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25章
聽到蘇卿開口說話的瞬間,顧家的幾個大男人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一瞬間淚都快下來了。
認真算起來,他們這些顧珏的屬下,和蘇卿相處的時間是要比顧珏和傅岑和在一起的時間總和還要多得多的,於是他們受到蘇卿的影響也比那兩位要大的太多。
要說蘇卿平日里也不見得有太多話,總那麼笑盈盈瞧上去脾氣很好的樣子。可你和她相處的久了,這麼一個無害的女人,卻總是能十分自然的就讓你忍不住會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於是本來是只按照顧珏的吩咐留在蘇卿身邊的幾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心底里把蘇卿也看做了自己這邊的一份子,也許不及顧珏的地位,卻也是一個讓他們已經隱隱開始真心佩服的女人。
當這樣一個人突然變得消沉頹喪的時候,和她朝夕相處過的人也是受影響最大的。
於是蘇卿吩咐的話音剛落,只怔了一瞬的顧一滿臉激動的一個跨步,老鷹捉小雞似的就把廖子魚個提溜了回來!
「放開我!」
廖子魚一驚,立刻就要掙扎,「有什麼話要說直說就是,給我放開你的臟手!」
說起來蘇百川和蘇敏都還沒有正式的和蘇卿說上一句話,眼下見了這樣的一幕,都下意識的朝著蘇卿臉上看去.
蘇卿一步步從台階上走下來,她的步伐像是貓一樣,靜悄悄的沒有發出一星聲響,那因為消瘦而顯得格外大的雙眸顯得越發的水潤穠麗,此刻那雙尤為無害的雙眸卻不緊不慢的盯住了廖子魚,半分也吝惜給站在一邊的蘇家父女。
即使是她名義上的救命恩人,即使蘇百川也耗費了數日的時間沒日沒夜的去儘力挽回了她的小命。
於是蘇卿態度的怪異之處在這樣的時候越發明顯起來。
「不是廖小姐鬧著要找我談談嗎?有什麼話要說,說吧。」
蘇卿像是沒有察覺到蘇百川和蘇敏盯住自己的視線,施施然走到了廖子魚的身邊,頭一歪,重生後身高要比廖子魚低上一些的蘇卿稍稍抬起了下巴,朝著臉色腫脹的廖子魚看去。
顧一和蘇百川還不一樣,肌肉虯結的顧一拎起人來那力道沒有一點收斂的地方,穿著裙子的廖子魚肩膀已經泛出了一圈明顯的青紫痕迹,疼得直抽冷氣的她哪裡還有心思去找蘇卿的麻煩,嘴上只道:「這些事情改天再說,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到底是誰纏上了靖白,但既然蘇姐臨終前把祁大哥交給了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守住…」
廖子魚話沒說完,唇上突然一涼,蘇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微微抬起了胳膊,那恢復了玉色的芊芊玉指正摩挲著廖子魚的唇瓣。蘇卿的臉上還帶著溫煦的淺笑,目光柔柔的,手上也沒使什麼力氣,但被這麼輕柔的觸碰著唇瓣,廖子魚的心裡卻驀地咯噔一聲,心跳陡然快了起來。
「你是說,懷疑我搶了你的男人?」蘇卿溫聲問道。
廖子魚動了動嘴唇,蘇卿的手指卻沒有移開的意思,她偏了偏頭,唇上的指尖就移到了她的下巴處。
「我…」廖子魚看了眼蘇敏,頗有些煩躁道:「今天是我莽撞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你們兩個里的哪一個做出這種下三濫倒貼的事情,但現在你們兩個都有嫌疑,你們都還那麼年輕,還是自重點的好。」
竟是真的理直氣壯的認為祁靖白是她的男人,竟真的是在說她蘇卿在搶她廖子魚的男人。
「嗤!」
蘇敏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廖子魚聽說了的女人應該是她沒錯,可這女人也真夠蠢的,仗著自己是祁靖白的未婚妻,不摸清情況就敢鬧過來,約莫也是被這一段的事情給逼急了,這是在狗急跳牆呢。
蘇卿語氣更加輕柔了,閑話家常一般,「我聽著,你是說祁靖白是你…那位師傅託付給你的?」
