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花花公子
「當然不一樣。」華服公子恨恨的道:「殺掉了齊天鵬,剮掉了封八百的鼻子,你這獃子因而成名,本公子卻落空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他轉彎抹角了大半天,只是責怪柳二呆不該拔了頭籌,弄得他成名無望。
要想成名江湖,難道只有這樣一條路子。
所有在場的人,大都經歷過不少世情風霜,見聞都很廣博,但都沒見過這種稀奇古怪的事。
柳二呆本就是個傳奇性人物,這位華服公子似是來得更奇。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在這批人中,當然以洞庭七君子之首的蕭文舉最老於世故,也是個最機智深沉的人,他冷眼旁觀,嘴角上已浮現一絲狡猾的笑意。
他看得出,這將是一場好戲。
沈小蝶一聲不響,有意無意地向那個綠衣少女瞟了一眼,柳二呆越來越冷靜。
「閣下如此咄咄逼人,」他說:「就是為了殺不成齊天鵬和封八百?」
「正是。」
「可惜事已如此。」
「事在人為。」華服公子冷森森的道:「本公子早就想好了一個補救之策。」
「哦?」柳二呆道:「這太神奇了,想不到閣下竟有回天之術。」
「難道你沒想到?」
「誠如閣下所言,鄙人是個獃子。」
「說得好,諒你也猜不透本公子腹內機謀。」華服公子冷笑一聲,忽然轉過身來,目光四下一掃:「有誰猜得出,本公子有賞。」
他居然還想賣弄一下。
「在下倒是猜出來了。」說話的是七君子之首的蕭文華,他眼珠一轉:「只是不敢明說罷了。」
「為什麼?」華服公子目光一閃。
「這……」
「說說有什麼打緊。」沈小蝶忽然掉過頭去,盯著他:「我說,你領賞,好不好?」
蕭文舉怔了一下。
「你也猜出來了?」華服公子忽然變得很溫柔,望著沈小蝶笑了笑:「真聰明。」
看來他對女孩子一向都很體貼。
「我並不聰明。」沈小蝶不假詞色,冷冷道:「只不過你這腹內機謀,委實可笑得很。」
「可笑?」
「幼稚可笑。」
「哦?」華服公子好像並不在乎,眼睛里依然充滿了笑意:「先說說看,到底怎麼幼稚?」
「要我說?」沈小蝶沉聲道。
「要。」
「好,我說。」沈小蝶道:「在你以為,柳二呆殺了齊天鵬,剮了封八百的鼻子,名動江湖,你若是殺了柳二呆,這名氣豈不更大。」
「照哇,真的好聰明。」華服公子贊道:「果然蘭心蕙質,本公子又添了位紅粉知己。」
這真是位多情種子,調情能手,三言兩語,又添了位紅粉知己。
想來他紅粉知己必然很多。
他身後那位綠衣少女,眉頭一皺,翹起嘴巴。
「我猜對了嗎?」沈小蝶盯著他。
「對極了。」
「也說對了,是不是?」
「說?說什麼?」
「哼,忘得好快。」沈小蝶口角一哂,不屑的道:「我說你很幼稚。」
「真的?」
「骨頭也很輕。」
「哈哈,說得好。」華服公子居然大笑:「不過本公子也有很多好處。」
「什麼好處?」
「多得很。」華服公子道:「本公子最大的好處,就是一向不生漂亮的女孩子的氣。」
這的確是宗很大的好處,也最容易獲得女孩子的芳心,但畢竟只是個好人,並不是個好男兒。
沈小蝶用鼻子嗤了一嗤。
柳二呆卻依然端坐不動,就像一彩塑像,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聽。
他是個很有耐性的人,也不隨便多嘴。
「柳獃子。」華服公子忽然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只是僥倖得名,至於你的劍法,在本公子眼裡,也不值得一哂。」
「你見過?」
「本公子雖沒見過,想也想得出。」華服公子道:「充其量普通高手而已。」
「你呢?」
「武林奇葩,絕頂高手。」
「哦?」
「你雖然假裝沉得住氣,其實心裡像在打鼓。」華服公子趾高氣揚的道:「本公子要想殺你,只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閣下到底是誰?」
「問得好,你總算問到了正題,死了之後也好做個明白鬼。」華服公子似是急欲表明自己高貴的身份:「你知不知道,天山之陽有座王者之谷……」
「王者之谷?」
「王者之谷就是帝王谷。」
