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葉崢再一次地見識到了人魚作為有思考能力的種族的凝聚力。

被安德魯呼喚而來的其他人魚同伴們齊心協力地將安德魯和她帶回了他們居住的小島上。

葉崢被一條最小的人魚背著，她伏在那條小人魚的背上，時不時擔心地看著水下影影綽綽的影子。兩條身量最長的人魚抓著安德魯的兩條胳膊，帶著他一路往前游。

安德魯的尾巴隨著那兩條人魚的動靜無意識搖擺著，讓葉崢看得揪心。

人魚在水中的速度比水面上可快多了，很快那帶著安德魯游的兩條大人魚漸漸消失在了葉崢的視野範圍內。

葉崢只能摟著身下這條最小的人魚的身體，焦心地期盼能夠早一點到家，早一點見到她的那條人魚。

葉崢已經想好了，一回到岸上，就衝到洞穴里，將她之前存著的，磨碎的海藻粉給安德魯用上。

哪知等葉崢回到小島的時候，她發現安德魯已經被放在了洞穴里，整條尾巴都被黑乎乎的泥狀的東西裹住了，看來其他人魚已經給安德魯做過處理了。

安德魯被放在了水道旁邊鋪著的皮上，葉崢被放下后，輕手輕腳地走到安德魯的身邊，低頭打量著還在昏睡中的安德魯。他那條受損嚴重的尾巴軟軟地盤在身體邊，厚厚的黑乎乎的東西看上去倒像是海泥一樣的東西完完整整地包裹住了他的整條尾巴。

葉崢端詳了很久，也沒弄明白這海泥是不是她在地球上見過的某些種類，不過最後葉崢覺得既然是其他人魚替安德魯包上的，那麼應該是對安德魯的鱗片有效的。

那些人魚似乎將他們送過來並且給安德魯包上海泥之後就很快離開了，葉崢隨隨便便弄了點吃的，就一心一意守在安德魯的身邊，靜靜地等著人魚醒過來。

因為安德魯的昏迷，等待顯得格外地漫長。

沒有了安德魯在島嶼上折騰出的各種動靜，葉崢覺得以往這個溫馨的家居然顯得格外的空曠。

葉崢低頭凝視著安德魯昏睡的樣子，腦袋裡面各種胡思亂想都出來了。

她想起來安德魯對他們整個族群的自稱，雖然還沒有問過安德魯，不過她覺得自己的推斷還是正確的。葉崢只是糾結了一小會兒，隨後將這個煩惱拋到了腦後。

安德魯是不是他們族群的統稱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本來也不叫這個，葉崢不過是根據他的自稱取了一個諧音的簡稱而已。就算別的人魚也會對這個名字有所反應，她的人魚就是她的人魚。

安德魯就是她的安德魯。

葉崢的手輕輕地掛在人魚還帶著傷的臉上，她輕聲地自言自語，又彷彿是說給昏迷中的安德魯聽。

「喂，你害我鬧了個烏龍，要是快點醒來，我就原諒你.....」

葉崢握著人魚冰冰涼涼的爪子，她抬起安德魯的爪子來親了親爪心，安德魯原本鋒利的指甲剝落了兩根，上面和尾巴一樣包裹了一層薄薄的黑泥。

葉崢在安德魯身邊絮絮叨叨地念著。

「下次再也不去那裡摘水果了。」

「以後我們只去小海島上。」

「沒有蘋果吃，還真有點想念，哈哈。」

葉崢的話語格外的瑣碎，她絮絮低語了很久，一點點小事，一點點念頭都被她拿出來反覆說著。

她也不覺得累，也不覺得煩倦，只是偶爾端起一海螺水來抿上一口，滋潤下有點乾燥的唇舌。

葉崢總覺得，安德魯作為人魚的聽覺那麼靈敏，她在他的耳邊不停地說話，安德魯一定會被吵醒的。

安德魯這一次的昏迷比上一次長了很多，就連別的人魚過來替他換海泥都換了很多次。

葉崢和那幾條人魚沉默地和平共處著。

那幾條人魚不和葉崢交流，既沒有對她親近也沒有對她露出敵意的樣子。它們只是在也真試圖幫忙給安德魯敷泥的時候將海龜殼遞給她。

直到太陽第二次升起又落下，葉崢終於盼來了安德魯的蘇醒。

「錚錚......」

安德魯輕輕地叫著坐在他身邊，握著他的爪子打瞌睡的葉崢。

聲音非常小，但是一直不能安穩入睡的葉崢卻立刻醒了過來。

「安德魯！」

葉崢的眼睛迅速睜開，很快就看見了人魚正凝視著她的眼睛。

她迅速地改變自己的姿勢，改坐為半趴著，湊近了安德魯的臉龐。

「錚錚。」

安德魯在葉崢的臉頰上蜻蜓點水般親了親。

「錚錚。」

人魚的嗓音里有著難得一見的些微嘶啞，夾雜在他原本好聽的音色里，顯得格外的明顯。

葉崢見人魚仰著腦袋太費力，她又重新跪坐起來，讓安德魯的腦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一邊輕輕地撫摸著人魚的腦袋，一邊微笑起來。

