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殺青
第一百二十三章
殺青
凌霄也是沒想到昨天剛被自己不留情面地揍了一頓、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今天居然還能拉得下臉來繼續出現在劇組,微微皺了皺眉,舊件奚宸已經走到了自己跟前。
他臉上的淤青實在是太過顯眼,整個劇組的人都有一種近乎驚悚的目光看著他、卻又不敢私下議論指點,只能揣著一肚子的疑問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凌霄。
其他人不知道他眼睛和臉上的淤青是怎麼回事,嚴秉聿還能不明白?放眼看去,有膽子敢揍太子爺、還揍得這麼狠的人,除了眼前這個小姑娘、實在是再不做第二人想了。他有些心累地嘆了口氣,卻在連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自發地迎了上去。
結果還沒等影帝展現一下男子氣概,小姑娘隨手一拉、轉眼就已經把他扒拉到自己身後去了。
嚴秉聿現在突然有點同情凌霄的男朋友——可想而知,平時男朋友想要保護一下自己的心上人、展現一下英雄氣概的時候,估計也是就這樣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地被扒拉到小姑娘身後去了,真想求一下男朋友的心理陰影面積。
此時此刻,影帝居然不合時宜地有些走神了。
凌霄卻沒有管他想些什麼,把男人擋在了自己的身後、盡量避免他和奚宸發生正面衝突影響將來的演藝之路,而後抬頭冷冷地掃了奚宸一眼,語氣里滿滿的都是不耐:
「看來我下手還是太輕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管竹簫正在指間上下翻飛,在陽光下看得人幾乎有些目眩。
出乎意料地,奚宸抬手、取下了自己的墨鏡,一張帶著淤青的臉頓時就毫無遮掩地全數暴-露在了陽光下,看得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就算不說他的身份地位,光看那張臉、就是放在演藝圈也是不可多得的俊美,到底是誰能狠得下來心來下這樣的狠手?
不過,聽男神剛剛的語氣,這個狠心的人好像、恐怕、多半、十有八-九……就是她了吧?
女孩子們一起抬頭看天、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男神做的都對!我什麼也不想知道!
奚宸的眼睛和臉都還腫著,他卻好像並不介意被這麼多人看到,只是直直地盯著凌霄。
凌霄忽然停了手中轉著的竹簫、放回寬大的衣袖裡,頓了頓、忽然就自衣袖裡抽出了一支非金非鐵的大號毛筆來。奚宸和嚴秉聿離得近,隱約能看見筆桿上雄渾遒勁的銘文——
「月下狂草,千年寂寞。人鬼皆非,二魂一魄。」
筆握在手中,凌霄整個人的氣勢都像是忽然一變,仍然是那有些漫不經心的站姿和神色,卻莫名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別誤會,我是來道歉的。」奚宸開口時語氣微有些乾澀和艱難,也不知道是懾於凌霄滿身的壓迫感還是從來沒有向人低聲下氣地道過歉,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低落,「我已經讓人去把報道都壓下來了,以後不會再有媒體議論這件事,也不會有人去查你的男朋友。」
這麼大個人了,又是向來要風得風的大少爺,這時候看起來居然有些可憐巴巴的。
但……同樣是裝可憐,昨天葉霖委屈起來,哪怕明知道他有一大半是裝的,她也心疼得不得了;可看了眼前這個人,凌霄只覺得煩得不行,有些乾巴巴地「哦」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一直到聽到後半句的時候才總算是又抬眼看了看他。
見她看過來,奚宸像是又得到了某種鼓勵和暗示,垂著眼帘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那……你能原諒我嗎?」
凌霄慢慢地將孤心筆又攏回袖中,順勢袖手輕輕嗤笑了一聲:「恕我直言,道不道歉是你的事,關我屁事?原不原諒是我的事,關你屁事?」
對面男人的眼睛一瞬間又黯淡下來,張了張嘴卻又噎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補救。
凌霄卻完全不給他面子:「昨天只是個教訓,別逼我動真格的。現在,」
她說著微微頓了頓,從衣袖中抽出手來、一指出口處:「離我遠點,看見就煩。」
頂著全劇組驚悚的目光把太子爺掃地出門,凌霄長出了一口氣、頓時覺得就連腳步都輕快不少,若無其事地繼續和其他演員對戲。
安撫了若干個帶著擔憂眼神看向自己的女孩子,凌霄完成了上午的戲份,一邊吃著中午的盒飯、一邊就接到了葉霖的電話。
她就才只堪堪「喂?」了一聲,那頭就已經傳來了男朋友滿是擔心的「數落」:
「你早上發那條微博幹什麼?昨天我跟你說的話都白說了?今天你到劇組是不是又有小報記者和狗仔蹲守了?……」
凌霄本來並不是耐心的脾氣,這時候卻居然也並不生氣,一直等到葉二少一通喋喋不休的數落都說完了,她這才輕輕笑了一聲:「這些我都無所謂。但是我喜歡你呀,不能讓你受委屈。」
就這麼短短兩句話,把葉二少滿肚子的擔心和數落一字不落地全部都給堵了回去。
那頭還在家裡的葉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張了張嘴像是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卻又全數化成了一聲無奈又甜蜜的嘆息。
全程目睹了凌霄滿口情話、用一種活像是男朋友縱容寵溺地哄女朋友的口吻哄好了一個大男人的嚴秉聿低頭吞了一大口飯,還是很想求電話對面那個男人的心理陰影面積。
接下來的拍攝進度都還算順利,奚宸偶爾還是會來,不過人家是太子爺、整部劇都是他花的錢,不讓他來也是有些不講道理。再者他現在學乖了,每次來都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裡、並不再來打擾凌霄,大庭廣眾之下凌霄也懶得鬧事,只當做什麼都看不見。
到九月初的時候整部劇終於殺青、開始進入到了後期製作的環節。凌霄花幾天補完了自己角色的配音部分,然後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無事一身輕地就要離開劇組——步履輕盈得讓整個劇組都有些側目。
最後還是導演看不下去、有些心塞地在門口攔住了她:「過陣子等播放前有幾個宣傳的通告,你不會忘了吧?」
說著他一看凌霄那滿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茫然,趕緊又強調了一句:「合同里都寫明的!」
開玩笑!到時候上通告結果女主演不在,他還宣傳個什麼勁?
