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烏雲下的殺戳
烏雲翻滾,天漸漸的暗了下來,許瓊騎著馬立於陣前,看著眼前的匈奴部落,很明顯的,這是一個長駐的部落,在部落的周圍,圍著一圈用木樁圍成的柵欄,雖然抵擋不住秦軍的騎兵,但也有了長駐的模樣。
部落柵欄外面,可以看到無數的人踩過後,留下的一個個泥濘的腳印,此時,也因為大風的原因,形成了一個個坑坑窪窪的凍土。在許瓊正前方的一個柵欄上,可以看到一個匈奴嬰兒穿的小棉衣還掛在上面,沒有來得及收回帳篷里。
四周很靜,除了風刮過旗幟和兵器帶出的唔唔聲以外,幾乎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似乎天地間只有這一天一地的風聲以外,萬物已死。
忽然,許瓊感覺到自己持劍的右手上,一點點的雪花,飄在自己裸露的手背上。他的眼睛微微的閉了起來,再猛然張開,右手的劍用力前揮,大聲喊道:「殺啊……!」一夾馬腹,率先殺出陣去。
隨著許瓊的這聲大喊,秦軍士兵也隨即萬馬奔騰,猶如泄閘的洪水,又如出籠的猛獸,千萬匹馬在草原上奔騰,振天的殺聲在烏雲下翻滾,風在凜烈,熱血在涌動。馬蹄狂奔時帶起的一層層雪花,在天地間飛舞,激蕩著騎兵們的心靈,鼓動著他們的戰意。
一里多的路程,剛好是戰馬提起速度的時候,戰馬迅速跨過那低矮的木欄,踩在守在木欄裡面的匈奴步兵身上,踏在他們的胸膛上,穿入他們的身體裡面,帶出他們的內臟,濺出道道血花。
迅速越過這支不為足患的抵擋部隊,猶如潮水般湧入匈奴人的帳篷區內,無情地屠殺著擋來的匈奴人,長戈掛出了他們的血肉,大刀砍斷了他們的骨頭,長劍剌穿了他們的胸膛。沒有絲毫的猶豫,更沒有絲毫的憐憫,無論是手持著彎刀的男人,還是手裡拿著木棒的婦女,或者是一臉驚恐,正在哭泣的小孩。
秦軍士兵們形成的潮水,勢不可擋地攻破了這個力量薄弱的第二道防線,在向中間大帳靠攏的時候,終於遇到了頑強而又激烈的抵抗。
哈烏達一手抱著懷裡的黎丹,一手持著一個粗大的狼牙棒,不斷地揮舞,不斷地砸碎秦軍的頭顱,紅的白的血漿很快就濺濕了他的戰馬,就連懷中抱著他的黎丹背上,沾滿了血花。他就如一個發瘋了的野獸,又如同一個地獄里出來的魔鬼,撕咬著眼前的敵人,錘打著秦軍的生命。
黎丹躲在父親的懷裡,緊緊地抱著父這個最後的港灣,把小臉貼在父親那正急速起伏的胸膛上,感受著那點點的溫暖。她不敢回頭去看,也敢睜開眼睛,她的背上冷冷的,濕濕的,她可以感覺得到,那血漿濺在背上時的溫熱,那帶著點點生命的氣息,很快就被吹去,變冷。她小小的身體緊緊地縮在父親的懷裡,混身顫抖著,強忍著恐懼的淚水,不讓它掉下來,浸濕了父親的衣服。
許瓊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勇猛的敵人,從他那帽子上掛著的兩個已經染成紅色的白貂尾可以看出,他是這個部族的首領!
