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驚變
程墨蘇開了燈,轉了頭,定定地看著男子。他的目光清冷犀利,身形俊朗挺拔,劍眉飛揚,鼻樑英挺,一襲騎馬裝更是襯得他冷定自若,卻又帶了幾分俯瞰天下的霸氣威嚴。這雙如天空般浩瀚,如海般深沉,如冰般寒冷的眸子也定定地回望著她,半晌才開口講話,「想必你就是程墨蘇小姐了。」
「你是誰。」直覺認為他不是壞人,不然他剛才早就該動手了。程墨蘇蹙了蹙秀美的眉毛。
他從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程墨蘇,程墨蘇輕輕撩起信件,墨汁的香氣慢慢回蕩在兩人之間,她黑白分明的水眸來回眨動,如簾的睫毛抖動出美好的韻律。看罷,她微微頷首,「原來你是佐為哥哥的遠方親戚,想來府中謀個職位。」她輕舒一口氣,嘴角勾起一絲笑容,「為何不從大門進來,劉管家自會安排。」
他接過話,聲音卻聽不出一絲情緒的起伏,「去過了,劉管家似乎不相信。」程墨蘇低頭看了看信箋,眉間依舊沉靜,佐為哥哥的字跡非常特別,如行雲流水又似精工雕琢,她自小就在模仿卻一直難得其要領之所在,所以她敢肯定這是佐為哥哥的親筆。
「我相信便可以了。」她柔和地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頓了頓,回答的聲音沒有絲毫的矯作逢迎,「少弈。」
程墨蘇漆黑的眸上睫毛輕顫,似乎在探究著他,的確,他的氣質是世間少有。可是她未曾知道,他也在探詢著她,因為她的冷靜是天下無雙。
程墨蘇拉了拉鈴,劉管家立馬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看到少弈的劉管家自然是大吃了一驚,眉角跳動異常了起來,「小姐……他…他怎麼在這裡?!」
「這是佐為哥哥的遠房親戚,來我們家裡謀職。你怎麼都不通報一聲就把他趕走了,這讓我如何向佐為哥哥交代。」她一改往常的婉約柔和,厲聲責問,饒是劉管家也無法招架,咿咿呀呀了半天。
其實劉管家也未想太多,只是自己的侄子也想前來供職所以不希望有人來競爭罷了。劉管家惡狠狠地看著一旁雲淡風輕的少弈,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溜進了小姐的房間!
「小姐……我,我以為他是個騙子,所以……」
程墨蘇秀美微蹙,紅唇輕啟,「這是佐為哥哥的字我確認無疑,劉叔難道你只會徇私讓自己的親戚朋友前來謀職嗎?」
「小姐,我……我沒這個意思,只是……」
「罷了。」程墨蘇揮了揮衣袖,「劉叔你帶他下去給他安排個職位吧,你那個親戚明天也一併安排了,你覺得這樣可行嗎?」她的水眸微微轉動,微蹙的眉也緩緩舒展開來,「另外,我們家的警衛是否該換掉了?今天來的是少弈,若他日有賊人闖入試問我該如何自處?」
劉管家忙賠上笑臉,「是!小姐,我明日就把那些個殺千刀的東西換掉!不過……不過下人們住的房間滿了,沒有地方可以給這位住了。」
程墨蘇輕輕回頭,烏髮散落腰際,身形娉婷優美,「我記得庭中有一個偏院一直沒人住,讓他先住下,容后再議。」
劉管家應了一聲,偷偷抹了把手心的汗,這小姐雖是他看著長大的,可有的時候比老爺還難纏幾分。他忙引少弈退了出去,剛一關上房門就登時換了一副嘴臉,頤指氣使地問道:「喂,你叫什麼?!」
少弈穩步隨著他往前走去,聽到他這種語氣面上顯露了一瞬的不悅卻又馬上壓制了下去,但是仍帶了幾分凌冽之氣,「少弈。」
劉管家聳肩而笑,「名字倒是好名字,就是沒有姓,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雖然劉管家的話沒說完可是他也明白了什麼意思,劍眉緊鎖起來,逼人的寒氣從他身上慢慢散發,可是卻又轉瞬即逝。
走了良久終於來到了偏院,劉管家隨手指了一下,「你就住那裡,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問我,我告訴你我就是程府的管家,程行長是我的遠房親戚,整個上海租界的人沒有人不知道我劉……」他的話還沒說完,少弈就擦過他的身邊走了過去,帶著沉穩的步伐,步步凌人,劉管家不禁心生厭惡,沒有一個下人不巴結他,這個少弈不但不巴結奉承還總是帶了一種令他很不爽的傲氣,真是可惡至極!
