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青媚狐

86_86532都護大將軍被一隻狐狸精迷了許久，這一日倒是突然清醒了過來。

他想到了自己上奏后遲遲被壓著的奏摺，想到朝臣同僚們知道他為了個男人屢屢上奏后的反應，想到妖皇批在奏摺上的「不準」二字！

身在其中看不清，旁人卻是瞧得一清二楚，都護大將軍突然明白了過來，自己怎麼就被一隻狐狸精給迷住了！？迷得七葷八素，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大將軍無比清醒妖皇沒有和自己計較，更是無比慶幸妖皇一直顧念著他都護府的名聲，沒有縱容應允了他的要求，要不然他大將軍府真是要成為整個蛇族，乃至整個大陸的笑料了！

可嘆他醒悟得及時，他也慶幸這狐狸精終於露出了尾巴，沒有完美得偽裝下去。

他將青岩押入地牢，一夜反思未睡，第二天一大早從早朝上來下，便匆匆趕往落楊宮。

他也沒臉命宮人去殿內稟告，撩了袍擺便跪，跪完了悶聲連磕三個頭。

宮外候著的宮人一見是大將軍，連忙入殿請示，過了一會兒又匆匆出來，道：「敢問將軍，所求何事？奴家也好向主上稟明。」

大將軍端著肅目，一抬手，揮了揮，磕完三個頭，便起身，朝那宮人道：「你且去稟明，就說都護將軍府前日台階上蒙了塵，昨天晚上已經清掃乾淨了。」

大將軍離開后，宮人回稟妖皇。

而殿內，巫言正與宋小川下棋。

妖皇「嗯」了一聲，不意外的樣子，那宮人見殿內沒吩咐，便從殿門口退開，回宮外執勤。

宋小川卻坐在榻上，心裡抓耳撓腮。

他和妖皇下棋啊！對手一個人啊！他一個人外加一個系統啊！系統還帶著外掛啊！就這樣還都拼不過妖皇啊！連輸六局啊！

日了狗了啊！連輸六局他怎麼還有臉繼續下的啊！

一定是因為妖皇長得太好看啊！摔！

白毛毛一開始得時候還各種出主意，圍棋外掛都用上了，就差買個【下棋必贏】來給宋小川撐腰了，但對手厲害得令人髮指，就算用了外掛贏得也不地道，最後它索性閉嘴了。

宋小川瞧著棋盤，看半壁江山都沒了，手裡棋子一丟，朝巫言服輸道：「我認輸。」

巫言懶懶側靠在踏上，一腿還曲著，見對面的青年服了氣了，也把棋子一丟，幽幽看著他到：「輸了七局才認……」

宋小川挑眉，以為妖皇要誇自己意志堅定，不妥協不後退。

妖皇：「臉皮也是夠厚的。」

宋小川：「……」

白毛毛：「……」

收了棋局，宋小川突然又想起剛剛宮人稟告的事，他剛才沒注意，是都護大將軍在外面磕頭？將軍府門口的灰塵掃掉了……

這難道說的是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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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都護將軍府設宴，緣是大將軍的親奶奶過三百歲。

老太君年輕時候也是蛇族的美人，皇親國戚，被妖皇欽點嫁給了都護大將軍府，可見將軍府一直以來有多受重視。

本來老太君年歲也大了，經不起折騰，但都護大將軍想了想，奶奶到了這個年歲，一直很想再見見主上，再加上前些日子出了狐狸精那事，他也擔心將軍府因此不受主上待見，便索性大辦賀宴，也好找個理由講妖皇請過來。