廖子魚被下巴上擱置的手指給弄的心煩意亂,偏偏被顧一死死的攥著,她躲又躲不開。連蘇百川和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蘇敏她都解決了,蘇卿一個冒名頂替還已經被揭穿了的局外人她又有什麼好怕的?廖子魚忍住心底莫名冒出來的不安,故作沉痛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說過了,這條命本來就是蘇姐重新給了我的,她一手教了我可以揚眉吐氣於人前的一身本事,我餘生里為了她的遺願活著也是我自願的!只是這些你們這種人是理解不了的了,一個是冒充了鬼手後人身份還倒打一耙的冒牌貨,一個是背叛了蘇姐的至親,你們是最沒有資格這樣對我的人!如果蘇姐在世…」
廖子魚說著突然哽了哽,眼眶裡晃悠悠的含了些淚水出來,神色低沉的她哽咽道:「如果蘇姐在世,那麼疼的她看到有人這麼對我,一定會一筆一筆的幫我記著,一個個通通幫我把氣出了,把債討回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有這麼多知道蘇卿身份的人逐漸浮出水面,廖子魚再想要隱瞞蘇卿教導過自己的事實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其實在之前的幾次里,指名道姓的說出廖子魚的師傅是誰是最為穩妥的去證明廖子魚的身份的方法。可錯就錯在蘇卿的死因見不得光,廖子魚是沾都不願意沾上那名字一分,更何況祁靖白萬事妥協,也唯有這件事無論祁老爺子怎麼規勸他都絕不鬆口,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對外將蘇卿和廖子魚綁在一起。
眼下的情況卻已經不再允許廖子魚去選擇隱瞞了,與其這麼一直被不停的懷疑著,倒不如這樣鋌而走險的在所有人面前點出她和蘇卿的關係。因為她和祁靖白糾纏不清的關係,雖然這些和蘇卿熟識的人只會在心裡對她更加懷疑,但畢竟這世界上已經沒有會說出實情的知情者了,她這麼著表現出和蘇卿關係的親近,手裡沒有把柄的他們目前是絕對不能動自己的。
反而應該敬著,因為只要他們對不起蘇卿,作為蘇卿唯一傳人的她就是唯一一個最有資格譴責和唾棄他們的人,也是他們最沒有臉去面對的人。
這些人為蘇卿出頭的人接二連三的出現,其實對廖子魚來說並不全是壞事,從某一方面來說,只要處理得當,他們甚至會成為她最大的保障和護身符。
比如…廖子魚含恨的看了蘇卿一眼,對付上這種棘手又來路不明的人物的時候。
他們最後總該是敬著她的,只要她不說,祁靖白不說,祁家人不走漏口風,最後的最後,她廖子魚會是最安全的人生贏家。
可從廖子魚悲戚鄭重的話音落後,周圍的空氣卻彷彿驟然降了好幾度,氣氛陡然就凝重了起來。
「是么。」蘇卿低聲道,自言自語般重複了一遍,「你蘇姐會替你把債討回來?」
「當然,她臨終前守在她身邊的人還是我。」
廖子魚眼神悲慟,蘇百川聞言眼神又是一晃,緊握的拳頭有些受不住的開始輕顫。
「是么。」
蘇卿還是笑,院落里的氣氛卻逐漸變得讓人不安起來。
廖子魚眼眶裡的淚晃啊晃,像是有些陷入沉思和恍惚一般,半晌才勉強彎了彎唇角,「和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你一個冒牌貨能懂什麼?呵呵,蘇姐那樣的人,又哪裡是你能比得上的,如果她還在世,你連給她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恩。」
蘇卿垂眸,「這樣啊,還有嗎?」
廖子魚沒聽懂,「什麼?」
蘇卿道:「關於你那位蘇姐,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廖子魚又掙扎了一瞬,肩膀上立刻就是一陣疼痛,顧一還是不肯放開她,「你先讓你的人放開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想要幹什麼,但如果你還想要知道蘇姐的事情就給我客客氣氣的…」
「你為什麼…」蘇卿打斷了廖子魚的話后卻頓了頓,像是在斟詞酌句,數秒后才接著道:「偶爾的偶爾,為什麼就不會感到心虛呢?」
蘇卿的聲音帶著幾分清晰的不解,不像是諷刺或者調侃,是真正的那種不解。
先前的廖子魚惹人生厭,但至少還有著那麼一星半點的操守,雖然是因為知道她的死因對他們不利,才瞞著她的存在,但至少這麼點兒少的可憐的所謂操守還不至於瞬間把蘇卿給惹毛。
現在卻是連被他們親手背叛手刃過的人都毫不猶豫的拿出來利用了。
這就有點噁心的過了。
她曾經無數次的想過,如果她沒有重生呢?如果從那天起這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沒有了一個叫做蘇卿的人了,餘下的場面又會是什麼樣呢?