「哦?」
「我就是帝王谷中的逍造公子。」
「嗯,不錯。」柳二呆嘴角牽動了一下:「看樣子你的確很逍遙。」
「可惜這種逍遙的日子越過越沒勁。」逍遙公子通:「本公子早就過膩了。」
「好像是的。」柳二呆表示同意。
「因此,本公子很想找點新鮮刺激的事情乾乾。」逍遙公子道:「但想來想去……」
「殺人的事情最新鮮刺激,對不對?」
「對,但要殺最有名氣的人。」逍遙公子道:「就像你柳二呆,這種紅透了半邊天的人才夠味兒。」
「所以你就找來了?」
「正是。」
「你怎麼還不出手?」
「急什麼,你難道沒見過貓弄耗子嗎?」逍遙公子森森一笑:「反正你在本公子眼裡已是一個死人。」
「還要等多久?」
「這很難說,隨本公子的高興。」
「好吧!」柳二呆淡淡一笑:「反正柳某人已酒足飯飽,聽一個妄人胡說八道,倒也蠻有意思。」
「你難道就不生氣?」
「你想等我生氣之時才出手?」柳二呆笑笑,神情愈冷靜:「你慢慢地等吧。」」
「哼,你並不呆。」
「他是不呆。」沈小蝶忽然道:「我倒有點呆。」
「你……」
「對,因為我生氣了。」沈小蝶冷笑一聲,忽然翠袖一揚,一指點了過去。
這倒是有點意外。
誰都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出手。
一縷指風如嘯,凌厲勁銳,而且又近在咫尺,威力足可洞金穿石。
所有在場的人,個個屏息靜氣,連七君子之首的蕭文華都覺得開了眼界。
神拳太保孔剛,氣焰也為之大滅。
「哈哈,好丫頭,你敢班門弄斧。」逍遙公子身形微微一晃,居然已避開了一縷指風,平滑胸前而過。
身法美妙,動作靈快,果然是一流好手。
沈小蝶冷笑一聲,翠袖連翻,嗤、嗤、嗤,一擊攻出七指。
一指比一指凌厲,一指比一指強勁。
逍遙公子不再笑了,只見他左閃右避,業已顯出了幾分慌亂。
照說他本可應付餘裕,只因眼看柳二呆靜如山嶽,使他心裡上有份重壓,受到了嚴重的牽制,甚至不敢貿然出手還擊。
在他估量,他只要一動,柳二呆必然乘機發難。
因此,他一方面要防範沈小蝶的攻擊,目光卻不敢離開柳二呆。
這是個很尷尬的局面。
一開始他就想惹惱柳二呆,偏偏柳二呆靜如處子,沒有半絲火藥氣味,他已深深知道此人難以對付。
想不到沈小蝶忽地從黑森林裡殺了出來。
更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文文靜靜,嬌姿弱質的女孩子,出起手來居然如此火辣。
尤其是指上功夫,幾乎已臻化境。
但饒是如此,他依然在保持著一種高雅的氣派。
忽聽一聲嬌喝,那綠衣女纖腕一揚,飛出三點寒星,直奔沈小蝶兜胸打來。
急嘯破空,來勢頗為勁厲。
這也應該,她眼看沈小蝶出手,當然不甘緘默。
「來得好。」沈小蝶身子旋風一轉,閃開了兩支,右手一探,挾住了一支。
原來是柄柳葉飛刀。
「也不過如此而已,還你。」沈小蝶冷哼一聲,揚手打了回去。
三支換回一支,回去的更火辣、更勁疾。
綠衣少女吃了一驚,旋身疾閃,只聽「嘶」的一聲響,柳葉刀穿破了羅袖。
雖然未傷肌膚,卻也嚇了一跳。
眾目驚視,全場鴉雀無聲,甚至有人已退向牆角,讓開了場面。
這當然是存心隔岸觀火,看一場熱鬧。
尤其是洞庭七君子之首的蕭文舉,臉色陰晴不定,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柳二呆卻依然紋風未動的樣子,右手已按住劍靶。
「嘿嘿,柳獃子。」逍遙公子冷笑道:「你相不相信,本公子一舉手,便可殺了這個丫頭。」
柳二呆沒有理會。
「怎麼?」逍遙公子道:「難道你不心疼?」這句話未免有點下流。
柳二呆還是不理。
沈小蝶眉峰聳了聳,顯然已經不耐,忽然身形一閃,寒光乍起。
劍如奔電,直向逍遙公子眉心刺去。
逍遙公子本是幾句用來蓋臉的話,但語涉輕薄,招來了狠狠的一劍。
剛才只是試探,此刻卻是真的動手了。
劍走輕靈,只見寒光一縷,細如珠絲般飛射而至,隱隱挾輕雷之聲。
逍遙公子看在眼裡,臉色為之一變。
他強詞奪理,口出大言,公然來找柳二呆算賬,武功造詣,必然有幾分苗頭。
有苗頭的人一定識貨,看出了這一劍的厲害。
同時他也知道,沈小蝶已出劍,必然不會善罷,想躲也躲不過了。
要躲就只有逃。
他的來意本就是為了成名,怎麼可以在眾目瞪瞪之下丟人現眼?
