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雨中守望
第九十章雨中守望
這竟然是堡主的孩子?
堡主何時有了孩子娶了親,怎麼沒聽說過?
門帘一陣輕響,窈窕曼妙的身影施施然走來,燈光中,猶如踏著暈色走來的仙子,轉瞬間,清香撲鼻,李大夫又是一陣驚異,不免心生卑微和膜服。
「娘親,哥哥,你看,爹爹來找我們了!爹爹,不要睡了!」
安娃抿了抿嘴不出聲,只是看著桃桃高興的樣子,垂下了眼睛。
桃夭一眼掃去,原本淡然的眼神在看到石天澈衣衫不整的樣子和露在外面的精壯胸膛時,突然閃過一絲怯意,飄忽的轉移開來。
「桃桃,下來!」雖溫柔嬌媚的語氣,卻依然樣掩蓋不住裡面的命令和不悅,桃桃馬上委屈的撅起了小嘴,不情不願的又在石天澈身上磨蹭了許久,跳下床,轉為趴在床頭,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石天澈的臉,反正娘親只是說下床,她已經下來了。
燈光下,石天澈的臉越發紅潤起來。
這下,李大夫也不再以為自己眼花了,「糟糕!難道要發燒?」他馬上緊張起來,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恩,好像,有些熱。來人」
「李老伯」桃夭輕輕打斷了他的聲音,又瞄了一眼床上的石天澈,眼神有些複雜,「您去休息吧!這裡我來就可以了。」
「這」李大夫緊緊遲疑了一會兒,馬上點了點頭,想起年輕人的交代,他們之間的特殊關係,再有就是桃夭出神入化的醫術,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那老夫先去為堡主準備些補品。」
聽見李大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桃夭悠然尋了一把椅子坐下,安娃連忙上前拽起桃桃,將她拉起,緊靠著桃夭站好。
「哥哥,你幹什麼!」桃桃自然不滿,扭著身子甩開安娃。
「桃桃!站好!」桃夭輕哧,眼神朝向窗外,幽幽的看著漸濃的夜色,輕飄飄的聲音灑落,「石堡主,還不醒嗎?」
「咳咳,咳咳」輕微的咳嗽聲聽起來更像是為了掩飾什麼,長而濃黑的睫毛閃了幾下,石天澈睜開了眼睛,突來的光亮有些不適,他急閃了幾下,靠著床頭坐起身,只這一個動作,鼻尖上就滲出了細小的汗珠。
桃夭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秀美的眉毛,眼睛卻一直盯著窗外。
「爹爹!」桃桃又撲了過去,小嘴卻撅的老高,「為什麼桃桃叫你你不醒,娘親只喚了一聲你便醒了!?」
「咳咳咳咳」石天澈又開始咳嗽,眼睛偷偷的瞄向桃夭,臉紅的有些像漲血。「那個爹爹,適才沒聽見桃桃叫。」
「哼!」桃桃顯然不信,但也隨即又開心起來,麻利的跳上床,又爬到石天澈身上,「爹爹,你是來找我們的嗎?」
不是,我是來找你娘親的念頭一過,石天澈卻立馬答道:「是啊!」他的手放到桃桃的背上,只一下,就可以將她扔下去了,但這個時候,桃夭卻轉過了頭,朝他看來,驚得他手一抖,順勢覆在桃桃的背上,有下沒下的輕拍著,心臟「怦怦」跳的厲害。
桃夭眼睛里閃過一絲笑意,馬上消失無蹤,也不說話,又移開了眼睛,對著安娃道:「安娃,娘親剛教你的醫術可學會了?」
「會了,娘親!」安娃乖巧的答道。
「恩,那就先給石堡主去去寒氣吧!」
「好!」安娃立馬走到床邊,恭敬的朝著石天澈一彎腰,「爹爹,得罪了!桃桃你先下去!」
這個時候的安娃頗有些氣勢,板著小臉一絲不苟,桃桃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瞄了一眼桃夭,乖乖的下床。
然後,安娃從懷中掏出一根銀針,看到銀針時,石天澈終是按耐不住,臉色難看極了,那根針足以扎死一頭牛,竟然將他當作試驗品?!
