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城 108
當晚易含章便在劇組住下了,慕斯在酒店隔壁開了間房,說是易含章住的,自己卻住了進去。雖然看著人家甜甜蜜蜜的一對心裡酸,她還是盡到了打掩護的責任。
晚上回了酒店,和顧亭雲說了會兒話準備去洗澡,易含章才發現自己圍巾落在了吃飯的地方。顧亭雲說讓易含章先洗澡,自己出去幫她取,順便帶些吃的回來。兩人晚上忙著膩歪,都沒怎麼吃,等會到臨睡前,怕易含章餓著。
囑咐完了易含章,顧亭雲又去問慕斯要不要吃東西,敲了房間門許久沒見著回應,打了電話才知道她去找朱悅月的小助理玩了,這人就是閑不住,得有個人陪著才不會孤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了。
剛入春沒多久,景區的溫差還很大,在涼風中,顧亭雲裹緊了外套,只身前往飯店。夜晚的景區沒什麼人了,也就不遠處的劇院還顯得有些人氣。碎石路兩邊是一排排燈籠狀的路燈,顧亭雲走在路上,兩邊昏暗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拉出孤零零的影子,有時候驟然收縮成一點,有時候又被路邊的建築物倒影碾碎,頗有些蕭索之意。
還是應該叫一個人和自己出來比較好,顧亭雲想到。她鬼使神差的摸了摸口袋裡的護身符,心頭竄過一絲涼意。前面不遠處便是幾家小吃店,顧亭雲抬頭望了望那星星點點的燈光,加快了腳步。
有人就好了。
迎面模模糊糊出現一個女人的輪廓,看樣子還是個女人,長頭髮,個子中等,顧亭雲眯起眼睛一看,只見這女人竟然穿了件紅色的大衣,一直垂到了腳踝,而就在她身後,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突然一閃而過,顧亭雲心裡陡然一涼!
那是什麼東西?
顧亭雲揉了揉眼,怕看錯了,沒想到遠處的那個女人卻突然叫了一聲:「陳小慧!」
「……」
顧亭雲一身的白毛汗頓時成了冷汗——果然是自己嚇自己,這囂張的聲音,不是朱悅月,還會是誰?
她迅速恢復鎮定,和朱悅月打了個招呼:「晚上好,這麼晚出來買東西?」
「你以為我想出來買東西?」朱悅月一開口就是嘲諷,「因為我找不到我助理了!真不知道她是來做什麼的,打電話不接,房間又沒人,這大晚上了還能跑哪裡去浪?我明天一定打電話找公司把她開了!」
「……」剛剛顧亭雲給慕斯打電話的時候,分明聽到了遊戲的背景音樂,想來是慕斯叫上了朱悅月的助理一起打遊戲,小助理玩得沉迷,忘了朱悅月的存在。顧亭雲不禁埋怨起慕斯來,她身份特殊,可以任性妄為,但是別人還有重要任務在身,這樣耽誤人家可是大大不好。
於是顧亭雲替小助理說了幾句好話:「剛剛我給慕斯打電話,有聽到她們在一起玩,大概是覺得晚上沒事,所以放鬆一下吧。」
「放鬆放鬆?呵呵。」朱悅月突然走進,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高深莫測起來,「這放鬆的方式也不知道是什麼,我那小助理年輕不懂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哄騙了。」
「也就是一起玩玩而已,這裡生活枯燥,一起看看電影玩個遊戲,也沒別得娛樂方式了。」顧亭雲敏感,一聽便聽出了朱悅月話中有話。
「若是和別人,那我就相信了,可是和你那助理……」朱悅悅的聲調變得有些譏誚,「你那助理和你混了那麼久,晚上是不是也玩些有特別的遊戲?今天來了個易含章,你就換了個人玩,把你助理支開,讓她另外去找樂子?」
聽到顧亭雲不說話,朱悅月更得意了,雖然看不清顧亭雲的表情,她卻像一個捏住了敵人咽喉的殺手一般,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恐懼,所以越發囂張起來。
「我早就聽說慕斯有問題了……和任曦在一起,能有什麼好貨色?只怕睡了不少人吧。還有你……呵呵,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每次有你的地方就有易含章,睡/過的人感情就是不一樣。難怪她這麼護著你,還讓她哥給你那麼好的資源。你們這圈也真是夠亂的啊,你,任曦,慕斯,還有易含章,就這麼隨便搞來搞去,不怕得病嗎?」
她用盡一切尖酸刻薄的話來誇張她看到的一切。她也是今天下午,無意間看到了易含章和顧亭雲的親密舉動,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這一想,再聯繫以前任曦男女通吃的緋聞,聯想到慕斯的傳聞,她便明白了一切——不過她沒說什麼,也沒有在微博上暗示什麼。她在等待一個時間,等著在一個適當的機會,讓顧亭雲出醜。
沒想到今晚因為助理電話打不通,她一氣之下,便把這話都說了出來。大概懊惱自己的衝動,她用上了平日能想到的最污穢的字句,顧亭雲的沉默意味著她的軟弱,也助長了她的氣焰,說到興奮之處,朱悅月甚至一把抓住了顧亭雲的衣服,尖聲道:「怎麼不說話,你做了不敢承認嗎?」
「你是誰?」
朱悅月突然感覺到一陣灼燒般的感覺從手心傳來,那股灼燒的感覺順著手臂一直傳遍了全身,接著,變成了一股徹骨的寒意。接著,是一個鋒利的、低沉的、似乎在冰窖中浸泡了千年的女聲響起——
「放開。」
又是一聲,朱悅月嚇得一哆嗦,鬆開了手。
「你有毛病嗎?」