「想要吃點什麼？魚乾？海豹？海象？還是土豆湯？」

人魚枕在葉崢大腿上的腦袋，卻不怎麼安分，他努力地想要抬起頭來。

「要錚錚。」

他回答的答案和葉崢的問題串起來，葉崢一瞬間本能地詫異道：「你想吃我？」

她隨後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低頭，在人魚的嘴巴上親了親。

「這樣好不好。」

人魚趁著葉崢不注意地時候，又伸出舌頭來舔了舔葉崢的嘴唇，這才有些鬱郁地說道：

「魚乾。」

安德魯醒過來后，葉崢才覺得自己似乎又活過來了。

她全身心都放在了如何照顧人魚上，然後葉崢發現了，在養傷中的人魚比以往格外地難纏。

安德魯是這個世界最關心葉崢的....生物，他曾經為了葉崢爬上岸，和野獸拚命，甚至連回不了海里的可能都打算好了。

但是等他醒過來后，他可不像人類曾經在無數小說和影視劇裡面大部分男角色演的那樣「只要你好，一切都沒關係。」

相反，安德魯的要求卻是，「你好了，那就要對我好」。

他無時不刻不在暗示葉崢，他受傷了，需要關懷，需要擁抱，需要親吻，需要葉崢唱情歌，需要葉崢......

安德魯在「施恩求報」這一點上，表現地格外坦誠，格外地淋漓盡致，一點都不扭捏，也不拐彎抹角。

因為他傷口沒有好全的關係，安德魯總是浸在水裡，或者趴在岸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葉崢。

葉崢走到哪裡，他的視線就瞟到哪裡。就好像月亮繞著地球轉一樣，對於人魚來說，大概葉崢身上有著神秘的引力，他腦袋是向著葉崢轉的。

葉崢補縫衣服，葉崢生火做飯，如果不是葉崢強烈地，她洗漱的時候人魚也想跟過去。

葉崢從一開始的有些手腳忙亂，變成了在人魚熱烈的視線下淡定無比。

人魚盯著她看得久了，葉崢甚至會產生一種開心的情緒。葉崢倒是喜歡安德魯什麼事情都坦坦蕩蕩的樣子，她也理解人魚養傷的時候太過無聊，也就只有盯著她看這一樂趣了。

安德魯這次的傷勢不同以往，也許是傷的太深，安德魯好的格外的慢。

將近一個月快過去了，安德魯的尾巴上受損的地方也只是長出了一層薄薄的膜一樣的東西，就像是蛇皮一樣。輕輕滑滑的，一點也沒有以往堅硬威風的樣子。

他的背鰭上倒是長出了骨架，但是背鰭上展開就能如同扇子一樣漂亮的輕紗也一直沒有長出來。

擦去全身的海泥的那天，安德魯抱著自己的尾巴，仔仔細細地看著。然後他又展開了自己的魚鰭，竭力地扭頭想要看自己的背鰭。

「怎麼了？」

葉崢注意到人魚突然趴下去的動靜，在洞穴另一邊掛魚乾的她向洞裡面走過去。

誰知，安德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進了水裡，窩在了水道裡面不肯出頭了。

葉崢顧不得自己被濺了一身的水，趴在水邊沖著底下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人魚的名字。

「安德魯？安德魯？」

她有些擔心安德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語氣非常急切地呼喚著他。

半響，人魚慢慢地浮上來。

他不像以往一樣，上半身趴在地面上。這一次，安德魯只有一個腦袋堪堪露了出來。

他抿起嘴巴，有些悶悶不樂地樣子。

「怎麼啦？」

葉崢溫柔地問道，摸了摸安德魯的臉頰，那裡的傷口倒是好的差不多了。

「......難看。」

他扭捏了一會，小小聲地說道。

葉崢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兒，隨後想起來安德魯身為一條人魚，在美麗上的自尊是格外的強。雖然葉崢有些想笑，她實在沒想到安德魯在沒事後第一時間關注的還是自己的外貌。

她最後還是忍住了。

「沒有。」葉崢嚴肅地說道，「安德魯最好看。」

安德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尾巴，又猶猶豫豫地看著岸上的葉崢，顯然不怎麼相信。

葉崢也跳進了水裡，她撲騰到安德魯的身邊，抱住了安德魯的脖子。

「真的，」她含含糊糊地說道，親上了人魚的嘴巴，「安德魯最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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