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嗚嗚嗚……嗝……噫噫……」
門外的人-大概是累了,聲音從一開始的嚎啕大哭降低到現在連續的嗚咽,大概因為哭得太猛,還不時插入幾個嗝。
一開始是因為工作太多,連離開桌子到門口趕人的時間都沒有,而現在,伏見猿比古揉著因為過度工作而發脹的額頭,終於忍不住站了起身。
他猛地拉開辦公室的門,對蹲在走廊一角的人說道:「吵死了。」
「誒?伏、伏見先生?」她的聲音因為哭泣而帶有濃烈的鼻音,「已經是午夜了,您怎麼還在這裡?」
「……」這是這邊的台詞吧。但他對她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哭的原因沒有一點興趣。伏見猿比古不耐煩地咂舌,「總之你換個地方。」
「對不起!」長時間的蹲姿讓人雙腿發麻,她只好扶著牆站起來。「我以為這個時間大家都休息了……」所以才挑了誰都不會在的辦公區域。「沒想到還是打擾你了,非常抱歉。」
她用袖子擦掉眼淚,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住伏見正要關上的門:「說、說起來伏見先生……在加班嗎?」
「嘖,跟你無關。」他冷淡地說,想要強行關門,卻見她耍賴一樣將手指堵在門框。「放手。」
「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來幫忙吧!」她還泛紅的眼眶硬擠出一個在他看來難看的要死的笑容。
「不需要。」
被拒絕是意料中的事情,但她並不打算放棄:「不如說是求你讓我幫忙吧!現在的我需要做一些能讓自己不胡思亂想的事情!
呃、工作不完成的話會很困擾吧?明天也不是休息日……」
她兩手都扒在門框上,就差沒搖晃尾巴。「雖然是庶務課,但也有什麼讓我抄抄寫寫幫幫忙也沒關係的工作吧?拜託你了伏見先生!」
伏見沒有溫度的眼睛透過鏡片看著她,露出麻煩到極點快要被煩死的表情,卻還是鬆開壓著門的手。「……隨便你。」
辦公室漆黑一片,只有伏見工作的電腦閃著亮光。她打開一盞檯燈,從文件中找出幾份需要手動填寫的文件開始工作。
靜謐的室內只有筆尖在紙面劃過的沙沙聲,與他敲打鍵盤的聲音。
「吶,伏見先生,你想知道我為什麼半夜蹲在這裡哭嗎?」結束了一份抄寫,她甩著酸脹的手臂,終於忍不住說。
「不想。」對面桌子的電腦後傳來預想中的果斷拒絕。
但她不以為意,再不說她會憋死的:「是這樣的,我非常喜歡玉石,前幾天在abay上看到一塊非常喜歡的,就用自己所有積蓄買了。」
一想到這件事,她的眼睛立刻又變成qaq。
「可沒想到自己被騙了,對方寄了一塊假的石頭給我,但是錢卻已經打了過去。」說到這裡,她又開始打嗝:「我的錢……」
感覺就像告訴樹洞一樣,傾訴出來讓她感覺舒服多了。「呼……這種事情也不敢跟朋友說,彌生醬她們一定會罵我笨蛋的。但我覺得伏見先生就一定不會了!」因為他根本就不會聽。
「……蠢死了。」半晌,電腦後傳來他的聲音。
「誒?」原、原來有在聽啊!
她嗚哇一下捂住自己的臉。雖然只有短短一句,但從伏見口中說出的話更刺痛人心。「我也知道自己蠢死了請不要再……啊不請繼續刺傷我吧!我要永遠銘記這種傷痛。」
「你是白痴嗎?」伏見說。
有罐子被拿起又放下的聲音。她直起身子看去,才發現他手邊放了許多罐裝黑咖啡。
「伏見先生,一定很累了吧?這裡的工作並不完全是您的,為什麼都要攬在身上呢?」
「與其叫他們來做,還不如我直接完成了更快。」
這種效率至先的性格,仔細想真是讓人敬佩又畏懼呢。「但是像這樣熬夜喝黑咖啡拚命工作身體很不好誒。伏見先生也不好好吃飯……」她看見黑咖啡罐旁邊放著的卡路里代餐包裝盒,忍不住小聲說。
「跟你沒關係吧?」緊盯著屏幕的眼睛終於移開,不耐煩地看向她。「再吵就出去,不要煩我。」
視線就這樣不小心與他撞在一起,她心慌地移開眼,正好看見他纏著繃帶的右手。
「誒?伏見先生,你的手……」
這麼說起來,今天特務隊似乎有出動。「是下午受的傷嗎?」
「啊。」他隨意地應道,再次將注意力轉移到工作上。
「那麼強的伏見先生竟然受傷了,現場一定很危險吧。」她站起身走到伏見的身邊。
「嘖,幹什麼?」他不耐煩道。
「請讓我治好它!!!」她雙手緊握,用祈求的口氣說道。
「治好……」伏見低聲重複道,猛然想起她擁有治癒的特殊能力。
也正是這特殊的一點,她被非法的權外者組織捕獲圈禁,強迫她過度使用能力來治癒組員。
那是四個月前的事情,接到命令搗毀非法組織的特務隊從正面出擊,而他則一如既往地孤身從後面突襲。當用能力硬轟開一扇上鎖的門后,裡面並沒有伏見想象中的組織高層,而是一個蜷縮著的枯瘦女人。
因為過度使用能力,給她的身體帶來過大的負擔,被救出后,她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在即將出院時又差一點被另一個黑幫組織劫走。最後在她強烈的請求下,在出於保護的目的,室長將她安排到了scepter4的庶務課。
