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曦耀
可能，此時死在自己懷中的這個少年，估計他就連自己若是戰勝了之後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吧？雖然他輸了。
但是，此刻胸口處令人難以呼吸的傷痛與空蕩蕩的虛無，毫無疑問是這個少年給予的。
也就是說。
實實在在的，許羽楓成功給了芙莉婭最為致命的一擊。
「居住在你身體這些年來的租金，可沒有那麼廉價呀……」
芙莉婭淡淡地說道，像是為了某個誰而說似的，刻意提高了聲音。
即使，這個漆黑的世界中只剩下她一人存在。
60億人的惡意作為能源，能夠改變世界的法杖，恢復了百分之百力量的魔女。
一切需要的，全都湊齊了。
機會只有一次，想要做的事情卻有兩件。
雖然成功的幾率僅有百分之五十，但至少還是有選擇的權利。
那麼，到底是要為了復仇，而去挑戰芙莉婭所憎惡的神明的世界呢？
還是，為了完成他們兩個人所託付的願望，選擇許羽楓渴望的世界。
從一開始便貫徹全部的，令人生厭的二選一。
不知為何的，許羽楓先前的話語從芙莉婭的思緒中漸漸湧出。
「不要再逃避自己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
——無非善惡，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於是，她下定好了決心。
也許。
即使復仇成功后也完成不了夜盺與許羽楓的心愿。更重要的，那是芙莉婭受不了對自己的譴責。就算復仇成功，她也會自我滅亡。在那個惡意循環的世界中，她的未來永遠都不會到來。
或許。
某個少年所渴望的「最初的世界」之中，那裡存在著能夠實現兩人的心愿的可能性。甚至，那裡還存在著屬於她自己的未來，有著接受她的地方。
那麼，問題來了。
我的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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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有些閃閃發光的亮白色光澤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當視線從一旁吞吐著暖氣的空調向下挪開后，那是連接著葯袋的一條長長的透明塑膠細管，白色的藥液順著細管向下滑落，直到透過刺入血管的針頭裡為止。
眼瞳隨著順時針方向轉了兩圈，最終許羽楓將視線固定在透過窗戶直射進來鋪灑在床被上的日光。
「……我？」
緩緩掙開雙眼數分鐘后，許羽楓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與其說是回過神來，不如說是從一個悠遠悠遠的夢境中離去，緩緩定神。
毫無疑問，這裡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新手村復活地點，啊不對，這是醫院才對。
在想起這裡是醫院並且是自己更加熟悉的病房時，許羽楓的意識終於與現實重合在一起。能夠重新去思考的他，開始揣摩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裡，該不會又是芙莉婭所創造出來的世界了吧？這又是什麼幸福美好的世界嗎……
還記得到了最終決戰時，我可是斬斷了與她之間任何的聯繫，通關斷罪幻劍的特殊效應，同體同命的因果也應該解除了才對。所以就算是我死了對她來說也不會有任何不便之處才是。再說了，她的目的不也是也達成了嗎？不如說，我的死對她來說才是最有利的吧。
那麼，她為什麼會讓我能夠再次存活呢……
正當許羽楓滿腦子堆滿了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聲突兀的聲音從側旁響起。
「……你醒啦？」
雖然簡短，卻又充滿檸檬糖果味道的，甜膩膩的聲音。
許羽楓「唰」的便把頭轉過去望向床側邊——
「芙莉……婭？」
身穿著令人看到習慣的黑色西服——話說回來蘭特蕾婭也喜歡穿西服——的芙莉婭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目光默默的注視著躺在病床上的許羽楓。
一瞬間，許羽楓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搭話。
雖然不知道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但最終將問題全部解決而讓許羽楓得以重新活著的人，正是芙莉婭。雖然芙莉婭確實是造成一系列問題的罪魁禍首，可如果要是接下來的這份猜想沒有錯的話，那麼芙莉婭極有可能是放棄了自己的執念，選擇了他的世界……
若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還得跟她道謝才行。
當許羽楓正煩惱著該如何組織語言時，芙莉婭冷漠的話語將他的思維打斷。
「別誤會了，我只是覺得還有些事情沒有做而已，不要感謝我。」
不愧是曾居住在許羽楓體內十多年，第一眼就能夠看穿許羽楓的心思。
還沒有心大到能夠將發生這麼多事情的一切直接抹的一乾二淨的許羽楓，只能獃獃地看著她，嘴裡低喃著「這樣啊，這樣喔。」之類無謂的話語。