而這邊大將軍府的老太君辦宴，妖皇自然要去，不為其他，只為那嫁入將軍府的太君當年也是蛇族的一位公主，與妖皇沾親帶故，也是皇親中的一位妹妹。

妖皇活得年歲太久了，久到他那一輩的親人基本都死光了，也就剩下這麼個妹妹，直挺挺堅持到了三百歲，如今牙都掉光了。

宋小川聽說的時候，當著妖皇的面感慨稱讚，主上真是一棵不老的長春樹。

大陸上並沒有一種樹叫「長春」的，妖皇聽了，嘴裡默默念著長春二字。

宋小川連忙解釋道：「就是，從頭到腳哪兒哪兒還都是年輕時候的樣子。」

巫言默然嗯了一聲，道：「確實。」

白毛毛大概腦抽了，突然在宋小川耳邊蹦出一句：「還有和年輕時一模一樣完全沒用過的唧唧，長春雙雞！」

宋小川：「……！！！」快閉嘴！！

妖皇帶著宋小川出宮，從皇宮到將軍府，一路浩浩蕩蕩。

不過也沒人奇怪妖皇還帶著個人。誰讓妖皇宮裡收了青媚狐公子的事早在蛇族、乃至整個大陸上傳遍了。

人人都津津樂道，說那公子如何如何的不同凡響，當初是蛇族太子與虎族明二少，現在又成了蛇族的妖皇，那可是三百多年都沒收過一個後宮的妖皇啊！

到了將軍府，妖皇並為去前廳，只去了都護將軍府老太君的住處。

妖皇去看妹妹，宋小川閑著無聊就在將軍府園子晃。

將軍府的園子大且精緻，倒不似皇宮中的大氣，卻也精緻得別有一番風味。

宋小川晃著晃著，突然見幾個府內侍從打眼前的廊子急匆匆走過。

邊走邊聊。

一人道：「快去稟報將軍，要是真出了事，你我都要倒霉，還不知道會不會被那狐狸精連累。」

另外一人附和道：「還真是會挑時候！你說他都進了地牢了，怎麼還不知道老實點！」

「我們又懂什麼？你沒見將軍雖然把他關了起來，也沒把他怎麼樣么。人可是差點就登山將軍夫人位子的主兒，手腕哪是我們這些下人能比的。保不准他是故意進地牢，做苦肉計給將軍看的呢？他要真出了什麼事，連累的不還是我們這些人？」

「別說了，別說了，快走快走。」

……

那兩人順著游廊繞過園子匆匆離開，然而那番話倒是一字不落進了宋小川的耳朵，當然他站得有些遠，又隱蔽，本來也不可能這麼清楚的聽到那兩人說的什麼。

但沒辦法，誰讓他有【順風耳】外掛。

宋小川從廊后出來，朝著那兩人來的方向看去，白毛毛已在系統里打開了將軍府的地圖，找到了地牢所在。

「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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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岩在地牢已被關了有些時候，不過他沒受什麼苦，畢竟是當初大將軍疼過的人，也沒人為難他。

但地牢的環境自然不是地上能比的，更沒有錦衣玉床，牢房濕氣重，一天只有一頓最簡單的飯菜，有時候也只有一個冷硬的白饅頭。

青媚狐喜歡乾淨，青岩也從來沒受過這麼多的苦，從出生到入虎令山修行，再到明二少府乃至現在的將軍府，他一路靠著一張臉，過得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

這段時間地牢的日子幾乎讓他發瘋。

在最初被關進來的時候他也鬧過，他也吵過，然而沒有人理睬他，大將軍更是沒有來過。

等冷靜下來后細細一回想，青岩這才後知後覺中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他竟然因為一時沒有克制住的情緒和太過貪婪的慾念而毀了自己精心走來的這一路？他竟然嘲諷都護大將軍？他勾引妖皇不成最後竟然想把怒火轉移到大將軍身上？

青岩在地牢里倒抽一口涼氣，越想越後悔，越想越心驚，然而一切都已晚了。

如果被趕緊地牢的最初他能快點醒悟過來，好好的誠懇的示弱，大將軍或許聽了還有可能把他放出來。而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

青岩心裡著急，又著急又悔恨，悔恨的同時又厭惡現在的一切。

他思來想去覺得不應該是這樣，他不可能走到這一步，他想不通，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好不容易，等到將軍府給老太君賀壽的日子，青岩覺得自己終於等到了好機會。

他自認為了解大將軍，知道男人的弱點，今天這麼喜慶的日子，如果他能把握好，一定還有出去的機會，甚至重新被大將軍呵護寵愛。

他計劃好了一切，假裝病倒，在昏迷時叫著大將軍的名字。

地牢的侍衛見了連忙叫來侍從，侍從見獄中的男人病弱嬌媚又楚楚可憐的樣子，心念一動，覺得這人不能就這麼死了，他要這麼死了，他們這些下人搞不好都要倒霉！

侍從慌慌張張去叫人，青岩閉著眼睛嬌弱地躺在地上，暗暗咬著牙齒，耐心等著。

然而他沒有等到他的都護大將軍，卻等來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他根本不想看到，甚至一想到都會痛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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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川進了地牢。

