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喬裝賣藝
上官玲已經走出了茶鋪,聽見他的話,又走了回來,古如萍已經坐了下來,又用先前那隻杯子倒酒喝。
這次上官玲沒有反對,拉了張椅子坐在對面問道:「什麼辦法?」
古如萍笑笑道:「嫁給我做老婆?」
上官玲臉色乍變,伸出了手往他臉上摑去,啪的一聲,打了個正著,上官玲自己倒怔住了。
古如萍的話使她很生氣,但是她並沒有真心想打他,照他先前避劍的身手,他是很容易躲掉的。
哪知古如萍竟然沒有閃躲,著著實實地挨了這一巴掌。
古如萍臉上起了五條紅印,他仍若無其事地道:「你是該打我的,因為我太混帳,居然把這麼漂亮的老婆給賣掉了!」
后一句話更混帳了,但上官玲卻反而不生氣了,她聽出古如萍的話中別有所指,因為古如萍不會是賣老婆的人。
她停了停,居然笑問道:「賣給誰?」
「誰出的價錢高就賣給誰,但鷹王出的價錢一定最高,因為他們府中需要大批標緻的小媳婦!」
上官玲笑道:「賣進去有什麼好處?」
「沒什麼好處,你還得吃一點苦頭,也許要幹些粗便活兒,
如果你的心眼活,手段高明,自然你就會慢慢地往高處爬,而且還可以提拔一下我這個沒出息的漢子,給我也找個差事!」
「你不怕戴綠帽子了嗎?」
古如萍道:「我不怕,我是個財迷心竅,祈求發跡不擇手段的混球,何況,你並不是真正的老婆!」
上官玲哼了一聲道:「你倒好,把這種沒廉恥的行當都干絕了,有沒有替我設想過呢?」
古如萍笑道:「在劫火中保持節操.才是真正的火中紅蓮,你若沒這份手段,就枉走這幾年江湖!」
這不但是激將法,而且是挑戰的,上官玲咬了一咬牙,哼了一聲道:「我這樣做值得嗎?」
古如萍道:「那就要看你怎麼想了,假如你想做鷹王府的寵妃,自然是擺明了身份去的好,否則的話你就用我這種方法混進了鷹王府里去,可以不著痕迹的探探鷹王府的企圖了!」
「他還會有什麼好企圖,把混賬**頭打到我身上來,算他瞎了狗眼,我非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古如萍輕嘆道:「上官姑娘,我倒覺得頗為難解,鷹王哈林沁雖然好色,但是頗有分寸的。而且他從來沒有惹到江湖人的頭上來,他一向對江湖人頗為禮貌,所以手下才能網羅到不少好手。
奇怪,這一次鷹王居然甘冒大不韙,用下五門的手法來對付你呢?這也不像他平常的作風!」
「你怎麼知道他平常是什麼作風?」
「我是個好管閑事,專找人麻煩的人,因此對一些知名的人,我都有興趣去深入了解,鷹王居朝頗有直名,因此我想不透他這次是何居心!」
上官玲看著他,忽然道:「古如萍,看樣子你在赴約之前,已經早就把一切都計劃好了!」
古如萍道:「這可沒有,我絕對是臨時起意!」
「可是你對鷹王府的興趣比我還濃呢!你是為什麼?」
「為了我吃飽了撐得慌,找些事乾乾,找個不好惹的人惹惹,你也該聽說過,我最大的興趣,就是捅馬蜂窩。」
上官玲又看了古如萍一陣,居然把他瞧得有點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上官玲才沉聲道:「古如萍,我相信你,也接受你的意思去闖一下,我知道你沒有講真話,但是我不逼體說出來。
只是,我若發現你別有居心,或是行止有違正義時,我會整得你七死八活,後悔投胎到這世上來的!」
