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末世篇(十五)
87_87060皸裂的泥漿殼中走出近百隻喪屍,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圍攏過來。
「卧槽!這樣兒也行?!」
眾人緊張的背靠背聚攏在一起,勉力支撐,再無法顧忌到裡面的仲政。
「趴下!」
林木抬手點射,接連爆掉幾隻搖晃過來的喪屍,望見喪屍群中間位置的數個密封油桶,心裡倒計時達到最後一秒,一聲低喝。
如今大家都漸漸往外圍退,之前包圍根系的火圈已經因地面的巨變不成圓形,而之前放在一旁的幾罐油箱卻恰好有一桶被打翻在地燃燒得旺盛,將另外幾桶密封的燃油籠罩在其中。
隨著喪屍的接近,如今恰好燃燒的油罐處於喪屍繞行的中間。
只聽轟的接連幾聲驟然爆炸,刺目的火光一衝天際,最後眨眼間就剩下被火焰飛快吞沒附著的喪屍。
喪屍不知疼痛,繼續向著新鮮血肉的源頭瘋狂攢動前行,卻因燃油炸裂之時牢牢附著在身軀之上,燃燒勢頭越發猛烈,最終被引燃軀體內油脂,直到大腦被焚毀,才停下追逐食物的腳步。
大家正當鬆了口氣的時候,一聲尖銳咆哮,變異樹被身上不依不饒的黑炎灼燒得暴怒發狂。血色根系漫天揮舞,做最後垂死的掙扎。
外圍的眾人一時危急,尖銳的根蔓尖端胡亂刺探卷掃,黑子被刺中大腿,大吼一聲揮刀斬斷,卻在下一秒被另一根血根卷了進去,大猛救援,卻被數支根蔓纏住,雙拳難敵,緊隨其後被拖走。
阿飛抽刀斬斷纏住郭坤的根蔓,已經被拖在地上劃過燃燒地面的郭坤卻已經被根蔓上的血紅肉瘤般的小紅果迷暈,無知無覺的躺在燃燒的地上。
眾人自顧不暇,明峰對上連喪屍也要吞食的變異樹,自然無法輕鬆,抽空抬腳將昏迷的郭坤一踢,滑行了出去。外圍的柳眉咬牙上前將吸附了燃油的上衣胡亂脫下。
好在地上的燃油已經燒了一陣,若不然,就不是一層一副一層皮肉輕傷就能活命的。
此時眾人無不感激之前避暑山莊那位二世祖炫酷的愛好,讓他們得了幾把不錯的唐刀,其餘人也配置了開刃的精鋼短劍。雖然用起來不順手,平時也都各種嫌棄,此時卻恰好適合近戰。
仲小妹雙手握劍,手已經發麻。
雖然血紅色根蔓好似被裡面的血撐得表皮呈半透明狀,看起來不堅硬,每每砍上去,卻隱約有金戈之聲。
手上的劍只是普通鍛造,此時已經有缺口卷刃,仲小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個被拖走的,身前的阿飛低呼一聲,繼黑子二哥之後,又一個被捲走,生死不明。
仲小妹跟七哥猴子背靠背戰鬥,卻在又一次揮劍格擋開根蔓之時,後面一涼,驚懼轉頭,身後已經沒有了人。
愣神間有破空聲再度襲來,仲小妹突然有些絕望,放棄了抵抗的心思。
「小心!」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明明聲音不大,卻恍如驚雷乍然驚醒了頹然的仲小妹,回神之際視野里漫灑艷紅的血花,有溫熱的液體迎面撲來,仲小妹愣愣的看著林木為她直接用手臂擋下一根迎面急刺而來的根蔓,唇邊有異樣的液體沾染,仲小妹下意識的探舌,鐵鏽的腥甜滋味瀰漫口腔,一種比之絕望更為濃烈的情緒猛然撞擊到心臟。
