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肆：早晚幫你打回來．

87_87080這一天上午我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是第三節課，之前說過，這是一節本來該測驗的數學課，臨時改成了自習。我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就感覺裡面好像澡堂子般，亂鬨哄的，還帶著些發酵的興奮，因為這天上午所發生的事顯然比數學測驗要有意思的多。我甚至想到了孟子強小眼睛發光兩腮微紅津津樂道的樣子，他應該又在帶領著大家討論，討論嚴召煥的英勇，即便當時事發時他並不再現場。

然後我推開門，剛邁出第一步，班裡瞬間就安靜了，這種安靜讓我不寒而慄，雖然我是班長，但我也清楚我這個班長並沒有讓大家瞬間安靜下來的能力，我甚至還扭頭看了看是不是郭老師站在我的身後，但站在門口的就只有我一個人。於是只好繼續邁出了第二步，班裡更加安靜，我甚至聽到了第一排第三位女同學急促還略帶的呼吸聲，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於是抬頭看大家，發現大家都在抬頭看我，這讓我非常疑惑，難道此處該有掌聲？

可惜掌聲未曾響起，大家就這麼看著我，我只能假裝沒有看到他們正在看我，徑直往座位走去，這時後排有幾個男生髮出了略帶誇張的咳嗽聲，聲音很大，有得肺病的嫌疑，他們咳嗽完之後班裡的一些角落又發出碎碎的笑聲，這些笑聲也很詭異，沒有發自於內心，而是出自喉嚨，笑的很乾澀，有咽炎的嫌疑，這咽炎里似乎還略帶嘲諷，而這諷刺里，就有小眼睛孟子強的。

我的臉開始微微燙，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燙，但環境就是能夠如此輕易的改變一個人，我甚至低下了頭，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往下坐的時候發現座位下面是空的，發現座位下面是空的時候我又發現自己已經來不及站起來，於是一陣掙扎，但沒有效果，直接坐到了地上，往地上坐的時候我還下意識的哎呦了一聲，於是動靜很大，還碰倒了後面的桌子。

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我，所以我的每個細節都沒有逃過他們的眼睛，於是班裡瞬間炸了鍋，教室里滿滿的都是發自內心的鬨笑，大家笑的是那麼的無憂無慮，那麼的天真爛漫，這裡面就包括小眼睛孟子強和我身邊的西貝。西貝也在笑，但並不誇張，表情裡帶著些說不上來的意義。

我努力站起來，身上很疼，一隻手捂著腰，低頭看了下四周，發現我的凳子在身後一個男生的座位里，這個男生叫周強，是個很普通的男生，學習成績沒有我好，平時也不喜歡說話，我除了收作業和他之間也沒有過任何溝通，但這個時候他就自信滿滿的瞪著我，用眼神告訴我就是我把你凳子拿走的你能怎麼樣？

我還真不能怎麼樣，一句話沒說，默默的把凳子抽回來，坐下，坐下的時候我還聽到周強牙縫裡罵了一句，馬漢奸。我知道他是在罵我，但我很不能理解他為什麼這麼罵我，因為我從未覺得告老師這件事是錯的，因為我只知道嚴召煥和大亮子打架這件事是不對的。我扭頭看西貝，把她當做我的傾訴對象，帶著些委屈的問道，我怎麼了？

西貝低頭看書，我知道她一定沒在用心看書，但她就這樣不用心的看著書，根本就沒有理睬我，這時我的委屈終於開始爆發，還沒做好準備，眼淚就掉了下來，而且還很大顆，滴到了我的作業本上，我用手擦去，很快又有一滴眼淚掉下來。這時西貝終於開了口，言簡意賅的說了三個字，沒出息。

西貝的這三個字再次影響了我，這是她第二次影響我，她說完沒出息這三個字之後，我的眼淚馬上就幹了，其實我並不想哭，這一年夏天被大亮子搶劫的時候我就沒有哭，剛才被徐旭欺負的時候我也沒有哭，或許現在我是想哭給西貝看吧，但既然她不喜歡看，那就不哭了。

嚴召煥和張達亮的矛盾通過這次車棚之戰徹底公開，嚴召煥和大亮子也繼敖傑和徐旭之後成為初一年級第三個和第四個出名的，因為這天下午一中召開了新學期以來的第三次全體師生大會，給予張達亮校內警告，給予嚴召煥嚴重警告處分，因為嚴召煥一口咬定事情因他而起，再加上嚴召煥開著大奔的爸爸在百忙之中派司機給學校送來了兩台空調，所以敖傑和徐旭僥倖沒有被開除，分別記留校察看一次。而李未雖然全程參與，但因為腿腳不利索參與的不夠徹底，只得了個口頭批評，對此李未還有些不服，覺得自己和嚴召煥敖傑徐旭一樣，也是很牛逼的人物，為什麼待遇不同。這或許也是他後來總愛主動挑釁的原因，因為這次之後，李未並未出名。

