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傳說當中的傳說
說起來很長,但事實上,從顧白用力推開那不下萬斤的沉重宮殿大門,到踏至諾薩帝國皇帝的御階前,這一切,都僅僅只是發生在這幾個呼吸之間而已。
一切都發生的實在太快了,以至於令幾乎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在諾薩帝國素來以冷血果決而著稱,之前還手執諾薩帝國皇帝權杖、威風不可一世的西亞圖大執政官,此刻卻變得面色發白。
伴隨著顧白的前進,在他的注視之下,這個突然闖入大殿之內的高大武士,身上披著殘破鎧甲,渾身帶血,讓人彷彿瞬間置身於血與火的戰場當中一樣,與這個宮殿當中所充斥著的威嚴與權力氣息截然不符。
但是,此刻看著這個他平時甚至都不會抬起眼皮看上一眼的高大武士,西亞圖卻彷彿是看到了一頭前所未聞的蠻荒猛獸一般……
而就在這時,在西亞圖的視線當中,這頭洪荒猛獸抬起頭顱,漆黑如深淵一樣的瞳孔當中,不經意間,彷彿有寒芒閃爍。
那股暴戾的氣勢,令他幾乎不敢直視,臉色驟變,身體不由后傾,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冷血,果決,殘忍……
這一切被其他敬畏西亞圖執政官的人們,所賦予給他的形容詞,此刻卻全然不翼而飛,此刻,在他的臉上,只有濃濃的恐懼。
此刻,在面前這個武士的面前,「殘忍的西亞圖」,就彷彿是一頭平時呲牙咧嘴、兇惡無比的狼犬,突然遇上了一頭從叢林當中邁出的猛虎一樣。
或許,這頭老虎剛剛才經歷了幾場惡戰,身上渾身是血,甚至就連爪子都斷了幾根,看起來頗為狼狽。
但是,僅僅只是一個冰冷的眼神,都足以令這頭平日里張狂無比的狼犬變得恐懼無比,只能夾著尾巴,瑟瑟發抖。
「嘶……」
甚至都沒能有更多的反應,當本能的喊出了「護駕」兩個字之後,這位權傾朝野的大執政官就只能是臉色慘白的向後退,腳下的步伐混亂不堪,險些摔倒在了地上。但他卻沒有任何能力來阻攔面前這頭蠻荒猛獸的前進。
但是,顧白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他的身上。
或者說,自從踏入這座巍峨的大殿之內后,他的目光就從來沒有停留在其他人的身上,而是緊緊凝視著那個始終高坐在諾薩帝國的皇位之上,手握著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權勢,近乎神靈一樣俯瞰著自己腳下芸芸眾生的身影……
那個年僅十九歲就登基為帝,被譽為「人類世界最尊貴的皇帝」、「聖靈教會的守護者」、「一切洛博人的王者」……的諾薩帝國大皇子——
梭米尼亞·迪亞諾。
在他的注視下,這位年僅十九歲的年輕皇帝,高高的坐在皇座之上,即使是在身旁數位甲士的盾牌保護之下,也依然能夠隱隱透過縫隙,看到那張俊秀的臉龐上的蒼白,緊張,驚懼……
死死握緊皇座扶手的手掌,因為過度用力而變得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骨節……
所有的一切,都在旁人證明,這位手中緊握著世上最高權力、麾下有百萬軍隊的年輕皇帝,已經驚懼到了何種地步。
換做其他時候,只需要他的一句話,就足以改變無數人的命運。
他所說的話,縱然是神靈也會為之動容,傲慢高矜的軸心也不得不俯首傾聽。
中土之內,諸國不是諾薩帝國的附庸,便是諾薩帝國多年的姻親。
中土之外,縱然是冰雪覆蓋之下,為了爭奪鐵王冠而廝殺不斷的北國世界,和萬里之遙的南方,繁榮昌盛的南方諸邦,也不得不耐下心,聆聽這位聖靈教會的守護者的旨意。
