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草根為香,野草為墳
86_86804紅與綠,鮮明的呈現在七月的眼前。
不管有沒有看見熟悉的臉龐,不管是不是宋朝的士兵。七月心裡都是悲慟的,她顫抖著,走在遍地的屍首中。直到再也沒有力氣,她跪在了屍橫遍野中,無助的捂住了眼,滾燙的淚水從指縫流落。
她恐懼,卻又說不出在恐懼什麼。她冷,卻再沒有人會纔此時為她披上一件外衣。冰冷的風從這片草地刮過,嗡嗡嗡的,像是惡鬼拿著鐮刀呼嘯而過。帶來的,是一陣一陣的腥甜。
「惡……」再忍不住,七月伏在地上開始嘔吐。或許是因為恐懼,或許是不安。
就在七月乾嘔不止的時候,突然一變有著比較高的灌木里有了動靜,七月一驚,以為是敵國的人搜到了這裡。她急忙站起來想要逃跑,可是甫站了起來就看到那灌木里掉出了一直手,那手裡緊緊拽著一面銅鏡。
七月的腳步一頓,然後轉了身,飛奔過去。她撥開灌木叢,果然看到了一張熟識的面孔。她捂住自己的嘴,發不出聲,眼裡卻不停的落下。
「心鏡……心鏡……」那個男人,腹部插著一根長矛,一直淌著血,可是嘴裡卻反反覆復的念叨著這兩個字。
七月緩緩在他身旁跪下,伸手扶起他拿著護心鏡的那隻手,顫抖著,握著。她對著他的手呼氣,搓著,像是要給他溫度。
「劉安國……是我,是我趙七月。你醒醒,看著我。」
劉安國像是聽懂了七月的呼喚,皺著眉頭,動了動蒼白乾裂的嘴唇。天知道,他是憑藉著什麼力量,支撐到現在的。他緩緩轉過頭,勉強將眼皮撐起來一條縫,看見了曾經給過他勇氣和信念的人。
「公主……我知道,我能等到你……」
七月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的點頭,眼裡一滴一滴,豆大的跌落在劉安國的手背上。七月有多自責,只有她自己知道。
「公主,勞煩……勞煩你將這……這枚護心鏡送回到我的妻子……妻子身邊……孩子……心鏡……」語音未消,劉安國的頭卻一歪,手也無力地垂落。
七月第一次看這一個人在自己眼前沒了生息,可是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身為公主又如何,她什麼都做不了。
「劉安國,你醒醒!你快些醒來,我不是答應過你,會平安回去的嗎?你要活著回去見你的孩子,親自給你的孩子起名。我答應過你們的,我答應過你們都會讓你們平安的。我答應過你們的。」
「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快些醒來……」
「我求求你,醒醒……」
這一片的荒郊,只剩下七月一個人的哭喊。卻也不是哭,只是聲音沙啞難聽,顫抖的聽不清是在說些什麼。可是,她呼喚的人,卻永遠閉上了雙眼,她再如何叫喚,都不會有所回答。
終於,七月擦乾臉頰上還未風乾的淚水,咬著銀牙,掰開劉安國的手指,取出那染著鮮血的護心鏡。她拿在手裡,卻覺得這護心鏡前所未有的沉重,她將護心鏡按在胸口。顫抖著嘴唇響著緊閉雙眼的劉安國許諾:「劉安國,你放心,我趙七月若是能平安回到汴京,一定將你的話帶給你的妻兒老小,我一定會讓你的孩子平安長大。若是……我也去了地下,那我便去找你請罪。」
冷風呼呼而過,吹去七月散落在耳畔的鬢髮。這下,七月才反應過來,臉上微微刺痛。之前被荊棘所刮傷的傷口,在淚水的浸染,冷風的刮過之後,終於有了絲絲的痛覺。
七月只是用手帕輕輕的擦拭了下,然後就站起來用四周的野草將劉安國的屍首掩埋了下。以草根為香,野草為墳。七月跪在那,穩穩的上了三炷香。然後起身不再做逗留,決絕離去。
她一直往上面走,越走,荒屍就越多。她拽著胸口的衣襟,手裡握著護心鏡,告訴自己,不必害怕,再走幾步,就能見到蕭白契了。
她不相信蕭白契就這樣死去,但是下意識的,她看到一具身著大宋軍服的屍首就會上前去翻看。不知道翻看了多少具屍體,直到她再也不會因為他們而嘔吐,還是麻木到沒了過多的表情。
可是,越是到最後,希望就越大。只要屍首里沒有蕭白契,就說明他安然無事。
太陽漸漸西沉,七月知道,若是她在不抓緊找到蕭白契,晚上可能就會在這山裡過夜。可是,這山裡還有敵軍的埋伏,入了夜就越發不安全了。
七月又翻過一具趴著的屍首,可是還不是蕭白契。七月鬆了口氣,渾身有些無力,身體往後傾了傾,卻被另一具屍體絆倒。她側著身體摔倒在地,忍著痛剛想起來的時候。眼光一掃,她就再也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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