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準備
章四準備
微微鬆開脖子上的深藍色頸巾，霍離不動聲色地把手心汗水抹去，悄悄回望身後那幫跟他改門換廷的兄弟，看著他們一臉平常地閑聊，心中感激之意漸濃。
這幾人，無論技術、意識、名氣，通通不缺，卻都願意跟著他，放棄往日穩定的工作，放棄優厚的待遇，從頭再來。
要知道，在各自原本的公司中，他們皆是數一數二的遊戲高手，不用擔心生計，甚至在不同遊戲中亦擁有不少的支持者。
事實上，他們根本用不著跟他霍離賭上前程。
所以霍離到現在仍在想，到現在仍想不透，他們到底為何如此信任自己，願意聽他那虛無縹緲的承諾，跟著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從頭打拚。
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更優越的生活？是更豐厚的收入？
霍離相信或許有人是，但卻不可能所有人都是。
說到底，他們大概都是相信他的，相信他這個兄弟，相信他霍離的能力，也相信他能帶領他們在這裡拼出一片天。
這些信任，會成了他肩上的壓力，卻也會是他向上的動力。
霍離轉過頭，望了眼身旁一直板著臉的中年人，他擠出個以往不常見的笑臉，提議道：「王先生，要你帶著我們熟悉公司，真是辛苦你了，不知等會賞臉一起吃個飯嗎？」
被稱作王先生的中年人目不斜視，淡淡地應道：「也好。」
別人看這人或許會認為一個領路的，架子不小。可霍離知道眼前這位架子不小，身份卻同樣不小，職位更是不小，甚至算得上是羅克斯中國分部資歷最老的幾位成員之一。
於對方而言，要不是他們五人都在遊戲界有點名氣，這次羅克斯公司又異常重視《紀元》這遊戲，對方這種極具人脈的老前輩，根本就不會鳥他們。
所以霍離不怕對方藉此胡吃海塞，反倒是怕對方不屑與他們同席而坐。
要知道，人家跟你用餐，那是給你面子，要知道不知多少人「提著豬頭找不著廟門」，想閑聊客套一下都沒門。
霍離見對方的反應，心知有戲，又問道：「不知前輩你平常是去那裡用餐？」
王先生瞥了霍離一眼，默認了前輩的稱呼，說：「去公司飯堂就行了，那裡的環境不錯，食物款式多，價錢也合理，你的團隊還未開張，就別破費了。」
接著他又笑著說：「以後叫我老桐就行了，叫前輩多生份。」
見事情如此順利，霍離心中驚喜，立即說：「那就有勞桐老哥帶路，我們也好去嘗一嘗羅克斯的員工飯堂。」
王桐笑著點頭，在前方為幾人領路。
很快，當霍離一行人到了目的地后，便明白到王桐所謂的「環境不錯，款式多，價錢合理」是怎麼一回事。
霍離首先入眼的，是溫和明媚的陽光，陽光從全層級別的落地玻璃映入餐廳，四周的設計簡潔而現代化，給他一種不屑奢華造作的大氣之感。
或許是用餐時間由員公自由安排的原因，中午的時間，餐廳的座位卻並不緊張，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忙裡偷閒，慢條斯理地享受午餐。
隨著王桐揮手，霍離幾人都回過神來，一臉驚奇。
王桐淡笑著，指著旁邊一行的熒幕，邊走邊說：「好了，以後多的是時間讓你們看，現在先去那邊點餐吧。」
霍離嗯了一聲，跟上王桐，在旁邊的輕觸式屏幕上按了一輪，便又復無語。
在屏幕的餐單上，從西班牙海鮮蝦飯到越南河粉，拉麵到壽司，牡蠣到漢堡，紅酒燴雞到墨西哥玉米餅，各式各樣的食物供人選擇，數之不盡，而價錢也確實「合理」。
至少在現在社會的物價而言，這裡的食物便宜得幾近免費。
隨意點了一份蒜醬油牛肉麵，霍離對身旁仍在點餐的兄弟李祭文笑道：「祭文，若果早知道每天早午晚都能享受到這些美食，我一定早就來這裡哭喊著要上班。」
不見身邊傳來回應，霍離收起單據，一邊轉身，一邊疑惑道：「祭文？」
李祭文還是沒回應，而是目不轉睛，指著遠處一人說：「哎，離哥，這不是剛才那人嗎？」
沿著李祭文所指望去，霍離只見一位外國女生領著一個一副寒酸相的年輕人前行。
那外國女生有著白金色的頭髮，身材高挑，雖然穿戴並不名貴，只是普通的女式西裝，卻明顯地透出一股成熟幹練的氣質，讓人眼前一亮。
而那年輕人，卻是剛才給他們揶揄「高手」的那人。
霍離神色凝重，向李祭文嗯了一聲，隨即走到王桐身旁，問道：「桐老哥，你知道那外國女生是誰嗎？」
王桐轉過頭，瞥了那邊一眼，說：「她啊，前些日子《紀元》一炮而紅，她便從總公司那邊調派了過來，單獨負責一個小組。也沒見她給誰好臉色，性子硬得很，但背景更硬，而且油鹽不進，聽說連莫總經理也在她那吃了悶虧。」
頓了一下后，王桐又補充道：「剛剛要不是她死活要跟我們搶人，也不會讓你們等這麼久。」