凌霄的記性極好,他這麼一提自然也就想起了自己簽過的合同,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她想了想,對著導演點了點頭:「既然合同寫了……嗯,有道是『言必信,行必果』,」
導演一聽,心下頓時就是一松,誰想凌霄慢悠悠地又加了一句,「『硜硜然小人哉』。」
這下一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的人頓時就變成了導演。
凌霄已經越過他繼續往外走,導演在她身後手忙腳亂地用手機查著她剛才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兩分鐘后,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屬於導演的怒吼:「凌霄!」
「知道了。」凌霄沒回頭,隨意地揮了揮手,明明已經走出了老遠、幾乎只能看見她的一點點背影了,可她的聲音卻好像就在自己耳邊響起一樣、異常清晰,「到時候打我電話。」
之後沒過幾天就是開學,凌霄正式地成為了大三的學生,生活再一次回到了正軌,專心地上課念書。三個月沒怎麼在家、尤其是其中還包括了整整兩個月本該能天天見面的暑假,凌霄也覺得有些愧疚,這個學期倒是幾乎天天都住在了家裡,害得沈清隔三差五地就抱怨凌霄偏心、不愛她這個「正宮娘娘」了。
小徒弟聶瑫現在走路已經很利索了,只是脾氣卻漸漸安靜下來、不愛說話了,性子倒是漸漸地有些像他的父親起來。有時候凌霄在一旁畫畫或是練字,他也能安安靜靜地看上好半天、半點也不吵鬧。
到了臨近新年的時候,《風流冢》的後期早就已經製作完成,版權也已經被幾家著名的衛視爭相買下、無一例外安排的時間都是每晚的黃金檔。開播在即,宣傳已是一波接一波、早就未播先火,而凌霄也就在這時候接到了製片方的通知。
恰好又是一個考試月……凌霄有些無奈,卻也記得畢竟是自己簽過的合同,略微收拾了一下倒也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著劇組一起上了一檔綜藝節目。
凌霄足有半年沒有和劇組其他人見過面了、也就唯有和嚴秉聿之間還偶爾有些聯繫,這時候她一露面,立時就被一群女孩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旁觀了整個過程的影帝表示……他現在並不是很想說話,只感覺到自己作為業內男神的地位已然是岌岌可危。
說是綜藝,其實倒是更接近訪談一些。畢竟是大製作,從導演到演員都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上的節目水準自然也不可能低。主持人的分寸拿捏得不錯,氣氛輕鬆卻並不至於嘩眾取寵,和大家都聊了幾句之後,很自然地就把話題落到了作為主演的凌霄身上:
「男神是第一次拍戲吧?」
有些出乎意料地,看起來一臉知性優雅的女主持居然也用了「男神」這樣的詞來稱呼凌霄。
凌霄笑了笑,點點頭。
「第一次演戲,覺得自己演技怎麼樣?」主持人也笑了一下,轉頭又去問導演,「導演覺得呢?」
導演看了凌霄一臉,想了想后卻居然搖了搖頭:「這回她是本色出演,看不出演技,我不予置評。」
導演和演員之間少有被問到時不互相誇獎的,他這一回答,就連主持人也有些怔愣,卻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極好的話題,笑吟吟地又問凌霄:「那男神自己覺得呢?」
「差強人意吧,」凌霄倒是很有些自知之明,一邊說一邊卻又神色微動、摸了摸自己口袋裡的手機,又側了側身往嚴秉聿身後讓了讓,「反正如果不是這個角色,我肯定演不好。」
嚴秉聿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不過還是很配合地微微動了動、擋住了凌霄的半個身形。主持人連稱凌霄謙虛,又來問嚴秉聿的看法。
「反正我以後再也不要和她一起拍戲了,」嚴秉聿語氣認真,「自從有了她,再也沒有女孩子看我了。」
場下觀眾哄然大笑。
凌霄卻忽然站了起來。
不止台下觀眾有些發懵,就連主持人都愣了一下,唯獨嚴秉聿一個人像是隱約料到了些什麼、有些頭疼地扶額。
台下觀眾們有些詫異地看著忽然站起身來的凌霄,見她微微傾身不知道和其他人說了些什麼、而後居然轉過身匆匆走了。
怎麼就突然走了?全場一片嘩然,主持人連著說了幾句「請大家稍安勿躁」也沒見什麼效果,還是嚴秉聿接過話筒、溫和地說了一句「請大家安靜一下」,這才總算是稍稍穩定了現場。然後觀眾們就聽見主持人有些乾巴巴地木然道:
「剛才凌霄接到了省廳的電話,出了個命案,她趕去殯儀館驗屍了。」
趕去殯儀館驗屍了。
殯儀館。
驗屍。
了。
一時間鴉雀無聲,全場都有些恍惚——他們來的……真的是一個綜藝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