她僅有的理智告訴她不該這麼問,可她的驕傲不允許在敵人面前有一絲落敗,於是她看到顧亭雲慢慢地抬頭,從顧亭雲眼裡一個足以令她恐懼一輩子的眼神。
易含章洗完了澡,卻還沒等到顧亭雲回來,她打了電話,顧亭雲又沒接,問了慕斯,慕斯說自己也只是在一個小時前接到了顧亭雲電話,現在打過去也沒人接。
易含章有些擔心了,她有些後悔自己開口多說了一句。景區晚上杳無人煙,也不知道會不會遇上什麼惡徒山賊。想到這裡,她毫不猶豫出了門,還特意帶上了包里一直塞著的防狼噴霧。
她去了飯店,老闆娘認出了她,把她落下的圍巾給了她,易含章問她顧亭雲有沒有來過,老闆娘卻說沒有,易含章頓時就慌了。
「她一個小時前就出了門啊!那她到哪裡去了?我要不要去報警!」
老闆娘一聽說顧亭雲一個小時前就出門來這兒,這時卻還沒到,打了電話也不接,也有些著急,不過她還是安慰易含章道:「我們這裡治安挺好的,我在這兒住了二十年,從來沒聽說過有出什麼事。你想想,她是不是有什麼別的事啊,或者想順路見個朋友,聊下天什麼的?」
「那她也不會不接電話啊!」易含章把圍巾胡亂圍上,「不行,我得趕緊回酒店,找人出來一起找,還找不到她,我得報警去了。」
「也行,我給分管這裡的派出所還有景區管理處打個電話,看看有什麼能幫上的。」
老闆娘熱心,易含章記了她的電話,匆匆忙忙向酒店趕,走了打扮路,卻見到路邊一個小花園中,一個熟悉的影子在晃來晃去,不是顧亭雲又是誰!
這人搞笑嗎?大晚上的在外面吹涼風!
擔心頓時變成了憤怒,易含章跑了過去,一巴掌拍在了顧亭雲的肩膀上:「你這個豬頭!跑哪裡去了,擔心死我了!」
一張拍下去,她便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可是有說不出來哪裡不對。花園這裡沒什麼燈光,看不清人臉,易含章卻百分百肯定她自己沒認錯人。
可是她心裡不是這麼想的,那一瞬間,她的認知被第六感推翻了,她覺得沒認錯,又覺得自己認錯了,眼前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完全的陌生感,而不是顧亭雲身上那種親和的味道。
「陳小慧?」
易含章試著開口叫了一聲,許久,她感到了手心接觸的身體劇烈顫抖了片刻,才聽到了一聲喘著氣的笑聲:「是你啊。」
這聲音有些不對頭,可是卻實實在在是顧亭雲的聲音。易含章不疑有他,把顧亭雲拽到了路邊燈光下——顧亭雲個子比她高,力氣也比她大,可是這回身體卻軟綿綿的,被她一把就拽到了路燈下。
燈光下,顧亭雲的臉色蒼白的有些可怕,她就像一個大病初癒的病人一般,還在微微地喘氣。
「你怎麼了?」
「沒什麼。」顧亭雲伸手,替易含章圍好圍巾,「你自己去拿了?」
「你是不舒服嗎?怎麼臉怎麼白?」易含章去摸她的頭,果不其然是一手冷汗,「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休息了片刻,顧亭雲才恢復過來。
「別騙我!」易含章再遲鈍也發現了不對勁,剛剛的陌生感,還有顧亭雲此時臉上的蒼白——她中邪了嗎?
易含章只有用這個解釋,這裡四處空蕩蕩的,她是不是遇上了鬼打牆才沒找到去飯店的路,反而嚇了一身冷汗?
「我剛遇到朱悅月了。」顧亭雲如此解釋道,「和她說了一會兒話,沒來得及去給你拿圍巾。」
「她說什麼了?」一提起朱悅月,易含章心裡便是一陣厭煩。
「沒什麼,她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
「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什麼???」
顧亭雲表現的太平靜,易含章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知道了,以她那個個性,那不糟糕了?」
「沒事兒,我解決了。」顧亭雲露出一個笑容,「我裝神弄鬼嚇她了。」
易含章帶著疑惑看顧亭雲,這時候顧亭雲身上沒那種陌生感了,可是她總覺得顧亭雲藏著什麼心事。
「你怎麼裝神弄鬼嚇她了?」
「這裡風大,我們回去吧,路上說。」
顧亭雲牽起了易含章的手。她冰涼的手指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緊緊握住了易含章的手,就像擔心她會從自己手裡溜走一般,一路上也沒放開。
易含章掙扎了一下,沒放開,便由著她去了。
顧亭雲把剛剛見到朱悅月的事說了一下,大概就是見到了朱悅月,被她發現兩人的戀情,說的很難聽,顧亭雲便裝神弄鬼嚇了她一下,讓她別到處亂說。
「就這樣?」
走到酒店門前刷了房卡,易含章還是覺得顧亭雲這說法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仔細想想,又還是蠻有邏輯的。
大概是自己有問題,顧亭雲想,和朱悅月吵架有什麼用呢?看她白天那副迷信的樣子,說不定嚇嚇她更好。
「我去洗臉,你去準備衣物,待會兒洗個澡吧,剛剛摸你頭上全是汗。」
「好的。」
易含章進了衛生間,顧亭雲突然像被抽空了力氣一般,跌坐在了床上。
她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護身符。這個護身符從中心開始,被燒開了一個大洞,露出裡面黃色的符紙出來。
洗手間里傳來水聲,那是易含章在洗臉。
她看著洗手間,眼裡滿是愛戀,以及一絲難以隱藏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