夜已經慢慢深了,月下舞蹈著的只有點點星辰,少弈站在窗邊,這時候的他才明白什麼叫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冷冽的眼神直直逼視著一個方向,雙拳緊握,指緣將掌心劃破,一絲鮮血順著剛勁的手掌往下低淌,鮮血和木色的地板一起堆積出滿目的蕭瑟荒涼。良久,他才起身關掉了燈。
黑暗中的他並不知道,被他激怒了的劉管家已然找好了府中兩個打手準備好好教訓他一番。
他微微側身而躺,還未沉靜下來,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便傳入耳中,半閉的眸子突然睜開,冷冽之氣油然而生。那兩個打手伸手便要襲來,他反身一轉,避過要害,凌空一翻,眼神愈加凌厲,隨手一轉便抓住一個打手的肩膀,再是一踢另一個打手便也匍匐在地。
「你們是誰。」他冷冷說道,白色的騎馬裝沒有半點紊亂的樣子,兩個打手被打趴在地上不得動彈,黑暗中只看見他反射著陣陣寒光的黑眸,房間內靜得可怕,似是連呼吸都停止了一般。少弈拿繩子將這兩個打手捆綁起來,兩個人反抗不得只能成為刀俎上的魚肉,任他擺布宰割。
他將這兩個人拖出房間,不怎麼明亮的月色下他冷冷地看著那兩人已經嚇得慘白了的臉。他們也看著他流轉著殺意的眼神,冷漠奪人的氣魄。「對……對不起……是劉管家……是他讓我們……」其中一個人畏畏縮縮地說道。
少弈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拎著這兩個人熟稔地穿過迷宮般交錯的院子,長廊,大廳,最終將他們拋放在了劉管家房間的門口,用布子堵住了他們的嘴,轉身沒有絲毫感情地離去。
每日的清晨並不是程府最忙碌的時候,因為小姐總是要睡到晌午十一二點之時,當然若是有邀約的話她便會早起,那也不過十時左右,現在早起的程行長不在家,所以劉管家便也偷懶睡到了九點半才不情不願地打開了房門。睡眼朦朧的他看到了房門口被五花大綁的兩個人,星星點點的睡意不禁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忙將布子拿了出來。
「劉管家!我們……我們沒打過少弈!他實在太可怕了!」正確來說是連少弈的衣服都沒有碰到就被他制伏了。劉管家此刻焦急如焚,只想趕緊將他們鬆綁,幸好他已經吩咐過下人早上不要經過他的房間,不然這件事被小姐知道那還得了?
「你們這兩個蠢貨!」劉管家氣急罵了起來,內心估摸著時間,這會子小姐應該還在睡覺,若是他動作麻利的話便可以把這件事掩飾過去,可是……這個少弈到底是怎麼綁的!綁這麼緊他解也解不開啊!鐘錶的指針已經慢慢指向了十點,劉管家心裡越是焦急手上就越是使不出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你們等著!不要出聲,我去房裡拿剪刀來。」
還未動身,長長的迴廊上便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劉管家,你在哪裡?小姐準備起床用膳了。」劉管家心中一怔沒來得急回答,他自然識得這是小姐的貼身丫頭風吟的聲音。
一陣輕快卻不失風度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空氣中絲絲的清香之氣,程墨蘇本來淺笑盈盈的臉慢慢換成探究的顏色,水眸飄過怔忡的劉管家,定格在被五花大綁的那兩個人身上,「劉叔,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