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殺手鐧

第九十七章 殺手鐧

文張當然不相信。

——像這種在重要關頭誘人回頭分心的技倆,他在對敵時至少用過一百次!

不過在他還未掠出去之前,賓東成這一喝,還是使他略為警惕了一下。

他立即發現在賓東成一叱之際,無情臉上陡現關切之色。

——為什麼他會變色?!

——莫非是……

文張頓生警覺,陡收去勢,就在這時,他已猛然察覺厲風撲背而至!

不是一道急風!

而是兩道銳風!

文張已來不及閃躲!

他已沒有退路!

他只有反擊!

這一剎間,他竟然還能夠連下兩道殺手!

一道反擊背後的人!

一道飛襲無情!

因為他知道,他受狙的這一瞬間,無情必不會輕易放過,定必發出足以讓他致死的攻擊!

所以他要敗中求勝,否則寧可同歸於盡。

這剎那間的情景,真把賓東成和兩名衙差、兩名僕役驚住。

一位全身艷麗奪目衣飾鮮紅的勁裝女子,披深紅滾黑絨邊披風,掣著雙刀,自文張背後悄悄掩了近去。

賓東成見是個艷美女子,生恐為這兇徒所趁,忙高呼制止,就在這一呼之後,慘烈的激戰陡然開始。

鮮血飛濺,酷烈的戰鬥又陡然而止。

以文張平時的功力,唐晚詞提刀欺近,總是可以察覺得出來,但文張的心神,全集中在對付無情的身上,而且他受了傷。

一個人若病了,反應自然也不那麼靈敏,同理,一個人受了傷也一樣。

他發現的時候已遲!

這剎那間他的鬥志完全被激發!

他受重傷的左拳,在唐晚詞雙刀砍中他的同一時間擊中了她!

唐晚詞「嚶」的一聲,飛跌尋丈!

血光飛濺,文張胸腰之間陡現血泉!

刀光一閃,文張的刀奪手而出!

無情盡全力一挪身,刀釘入他的左胸!

這瞬息間,三人皆重創!

三人一齊重傷。

一齊踣倒於地。

文張的傷最重。

——重得幾乎難以活命。

但他的神情,卻是奮亢多於痛苦,憬悟多於難受。

他顫著手指,顫著聲音,指著無情吃力著道:「原來……你……真的……不能……出手……哈……我幾乎……給你……騙了……」語音里也不知是奮慨,還是痛悔,抑或是惋惜。

他倉猝遇襲時飛投的一刀,無情竟未能躲得開去。

——現在誰都可以看得出來,無情非旦無法威脅到別人的性命,就算別人威脅到他的性命,他也無保命之能!

文張終於可以肯定了這一點。

他雖然傷重得快要死了,但只要無情不能向他出手,他自信還可以逃生。

——而且還可以殺了無情!

所以他雖在喘氣、忍痛、但仍在笑。

「無情,無情,」他接近呻吟似的道,「無情你終於還是死在我的手上。」

無情冷笑。但他看見唐晚詞飛跌出去的時候,眼睛都紅了。

他捂著胸,血已開始滲透出來。

「你忘了,我還沒有死。」

文張吐著血,緩緩的掙了起來:「但你己不能動手。」

「不錯,」無情略揚一揚手中的蕭:「我是不能動手,但我還有它。」

「我現在要是還相信你能發暗器,」文張已經勉強能站得起來,「我就不是人,是豬。」

無情緊緊握著那支蕭。

——如果還剩下暗器,就算是一枚,局面就會不一樣。

文張緊緊的盯著他手上的蕭。

——究竟蕭里還有沒有暗器?

文張雖然已斷定無情已發不出暗器,如果他能以蕭發射暗器,在唐晚詞狙襲他的瞬間,無情便可以置他於死地。

所以無情的蕭里,照理也不可能會有暗器。

反而是他手上的笛子里,暗藏一件厲害的暗器。

——九天十地、十九神針!

這一篷針,據說是當年「權力幫」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所共同擁有的一種暗器,但還未到分發予各神魔施用之前,蕭秋水的「神州結義」及「朱大天王」的勢力,已摧毀了十九人魔。

這種「暗器」,也一直未曾出世。

文張當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帶一根笛子出來,笛里有這最後一道殺手、最後一張保命靈符!

——可是「上天入地、十九神針」從來未正式施用過,誰也不知道威力如何、效果如何。甚至有人傳說,就是因為「九天十地,十九神針」的製作尚未完善,所以李沈舟才遲遲不把這種絕門暗器交發部屬使用。

李沈舟死、柳五亡、權力幫倒,這套「九天十地、十九神針」也流傅了出去,但究竟有沒有傳說中「驚天地,位鬼神,魔計出而入群服」之威,連文張自己也不知道。

他連自己也不曾用過。

這是他兒子丈雪岸在奇逢巧遇中奪得的暗器,送給老父作緊急之用,文張一向都是要別人的命,很少要自己拚命,所以從未用過。

——今天難免要用上了。

無情一看到他的神色,就覺得很絕望。

因為他馬上感覺到,重傷浴血的文張,必定還有一著殺手鐧。

而且「殺手銅」極可能就藏在他的鐵笛里。

——既然自己蕭中可藏暗器,文張笛里又何嘗沒有「殺手鐧」?