雖然事情的發展頗出意外,也只有冒險一幹了。
「該死的丫頭!」他怒叱一聲,舉抽一拂,一股罡風迎面卷向沈小蝶。
同時右碗一抬,光華乍涌,直衝柳二呆。
帝王谷的逍造公子果然不同凡響,居然施展出一石兩鳥的打法。
罡風怒卷,硬生生震得劍勢一偏。
沈小蝶只覺手臂一麻,血氣上涌,急忙身影一轉,飄向左翼。
柳二獃人影一花,居然蹤跡頓杳。
他分明好端端地坐在那張木凳上,幾十雙眼睛注視著他,怎麼會忽然不見?
其實,只不過他身法太快而已。
就在這光華一閃之際,他已移形換位。
光華原來是劍,逍遙公子顯然是位劍術能手,也是一支快劍,劍光一閃而至。
在場之人誰也沒瞧清楚他如何出劍,甚至沒發現他這支劍藏在那裡。
但這樣的一劍,居然落空。
逍遙公子大吃一驚,他估量柳二呆必然到了身後,霍地收劍回步,身子一轉。
他料得沒錯,柳二呆就在三步以外。
「好劍法,好身法。」柳二呆抱劍而立,冷冷道:「若是柳某人出手,你只怕沒法轉過身來。」
這不是假話,也沒有恫嚇的意思。
只是在提醒對方,近在咫尺,他的劍只要一動,很可能打從背後直貫前胸。
這絕沒誇張,他也是快劍,劍也很鋒利。
逍遙公子怔住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柳二呆並沒說錯。
但在眾目投視之下,他不能輸掉這個面子,登時臉色一沉,連連冷笑。
「你笑什麼?」柳二呆問。
「你用雕蟲小技逃過了本公子一劍,只算僥倖罷了,還敢說得嘴響。」一個愛面子的人,總會編些莫須有的理由,掩飾自己的弱點。
「哦?」柳二呆道:「那就再來一劍吧!」
「再來?」
「僥倖的事絕不會一再發生,你再來一劍試試,就知道是不是僥倖了。」
「要試?」
「對,再試一試。」柳二呆眉頭峰一聳,沉聲道:「不過這一回柳某人恕不相讓,也絕不旋展剛才那種雕蟲小技,以免遺笑大方之家。」
「你打算怎樣?」
「何必多此一問。」柳二呆冷然一笑:「當然是劍來劍往,以牙還牙。」
這是種很強硬的答覆,也提出了警告。
逍遙公子神色微微一變。
顯然,他滿懷信心已開始動搖,明知以劍對劍,絕無必勝把握,甚至會落得一敗塗地,灰頭土臉,再也逍遙不成了。
「好啊!」七君子之首的蕭文舉忽然乘機笑道:「兩位都是絕世高手,劍術精湛,今日一會,倒是武林盛事,在下等有幸一開眼界。」
別人都不吭聲,他居然想插上一腿。
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別有用心,期望造成一個兩敗俱傷的悲慘結局。
陰險狡詐之人,多半都有一種想法,希望別人都倒下去,好讓自己一枝獨秀。
「什麼?」逍遙公子正不好下台,登時目光一轉,筆直盯了過來:「你想見識見識?」
「在……在下……」蕭文華不知如何措詞。
「你是誰?」
「在下蕭文舉。」
「蕭文舉?」逍遙公子探手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仔細翻閱了兩頁,忽然雙目一閃:「你是洞庭七君子之首?」
他居然有這樣一本小冊子,記載了許多江湖人物。
「君子之稱倒是不敢。」蕭文舉謙虛道:「不過在下於江湖上一向濟困扶危,頗有人緣。」
他濟過了誰?扶過了誰?顯然在瞞天說謊。
「嗯,的確很有緣。」逍遙公子沉聲道:「本公子正要找你,你居然找上門來。」
「這……」蕭文舉一怔:「這話……」
「這話么。」逍遙公子冷笑一聲:「這話叫做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七個字原本是句老話,這句話的意思誰都聽得懂,上面一句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這當然不是句好話。
蕭文舉不禁臉色為之一變。
他本來是想放把野火,想不到竟然惹禍上身。
逍遙公子忽然找上蕭文舉?