林木喘著氣微微弓腰,衣衫污濁,髮絲凌亂,沾上幾道碳色灰燼的清秀面容上眼鏡已經不知掉在了哪裡,一雙眼尾微勾泛著紅暈的桃花眼在火光閃爍中格外明亮。
林木面容沉著冷靜,右手手臂顫抖,咬牙拽出還留在手臂里被斬斷的一截根蔓,被根蔓直接擊穿留下個血肉模糊窟窿的手臂頓時血流如注,引來更多根蔓的襲殺。
不做猶豫停歇,林木換了左手掌刀,背對仲小妹,手上唐刀揮舞急速成風,格擋住不斷襲來的根蔓,手腕巧勁一轉,將其順著刀面滑向一邊,暫時為仲小妹撐起一片安寧。
林木抿唇,眼神有些焦急的望向變異樹方向。
除了一開始就等在遠處外圍的柳眉跟被明峰踢出去昏迷的郭坤,其餘人已經被瘋狂的根蔓拖走,如此瘋狂的無差別攻擊,想來仲政已經要成功了。
林木心中卻絲毫沒有輕鬆感,反而在為仲政擔心的同時,更加擔心剛擦被卷進去生死不明的幾人。
「你還好吧?」
再一次斜刀卸去往右一推正面攻來的根蔓,再急速挽刀一轉砍下鋒利的尖端一截,林木氣息有些不穩,半側回頭詢問。
仲小妹重新燃起鬥志不顧手心皮肉破裂的痛,學著林木的樣子施展巧勁,聞言回眸擔憂的看了一眼林木手臂不斷灑落的血串,一邊揮舞短劍大聲應答:「我很好!林哥,你快去眉姐那裡包紮一下傷口吧!我發現變異樹根系沒有到達那邊。」
林木卻根本沒有聽後面兩句,只聽仲小妹說很好,就頭也不回的抬起受傷的右手一挽身前襲來的根蔓,主動卷上手臂,一手劈開旁邊的根蔓。
只聽清朗的聲音對著她說了一聲:「你快去外面,我去看看他們怎麼樣了。快出去!」
仲小妹忡然,眼睜睜看著那道修長身影消失在漫天揮舞的根蔓中,血紅的根蔓在火光搖曳中,好似怪物的觸手,而淹沒了那道身影的盡頭,則是怪獸的血盆大口。
待到下意識聽從命令退出那片猶如地獄凶獸可觸及的區域,夜風一吹,仲小妹面上冰涼一片,抬手一抹,卻是滿面清淚和著剛才林哥的血,手掌一片淡紅暈染。
纏在樹榦上的仲政在喪屍圍攏過來的時候就不得不放開手掌隔空釋放黑炎繼續焚燒那張時隱時現不停嘶嚎扭曲的詭異面孔之處,一邊用槍射擊。
黃桷樹枝繁葉茂,主幹卻不高,只堪堪一人高度,仲政無法,又不敢離開此處。剛才枝幹揮舞的時候仲政就發現了,似乎此處正好是枝葉攻擊死角。頭頂四周都是發狂的樹枝,本來應柔軟的葉片更是鋒利猶如刀片,剛開始仲政就著了道,身上衣衫多處劃破,臉上更是多處傷口,血跡斑駁,屬於異能者的血液讓喪屍為之瘋狂,被變異樹分散過來的喪屍數目眾多,此時層層疊疊,踩踏著同類倒下的軀體漸漸將腐爛的雙手不時觸及仲政,想要將他拖拽下去,成為一眾的晚餐。
「卧槽,勞資不會真成了你們這群垃圾的晚餐吧!」
仲政心臟砰砰急跳,竭力提醒自己要穩住,緊張到極致反而越發清醒,抬手穩穩單手精準射擊,一面穩住身形不被變異樹摔下去,一面還要儘力避開喪屍的抓撓。
正巧不遠處一陣轟隆爆炸響起,仲政心頭一跳,擔憂至極,卻只能穩住心神加快黑炎的輸出,試圖儘快解決變異樹。
正在片刻之後,變異樹突然回攏根蔓,血紅根蔓猶如觸手揮舞在大樹周圍,卻詭異的不再接近。仲政皺眉,剛才開始,自己這邊就沒有遭受根蔓攻擊,明明根系如此發達靈活,偏偏沒有來攻擊自己這個對它最有威脅的人,實在詭異。
正分神思索間,就見一根血紅根蔓上卷了一個仲政熟悉到閉著眼也能聞出味兒的人影,木木!
