何,票還是要的。現在,餘下的問題就看磚廠貨場方的了。怎麼操作是他們的事,我們需要的是一條有安全保障的線路。」話已經說得很透。那些邋遢事我不操心,我只要安全保障。
「好吧,就這樣了。」遲副段長明白了劉子翔的態度。就目前的局面,他能夠不糾纏不休,就已經很不錯了。
又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廢話,遲副段長告辭走了,他要馬上趕回去向李段長彙報,及時採取有效措施。
劉子翔也不想再說什麼,也沒什麼好說的。事情一目了然,這層紙捅破了沒多大意思。
「聚雅齋」是市裡一家高檔茶樓,處於市區繁華地段八一路的一條深巷裡,鬧中取靜,極具特色。茶樓溫馨典雅,古色古香。剝落而滄桑的匾額,厚重而略帶幽香的傢具,各種古舊樣式的陳設和各式各樣行款的字畫,無不透露著儒雅情懷。一樓樓梯口上,高懸著一塊十分惹眼的四字匾:雅客怡情。
散發著淡淡清香的特色樓梯,極富質感。永寧煤礦礦長李開富和劉子翔順樓梯拾級而上,渾厚蒼涼的迴音在閃射著淡淡幽光的硬木傢具間縈迴,掠過紫氣東來的浮雕雲龍戲珠紫檀畫櫃,在浮雕西番蓮紋雲頭搭腦紫檀太師椅上盤旋,彷彿把你帶回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草色煙光的繁華舊時代。
他們隨意地就坐在紫檀雕的太師椅上,椅子雕工精細,椅背浮雕著傳統的吉祥圖案:福慶有餘。椅旁的紅木多寶格上,是各式名茶,有福建的鐵觀音、烏龍茶,有湖北的磚茶、通山茶、雲霧茶,有四川的蒙頂茶、春茗茶、青城芽茶。精緻的茶杯,放在束腰的紫檀圓桌上,格外晶瑩。滿室清香四溢,古箏樂的旋律行雲流水般回蕩其間。
李開富要了一塊上好的普洱茶,很在行地湊鼻下聞了聞,示意招待小姐泡茶。劉子翔是李開富特地開車去車站接出來的,說是早就想找他聚一聚,交流交流,今日總算有點空暇,得好好聊聊。停用了磚廠專用線,許多人已經坐不住了。
劉子翔住在市裡多年,也上過不少茶樓,與貨主、朋友或同事,但從沒來過這裡,可見檔次就是檔次。生活啊,還真得需要經濟實力說話!
「先生,請!」泡好了茶,沏入紫砂杯,旗袍裹身的招待小姐輕聲道,裊裊退出雅間,拉上了門。
「劉站長,請!」李開富做了個手勢。
「請!李礦長!」劉子翔道。
倆人同時端杯,第一杯潤喉茶入口,一股濃醇的稻草味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