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生離死別
納蘭明慧伸伸舌頭道:「哎喲,這樣狠!」楊雲聰板著面孔,不作一聲。納蘭明慧抱著他的身軀,搖了兩搖,撒嬌的說道:「不提他了,別生氣啦,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楊雲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納蘭明慧乘機勸道:「你單身在這裡,危險得很。你還要做好多事情,犯不著和多鐸去拼啊!十個多鐸也比不上一個你,你聽我說,不要去干傻事情!」
楊雲聰的心甜甜的,感到一種少女的關懷。這樣的關懷在飛紅巾處領略不到。飛紅巾缺乏少女的溫柔本質,她還不懂得怎樣表現自己纖細的感情。忽然間,一種幸福之感像電流似的通過了楊雲聰的心頭,他緊緊擁抱著明慧,用臉孔輕擦她的臉孔,喘著氣,一句話也不說。他想:「明慧說得對,我要糾集哈薩克人,把滿清的軍隊驅逐出去。打仗不是靠刺殺敵人一兩個將領就能成事的。」
第二夭,納蘭明慧照常去給父親請安。納蘭秀吉一見她,就堆滿笑容,說道:「女兒,你今年幾歲啦?」明慧撅著嘴兒答道:「好一個糊塗的爸爸,十九歲喲,爸爸連女兒的歲數還記不得?」納蘭秀吉縱聲笑道:「十九歲了喲!是呀!你的爸爸真糊塗,女兒十九歲了,還不給她找婆家!」明慧變色道,「爸爸,我不准你拿我開玩笑。」納蘭秀吉撫著女兒的秀髮,在她的耳邊悄悄的說道:「明慧別害羞!爸爸真給你尋到了一個最好的婆家,你呀,做夢也沒有想到!」明慧急得睜大眼睛,納蘭秀吉自顧自的說下去道:「你猜是誰,就是多鐸呀!你嫁過去就是個現成的王妃!」
納蘭秀吉喜孜孜的看著女兒,納蘭明慧忽然大聲叫道:「我不嫁!」眼淚線般的掉下來,納蘭秀吉大為奇異,大聲問道:「這樣的人你不嫁,你還嫁誰?除了當朝太子,還有誰比得上他?你呀,別小孩子氣啦!」納蘭明慧突然掩面痛哭,嘶啞著說道:「我不嫁就是不嫁,我也不希罕什麼王妃。」納蘭秀吉氣得連連頓足,這時房外忽然傳來紐枯廬的聲音,稟報求見。納蘭秀吉揮揮手道:「你回去仔細想狙,我叫你的媽媽和你說。」他一點也不知道楊雲聰的事情,還以為是女兒故意詐嬌。
自此一連數日,明慧的母親都陪伴著女兒,左說右說,明慧只是流淚。最後她母親道:「你想想我吧,我和你爸就只有你一個女兒,晚年也得望有個依靠呀!你是旗人,多擇鐸鄂親王的獨生子,衛是年紀輕輕就立了那麼大的軍功,你想在宗室子弟中,還找得出第二個?他又是你爸爸的上司,你不嫁他;你爸爸也下不了台啊!你要氣死我們嗎?明慧,你素來孝順,怎麼這次這樣刁蠻,爸爸媽媽又都是為你好!」明慧聽了這一席話,猶如五雷轟頂,整個兒呆住了,久久說不出話,媽媽嘆一口氣,走了!
母親去后,納蘭明慧的思想就似大海中的海浪,起伏不休。她極愛楊雲聰。可是楊雲聰是她爸爸的敵人,是滿清的敵人,她和他痴戀下去,有什麼結果?他們是絕不可能成為一對的啊,而且,就是像現在這樣,把楊雲聰藏在自己的身旁,也只能是暫時的啊。周圍都是想傷害他的人,縱使有天大的本領;孤身陷在敵人之中、也是極大極大的危險。自己和楊雲聰若想有好結果,除非跟著他逃出去,跟著他拿起刀槍,反抗自己的雙親,自己的族人!「這是不可能的啊!」她是父母的獨生女兒,反抗父母,那是她連想也下敢想的事。她愛楊雲聰,她也愛她的父母。她不知道要犧牲誰,她整整想了一天一夜。
楊雲聰一連數天不見納蘭明慧來找他,正自奇怪,這日晚上他獨坐房中納悶,明慧忽然來了,數天不見,她竟然瘦了許多,眼睛腫得胡桃似的,楊雲聰一見大驚。急忙問道:「你怎麼啦?」明慧一下滾進他的懷中,瘋狂般的吻他,揉他緊抱他,楊雲聰撫著她的秀髮,愛憐的說道:「明慧,什麼事情這樣令你激動,和你最親愛的人說說吧!不要這樣!」納蘭明慧問道:「你真的喜歡我,生死不渝?」楊雲聰道:「要不要我把心挖給你看?」明慧忽然地叫道:「你愛我就離開我吧!」楊雲聰駭道:「為什麼?」明慧哭道:「一切苦難由我承當,我不願意你在這裡冒著生命的危險!」楊雲聰道:「明慧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要盡我的力衛護你,你以為我不能衛護你嗎?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草原這樣廣大,難道你還怕找不到容身的地方嗎?」明慧輕輕的推開了他的手,說道:「我們絕不能成為夫婦的,絕不能!」楊雲聰似吃了一鞭似的跳起來道:「為什麼不能?」納蘭明慧道:「不必問了!你和我註定不能在一起的,誰教你是漢人!」楊雲聰面色大變,想起他是敵人的女兒.內心的聲音責備他道:「清醒過來吧,楊雲聰!是啊!你怎麼能迷戀敵人的女兒。」他不能理解納蘭明慧纖弱的感情,他聽到她表示不願跟他出走之後,心頭如中利劍,他以為納蘭明慧始終還是站在她父親的那一邊。
楊雲聰正想推開納蘭明慧,但看著她滿面淚光,手又軟下來了。納蘭明慧又緊緊抱著他,嘶聲叫道:「在我們分手之前,我求你不要發怒,不要惱我!」楊雲聰嘆口氣道:「明慧,我永遠不會惱你!」明慧道:「我知道你在懷疑,我願意解開你心上的結。我把我的一切奉獻給你,我們雖然不能成為夫婦,但我仍然還是你的妻子!」楊雲聰掙扎道:「明慧不要這樣!」但一霎那間,他的口已經給納蘭明慧柔軟的嘴唇壓住,壓得他透不過氣來。漸漸,他感到一陣昏迷,在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強烈的刺激與痛苦!
