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受兼容之人
許羽楓將斷罪幻劍提起來,將劍尖抵在自己的左胸上,縱使失去了靈力的支持,斷罪鋒利的劍尖也還是輕而易舉的便將他胸口上的病服撕裂。劍尖所抵住的皮膚溢出血珠,順著透明水晶般的劍身流淌,沾在水滴狀的吊墜上。
想要向著心臟位置更進一步刺入,卻從脊樑處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不痛,完全不痛,只是一眨眼的事情而已喔,一點都不痛的。」許羽楓只能這樣嘗試著安慰自己,卻仍然止不住內心深處湧出的層層恐懼。
多這一次,少這一次,不都還是一樣嗎?
就算是有差別,也只不過在於下一刻還能不能活著而已。
透過落地窗,許羽楓遠眺著整個城市。他無聲地笑笑,明明之前為了讓自己下定決心還特意去看了看大家幸福的場景,真沒想到事到如今竟然還會有所猶豫啊……真是可悲啊,我。
真不可思議,明明只需要身體用力地往劍尖一撞,或是直接抵著劍柄向著胸口將劍刃埋進去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在可事到如今許羽楓卻還是對於自己的死亡感到蹉跎與恐懼,明明在無盡的深淵裡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次。
這一次,死了的話就真的是死了。
輪迴什麼的已經結束了,這是最後一次了。
正如之前所說的,每個人都希望得到幸福。
當然,許羽楓也不另外。
「真沒想到……我原來還是這麼想的啊……」
許羽楓對著自己苦苦的嘲笑道。去掉拯救大家,排除保護這個世界這些對他而言其實並不怎麼重要的理由,真實的他就是想要活下去,實在是不願意就這樣死去而已。不過,真沒想到連這一點都被芙莉婭發現了啊……真不愧是,曾經的另外一個我。
所以,這樣的我之所以會淪落到這番田地也是正常的吧。大家會遺忘我並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也是自然的吧。芙莉婭只不過是將這樣的事實提前透露了出來而已,就是這麼簡單。許羽楓心想,並低頭望著抵在胸口的斷罪幻劍。
不過。
就算是這樣,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認命似的許羽楓闔上雙眼,默默微笑,他握緊了劍柄。
劍尖,輕而易舉地刺穿了皮膚。
心臟劇烈的鼓動,頭腦發熱,身體傳來令人窒息的麻痹感。
劍尖,毫不費力的割開了肌肉。
接下來的世界,一定就是大家所期待的,披著幸福美好等假象的完美世界。
鮮血,染紅了劍身。
離死亡,僅差一尺。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這個大混賬在幹什麼啦!」
奇異的喊叫聲迴響在空蕩蕩的時刻之印頂層上,只是,這並不是許羽楓發出的。
被聲音給嚇了一跳的許羽楓一臉驚疑的睜開眼時,他的腹部驟然感到一陣衝擊,隨即整個人的重心都后倒去——whattheF*uk!?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就這樣死啊!」
唔噗——挨了一擊衝擊的許羽楓倒在地上,胸口迸發炙熱的溫度,咽喉處彷彿有什麼東西湧出,不僅如此就連腹部也傳來實實在在的觸感。
只是這份觸感並不是從體內的引導的,彷彿就像是有人壓在他的腹部上似的。
「好不容易我才能夠出來,我才不要就這樣結束啊!給我清醒清醒,你這混小子!」
明明語氣是這麼地憤怒,卻還是給人一種甜甜的,如同泉水般清澈的感覺。
終於意識過來的許羽楓獃獃地睜開眼,望著自己腹部位置上所坐著的人。
淺棕色的頭髮,高高聳立的呆毛,稚嫩地令人想要戳一戳的圓潤臉蛋,感覺就像是個小孩子……不對,這本來就應該是個小孩子才對吧!怎麼看都像是7、8歲的小女孩啊!
「你是……?」
渾渾噩噩的腦子運轉了半天,許羽楓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只見坐在他腹部上的女孩兩手環抱在胸前,器宇軒昂地大聲回應:
「我叫王月婷,你叫我若曦就可以了。」
聽到這裡,許羽楓兩眼唰的一下便發白了。
等等,這個,不就是——
彷彿是要幫助許羽楓確認他的想法似的,若曦再度開口補充道:
「同時,我也是聽顏——洛威銘的妻子!你這混小子,不能就這樣死去啊!」
果然……呢。當她的名字脫口而出,許羽楓再一次確確實實地明白芙莉婭究竟有多麼神通廣大。換做是許羽楓,怎麼做,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夠將早已死去的王月婷給救回來呢?