這,就是自龍薩帝國一直傳承至今,延續了一千多年的古老帝國的渾厚底蘊。
更是四千年前,北方之龍、征服者馬文大帝所建立的帝國,古洛薩文明的唯一後繼者——所有洛博人的王的威望。
「日月所照之處,即為龍薩疆域。」
古老而傲慢的龍薩帝國皇帝,曾經如此宣告過。
可以說,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疆域,都一度曾經是龍薩帝國的疆土,所以,龍薩帝國的皇帝才得以有「人類世界最尊貴的皇帝」之稱。
但是,在這一刻,他的無上權力、他的百萬軍隊、他的億萬疆域……
都在這位鎧甲破碎、渾身帶血的高大武士面前,變得蒼白而無力。
就好像是一隻驕傲而高矜的孔雀,被一頭兇猛的老虎,粗魯的撕咬下了身上所有華麗的羽毛一樣,狼狽的露出了其孱弱的身體本質一樣,在這位渾身帶血的高大武士面前,失去了自己的權力與軍隊保護的年輕皇帝,才愕然的發現,在這最原始的暴力與野蠻面前,自己竟是毫無反抗的能力。
他的臉色蒼白,卻仍然強自鎮定,身上那由幾位護盾甲士所組成的盾牆,彷彿給了他以些許的安全感。
「衛……」
他不由的高聲喊道,急切的試圖呼喚更多的衛兵到來。
按照諾薩帝國的制度,皇宮周圍,由兩支近衛軍團守護,分別由兩位近衛軍團長所執掌,以確保近衛軍之間能夠相互監督。
兩支近衛軍團,都各有四千人,全部裝備精良,身上裝備有近乎奢侈的全身重甲。
重騎兵、重步兵、弓弩手……各色兵種,一應俱全,是兩支精銳到了極點的軍團,而為了應對種種特殊變故而組建的軍團。
而只要需要,在一炷香的時間之內,這些就在皇城東西兩角的軍營當中安歇的軍團士兵,就能火速趕向皇城的任何地方。
就算事發突然,大多數衛兵都沒時間趕到,但只要有大殿附近那些還沒有被殺的衛兵趕來,也足以阻攔顧白的行動了。
而假如兩支軍隊齊至,不要說是一個顧白,就算是十個、一百個顧白,也難逃被絞殺的命運。
但是,早已對於整個皇城的結構熟悉無比的顧白,又豈會坐視這位年輕的皇帝呼喚自己的衛兵。
「嘭!」
未等皇帝說完,話音未落,腳腕驟然發力,顧白腳下的石質地面,剎那間,春雷乍響。
如同鬼魅一般,顧白的身影猛的俯衝向了前方,手中的長槍筆直如龍,寒芒閃爍之間,分外猙獰。
而他的目標……
則赫然是面色慘白的年輕皇帝!
但就在這時,飽含憤怒的暴喝在顧白的耳邊響起。
「大膽!!!」
好似虎嘯山林,整個大殿之內,都陡然之間被一股無形的威勢所籠罩一樣。
堂堂煌煌,好似日月當空,令人難以直視。
而隨即,一面明晃晃、寬如門板一樣的巨大盾牌,驟然之間出現在顧白的視線當中,不斷地放大。
「鏘啷!!!」
如人一樣高的巨大盾牌,毫不客氣的向著長槍拍了過來。
尖銳的槍尖,與巨大的盾牌,隨即直接撞擊在了一起,金屬碰撞之時發出的刺耳尖嘯,伴隨著摩擦時的明亮火花,共同響起。
而從對面傳來的渾厚而巨大的怪力,甚至令顧白都幾乎要拿捏不住自己手中的長槍了,幾欲脫手震開。
不得不後退一步,而直到這時,顧白才看清了面前舉盾阻攔自己的人……
一位方臉闊目的壯碩男子,他看著顧白,瞳孔當中的憤怒,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而那兩條令人矚目的粗獷眉毛,就如同兩把明晃晃的大砍刀一樣,好像隨時要為自己的主君砍下敵人的頭顱。
「巴努哈歐——傳說當中的武士。」
巴努哈歐,一位傳說當中的傳說。
如果說,大殿之內的眾位古代英雄們,都還能夠在龍薩帝國的史書之上找到名字的話,那麼,巴努哈歐,他的存在就只能在鄉間流傳的傳說故事當中才能尋找的到了。
因為,對於絕大多數博學士而言,他的事迹……
簡直不像真實發生過的。
「巴努哈歐,偉大的傳說英雄,威名直抵神之座,連神都要為之讚許的傳奇……」
有誰能夠相信,有人曾經親手扼殺過惡魔?