到清醒過來時,納蘭明慧已經不見了,小房內只留下無邊的黑暗與空虛,楊雲聰嘆口氣道:「我該走了!」正待收拾行囊。忽然窗門候的打開,跳進一條漢子,叫道:「楊雲聰,你是該走了!」來的人乃紐枯廬。
楊雲聰摹然跳起:低聲喝道:「紐枯廬,你找死!」紐枯廬笑道:「我不是你的對手,我怕你殺我我就不來了!我早知道你在這兒,你愛我們的小姐是不是?」楊雲聰怒道:「不要你管!」紐桔廬道:「你自命英雄豪傑。我看你卻沒有一點英雄本色!」楊雲聰圓睜雙目斥道:「我有哪點不對,你說!」紐枯廬冷笑道:「你如真的喜愛納蘭明慧小姐,為什麼你不替她想想;她已有了意中人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她就要出嫁了,她的丈夫比你好千倍萬倍,你為什麼要纏她,令她受苦!」楊雲聰喝問道:「誰?」紐桔廬應聲答道:「大將軍多鐸!」話剛說完,忽地咕咚一聲倒在地上。楊雲聰出手如電,一下子就點了他的較麻穴。
紐枯廬在草原上追逐卓一航時曾碰過楊雲聰和納蘭明慧在一起,那時納蘭明慧雖然很快的躲進車中,但他已清清楚楚的瞧見了她的面容。這件事他一直藏在心裡不敢說出。這幾天來,他隱約聽到納蘭小姐不願嫁給多鐸的事。他和納蘭秀吉閑談,納蘭秀吉也唉聲嘆氣。雖然沒有講明,但紐枯廬已料到其中定右緣故。他想來想去,想出個「釜底抽薪」之策,黑夜裡單獨來見楊雲聰,想用說話把他激走。
再說楊雲聰把紐枯廬點倒之後,心中又氣又苦,他本來是準備走的了,經此一說,另一個念頭忽然出現,我且進將軍府去看看!反正我也要探探敵人的情形。他一飄身就出了窗戶,在急怒攻心之下,他根本不理什麼生命的危險了。
半個時辰之後,將軍府中來了個不速之客,伏在大廳的屋檐上向下窺看!這人正是楊雲聰。裡面恰好坐著納蘭秀吉和多鐸。楊雲聰捏緊短劍,想道他們一定是談明慧的婚事么。我且聽聽他們說什麼?我拼著血灑黃沙,也要給多鐸這賊子一劍,正思想間,只聽得納蘭秀吉開聲道:「欽差大人。我們這就提那兩個回子來審問好不好?」楊雲聰心道:「咦,奇了,原來不是說婚事么,卻要提什麼回子來了!」
他不知道這婚事只是暗中進行,多鐸的父親遠在京中,按他們親王宗室的規矩,問聘一個王妃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絕不會由多鐸親自提出來的。他們這次聚會,辦的倒真是「公事」,要審問哈薩克族的抗清英雄。
納蘭秀吉傳令下去,片刻之後,衛兵帶進一男一女,楊雲聰一見熱血沸騰,這人正是自己的結盟兄弟麥蓋提,自那次大風沙中散失之後。他就一直沒有見過麥蓋提:在找黑泉水的時候,他與另一位盟弟伊士達相逢,伊士達也不知道麥蓋提的生死,卻不料會在將軍府中遇見。而且在麥蓋提身邊還有一位漂亮的哈薩克姑娘!
麥蓋提和那位姑娘帶著沉重的鎖鏈。納蘭秀吉喝他們跪下,麥蓋提和那位姑娘卻都傲然不理。多鐸翹起拇指道:「好漢子!你們哈薩克人聚集在什麼地方,你和我說。我敬重你是個好漢,我答應讓你去招降,一點也不會傷害你的族人!」麥蓋提怒喝這「誰信你們滿洲韃子的話!」納蘭秀吉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好,拉下去打!」話聲未完,忽聽得一聲大喝,楊雲聰自屋檐上一躍而下,短劍電閃,疾風般的向多鐸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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