「不用了!本堡主已經無礙了!」
「是嗎?」桃夭挑了挑眉,「那最好了,石堡主請回吧!」
「回?呵呵,顏兒說笑了!」石天澈臉帶笑意,主動拉過桃桃的小手,將她抱起來,放到腿上,拉過被子將她蓋住,大手慈愛的摸著她的小腦袋,神情慵懶往後躺倒,散落的衣衫幾乎滑下肩膀,濃黑的發趁著淺色的被褥,別具風情和誘惑,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面吧!真真是讓人心慌神亂,桃夭垂下眼帘。
只聽石天澈又說道:「本堡主和夫人在自己的店裡小住幾日不行嗎?」
「行!當然行!我等求之不得!老漢這把年紀竟然還可以受到堡主這樣的眷顧,真是死而無憾了!」
李大夫端著熱氣騰騰的湯碗已經來到門口,滿臉激動的衝口道,順便朝著桃夭彎腰行禮:「老漢不知是夫人來臨,多有得罪,老漢馬上將那契紙還給夫人!」
桃夭袖下的手緊握了半晌終於鬆開,凝固的眼神也慢慢融化開來,恢復淡然,只是無人看見,那面紗之下的半張臉已布滿紅暈。
「契紙?」石天澈冷冷的掃過李大夫。
李大夫心尖一顫,只覺得後頸涼颼颼的,趕緊回道:「是這樣的堡主,夫人想要在醫館義診些時日。所以簽訂」
「石堡主,誰是你夫人!?」桃夭冷冷打斷李大夫,漠然的盯著石天澈的臉,卻偏偏略過了他那雙銳利明亮的眼睛。
「你!」言簡意賅,堅定不移!
「我不是!」下意識的反駁,卻已經落盡下風,慌亂的眼神,僵硬的身子,這一問一答,她便已經輸了。
石天澈眼中浮起了笑意,暖陽如春,連帶著整個屋子都充滿了和熙,他的唇角彎起,垂下頭,摸著桃桃的腦袋,眷戀舒緩,「桃桃,你叫我什麼?」
「爹爹!」桃桃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那叫她什麼?」
「娘親!」
「那娘親應該是爹爹的什麼人呢?」
「不知道!」稚嫩的童音回答乾脆,依然欣喜,以為這是在玩什麼遊戲?
嘎
石天澈來不及收回得逞的眼神,就已經僵硬的定格,嘴角彎起的那好看的弧度此刻也顯得不倫不類。
李大夫嘴角要笑不笑,扯起又落下,最終眼睛一轉,擦著額上冷汗,悄悄的後退著出了屋子。
桃夭眼睛里出現譏諷的笑意,輕蔑的哼了一聲,悠然放鬆的靠到椅子上。
收回僵硬的笑,石天澈停頓在桃桃頭頂的手又緩緩的動了起來,只是動作已不復剛才的輕柔,這個丫頭,是故意的嗎?他才不信以她的聰明會不知道這個問題!
顯然,石天澈已然忘記了桃桃才只是個三歲的娃娃,更何況,是個剛學會說話不久,入世才一個月的娃娃!她懂得這些才怪!
「哥哥一定知道!」桃桃小手指向安娃,眼裡依然興緻盎然。
「桃桃!去睡覺!」桃夭溫柔的命令道,安娃馬上上前抱起她,小小的身子有些費力,但也穩當。
「娘親!」
「桃桃乖,哥哥帶你去玩別的!」安娃小聲的安慰道,因為用力,小臉有些紅,桃桃盯著他紅潤潤的唇,「哦!」了一聲笑了。
兩個孩子走了,屋裡空曠起來,非但沒有覺得輕鬆,反而有些喘不動氣,搖搖晃晃的燭光映照著二人的臉,映照著石天澈越發深情的目光,她想要逃!
「你什麼意思?」桃夭感到自己有些喉干,因為聲音有些暗啞,但表面上是聽不出來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安娃很聽你的話!」石天澈答非所問,眼眸柔情似水,眷戀繾綣。
桃夭只覺得心跳加快,平靜的喘息打亂了步伐,不禁氣惱道:「我的孩子當然聽我的話!」
「是嗎?他是你的孩子嗎?他的父親叫阿魯達,他的母親叫蘇亞。」
「你石天澈!你到底什麼意思!他是不是我的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以前不是,不代表現在不是!你休想打壞主意!」
「壞主意?原來,你是這樣想的。」石天澈的聲音驀然低沉下去,眼中有些受傷,「是不是我現在做什麼你都不會正眼瞧我?」
「是!」桃夭咬牙,撇開頭,「請你離開這裡!」
「啪!」
「呃」一聲隱忍的呻吟倏地響起,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刺耳,一股血腥氣瞬間瀰漫。
石天澈手中抓著一塊破碎的碗片,手上沾滿了鮮血,他的左臉上,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一直延伸到下巴,那翻開的血肉猙獰的吐著血水,如河流淌,迅速染紅了身下的被褥。
他死死咬著牙,就那麼直直的堅定的看向桃夭。
俊美的容顏,已毀了個徹底!