在龍薩帝國的種種傳說當中,這位據說生活在龍薩帝國早期,一千多年前的傳說人物,他的對手從來不是人類,而是種種邪魔鬼魅……
據傳說,龍薩帝國的早期,常常有種種鬼魅現身於鄉野之間,吸血鬼、殭屍、無頭騎士、幽靈……
這些詭異的生物,甚至令帝國的帝都,都不敢在夜晚出門,唯恐遇上在暗夜當中橫行的詭異生物。
當時的龍薩帝國皇帝,也一度在睡眠時被幽靈所驚擾,不得安心入睡。
於是,憤怒之下的龍薩帝國皇帝,便下令讓自己手下最為忠誠的騎士,率領軍團四處掃蕩、剿滅各類邪魅。
傳說當中,忠心耿耿的將軍率領著自己的軍團掃蕩了無數的邪物,甚至連強大無比的惡魔,都曾被他用粗壯的雙手活活扼殺過。
他的威名是如此之盛,以至於令後來的人刻下他的模樣,把他的雕像和繪畫豎於門前,來恐嚇那些邪物,避免被他們所干擾。
有人說,巴努哈歐已經成為了新的神靈。
也有人說,他被神靈所讚許,迎接到了神靈的宴會當中……
博學士們,懷疑他究竟存不存在,而常人,則相信巴努哈歐能夠庇護人們不被邪物所侵犯。
總之,在漫長的歲月當中,他的形象早已被傳說化、被神化,成為了整個龍薩帝國最最著名的幾位英雄之一。
而「巴努哈歐」這個名字,也被漸漸用來恭維、形容那些強大的戰士,成為了勇敢者、強大者、正直者的意思。
而此刻,這個早已被視為傳說當中的傳說的巴努哈歐,則赫然現身在了顧白的面前。
不同於傳說當中,被傳說身高三丈的巨人,也不同於傳說當中,被認為有六隻手臂的六臂武士,更沒有長有三隻眼的凶神惡煞。
巴努哈歐就是巴努哈歐。
一位身上穿古老樣式的鎧甲,手裡舉著一面門板大小的盾牌,面容古板的憤怒騎士。
不得不說,顧白確實是有些小覷了這些名傳千古的古代英雄們。
「逆神者!」
附身於護衛身上的巴努哈歐,憤怒的注視著自己面前的顧白,用常人所無法聽見的聲音咆哮道。
常人或許無法看見,只能是隱約的對於顧白有種看不順眼的感覺,但巴努哈歐,這位傳說當中的傳奇騎士,踏足過神靈殿堂的偉大戰士,卻能夠毫不費力的看出那籠罩在顧白身上的濃濃硫磺味。
那種讓人分外不舒服的味道,令他極度的不舒服,這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對陣那隻令人作嘔的惡魔時的場景。
同樣令人作嘔的硫磺味,除了頭上沒有長出尖角,手指也不是那種細長的爪子之外,在巴努哈歐的眼中,面前的顧白,簡直與惡魔別無二致。
雖然明白自己面前的武士,並不是真正的惡魔,而是一位逆神者,但本能的反感,還是令巴努哈歐毫不猶豫的直接舉起盾牌,猛力向前拍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的,巴努哈歐身旁幾位,同樣附身於護衛身上的古代英雄們卻沒有出手,而是繼續舉盾,以保護住此刻被嚇的臉色煞白的年輕帝國皇帝,在一旁冷眼旁觀。
對於他們而言,為了一位踏入帝國權力中心的異類,眾位英豪不顧顏面,紛紛降臨現世,已經是十分屈尊降貴了,若是連巴努哈歐這樣的古代英雄出手后,自己還要再去聯手對付,未免也太過於貶低自己了。
並且,比起對付一個異類,保護好帝國皇帝不被一個異類所乘機刺殺,則是更為要緊的事情。
帝國皇帝,能夠死於常人的手中,卻絕不可被異類所殺。
可以說,人類世界與異類世界之間的那條無形界限,正是因為這種種力量之間的角力、對抗、與默契而形成的。
刺殺帝國皇帝,可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然而,對於顧白而言,這甚至都還遠遠稱不上是最麻煩的事情……
在大殿之中的另一處。
一位驚慌失措的侍從,連滾帶爬著沖向懸挂大鐘的地方,使出自己全身的力量,撞響了那用於召集近衛軍團的萬斤撞鐘。
「崩……」
多年不曾被撞響過的撞鐘,發出了低沉的雷鳴聲,沉悶的鐘聲,緩緩的傳遍了皇宮之內的每一寸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