搶人？說到搶人，霍離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一個讓桐老哥也要搶的人，難不成歪打正著，真是個聲名不顯的遊戲高手？
而這人只怕還跟他們一行人交惡了。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見霍離沉默不言，王桐以為他是擔心與那女人合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
「別擔心，我們請你來，可不是讓你受氣。而且她有自己的小組要管，沒空管，也管不到你們，她要是敢越權對你們指手劃腳，你儘管跟我說，天掉下來也有高個子的去擋。」
霍離點點頭，跟著王桐去到一張大圓桌坐下，也沒說什麼，好一會後，才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桐老哥，我說啊，那年輕人看著面善，可我實在沒想到是那個同行，能透個底不？」
「同行？」王桐搖著頭，平淡地說：「看起來不過是棵普通苗子，看了遍他的考核記錄，也沒能瞧出啥特別。」
得知並非同行，霍離心中暗喜，臉上波瀾不驚，說：「使勁搶了個普通苗子，眼光似乎也不咋的啊。」
王桐沒有回應，而是轉過頭，望向遠處的那兩人，低聲說：「或許吧。」
只是得知對方不過是新人後，霍離再沒把那人放在心裡。而對於王桐言語里隱約的重視，也只在表面上附和一下，心裡並不在意。
在霍離眼中，對方不過是個新人，要技術沒技術，要名氣沒名氣，即使再打滾個一兩年，還是沒資格讓他看在眼裡。
畢竟，只是個新人而已。
－－－－－－
這不是一場夢。
雙眼凝望手上那一箱印上羅克斯公司標誌的物品，蘇城心裡感慨萬千。
事實上，直到他推開家中那道吱呀作響的大門后，他還未能相信自己就這樣得到了一份福利優厚的工作。
一份來至頂尖跨國公司的工作。
在他今天早上出門時，也不過是想找一份能維持生計的工作而已。在途中他甚至都想要放棄，想著隨便什麼都好，只要是一份工作就可以了。
這並非蘇城妄自菲薄，這只是一個合乎現實的想法。
但他卻得到了一份工作，一份他手臂受傷前不會去想，一份他手臂受傷后不敢去想的工作。
一份來至頂尖跨國公司的工作。
蘇城幾乎忍耐不住要高聲叫囂。
壓下心裡想要高呼大喊的衝動，蘇城輕手輕腳地將手中的東西放好，便若有所思地走到那細小擁擠的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他一邊哼著歌，一邊淘米做飯。
飯菜是他們家往常少見的肉食。
蘇城想到多半會吃得滿嘴是油的小妹，心頭便驀地一暖，彷彿在漸涼的秋天中也並無涼意。
他想，或許這就是自己拚命堅持的原因吧。
晚飯很快就完成，而蘇城只是吃了點填飽肚子，然後便把飯菜都放回電飯鍋中保暖，並在電飯鍋上貼上紙條，寫上：
「飯菜在此，你哥要為新工作努力，我妹忽念。」
將紙條看一遍，蘇城滿意地點點頭，接著打開放置在床上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把那頭盔式樣的東西拿出。
這頭盔式樣的東西，便是羅克斯公司最新出品的通用型連接器，由於是羅克斯公司的新出品，因此即使是通用型，價格也理所當然的昂貴。
事實上，高達七千元的奢侈品並非誰都能負擔，包括蘇城。
所以嚴格而言，它並不是蘇城的私有物，至少在他還清借貸前還不是。
而這連接器除了昂貴在羅克斯公司出品，還昂貴在它內里安裝好，那個價值三千塊錢的《紀元》遊戲程式，以及那些基本，卻相當重要的遊戲資料。
彷彿手中之物是家傳之寶一般，蘇城輕手輕腳地為連接器接上電源，然後平穩地躺在床上，閉上眼，戴上連接器。
瞬間，各種線條閃爍於蘇城眼前，當中以紅、綠、藍為主，似乎在構造這方空間般扭轉擴展，然而很快便又消散不見，為他留下一片空白如雪的空間。
蘇城念頭一動，一個簡潔的操作介面便隨念而生，在他眼前浮現。
此時，蘇城已是丟掉初次接觸的陌生，儘管操作仍舊生澀，但他還是沒費多少時間，便在連接器內存中找到遊戲資料的搜索項。
漠然地望向眼前上千個的搜索項，蘇城沒有得過且過，更不打算隨隨便便應付過去。
他有自己的堅持。
要麼不做。
要麼做最好。
於是從第一個搜索項開始，蘇城快速地閱讀著。雖然這上千項的資料不但多，內容更是繁複得使人咋舌，但對他而言，卻如同一個山谷大俠，在對他醍醐灌頂一般。
時間緩緩過去，蘇城從最初的一竅不通，變得開始漸漸了解《紀元》這款遊戲。
百忙中，他揮手喚出時鐘，匆匆地掃過一眼。
九時四十五分。
晃了晃脖子，蘇城呼出一口氣，面不改色，看似毫不緊張，然而翻閱的動作卻再快了幾分。
還余兩小時十五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