許瓊一夾馬腹,立即靠近了哈烏達,正準備挺劍刺去,卻忽然發現他的懷裡竟然還抱著一個人!於是許瓊笑道:「族長大人,我看你還是投降吧!現在你們大勢已去,難道說你還指望這麼幾千人抵抗住我數萬大軍嗎?」
哈烏達一棒砸碎了眼前的一個秦軍士兵肩膀,轉身看了看周圍的人,卻見自己的族人一個個雖然勇猛,但耐不住秦軍人多,被一個個分割開來,眼看著就要全軍覆沒了。
「哼,我與你們大秦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屠殺我的族人!」哈烏達雙目赤紅地瞪著許瓊喝問道。
「沒有仇恨?難道說你們匈奴人侵我大秦國土,殺我中原百姓,還說沒有仇恨?不過要說因為這些,雖然我們會找你們算賬,但也不會是現在,只是你們不該擄了我們的一個人!」許瓊冷冷地說道。
「你們的一個人?誰?」黎丹的媽媽是中原女子,所以哈烏達相對來講,對中原人還是比較仁慈的,很少出去攻打過邊境上的中原人城寨。聽到許瓊如此說,立即問道。
「哼,你還想不承認?我問你,五天前是不是你們曾擄了一個年輕的中原人?」許瓊冷哼道。
「咦,他說的是大哥哥!」黎丹一直都趴在哈烏達的懷裡,聽到許瓊這樣一說,立即抬頭看著哈烏達說道。
哈烏達略一想,確有此事,那天晚上黎丹還因此哭了半夜,自己好不容易才哄睡。於是道:「是又怎麼樣?難道說你們中原人就沒有殺過我們的人嗎?」
「錯就錯在你們不該擄這個人!」許瓊說完,臉色一變,又喝道:「廢話少說,快點讓你的族人投降,也許我會看在你們沒有傷到我大哥的面子上,放你們一條活路,如若不然,別怪我心狠手辣!」
「那就看看我手中的狼牙棒願不願意吧!」哈烏達一聽,大聲喝道。
他把正抬頭看著自己的黎丹往懷裡一摟,揮舞著狼牙棒向許瓊頭上砸來。許瓊連忙側身避過,轉頭就朝著哈烏達胸前一劍。
本來如若只是哈烏達自己一身的話,他自然能夠躲過這一劍,但因為懷裡抱著黎丹,怕她受傷,於是身子一扭,把自己的背讓給了許瓊。
許瓊的劍毫不客氣的剌中了哈烏達的後背,雖然沒有能夠剌入他的胸膛,但也劃過了一指多深的一道血痕。哈烏達痛得齜齒咧嘴,連忙一夾馬腹,避開了許瓊,向自己的族人處跑去。
許瓊見哈烏達要跑,立即大喊:「哪裡走!」
說著,也追向哈烏達,長劍就向他的背上再次剌去。但這次哈烏達有了防備,手中的狼牙棒轉身一揮,擋開了許瓊的長劍,雙腿一用力,座下的馬隨勢跑了出去。
但哈烏達也知道追自己的這個人是秦軍的大將,如若讓黎丹跟在自己身邊只會使她也受到連累,於是縱馬狂奔。及到幾個自己手下頭目戰鬥的地方,替他們打跑了十幾個圍攻的秦軍士兵以後,哈烏達把懷裡的交到一個親信手裡,道:「你快帶著人走,我來擋他們一陣!」
那名親信如何肯聽?他抱著臉色蒼白的黎丹說道:「頭領帶著郡主快走就是,我與將士們保護頭領離開!」
哈烏達瞪了一眼那個親信,道:「你走不走,你若不走,我們都要死在這裡!」
那名親信眼看著秦軍士兵們把北邊的退路也要圍起來了,知道自己擱誤不起時間,於是緊緊地抱著哭泣不止的黎丹說道:「頭領保重!」
說完,夾馬帶著幾個將領,就向外衝去,黎丹看著父親,小手揮舞著哭喊道:「阿瑪!」
哈烏達轉身看了一下黎丹,一滴淚水劃過臉龐,聲音哽咽地說道:「找到你的哥哥,帶兵殺光所有的中原人,為阿瑪報仇!」
黎丹眼裡的淚水一剎那間瀰漫了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看不清漸漸遠走的父親,她的心裡充滿了茫然與無助。
哈烏達的親信抱著黎丹,與幾名白狼族將領一起,衝出了重圍,向北方的曠野里奔去,他們的身後,被秦軍點燃的帳篷火光衝天,映照著黎丹那滿含淚水的眼睛,血紅一片。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大了起來,鵝毛般的雪花,在天空中飛舞,徐徐落下。彷彿上天也看不慣這場屠殺,降下一世的潔白,把一天一地的罪惡蓋下。
但是,人心裡的怨恨,又能用這純潔的東西蓋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