不是通過正常途徑進來,接納她需要的手續多得繁瑣。其中大部分都是由他經手的,也正是因為這樣,伏見才勉強記得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不用了。」他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但是這個傷……不治好會很麻煩吧,手沒有辦法靈活地活動。」恐怕工作到這個時間還沒結束,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這隻受傷的手。「紗布好像也開始滲血了,伏見先生太拼了啊!拜託了!請讓我治好它!」
漂亮的眉毛皺起,他說道:「治癒的能力也是有代價的吧?你沒有必要管我。」
「當然有必要!」她激動地大聲說,隨即像是抱歉一樣壓低了聲音:「是伏見先生將我救出那裡的……所以……我對伏見先生……」
充滿了感激之情。
像天神一樣打破了囚禁她,彷彿永遠無法逃出的大門。
「嘖,不是嗎?」那時候的他這樣說了一句,轉身就要走。
她撲騰著爬上前,死死抓住他的衣擺。
「救……」太久沒說話,她乾澀的喉嚨根本擠不出完整的句子:「請救救……我……」
「你就待在這裡,一會有人回來清掃戰場。」他後退一步,強迫她鬆開自己的衣擺。
「不要走、帶我出去!求你……」她嗚咽著祈求,卻再也沒有體力,只能無助地趴在地上。
「……」
他不耐煩地咂舌,露出麻煩到極點的厭煩表情,但最終還是用左手將她扛起。
伏見取消了原本制定的突襲計劃,一手拿劍,另一手拎著枯瘦如柴輕得不可思議的她從權外者組織的包圍中殺了出去。
「一直希望能找到報答伏見先生的機會!請讓我這麼干吧。」她這麼語無倫次地說道。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小聲說道:「隨便你。」
「是的!」她興奮地大聲應道,伸手捧起伏見受傷的右手。
「別、別碰我!」不習慣與人接觸,他下意識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我的能力,不碰到是無法使用的哦。」她說道。「這一點伏見先生應該知道的吧。」
「……啊。」他彆扭地應道。
她解開繃帶,溫熱的手輕輕按壓在他的傷處。隨著光芒亮起,有什麼溫暖的感覺也從皮膚相觸的地方傳進來。
「伏見先生的手臂很重呢,因為是男生嗎?」她這麼說著,又伸手捏了捏伏見的袖子。「好、好硬!那是……呃,飛刀嗎?」
她記得他扛著自己狂奔的時候,曾經對敵人揮出過染著紅色火焰的飛刀。
「嘖,治好了就放開我!」眼看傷口已經恢復,伏見猛地將手從她掌中抽出。「行了,不想工作你就走吧。」
「我還可以繼續幫忙!」她連忙這麼說,拿起幾份文件又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過了許久,她突然聽見對面的人用極小的聲音說道:「……謝了。」
好可愛!
這個想法像火箭一樣沖入她的頭腦,她無法自控地用手掌捂住臉,半天才憋出一句:「需要道謝的應該是我這邊,您把我救出來的恩情是用什麼都無法償還的!雖然這麼說不吉利,但伏見先生身體有什麼不適,都請隨時來找我……」
「不用了……那只是工作罷了。」伏見說道。「沒什麼恩情不恩情的,我不值得用這種詞來形容。」
「誒?可是……」她正想反駁,卻看到對方警告的視線越過鏡片和電腦上方射過來。
這大概是「閉嘴給我好好乾活,不然就滾」的意思吧?
她不甘地閉上嘴,繼續工作。
這樣相對無言的工作,一直持續到凌晨兩點半。她填好最後一份表格,呼了一口氣抬起頭,發現伏見面前堆成山的卷宗不知何時都已經被處理完畢,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他的左側。
伏見先生已經完成工作了,難道他在等我嗎?
她忍不住這麼想,卻聽見鍵盤被不停敲擊的聲音。
他在忙什麼嗎?
她忍著開口問的衝動,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與此同時,她揣在口袋裡的終端機響了。
掏出來一看,她的賬號入了一筆款項,正好跟被騙走的是同樣數目。
「……誒?」她不明地發出聲音。「難道他們良心發現了?」
「嘖,怎麼想都不可能吧!」伏見說。
「難、難道是伏見先生幫我取回來的嗎?」她突然想起scepter4的傳聞,伏見在「那方面」的能力強到像作弊。
「算是治療手的診金,下次被騙我也不會幫你了。」伏見這麼說完,推開椅子起身,披上外套就走了。
「謝、謝謝你,伏見先生!」她隔著門大喊,也不知道已經走出門的伏見有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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