看來最主要的只是想轉移目標,緩和一下他跟柳二呆僵持的局面。
至於那本小冊子,是不是真有什麼記載,反正誰也未見到。
「你知不知道,」逍遙公子用那種慣有的自大自傲語氣,冷冷地盯著蕭文舉:「你在本公子這份死亡名單上,列名四十九。」
原來這就是死亡名單。
名次雖然不高,總歸榜上有名。
「你……尊駕……」蕭文舉吃了一驚:「在下與公子素昧平生。」
「哼。」逍遙公子道:「要是本公子認得你,早就等不到現在了。」
「這……」
「你名列四十九,算不得什麼大人物,本公子本來無意急急找你。」逍遙公子冷冷道:
「但如今既已遇上,本公子當然不想錯過。」
「你……你是要……」
「立刻執行死刑。」逍遙公子掄劍欲起。
這是誰都想不到的事,片刻之間,居然發生了這種急劇的變化,所有在場之人,個個目瞪口呆。
甚至有人在耽心,是不是自己也在那份名單上。
蕭文舉嘿然閃退了三步,嗖的一聲,從那襲寬大的青袍里,掣出一柄長刀。
他兄弟雖有七人,這回卻已落單。
平時他自以為武功了得,這時卻領略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掣刀在手,只不過想奮力一拼。
柳二呆依然抱劍而立,臉上神色平靜如常,顯然是打算置身事外。
沈小蝶的嘴角上卻掛著一絲冷笑。
「且慢!」忽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一條壯漢從人叢里擠了出來。
這人身材高大,滿身肌肉虯結,作古銅之色。
奇怪的是,赤膊的上身卻裹著一塊獸皮。
「你是什麼人?」逍遙公子怔了一下:「敢在這裡大呼小叫?」
也許他從小就養成了這種公子哥兒的氣習,言詞間頤指氣使,一開口就咄咄逼人。
「我只問你,」那漢子道:「你這份名單上,有沒有咱家的大名?」
「你的大名?你是誰?」
「咱就是華山神拳太保孔剛。」
「神拳太保?孔剛?你好像是迫不及待。」逍遙公子故作輕鬆的道:「好,讓本公子查一查。」他重又掏出那本小冊子,胡亂了翻了幾頁。
「怎麼?」孔剛盯著他。
「大名倒是沒有。」逍遙公子聳肩一笑:「你是不是還有小名?」
「小名?」
「小名就是乳名。」逍遙公子解釋道:「也就是你吃奶時候用的名字。」
「哼。」孔剛叫道:「你在開咱家的玩笑?」
「一點不錯。」蕭文舉乘機挑撥道:「他壓根兒就沒把你這位神拳太保瞧在眼裡。」
孔剛兩眼一翻,怒溢眉宇。
「渾漢子,閃開點吧!」逍遙公子滿不在乎的道:「難道沒有你的名字還不好?」
「不好。」
「怎麼不好?」
「蕭文舉名列四十九。」孔剛叫道:「咱家的名氣難道比不上他?」
「對對對。」蕭文舉道:「你應該在十名以內。」
若在平時,憑他洞庭七君子之首,絕不肯降低自己的身份,此刻卻不同了。
顯然,他只想找個好幫手。
在他估計,只要有這位神拳太保相助,眼前的危機至少可以解除一半。
這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渾漢子,這有什麼好爭的。」逍遙公子照樣擺他的架子:「你知不知道,這是份死亡名單,好死不如賴活,難道你想找死?」
「死?」
「不錯。」逍遙公子冷冷道:「凡是在這份死亡名單上的人,遲早都會變鬼。」
「咱不管這些。」
「你本來就必管的。」
「但你分明是瞧不起咱神拳太保。」
「嘿嘿,渾漢子。」逍遙公子道:「當今天下,本公子瞧得起的人寥容無幾。」
「為什麼?」
「大都武功平平,不值一論。」
「原來如此。」孔剛忽然大吼一聲:「那就試試看吧。」翻腕一拳掏了過來。
這漢子的確有點渾,但拳卻不渾。
拳掌猛烈,蓬蓬有聲。
逍遙公子臉色微變,錯肩一閃,讓開一股勁急拳風,滑肩而過。
他已嘗到了滋味,這渾漢子並不好惹。
「好拳,好拳,果然好拳法。」蕭文華大聲贊道:「孔兄神拳無敵,稱得上天下第一拳。」他及時替孔剛送上一頂高帽子。