本來白毛毛想買一個【隱身外掛】，奈何這外掛在這個高階任務里不能用。

宋小川只能頂著一張臉，刷著【我是妖皇的人】這個自帶外掛進了地牢，當然，不是人人都能認出他，不過好在他手裡還有妖皇的腰牌。

有了那個帶著妖皇妖力的腰牌，沒人會質疑他的身份。

宋小川就這樣堂而皇之進了地牢，白毛毛覺得主人膽子太大了，畢竟有句話叫做伴君如伴虎，他私自來地牢，妖皇要是怪罪下來，保不準不和青岩有同樣的下場。

但是宋小川就是敢。

白毛毛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

宋小川自己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他這麼做沒問題，妖皇就算真的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他。

白毛毛想了想：「主人，人的性命是不和臉成正比的。」

宋小川：「…………」

拿著腰牌順利進入地牢，牢頭又畢恭畢敬將他引路帶到青岩的牢房。

青岩現在還躺在地上，雙目緊閉不知死活，牢頭也不知道妖皇身邊這尊大佛為什麼突然要來這裡，他本能的覺得和牢里的那人有關，說不定兩人還認識。

他連忙要解釋：「今……」

宋小川面色淡漠，一抬手，「退下吧。」

「是。」

牢頭帶著人退出牢房，宋小川走到那間關押著青岩的牢門前，垂眸冷冷看著，半響，開口道：「別裝了。」

地上的人沒動。

宋小川冷笑：「裝暈這招，你做給大將軍看就行了，都是狐狸精，也沒有其他人，你給我裝什麼？」

這一次，地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睛，雙目清明，坐了起來，很快又站到了宋小川面前，隔著牢門，死死回視。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宋小川：「當然是來見你。」

青岩冷笑：「你有這麼好心？」

宋小川便從善如流：「來看你有多慘。」

青岩面上的冷笑在那一刻差點沒有掛住，他瞪眼看著牢門外那張他憎惡的絕世面容：「那現在，」他惡狠狠道：「現在！你滿意了？」

宋小川堅定不移當一朵蓮花，不管是白的，還是黑的，只要能報仇。

「當然滿意了。」宋小川就這麼當著青岩的面，十分愉悅歡樂地笑了，「我不但很滿意，還很高興，高興都想伸手拍掌。」

青岩咬著牙，太陽穴上曝出一條經，然而他心念一動，突然皺眉，轉口道：「我知道當初明二少的事讓你不痛快，你要報復我，我認了。但現在我們都不在虎族了，同時一族人，你就不能看在同族同門的情分上，放過我？」頓了頓：「幫我出去？」

「放過你？幫你？」宋小川忍不住笑了出來，冷笑，「青岩，當初捉姦那日，我對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吧？我當初待你如何？幫你進虎令山，舉薦你學法術，你在虎令山沒銀子周轉，哪次不是我給你？你問我要什麼，借什麼，我都極力幫你，這不是同族之情？幾年前我又推薦你進二少府，不是同門之情？你呢，你又是怎麼對我的。」

青岩急了，他不知道都護大將軍什麼時候過來，被宋小川的話一逼，急著開脫道：「那也是我忍不住對二少動了真情，感情上有什麼對錯，又有什麼先來後到？我是錯了，二少呢？他被我勾引，難道我逼著他的，他不是自願被我勾引的？青游，」青岩說著，兩手握住牢門，期待地看著他，眼中漸漸蓄了眼淚：「二少的事已經過去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但那事能不能掀篇過去。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再做對不起你的事，絕不會再背叛你！青游，你幫幫我，幫我一次，我會記著這份情的，我以後給你做牛做馬都可以，一定還你！」

宋小川靜靜看著青岩，等他說完了，才緩緩開口，毫不留情地撕開了青岩那不為人知的、險惡的遮羞布。

他挑眉：「只是這樣？」笑：「大修前故意透露風聲給我，想影響我大修。在結業那邊特意提早趕回來，勾引傅明爬了床，等著我當場撞破真相，這不是你的算計？」

「不但等著我撞破，還等著用真相羞辱我，等著不明真相的我和傅明撕破臉，最後再讓明二少厭惡我。這些難道不是你心裡想做的？」

青岩手腕一抖，不知何時被發現了真相，這令他背後冷汗直冒。

但他依舊狡辯：「不，不是這樣的。」

宋小川恍然一般「哦」了一聲，也不為青岩的狡辯否認惱怒，「這樣啊，原來你不是這麼想的也沒這麼做么？可是我一直是這麼以為的呀。因為我這麼以為的，所以我就故意做了些事。」

