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關於蘇木兮
86_86939後來的事實證明,她遇見的不是小王子,而是她的天敵。
她人生中兩次被拋棄,一個是她母親,一個就是蘇木兮。她在熙熙攘攘的街道茫然無措,然後,就碰見了蘇蘅。
她跟著蘇蘅回到陸家,看見那個小王子一樣的少年路過她身邊露出八顆牙齒,清清楚楚的說了兩個字:「蠢貨。」
蘇蘅第一個帶她走進光,蘇木兮第一個讓她認清現實。
八歲之前的陸枝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八歲之後的陸枝再也沒有這個念頭,她不小心將母親丟失,然後就再也找不回來。
***************
這時已經接近傍晚,雨也停了下來,路上的行人並不多,陸枝慢悠悠的晃著,黑貓在前面,時不時向後望陸枝幾眼,並不亂跑。
陸枝哈了口氣,手機響起來,她打開包接起手機:「小白。」
那邊傳來一個還是少年清澈的嗓音:「姐,你什麼時候回來?」
陸枝笑了笑:「等我把這邊事情解決完,要不了幾天。」
「姐,」少年頓了頓,道「要是那邊人對你不好,記得告訴我,別讓他們欺負你。」
陸枝怔然,手不自覺將手機握緊,一眼掃過天邊,竟不知何時出現的細碎的霞光,她笑了笑,說道:「好。」
****************
她沿著路邊晃蕩了很久,直到華燈初上,陸枝開始覺得有些冷了。伸手攔了輛計程車報了地點準備回酒店。
進門的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坐在酒店大廳長沙發上清艷絕倫的男子。
陸枝腳步一頓,竟有了退縮的意味。她垂下眸,從他身旁徑直走過。
「小姐,抱歉,您懷裡的貓不能帶進去。」
陸枝愣了愣,她忘了還有貓在,猶豫了下,她對著攔著她的服務員說道:「請你幫我看一下貓,我馬上出來。」
收拾了下行李,因為原本就沒打算在這裡呆多少天,陸枝帶的東西並不多,她退了房卡,準備去找貓。
「貓呢?」
服務員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道:「被剛才那位先生帶走了,他說您要找回貓的話,他就在外面等您。」他能說還沒反應過來,貓已經不在手中了么,那位先生就留給他一句話和一個冷冽的背影。
陸枝了解蘇木兮,卻永遠不會懂他。就好比現在這樣,她走到門外,一臉沉默。
「上車。」
車門被打開,陸枝坐進去,黑貓從男人手裡逃離爬上她的腿。
「蘇木兮,我們好好談談」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和,轉頭看向罪魁禍首,就這一眼,心裡的火「噌」的一下熄滅。
蘇木兮眉眼低垂,雙眸流露出一絲疲憊和無奈。
「你……」陸枝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她見過很多面的蘇木兮,強勢的,毒舌的,高傲的,每一面都是高高在上,卻極少看見他像現在妥協的模樣。
「回家。」
車子緩緩啟動,蘇木兮想,這輩子,怕是再找不到第二個人,能讓他做出搶奪綁架一隻貓這種卑鄙無恥下流的勾當。
*****************
陸家是民國時期路老爺子在槍林彈雨中一步一步實打實的建立起來的,本來在京城也算有頭有臉,但這幾年陸老爺子漸漸不管事,僅憑著他當年將軍的名號也只剩下震懾力,卻是沒有實權的。
特別是近幾年京城軍官換了一代又一代,與他同輩的早已撩了手不幹,讓位給了根正苗紅的小夥子們,陸家獨子陸正城又是個沒能耐的,孫子又還小,這樣一來,陸家就真成了外強中乾的空殼子,這幾年已經漸漸走下坡路了。
說到陸正城,也就是陸枝她爹,縱使現在十幾年過去,他闖出的事至今也讓陸家至今在京城抬不起頭來。陸正城的老婆名叫沈華,出生書香人家,雖比不上當時的陸家,但也算門當戶對。
本來兩人生活的好好的,兒子女兒都有了,事業也是蒸蒸日上,官一級一級的升,三世同堂也算一段佳話。可就是這麼個時候,一個女人闖進陸家了,還帶來了一個八歲的女孩,拉著陸正城讓他認女兒。這個女人便是陸枝的母親連子舒,女孩便是當年的陸枝。
這要放在現在的普通人家,就是一出狗血小三劇,可放到當時的陸家,那事就大了。不說當時還處在建國時期還未完全開放的中國,壞就壞在陸家當時算名門,陸老爺子算是一個將軍不說,陸正城也是個年輕有為的軍官。那時正好對軍官管理的那是實打實的嚴,你暗地裡怎麼玩都沒關係,可要被抓到,就是殺雞儆猴了。
陸正城正好撞槍口上,成了那隻嚇猴的雞。
這社會輿-論一壓,原本跟陸家關係好的紛紛躲避不及,陸家在京城就成了一片孤舟,隨時都有打翻的可能。後來陸老爺子沒辦法,辭了中央職位,連帶著陸正城也被除了頭銜,這才算是保住了陸家。而陸枝,也就算作私生女的身份在陸家留了下來。
**************
「南君姐!南君姐!」
宋南君原本坐在沙發上看書,聽到這喊聲也看不下去了,合上書嘆了口氣,笑著對撲過來生悶氣的陸長安說:「誰這麼大膽子,把我們家長安氣成這樣了?」
陸長安吸吸鼻子,皺著眉,氣道:「還能有誰,不就是陸枝那個賤丫頭。」
陸吾是跟在陸長安後面進來的,看到陸長安進門就大喊大叫,忍不住皺眉訓斥:「小聲點,別讓媽聽見,」
陸長安聽到哥哥訓斥,縮了縮脖子,想到自家媽媽,也乖了,轉身跟宋南君說起今天的事。
「陸枝回來是好事。」宋南君拍拍陸長安的手以示安慰,她的爺爺跟陸老爺子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後來父母都死於事故,她這才被陸家收養。「找個時間讓陸枝回家吧。」
陸吾點頭:「我已經說了,只是……」
「只是什麼?」
「沒什麼,」陸吾搖搖頭,溫柔的笑笑,他看著對面如同仕女圖般的女子,咽下了口中的話。
陸枝一回來,今晚的宴會,怕是沒有男主角了。
宋南君以為他是介懷以前的事,安慰道:「別擔心。」
燈光下,女子的側臉溫柔如水,陸吾的眸光閃了閃,終是回歸平靜。
人同人之間,似乎總有那麼些特殊的感應,有些人天生就是同道,有些人天生磁場不合,宋南君和陸枝大概就屬於后一種。她從小穩重,聰慧,乖巧,也註定了她的心思要比同齡人想的多很多。從陸枝出現在陸家的那一刻起,她便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憑什麼?