答案是:不可能。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乖乖的選擇自殺耶,真是個混賬。真討厭,你的血弄得到處都是。」
若曦看著自己衣服上沾到的血沫,非常不滿的說道。
許羽楓這才意識到,自己胸口上還插著一把劍,不過,貌似因為若曦的原因,現在這把劍貌似已經插進去了耶?等等,這不代表著,該不會,真的是……正當許羽楓這麼想的時候,忽然兩眼感到一陣暈眩。
在意識失去的前一刻,環繞在耳邊的是——
「真是有夠礙事的呢,乾脆拔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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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那個將世界胡來的隨意攪拌的芙莉婭好像是可以控制著所有人類的死活,肆意的決定誰誰誰活下來,又隨意的讓誰誰誰直接死去,將整個世界的人類都劃分成兩種。存在的與不存在的,以此來達成平衡。喂,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目瞪口呆)。」
「但是我呢,其實早在好幾年前就病死了。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並沒有完全的死透,雖然能夠活動,卻不能和人接觸,也不能和人對話,只能孤零零的看著『聽顏』的一舉一動……哎呀那感覺真的是超爽噠,彷彿就像是在玩真實版的養成遊戲一樣!只不過有時候我會感覺很疲倦,就會一直沉睡著。有時候甚至會連意識都消失——」
「……(木訥地點點頭)。」
「啊,跑題了跑題了,總而言之本來只能在醫院裡遊盪的我,在感覺自己已經快要迎來終焉時遇到了你!遇到你之後我的身體開始恢復了,不僅如此我也能夠隱隱約約與世界構建起橋樑,漸漸地可以隨意的離開醫院。我啊,從你之前住院時就開始住在你的吊墜里,哎呀真的是超級棒的環境,自從住進去之後就再也不會出現那種現象了!謝謝喔,吊墜!」
「……(默默地捧起胸前的吊墜,再抬頭望著面前大聲叫嚷的女孩)。」
「既不是『活著的人』也不是『死去的人』的我,可能就是因為如此才能夠活著也說不定。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幹嘛擺著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看起來貌似生氣的若曦直接湊前著身子,裝作一副惡狠狠的樣子瞪著許羽楓。
「有……吧?」
許羽楓愣了半天,總算是好不容易的說出一句話來。
畢竟從他醒來到現在,眼前的這個自稱是「若曦」的女孩就一直說了個沒完,彷彿就像是三姑六嬸似的在問你「小林啊,有沒有找到女朋友呀?小林啊,你找到了什麼工作了呀?小林啊小林,聽說你最近胖了喔,不要吃那麼垃圾食品,對身體不好。小林小林,阿姨有個朋友的女兒挺不錯的,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認識?小林小林小林……」
簡直,簡直就是酷刑……
不過,比起這個,還有一個更令許羽楓感到心涼的事。
他機械地轉過頭來,又轉過頭去,一點點的將周圍的景色都納入腦海中,與曾經進行對比。隨後,嘴角處還是潛藏不住的流出一絲嘆息。
兩個人,在靜悄悄的房間里,正靠著簡潔透明的落地窗與坐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對話。
這裡曾經是許羽楓的家。
曾經是他與弟弟許榎佑一起生活的家。
「比起以前要顯得空曠許多呢……明明那個時候的我一直盼望著能夠有個大點的家可以住,現在有了,可是卻一點都不討人喜歡。我也還真是有夠任性的。」
雖然不知她是怎麼辦到的,但若曦卻是成功的將失去了意識的許羽楓給搬到了他曾經的家——只是這個家曾經住著的人,已經都不在了。
天色已經徹底沉淪與黑暗之中,哪怕是這樣,從落地窗這裡望去也還是能夠看到由月光星光燈光與萬家燈火形成的一片明亮的海洋,這是最初的世界里不可能有的景色。
許羽楓沒有開燈。
不想開燈,彷彿只要開燈了,沉睡在這個家的所有記憶都會像潮水般回溯。
於是,點亮著臉色蒼白的許羽楓與一臉興緻勃勃的若曦的只有皎潔的月光。
許羽楓撫摸著自己的纏滿紗布的胸口,真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是怎麼做到的,活生生地將他的命給保存了下來。只不過對於這一點,許羽楓也確實是高興不起來,甚至不知道對於自己還能夠呼吸這一件事該不該覺得高興。
沉默了許久,他終於開口問道:
「所以呢,你為什麼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