仲政雙眸霎時充血,雙足一動就要拚死直接跳到喪屍堆里衝過去救人,卻見那道人影從容揮刀穿行在揮舞的根蔓間,腳步不算急速,卻蘊含著古怪的韻律,每每總是恰好貼身避開根蔓,不過一個呼吸間就來到了仲政所在的樹榦之下,腳上幾個踩踏借力,雙臂一抱一轉,借著變異樹粗壯的一截橫枝不顧枝幹樹葉再次的划傷,修長身姿就躍上了樹來到了仲政身邊。
看清林木的情況,仲政心中一痛,一個人面臨絕境都沒有如此的惶惶然驚懼交加。
只見林木渾身衣衫已經被血浸染,貼身迎著火光,竟好似一件不詳的血紅衣衫!
右手半截手臂血肉模糊,卻依然被主人毫不顧忌的使用,清秀的臉上此時更是添了幾道深深的傷口,這是剛才被樹葉迎面攻擊造成的傷口。
樹葉鋒利猶如金戈,在被根蔓襲殺的時候林木就有這個預測,被枝幹葉片襲來的時候及時側身避開,否者現在就不是血流如注的傷口,而應該是直接被削掉小半邊臉頰了。
林木抬手想要擦拭遮住眼帘的血污,卻在下一刻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經沒有可以擦血的地方,也沒多猶豫,扯起身旁仲政的衣角胡亂擦了一把,頭也不回的將唐刀攜在右手,左手控槍抬手將剩餘的十幾隻喪屍爆掉。
「掌心貼樹,它那張臉的上方額頭處應該就是晶核所在,你試著將黑炎壓縮,直接在那裡開個能伸手的洞。儘快將變異樹的晶核抓取出來,我要去那下面看看,黑子他們都被卷到根下面去了。」
仲政按照林木的吩咐試著壓縮黑炎,將籃球大小的黑炎艱難的壓縮成拳頭大小,果然,灼燒的速度加快了數倍,加上變異樹也有些精疲力竭,不過說話的功夫,就燒了一個拳頭大小深淺的窟窿,而被灼燒的樹榦沒有絲毫樹木的清香,反而發出陣陣惡臭的黑煙。
順著林木的視線望去,那是腳下幾米外的一片被根系破壞的區域,那裡正好有一個隆起的洞穴。
仲政無法眼睜睜看著深愛的人去冒險,卻也無法出言阻止林木,那些不是別人,是他仲政二十幾年的兄弟!