陸吾那意思,他不說自己也能猜到,只是心裡還有著期望,不到最後,她絕對不會承認失敗。
她認識蘇木兮,明明比陸枝認識他還要早兩年。
指尖的刺痛讓宋南君回過神來,她一看,食指竟然被書頁劃破了一個小口子。
「我一不注意你就受傷,你啊,竟然連紙也能把你手傷到。」陸吾笑得有些無奈,卻還是起身給她去找創口貼。
宋南君笑笑沒說話,她將食指放進嘴裡輕輕吮吸著,淡淡的血腥味從口腔里蔓延開來。
陸枝……
****************
蘇木兮直接開車帶她進了一座公寓,陸枝被半攬半拉著拖進了屋裡。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燈還未開,黑貓不知何時從她懷裡跳了開去,陸枝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她吸了吸鼻子,小聲的呢喃:「該不是要毀屍滅跡吧……」
屋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陸枝只感覺一個柔軟的東西擦過臉頰,她一愣,話都忘了說。
「毀屍滅跡,嗯?」他的呼吸噴到陸枝的耳朵上,又暖又癢,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拖的有些長,彷彿轉了個彎,在漆黑一片里,顯得眷戀又纏綿。
陸枝忍不住撫上胸口,心跳都彷彿停止了一瞬。
等她回過神來,燈已經被打開,蘇木兮坐在沙發上,右手有些煩躁的扯下領帶,露出精緻的鎖骨。
她好像從沒認真仔細的看過他,蘇木兮太過獨特,眉眼過於清艷絕倫,這樣的容貌,多看一眼便彷彿會灼傷人的雙眼。
這個世界上,所謂的美好,不過是剛剛好。而美好的事情加上了過於,就如同泡沫幻影。
就好比蘇木兮,人們一邊驚艷他的容貌,一邊卻又無情的遠離。
陸枝看著他,突然有些心酸,蘇木兮為人淡漠,性冷不喜說話,他就像一隻孤寒高傲的白鶴,活的太過孤獨,這樣的命格面相,會折的。
福薄,命短。
蘇木兮等了許久不見她過來,卻見她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他皺眉:「站在那兒辟邪嗎?」
陸枝剛剛還母性泛濫的心立馬中了一劍,美色當前陸枝也沒臉紅一下,走過去坐下,卻沒發覺,身旁的人因為她的動作身體輕微的一顫,剛剛因為她望著自己而變紅的耳垂更加灼熱。
他不適的起身,掩下眼中的洶湧:「我去拿酒。」不知是不是陸枝錯覺,蘇木兮的背影竟有些倉皇。
等到他回來,又是那個淡漠毒舌的蘇木兮。
蘇木兮給她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遞給她:「喝喝看。」陸枝接過,看到他拿來的竟然是清酒,壓了壓唇角沒說話。
陸枝喝了一口,剛入口有些澀,隨後便是醇香了。她的酒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也得力於蘇木兮,從小他喝的藥酒清酒,總得逼著她喝幾口才甘心。
「是自己家釀的?」陸枝問,因為蘇木兮身體的原因,他家裡總會有各種各樣的藥酒。
「商言帶回來的,他在日本呆了一段時間。。」
「日本?」想到那個不著調的人,陸枝笑了笑。
蘇木兮道:「說是去進修。」其實是被一個女人纏上,不得已跑去日本躲債。
陸枝翻白眼,商言要是收了心,天上下刀子她都不信。
「總有一天,他會栽在女人手裡。」陸枝沒想到,她的這句話,在不久之後,就一語成讖。
蘇木兮不置可否,要說栽在女人手裡,他比任何人都栽得更狠更慘。
蘇木兮沒接話,陸枝也沉默著,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手中的酒,黑貓也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的氛圍,跑的遠遠的。
「s大怎麼樣?」他問。
「很好。」想到小白,陸枝微微一笑:「遇見了有趣的人。裡面樹木很多,路旁總是有大片大片的梧桐,青藤會爬到牆上,甚至是屋頂,也不會有人管的。媽媽當年一定也是在這樣溫暖自由的環境下看書寫字,與朋友談天說地,幸福的生活著。」
我知道,我怎麼能不知道呢,蘇木兮想伸手揉揉她頭頂,想開口告訴她,想攬她入懷深深親吻。
他曾無數次在那片梧桐樹下行走,想象著和她一起走在樹下,她會高興的跳起來,去追逐那破碎而溫暖的陽光。
他知道陸枝收了一個弟弟名叫白笙,她總是喜歡喊那個白凈的男生喊小白。
他知道陸枝很努力地在過新的生活,而這個新的生活里,沒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