古如萍連忙通:「上官姑娘,你放心,我絕不會違背仁義,跟你合作也絕不會另有居心!」
上官玲哼了一聲道:「你把我賣進鷹王府,還說是沒有其他居心,難道要賣到八大胡同才算稱心?」
八大胡同是京都最有名的風月場所,各地的名妓都集中在那兒。但古如萍沒想到上官玲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呆住了。
上官玲道:「呆什麼?對我的話聽來不順耳,你也知道油腔滑調讓人討厭不舒服,就該正經些!」
古如萍只有攤開雙手,直翻白眼了。
他們兩個人開始了低聲的計議,最後商量妥當了,上官玲才道:「我們有需要易容嗎?」
古如萍道:「不能,鷹王府都是些大行家,什麼花樣都瞞不過他們,那樣反而會惹人生疑!」
上官玲道:「那樣不是會被人認出來了?」
古如萍道:「等你換了裝束,臉上胭脂擦濃一點,再眉毛畫黑一點,打散辮子,梳個髻口,這種的裝扮就不會有人認出你了,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大名鼎鼎的女煞星會去跑馬解賣藝的!」
上官玲道:「我真是不懂,你為什麼要選這個身份呢?」
古如萍道:「是為了將就你,叫你藏刃劍鋒,裝成完全不會武功是不可能的,這個身份,會兩手就不致於露出馬腳了!」
上官玲道:「那些練把戲的玩意,雖然是難不倒我的,但我可沒做過,也不懂得怎麼樣做!」
古如萍道:「不要緊,我會花一兩天功夫,我教你!」
「你倒是什麼都會的,精通百!」
「姑奶奶,我們闖江湖的方式不同,我是混另一個圈子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門,我都得沾一點。」
三天之後,古如萍他們已經來到了京師,而且在鷹王府側面的一塊空地上,拉開了場子。
鷹王府的宅院很大,聲勢顯赫,也經常有應酬,這塊空地是專門給來訪的客人停車拴馬的。
很多大宅子的主人也好,眷口也好、出門都是坐車。
在京師里,不興坐轎,車都是自備的,自然也都很講究了,客人進了王府,車子就自然停在這兒。
因此,這兒經常聚著一大堆的人,大都是趕車的車夫。
這一群人也是天下最無聊的人,他們在這兒等候主人的這一線時間是最無聊,平常都是湊在一塊兒聊天,擲股子賭錢。
突然來了這麼一對江湖人跑馬解賣藝,倒是頗受歡迎。
何況,那個女的妖艷美麗,身段窈窕,兩隻大眼睛像是能勾魂似的。
而她的漢子也是個細皮白肉,一件當相公的材料,能說會道,插科打諢,聽了叫人棒腹不絕。
京師里的人不但喜歡好看點的女人,更有人著迷於俊俏的男人,因此,對這兩人在暗吞口水也著實有人在。
儘管賣藝踩高索,耍飛刀演出很受歡迎,儘管那些觀眾們在拍手叫好時還夾著不少混帳話。
但也不過是口頭佔佔便宜而已,沒有誰敢真在地對他們怎麼樣。畢竟這是京師,又是在鷹王府門口;沒有人敢太放肆。
賣了兩天把式,這天收了場子,古如萍挾了銅鑼傢伙、扶著他的渾家,又回到投宿的那家小客棧里。
他數了一下籮筐里的零錢碎銀子,笑著道:「今天的收入還算不錯,居然有六十多兩呢?看樣子一個月下來我們就發財了。」
上官玲卻把手中的那捆破刀爛槍往屋角一扔,撇著嘴道:「稀罕,就憑這幾個錢也能叫你樂成這個樣子。」
古如萍把那些碎銀子鄭重地裝進兜兜里,笑著道:「我倒是真正著重這些賺進來的銀子呢!