要是在平時,文張的殺著必定巧妙掩藏,但他此刻已受了重傷,很多事就無法掩飾得天衣無縫。

所以無情一眼就看得出來。

可是,有些事,看得太清楚卻容易太痛楚,大清醒往往不一定是件好事。

偏偏無情的觀察力強,一眼就看出來:文張仍有「殺手鐧」——這個「觀察」使無情接近崩潰、絕望。

——沒想到竟要死在文張的手上!

——而且還要累了二娘和銅劍送命!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看得出來文張正在設法用語言來引開他的注意力,而手指正按向鐵笛上的機簧。

他甚至可以瞧得出來,那鐵笛其中一個簧括,並不是笛孔,而是簧括。

他都看得出來,可是偏偏就是無法閃躲。

這樣子的送命,著實教他死不甘心。

死不甘心又怎樣?

世界上有很多人不甘心死,但仍得死;世上有很多人不願意敗,但仍得敗。

因為敗不得服氣,輸得不甘心,所以才有人怨命、推諉運氣:我不幸,才會落敗。

但是世上有多少人成功了之後,都不認為自己因幸運致有所成就,而都說自己奮鬥得來的成果?

故此,難怪失敗的人,特別容易迷信;失意的人更相信是命。

文張的中指已觸及鐵笛機括的按鈕。

但他沒有馬上按下去。

——救命的法寶,是拿來救命的。

——不到最後關頭,把救命活寶用盡,一旦到生死存亡之際,恐怕就要束手待斃。

他笛中的魔針,一按即發。

人卻迅雷般掠往唐晚詞。

——唐二娘中了他一拳,決不致命,因為他左手重創之下,殺傷人決不如前,她不久就能掙紮起來,他必須在她未緩得一口氣前殺了她!

——而且他掠向唐晚詞,無疑等於跟無情拉遠了距離,就算無情手上蕭中還有暗器,也更不易傷得著他!

文張無論做什麼事,都先求穩,再求功。

就算受了接近摧毀了他的重創也不會例外!

可是他掠到一半,忽然頓住。

因為一匹快馬,已從長街急轉入街里!

只要他一意撲向唐晚詞,就要跟這匹駿馬撞在一起。

文張當然不想「撞馬」,就算在平時,一個人跟一匹馬對撞,也甚為不利,更何況他現在還受了重傷?

他立即飛降下來。

快騎也陡然停住。

馬如去矢,不能驟止,但能把疾騎一勒而止的腕力,敢有千鈞?

但從馬上落下來的人,卻是一個瘦子。

這個人,瘦得只像一道長條的影子,如果不是他身上穿著厚厚的毛裘,把身子裹得像只箭豬一般,恐怕連風都可以把他吹走十里八里。

這個人,一下馬,就咳嗽,兩道陰火般的眼神,凝在唐晚詞身上不移。

他沒有看文張。

也沒有看無情。

看也不看一眼。

他只看唐晚詞。

他背向文張,走向唐晚詞,一步一咳嗽,半步半維艱。

他開步時,手掌遙向馬臀一拍,馬作希聿聿一聲長嘶,碎步踏去。

這時,這條街弄上除了倒在地上的三個人:唐晚詞、銅劍、無情和一衙差、一僕役,以及站著的兩個人:文張和剛騎馬趕來的瘦漢之外,就只剩下賓東成及兩個官差、兩名僕人。

長弄落落。

咳聲凄凄。

馬依依。

無情的眼睛亮了,但卻不明白。

一個人絕望的時候眼睛只會黯淡,不會發亮的,故此,相學中主要看人的眼神,便是因為眼睛最難掩飾心中的感受。

無情的眼亮了,是因為來的是他的朋友。

雷卷。

但他卻不明白雷卷為甚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沒有走?

——還是走了又回來?

——他怎麼知道我們途中會出事?

——戚少商呢?莫非是他們赴易水的途中有了甚麼意外?

文張沒料到會有這個變化。

他的心往下沉,他要在他的心未沉到底時,作出一個挽救自己往無望處沉的拚命!

一個人在絕望的時候,只要還敢一拼,還能一拼,說不定就會重新有了希望,所以古語有云「哀兵必勝」,哀兵雖不一定能勝,但在天時、地利、人和下很可會成為一支雄兵,只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往往能反敗為勝。

他長空掠出。

他撲的不是唐晚詞。

他掠向無情。

——殺了無情、少一勁敵!

——制住無情,可以保命!

他的身形才動,雷卷似背後長了眼睛,身子立即彈起!

他身輕裘厚,急若星丸,文張大喝一聲,身形疾往下沉!

下面是銅劍:

——來不及制住無情,抓住銅劍也一樣!

他的身形甫沉,雷卷已到了他身後。

文張要爭取時間。

這是他生死存亡的一瞬。

他的鐵笛一揚,「九天十地、十九神針」已噴發出去!

然後他向前一衝,伸手一探,抓向銅劍的後頸!

前十后九,十九支無形無色幾近透明的針,連射雷卷十九處死穴!

針在前發,但有些針卻已無聲無息的襲向雷卷的後身!

雷卷忽然整個人都縮進了毛裘里!

十九支針,全射入裘內。

雷卷自裘下滾了出來,一指戮中文張后心!

文張大叫一聲,已拿住銅劍後頸。

雷卷還想再攻,但背後急風陡起!

只聽無情振聲急呼:「卷哥,小心!」

雷卷全神對付文張,要避已來不及,裹身毛裘亦已離休,背後硬吃一擊,嘴角濺血,但他霍然回身,一指戮中後面暗算者的胸前!

那女子跌了出去,卻正是手執鐵尺的英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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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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