除此之外，張達亮敖傑徐旭三個人分別挨了家長的一頓胖揍，張達亮的媽媽更是在學校的走廊上就開始對張達亮執行家法，一頓耳光。張達亮的媽媽雖然已經徐娘半老，但非常漂亮，扇大亮子耳光的時候動作也相當熟練，揪著大亮子的頭髮照著著臉啪啪啪的一頓開弓，一看平常就沒少拿別人練習，不一會張達亮這天的第三次鼻血就這樣流下來。前兩次的鼻血算是白擦了，白白浪費了很多的衛生紙。

大亮子的媽媽看到他流鼻血，於是從包包里掏出紙巾，但並沒有給大亮子擦，而是擦了擦自己沾上血的手，之後瀟洒一扔，指著他的臉繼續罵道，你要是再因為打架讓我來學校那我就想辦法讓你去看守所陪你爸。

張達亮的媽媽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完成了對他的一系列教育，當時敖傑和徐旭的爸爸，我的郭老師，包括政教處主任也都在現場，張達亮的媽媽在打完他之後直接就走了，沒有和其他人多理論一句話，當然，也沒有任何人敢上來說話，包括那個總愛罵人的石頭主任。

這一年大亮子的媽媽是那麼的風韻猶存，是那麼的雷厲風行，說起話來都是風風火火，十足的社會大哥的媳婦，一身的大嫂范兒，但一年後我再次見到她時，這個不足四十歲的女人已經頭髮全白，走起路來後背都有些佝僂，額頭和眼角上爬滿了皺紋，似乎只有一夜，就完成了向老太太轉化的過程。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很簡單，一年後，大亮子的父親因為罪行嚴重，被判決死刑，並且立即執行。這件事在後來的大亮子身上究竟產生了怎樣的反應，已是后話。

大亮子和嚴召煥的矛盾在雙方家長到校之後暫時告一段落，幾個人在開完全體師生大會之後就回到了各自班裡，郭老師回到班裡又做了非常嚴厲的批評，讓張達亮和嚴召煥全班做檢查，又開展了班內整頓，到放學的時候每個人都已經恢復了正常狀態，嚴召煥和李未步行回家，敖傑徐旭騎車載著西貝一起回家，我和大亮子和他們是反方向，站在遠處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直到看不見，確定他們不會繼續開戰之後，才結伴回家。其實我當時是要執意自己走的，是大亮子攔住我，他對我說怕他們會報復你。我說你們打架他們報復我幹嘛，再說他們報復我我不能報告老師么？大亮子聽了之後沒說話，然後我問他，你是不是挺怕的？大亮子說扯淡，我只是有點心虛而已，萬一他們還要繼續打，跟你在一起，不是方便告老師么?

其實不光大亮子心虛，這一天我也是非常心虛，我之所一直強調是大亮子在和他們打架這件事，其實就是因為心虛，但我的這種心虛也完全是大亮子造成的，因為這件事歸根到底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但卻被大亮子一步一步的拖到了事情的中心地段，還連帶這挨了徐旭幾個耳光。或許當時我並沒有想這麼多，或許當時我覺得這是我班長職責所在，或許也因為這時的大亮子已經不再讓我那麼討厭。總之那時的自己，並沒有過多的責怪他，我只是覺得，我告老師的方針政策還是相當正確的，確實制止了接下來或許會更加惡性的毆鬥事件，間接挽救了大亮子，也挽救了嚴召煥。只是我沒有想到，表面的平靜，只是為了爆發更兇猛的暗涌而已。

這天回家的時候，大亮子還在問我，徐旭打你那幾下疼么？本來我已經忘記了疼，結果他一說，果然很疼，我揉揉臉，擔心有痕迹，問大亮子，臉上有傷么？大亮子搖搖頭說沒有。我說那就好，我就怕讓我爸媽知道我在學校跟人打架。大亮子問道，什麼叫你在學校跟人打架，明明是你在學校被人打。我說是啊，但對於我爸媽來說，我在學校被人打就等同於我跟人打架，他們一定會先吵我的。

大亮子搖搖頭，並沒有理解，只是說到，馬壹壹你放心，他怎麼打你的，我早晚幫你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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