目送林木再次迎著枝葉的攻擊離開,最後毫不猶豫的跳下那處洞穴,仲政心神惶恐驚懼,又帶著一股子對自己無能的憤怒,體內異能瘋狂運轉,本來已經到極致的異能突然一滯,隨後好似被打開了一道閘門,更加兇猛的異能傾瀉而出,而已經被壓縮到拳頭大小的黑炎立時又被壓縮到一半大小,顏色卻更加濃郁,隱隱帶著恍如地獄之火的幽藍。
「吱~!」
變異樹最後啞聲尖嘯,明明無聲,卻肉眼可見空氣中一陣波動,叫外圍的仲小妹跟柳眉腦仁一陣尖銳刺痛,捂手掩耳也毫無用處。
伴隨著最後的無聲尖嘯,漫天揮舞的枝葉並血紅根蔓頹然落地,轟隆隆揚起一陣塵土。
仲政手心緊握一枚菱形晶核,不及看上一眼,就毫無章法的跳下已經變得死氣沉沉的樹,落地時心神恍惚,更是沒有多餘技巧的靠著堆積的腐爛喪屍卸去力道,連滾帶爬狼狽不堪的一軲轆抱頭直接滾下了那處洞穴。
距離剛才林木下去不過十幾秒鐘,在仲政眼裡,卻恍如已經過去好久。
此時,這個面對死亡都沒有慌神的男人如今是渾身顫抖雙腳發軟,似乎骨頭臟腑都在痛都在怕,根本就沒有力氣也沒有時間站起來。
林木一躍而下,重新面對多如牛毛盤枝虯結的血色根蔓,竭力屏住呼吸保持清醒。
洞穴內根蔓施展不開,林木同樣雙手難敵無數根蔓,故技重施林木選了一根血蔓抬手一挽,一邊格擋不斷刺過來的根蔓,正被拖行了一段距離的時候,滿眼的血紅根蔓突然紛紛一揚,最後不甘的軟倒在地,不再動彈。
挽著根蔓借力的右手被根蔓最後全力一攪,手骨完全碎裂。林木想要苦笑一聲,卻發現臉上被血僵住了。
好了,平時好的時候不想笑,現在想笑了又笑不出來了!
以後做什麼都只能靠左手了,做實驗不知道是不是也需要助手在旁邊幫忙搖勻試管?
腦中浮現獨臂大俠一般的自己小心的將液體滴入試管,然後一邊路人臉的助手又小心的搖勻,林木忍不住浮起陣陣擔憂,搖試管也是很講究力道跟角度幅度的呢,不知道會不會因此炸掉實驗室......
林木看了眼軟軟垂在身側的右手,突然空下來的腦袋就這麼詭異的想到了這麼些不著調的東西,自己都忍不住搖頭苦笑。
好吧,苦笑也不能夠呢。
轉身正要尋個方向繼續尋找,卻聽身後洞口處砰砰幾聲沉重結實的撞擊聲傳來,只見一個黑影骨碌碌的滾了下來。
因為洞口處是最亮的地方,已經適應黑暗的林木可以看見洞口處的動靜,才進來的仲政卻無法視物,眼前一片漆黑。
腳步虛浮的胡亂踩著不平坦的地面,仲政又摔了七八下,才艱難的來到了林木所在的位置。
輔一瞧見那熟悉得讓此時的仲政想要落淚的身影,一直啞聲艱難得好似無法呼吸的喉管一陣抖動,最後仲政嘶啞的一聲低嚎,聲線顫抖哽咽。
一把抱住眼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仲政張唇想要說話想要發泄的嘶吼,卻發現喉頭如有骨刺,無法出聲,最後只能抱著滿身血污的青年,滿腔的劫後餘生夾雜著驚慌心悸的餘韻,化作滿面控制不住的清淚。
林木在看見這個平時雖然弔兒郎當無賴痞氣卻毫無疑問心志堅定的男人狼狽摸索在漆黑的洞穴不顧一次次摔倒,顫抖著脊樑爬起來疾步前行時,心中沒有震撼,沒有驚訝,只有莫名的平靜安心與果然如此的心情。
或許是嘆息,或許是無奈,又,或許是內心期盼的愉悅,總之,瞬間紛雜的思緒安靜下來,渾身痛到麻木的林木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這個男人跌跌撞撞的來到他身邊,渾身顫抖的將他緊緊抱住。
哪怕被男人的大力緊擁加劇了鑽心扎骨的痛,林木這一刻也不想動彈。
就這樣吧,讓這個還處於驚惶的男人抱著安安心也好。
側面垂眸,手上緊握的刀松垮的垂落,刀尖觸地,將頭枕在男人高出一點的肩膀上,脖頸那裡,一邊濕意。
以後,就用這個來嘲笑他吧?
啊,怎麼辦,這個臉皮厚得不行的男人,一定會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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