青岩狠狠一愣，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做了什麼？

宋小川點醒一般看著他，開口道：「那天我其實知道你們在屋子裡做什麼，我故意闖進去，就是為了給你難堪。」又做出思考的模樣，想了想：「哦，我也知道明二少這人濫情爛／欲，早和你勾搭上了。回虎令山大修前你透露消息給我，其實那時候我也知道了，我故意做出很苦惱的樣子，大修的時候可是拼了一股勁兒修鍊，托你們的服，我果然妖力增進了不少。我裝了那麼久的情深不壽，可不就是為了讓明二少厭惡你么。我那時候覺得自己蠻拼的，原來都是誤會么？」

青岩：「…………」

原來這才是真相。他們都在演戲，他以為自己道術精湛，把握了一切，卻全然不知早就在別人的戲里扮演小丑？

青岩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算計的東西眼前人全都看透了，他不但看透了，還順著算計反撲。

原來最後他自己才是那個傻子？！

被玩弄的憤怒在胸口激發，青岩抓著牢門的五指越捏越緊，骨指爆凸，他覺得他必須好好想想，然而腦子裡一片空白，最後順從心念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顫抖著聲音怒道：「你瘋了！」

宋小川淡淡的笑了笑，點頭：「對了，還有一件事。」

青岩等著他，他便沒有令他失望，開口接著道：「太子在東宮壽宴的時候，你攔過主上的路吧？」

青岩：「……」為什麼，他為什麼連這都知道？

「大將軍奏請給你身份的文函主上其實一直沒批，不過那天回去去，我和主上說，他身上有青媚狐的味道，只有勾引人的時候才會散發出來的味道。你猜怎麼著？」

一個把所有事情一步步推向現在的真相終於露出水面，然而青岩卻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不，不可能……」

宋小川看著青岩，看他滿眼血紅，脖經暴凸，他知道他還在硬撐，也知道自己就要成功了。

「主上當天給那奏摺批了兩個字，不！准！」

「不！不！別說了！別說了！啊！」青岩瘋了一樣去拽牢門上的鎖，拽得牢門哐當直響，他朝著宋小川伸出手，就好像要捏住他的脖子，讓他立刻閉嘴。

宋小川作為「青游」的這一刻，享受著青岩的癲狂，他報了仇，落了恨，終於讓他自己咽下了那口不甘和痛恨。

與此同時，青岩拽著牢門，想要出來，他不接受這個現實，不相信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竟然早被眼前這人捏在手心裡，還被他摧毀了，他大叫著要出來和宋小川拚命，掛在腰間的虎令山腰牌發著紅光，預示著青岩的走火入魔。

青岩的法力與關押他的牢房對抗，發出尖銳刺耳的碰撞聲，外面被驚動的牢頭帶著人衝進來，大聲呵斥，控制著牢房，用妖力與之對抗。

喊叫聲，怒罵聲與妖力的碰撞聲中，宋小川的聲音卻清冽得如同一彎泉水，他靜靜站在那裡，也不躲開，他說：「你還在等大將軍？他不會來了。」

「不！不可能！你住口！將軍他一定回來的！」青岩已然發瘋。

「你算計了他，利用他，他已經看透了你，當然不會來。」

青岩定定回視宋小川，怒目，冷冷的：「你算計了妖皇，你早晚有一天會被發現，你只會比我的下場更慘！我等著，我就等著看你最後的下場！」

宋小川卻依舊很平靜，他看著青岩，不久后，緩緩地開口，說出了一句話：「我不會比你慘，因為我對妖皇是真心真情，你可有真心？」

真心……

青岩聽到這話，反應更為激烈，他的法力暴漲，與牢房的妖力對抗，而宋小川已轉身離開，消失無影。

長相與生命是不成正比的，青岩有一副好皮囊又如何，不是每個美人最後都能有結果。

因為不是人人都會有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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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賀宴照常結束，但地牢里發生的事還是驚動了都護大將軍。

他如何都沒料到青岩會發瘋，而等他趕過去時，府內的侍衛已將人壓制住。

大將軍走過去，看到青岩被束縛著雙手，腿被妖力擊穿，跪在地上，他平日里打理得柔順光亮的長發也如枯草一般披散著。

青岩從披散的長發間抬起眼，雙目血紅，面孔因為法力而顯出一條條血紋，一張曾經俊美的面孔幾乎被毀。

大將軍嘆了一口氣，揮揮手，也不想再多說，只讓人將他抬走，他也懶得再管了。

而這個時候，青岩卻瞪著眼睛，嘴裡喃喃著：「真心有何用，真情又有何用？！」

大將軍聽得清楚，當場一愣，旋即怒聲指著地上的人，朝著一名侍衛首領道：「割掉舌頭，給我拖入鎮靈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