天下第一拳?聽起來多麼響亮。
孔剛雖沒說話,顯然已十分窩心。
「好嘴,好嘴。」逍遙公子終於惱了:「好一張妄嘴。」當下滑步一閃,劍隨身走。
忽然驚虹暴現,一瀉千里,直奔蕭文舉。
他剛才借題發揮,故意轉移目標,用意就是想扳回一點顏面,若是殺不了蕭文華,委實難以下台。
因此,他撇開了孔剛,乘隙出擊。
當然,存心一擊得手。
此地除了柳二呆,這些江湖上的泛泛之流,他原本就沒瞧在眼裡,但剛才孔剛的一記長拳,卻使他暗暗驚異,不敢掉以輕心。
他必須一舉擊殺蕭文華,藉以震懾群雄,也好嚇一嚇孔剛。
劍氣狂作,森寒凜凜,果然並非虛有其表。
蕭文華大吃一驚,身子猛旋,長刀一掉,打算避開正面,從橫里揮出一刀。
他久經戰陣,經驗老到,深知在遭強敵之時,絕不可正面相接,側擊才是上策。
這主意不錯,不愧老謀深算。
可劍來如風,他身子還沒轉過,劍鋒已到。
這是支快劍,也是存心殺人的劍,眼看到劍到血崩,蕭文舉駭然一震,面如死灰。
他心裡有數,知道擋不住這一劍。
他也絕未想到,憑他一向機智絕倫,居然會死在這家小小酒店裡。
這一拳,更猛烈、更強勁,硬生生震得劍勢一偏。
劍鋒直掠蕭文華耳際而過,逍遙公子手腕一沉,在肩胛上硬劃了一條血糟,雖已見血,卻未竟全功。
蕭文舉亡魂喪膽,身子一轉,直向店外奔去。
挑撥雖已奏效,卻仍然不免挨了一劍,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他雖是七君子之首,遇上了勁敵,也管不了顏面。
「你是狗漢子。」逍遙公子掉過頭來,罵道:「你想做替死鬼么?」
習慣居傲成性,口氣還是如此託大。
孔剛不響,迎面一拳打去。
於是一拳接一拳,拳勢綿綿,驟如急雨。
逍遙公子人影連閃,忽然怒道:「狗漢子,等本公子回來再收拾你。」長衫一飄,出了店外。
綠衣女跟蹤而去。
聽他的口氣,顯然是去追趕蕭文華。
「好,咱家就在這裡等你。」孔剛叫道:「只怕你不會回來了。」
這漢子看來很渾,居然說了句聰明話。
此地除了他孔剛不算,還有個柳二呆,逍遙公子當然不會回來。
回來只有自找沒趣。
一場鬧劇結束了,柳二呆不禁微微一笑。
此刻已是起更時分,原料本打算晚餐過後,就在這家小店歇一宵,如今只好連夜趕路了。
這倒不是怕了什麼,而是不慣跟這批三山五嶽的江湖人物雜居共處。
正好沈小蝶也有同感。
兩人目光一接,彼此會意。
於是沈小蝶掏出一些碎銀,付了酒菜飯賬,柳二呆目光一轉,四下點了點頭。
他覺得臨去之時,總應該打個招呼。
同時也想說幾句話。
「萍蹤一聚,總算有緣,但柳某人一向淡泊名利,素無大志,更無意風雲際會,在江湖上與人一爭長短,各位一路跟蹤,但望就此止步……」
眾人默然不響。
「柳二呆。」神拳太保孔剛卻道:「你說的止步是什麼意思?」
「這個……」柳二呆怔了一下。
「這條路你走得,咱也走得,是嗎?」
「是。」
「咱可沒存心跟蹤你。」
「閣下如此說來,倒是在下多疑了。」
「咱先申明,咱本是前往洛陽,」孔剛道:「這正是前往洛陽的通路。」
「哦?」
「你雖然已名滿天下,但咱並不想巴結你。」
「哪裡,哪裡。」柳二呆沒料到遇上這樣一個莽漢子,微笑道:「倒是孔兄令人敬佩!」
「咱得先走一步。」孔剛也不客套,話完,大步出店而去。
這的確是條耿直漢子,快人快語,看來他確非跟蹤柳二呆而來,只不過偶爾相遇罷了。
柳二呆和沈小蝶也隨即出店上路。
一更已過,路斷人稀。
一彎新月,斜斜的高掛在黑黝黝的林木上,銀河耿耿,橫過萬里長空,秋意蕭索,冷露沾衣。
「小蝶。」柳二呆忽然無話找話的道:「你以前趕過夜路沒有?」
「有的,但不像今夜。」
「今夜怎麼?」
「無事忙。」
「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