「你做什麼!」桃夭尖聲叫道!那猩紅的血液刺得她眼眸生疼,她踉蹌後退,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瞪圓的雙眸充滿了不敢置信和似乎感同深受的痛楚。
隨著血液越流越多。石天澈滿臉看上去已經血肉模糊,唯有那雙堅定耀燿生輝的眼睛,依然堅定而深情,緊咬著下唇,他伸出了右手。
昏黃的燭光下,原本該可怕的一幕,卻意外的驚世凄美。
「不,不」驚惶的叫著,桃夭轉身逃離。
身後燃著期冀光芒的眸子驀然灰暗,伸出的右手無力的垂落,淡色的被褥上綻放出一朵朵血花,漸漸連成一片。
遠處的天空,傳來陣陣低沉的嗚咽。
腳下騰雲繚繞,風從身邊吹過,冷冽的刮過細嫩的肌膚,吹著眼淚層層下落。
只一瞬間,桃夭從空中倏然下落,身子頹然跪倒在地。
她萬念俱灰,心膽俱裂,縱身火海,選擇了沉睡,以為再次醒來,已經轉眼千年,一切成雲煙。卻不料,她的女兒,擁有著神秘的驚天能力,竟將她從沉睡中強行喚醒。
她醒來,以為已經將情愛摒除,可一切還是在原點,一分一毫都不曾改變,她的痛,她的苦,她的愛戀,還是那麼鮮活,硬生生的從心底最柔軟的角落剜了出來。
原來,這就是註定,從出生成為羽石之命,就註定不能逃離。從落凡撲入他懷中的那刻起,就已經,萬劫不復。
她再也擺脫不了,情愛一旦沾染,就會深入骨髓,生,或死,如影隨形,生生世世的糾纏,直到灰飛湮滅,否則,無止無休。
她,背負著這麼沉重的愛,放不下,丟不掉,還能逃到哪裡?
「我恨你!石天澈,我恨你!」
烏茫的夜空蕩起圈圈漣漪,樹木皆動,聲音里的委屈和悲憤連隱藏在地底下的草蟲都停止了鳴叫,惶惶躲藏。
幽靜的樹林,殘酷的修羅場,血腥瀰漫,地上已經堆滿了屍體,垂死的呻吟,圈內對峙的人,皆以渾身是血,殺了太多人的手,都已微微顫抖,屍體堆積成山,站立的人越發減少。
冷冽的氣場冰冷的眼神,連風都要凝固停止。
石天澈我恨你
一絲飄渺若即若離的虛幻不真實的聲音湧入腦海,迴音一樣盪開,緊緊凝視著敵方的人眼眸忽的一閃,霜凍溶了些許,不著痕迹的掃向茫茫夜空。
然,這一絲一毫的變化已經落入敵人的眼中,嘴角掀起陰笑,一道殘影掠過,帶毒的刺刀直取對方面門。
「教主小心!」
霎時,雙方解動!再次拼殺在一起,美如天人的男子譏諷的笑,看著與他打鬥在一起的人,如同看向一個死人。
兩道黑影糾纏在一處,看不清動作,下一秒已經倏然分開。
與此同時,雙方人馬也迅速歸回各自的位置,又成了兩方對峙的局面。
兩個屹立的身影,緊緊凝視著對方,眼中帶著複雜難懂的神色,似重新估量。
「倉總管,好身手!」他不禁懷疑,這個倉山是不是還隱藏著他不知道的秘密,不僅僅是奪位那麼簡單。
倉山冷笑,「我也沒想到,龍堡主的冥靈教竟有如此實力,沒了傲龍堡,還可以呼風喚雨,看來,這些年,我確實疏忽了!」
龍赫雲俊美的臉更加冰凍,眼底是冷冽的殺機,倉山看在眼裡,越發得意。
「龍堡主有沒有想到,這些年,我在你跟前侍奉,還有沒有做過其他手腳?」
「哦?說來聽聽!」龍赫雲似不在意的道,聲音辨不清喜怒。
倉山繼續道:「難道你沒有發覺你的身體越發的冰冷嗎?你不會還以為是練了玉冰訣的原因吧?還是,你以為是因為二十年前被吸走精氣的原因?咯咯」他怪笑起來,用誇張的憐憫的眼神看著龍赫雲,可惜的搖著頭。
聞言,龍赫雲身邊的人大驚,特別是紅素幾人,皆面色慘白,緊緊靠在他身邊,怒瞪著倉山。
龍赫雲面無表情的看著獨自得意的倉山,直到他突兀的聲音在夜裡漸小,直到他尷尬惱怒的瞪向他,才不急不緩的開口,「很抱歉,本主沒有覺得,因為,在三年前,本主體內的一線牽魂已經解了!」說完,伸出右臂,手腕處,一條細細的血管呈烏青色,只有寸長,不細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只當是一條普通的血管。
倉山掩下驚異的神色,緩出一口氣,譏諷道:「想騙我?也不看看是誰」話頓,他再也說不下去,因為,迎著漸漸升起的月光,他清晰的看見龍赫雲手指慢慢地摸過那道微乎其微的血管,所過之處,光潔無瑕,哪裡還有剛才烏青色的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