雖然我經常有大把銀子過手,從指縫裡漏下一塊來也比這多多,但這可是我們辛辛苦苦,靠本事賺來的!」
上官玲道:「哼,虧你好意思說這是辛辛苦苦賺來的,辛苦的是你的老婆,要不是靠著你的老婆在繩子上買弄風情。你會有大塊銀子嗎?充其量不過是幾個零碎的小破銅錢而已!」
幾天相處,上官玲跟他的關係倒是拉近了不少,晚上同居一室,古如萍就在床前打了地鋪。
半夜裡上官玲還會替古如萍加床被子,拍他著涼,但兩個人睜著眼睛相處時,上官玲總是要挖苦他,油腔滑調,冷嘲熱諷。
古如萍知道上官玲是在報復他,為了第一次見面時,他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生氣,所以也不作理會。
他笑笑道:「這我不承認,瞧熱鬧的裡面有不少堂堂姑娘家,她們不但真棒場,而且出手也很大方,丟下來的都是銀塊子,她們可不是為了欣賞你的風情吧!」
上官玲忽地一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那幾個丫頭僕婦可能是沖著你來捧場的呢!每一個都盯著你看,你一開口,必定是滿堂采。」
古如萍紅著臉道:「沒有的事,你別胡說!」
上官玲道:「我胡說,有位三十來歲的大奶奶長得不錯,剛才不是賞了你一錠五兩重的小元寶。而且,在散了場子后。
那位大奶奶還拖住了你,直追問你住在哪兒,八成是已經瞧上你了!」
古如萍一急正待辯,但是看見上官玲那得意的樣子,心中一動,乾脆笑笑道:「好啊!你出頭把我賣進鷹王府里去好了,反正咱們的目的就是想辦法打進去,誰先准后都一樣。」
上官玲果然沒有他那麼好的涵養,啐了一口道:「要賣你自己賣進去,為什麼要我把你賣掉!
你又不真是我什麼人,真是不害臊,浪子,我問你,我們已經拉了兩天場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咱們就一直這麼混下去?」
古如萍笑道:「別急!別急,我想是快有消息了,今天不是已經有人打聽我們的落腳處了嗎?」
上官玲道:「你所說的是那個小老媽子兒?那算什麼,人家是瞧上你這個小白臉,想偷空兒悄悄地來跟你約會!」
古如萍道:「噢!那可說不定,不過那個小老媽子,看來也非等閑之輩,瞧旁邊觀看的人。若看見她走過來,使都讓開了,有人還向她彎腰陪著笑臉打招呼,可知道她的身份很重要!」
上官玲道:「再強些也是個下人。」
古如萍道:「你別瞧不起下人,一個王府得力的奴才,比官兒還神氣呢!一二品的大官兒們還得看他們的臉色。」
「這我知道,就算她是一等管事的大奶奶吧!又能怎麼樣呢?看她跟你說話時賊眉賊眼的,准沒安什麼好心眼兒,你被她看中了,難道還能把你帶進去,養在她屋子裡面不成嗎?」
上官玲竟是在存心抬杠挑眼兒了,古如萍知道女人一犯到這個毛病時,就是到了不可理喻的時候。
所以古如萍也沒再與她抬下去,只是笑笑道:「你別忘了,我們只是兩個不入流的江湖賣藝者!
鷹王府即使要僱用我們,也不會由鷹王親自下帖子來聘請的!