看吶,就是眼前的這個模樣,醜陋噁心到讓人忍不住想要作嘔。
「該心虛的人永遠不會是我。」廖子魚冷嗤道,為了讓蘇百川心虛,廖子魚還特意吃力的將視線移到了他的臉上,微紅的眼眶灼灼的盯住他,「自然有某些對不住蘇姐的人最該懺悔才對。」
果然,廖子魚的話音一落,蘇百川面上的神色又難看了兩分,因為用力和剋制,咬肌都明顯的鼓了起來。
蘇敏憤怒的視線立刻就落在了廖子魚的臉上,「你知道什麼?什麼都不懂就在這裡大放厥詞!你給我閉嘴!」
廖子魚冷嘲,「怎麼,把自己的還沒成年的親生女兒獨自拋下,自己一個人遠走高飛,人死了現在回來了,還莫名其妙的多了個女兒,而且你這年紀…呵呵,到底是誰對不起蘇姐,又哪裡是還需要了不了解內情的問題。」
蘇百川的身體驀地晃了晃,一向自傲的他被人這麼著擠兌,竟然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說,反倒是蘇敏,氣鼓鼓的瞪著廖子魚,一度長牙五爪隨時準備撲過去跟她拚命的模樣。
然而心中憋氣的蘇敏正想再說些什麼,蘇百川卻突然伸手拉了拉,「好了,小敏,不要再說了。」
蘇敏不甘心的咬咬牙,「爸!你明知道…」
「小敏!」
蘇百川的聲音有些疲憊,蘇敏不服氣,可一抬眼就看到了蘇百川疲憊至極的眼神,他的背脊似乎被什麼太過沉重的重擔壓垮了一般,瞬間像是蒼老是十歲,蘇敏眼睛猛地被燙了一下,瞬間就溫順下來,眼神雖然仍舊帶著憤怒看著趾高氣昂的廖子魚,卻還是老老實實的閉緊了嘴。
廖子魚見狀心中又是一陣痛快,雖然這會兒她是被蘇卿的人給轄制著,但蘇百川其人可比沒了家族庇佑的蘇卿要難對付的多,看到蘇百川痛不欲生的模樣她只有僥倖和高興的份兒,連帶著連自己狼狽的處境都幾乎可以全部忽略掉了。
蘇卿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手腕受傷的蘇敏義憤填膺的蹲在地上生悶氣,看著蘇百川佝僂著背脊抿唇忍耐沉默著,看著廖子魚眼中閃過明顯的快意和酣暢淋漓,蘇卿斂目,唇角原本帶著的溫和的淺笑倏然間就淡了下來。
「說夠了嗎?」
蘇卿問道,放在廖子魚下巴上的手指驀地使力,正喋喋不休的往蘇百川傷口上撒鹽的廖子魚冷不丁的痛呼一聲,含恨的眼神又瞧向了蘇卿!
「我又沒說你!你該不是什麼閑事都準備管吧?你知道你眼前這個男人干過什麼好事嗎?這不是你這種人該插手的事,你想要找我的麻煩隨你找就是,但該說的話我一定要說完!如果某些人真的就有臉看著亡女的徒弟被人這麼著欺辱,我當然也是沒什麼意見的,就怕那些沒羞沒臊寡廉鮮恥的人…」
廖子魚的話已經說得很難停了,可被說原本還和她針鋒相對的蘇敏了,連直接被她難聽話嘲諷著的蘇百川都至始至終一聲不吭,活像是一個沒了聲息的木頭人一樣,兀自受著百般的指責,那眼神卻越來越趨於空寂。
「夠了…」
蘇卿冷不丁道。
正說得歡快的廖子魚卻壓根聽不進去,蘇卿抬眸,她沒去看神情慘淡灰敗的蘇百川,只盯著眼前的假山,「我說夠了,廖子魚。」
「…蘇姐生前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她的父親,她父親曾經給她做了什麼…」
「夠了!」
一聲厲斥驀地在院中響起,把廖子魚嚇了一跳,還沒等她抬眼朝著發出聲音的蘇卿看去,下巴上突然一陣劇痛!
「磕巴!」
「唔!」
一聲悶聲慘叫過後,院子里終於趨於徹底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