或許是看許羽楓這耍白痴樣有些不耐煩，芙莉婭卷著自己柔滑長順的茜色長發末端，並帶著滿不在意的口吻補充道：
「……你之前不是說過嗎，『之後的事情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那麼，現在這就是我的選擇。」
將復仇與兩人的願望放在天平上，芙莉婭選擇了後者。從這感覺上來說，其實還不賴。只是，也還是有著稍微麻煩的地方。
看著芙莉婭面露的苦澀，許羽楓不經大腦的便下意識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帕妮詩……？」
少女的回應是點了點頭。
這也難怪，促使現在這個局面的誕生，帕妮詩也是有著一部分的責任。由於她過於想要復仇的心態嚴重，甚至不惜讓許羽楓為此陪葬也一定要殺死芙莉婭……所以，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的許羽楓只好敷衍的回答說：
「這個嘛……嘛，我是不理解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總有辦法可以解決的吧？頂多也就只是時間問題吧，別擔心了。」
確認著自身的身體狀況，除了感覺自己的體力被掏空了以外，身上沒有任何一處傷勢。許羽楓拖著床單，將背部靠在了床頭上，坐了起來。
甚至連腦補與帕妮詩之間友好的對話的場景都想不出來，芙莉婭垂下雙臂嘆了口氣。
「真要是有你想的那樣就好了，可惜，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話可不能這麼說。」
許羽楓挺起羸弱的身體，他轉過頭望著芙莉婭的眼睛，認認真真的說道：「現在的你不也是憑著自己的意願選擇了自己所做的事了嗎？那麼再多一件也不會怎麼樣吧，比起複仇，你選擇了會讓那個叫做『夜盺』的人過得更好的選項。那她也一定能理解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啊，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麼？」許羽楓歪了歪頭。
「你的天罰已經徹底結束了，從今往後你也不必再過著那些不幸的日子。高興吧？」
芙莉婭得意的看著他，眼裡儘是期待，期待著許羽楓的反應。
畢竟許羽楓的天罰之力已經被她掠奪殆盡，殘留的些許力量也隨著許羽楓前一次的死亡而消逝，所以說，許羽楓將再也不會被不幸所束縛。
「嗯，我知道了。」
然而，許羽楓只是淡淡的點頭以示明白。
也許是看著面容不改的許羽楓而感到了休息不爽，芙莉婭皺起眉頭。
「怎麼？纏著你十多年的倒霉生活好不容易解脫了，你反而不樂意了？」
「沒，才沒有。」晃過神來的許羽楓急急忙忙地搖了搖頭，但卻沒有一點喜悅的表情。低垂著肩膀，他輕輕地的回答：「或許只是太過突然了吧，我還沒有心理準備而已。」
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全部，什麼感覺都沒有。
畢竟他從死亡的輪迴中好不容易結束，從最後一戰之中得以解脫，此刻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卻讓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空落落的感覺。
彷彿還有些什麼忘記了，有些重要的東西被遺忘了，可他卻想不起來。
那個事件的關鍵點他隱隱約約貌似還記得是什麼，但無論怎麼去想，都想不出……
算了吧。
想不出的事情就不想了。
於是，他放鬆的吐了口氣。
「總之，已經從天罰的詛咒中結束的你可以過上你所渴望的普通人的生活了。那麼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利用價值的你，之後也許都見不了面。但要是我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時，我會來找你的。你不許拒絕！」
「隨時奉陪。」
「哼，也不知道是誰當初不自量力的屢次挑戰，敗北而亡！」
「沒錯就是我！」
兩人相視一笑，芙莉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可能是覺得沒什麼話可以說了吧？芙莉婭正準備轉身離去，在那之前，她還不忘回過頭惡狠狠的說道：「還有一件事！現在的我只是靈體的狀態，實力大不如前。如果我有朝一日改變主意了，或是完成了願望，那我一定會回來再殺了你！再奪回你的身體去復仇。」
「我可不會坐以待斃的喔？」許羽楓沖著他微微一笑。
「哼，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啊，對了，我送了個小禮物給你，準確來說，是給那個醫生才對吧……」
「什麼禮物？」
「不告訴你。」
留下一個都讓人萌不起來的回應后，芙莉婭推開了門邁出第一步。
「那個，芙莉婭！」
許羽楓的話讓她停下腳步。
望著芙莉婭的背影，許羽楓深深的吸了口氣。
「謝謝你！」
芙莉婭的肩膀稍微的抖了抖，她沒有回過頭，只是默默的走出房間並反手將門關上。
少女將後背緊緊貼在門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她閉上眼睛喃喃自語道。
「真正該說謝謝的人……其實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