多半是派個下人來知會一聲就行,你若是真心想打入鷹王府,就不能得罪這種二等主子了。」
上官玲自然承認這個道理,因此道:「到那個時候我自然會敷衍的,但現在總不要奉承她們吧?」
「幹嗎呀?這種事還要預先排練一番。」
「有些固然不必,有些台詞卻不能忘記,記得我叫谷平,是宛平縣,大王村的人,家中是個地主。」
「我記這種幹什麼?」
「馬上就用得到了,至於你目已,最好不必要籍貫,就說從小就在四海流浪,因為人家可能會去查的。」
上官玲還要問,卻聽見門外已響起了腳步聲,接著是店家的聲音:「古爺,快開門,有貴客來了。」
上官玲暗叫慚愧,看來古如萍的耳目是比她靈敏。
這間屋子在店堂的最後面,跟前面有好長一段距離,前面的動靜,他居然能聽得清清楚楚。
古如萍朝她笑笑,像是已經猜到上官玲心中所想的。
他低聲道:「我的能耐不會比你高,只不過有人替我留心,把關於我的消息,用暗號遞過來而已。」
「誰?什麼暗號,我怎麼沒有聽見呢?」
「既然是暗號,你怎麼聽得懂呢?」
上官玲很不服氣,側耳細聽,耳中只有一絲隱約的琵琶聲,從前面傳來。大概這就是暗號了。
因為她看見古如萍無意間還用手在桌上,輕輕地打節拍。
她不禁又對古如萍要重新估計了,這個自稱為無根浪子的傢伙,似乎還有一種神秘的身份。
他有著許多神秘的夥伴,在為他打探消息或是執行一些神秘的指令。
不過她沒有時間多作思索,因為古如萍已經把房門打開了,口中還問道:「是哪地方的貴客呀!我說掌柜的,你可別拿我開胃了,我已經窮得當街賣藝了,還會有什麼貴客臨門呢?」
他說著話,抬頭迎了出去,看見一個俏生生的小老媽兒。
不過才三十上下,臉抹的紅紅的,頭梳得亮光光,一身衣服穿得俏俏的,身上的氣味香噴噴的。
古如萍的瞼一紅,這正是他跟上官玲引起爭論的那個小老媽兒,因此他先瞟了上官玲一眼。
他唯恐上官玲犯起了性子,當時跟人撅了起來了。
還好上官玲只是對他促狹地笑了笑,古如萍這才放心了,至少上官玲不會跟他鬧性子了。
因此,古如萍堆下了一臉的笑,道:「啊!原來是大姐呀!
那可真是貴人了,快請屋裡去!」
那個俏老媽兒只站在門口,向裡面掃了一眼,隨即皺皺眉道:「這就是你們住的屋子?」
道:「這就是你們住的屋子?」
「是的,又臟又小,實在不像話,因為不知道大姐會光臨,否則一定會先收拾收拾。家裡的,你快收拾一下!」
「算了,再收拾也不能把雞棚收拾成洞房的,你也別忙了,這種屋子,咱們姨奶奶怎麼也不能進來說話。
好在我已經先開了一間上房,請姨奶奶去歇著了,你還是跟我到上房那兒去回話好了!」
「怎麼!姨奶奶來了?這找我有什麼貴幹呢?」
那個小老媽兒一橫眼道:「這自然是有好處挑給你,難道還會從你身上榨出油水來不成。」
「是!是!我這就過去請安去,大姐,小的這女人……」
那個小老媽撇了一下嘴道:「姨奶奶沒吩咐叫她,請她先留在屋裡,如果有必要再來叫她好了。」
古如萍只有看看上官玲,跟著那小老媽走了,那個掌柜的則彎著腰在前面領著路,一付愁眉苦瞼之狀。
鷹王府的十一姨太太,突然坐了車子,到他的店裡,先要了一間上房,然後要找賣藝的谷平。
那個漂亮的小老媽神秘兮兮的叫他不準聲張,別讓人知道。
店家是老北京了,大宅院的姨太太在他店裡約會小白瞼也不是頭一回了,可是鷹王府出來的卻是頭一回!
這個主兒太難惹,鬧出來很可能會送掉他的老命,但他又不能推拒,叫他怎麼能不發愁呢?
一路上還聽見那個小老媽道:「我叫阿喜,是十一姨奶奶身邊的人,我們十一姨奶奶在府里最得寵。
王爺對她是言聽計從,可就—樣不妙,王爺太忙,沒有多少功夫陪她,因此她很寂寞的!」
古如萍裝作懂事地應和道:「悔叫夫婿竟封侯嘛!這是難免,不過若是跟了沒出息的主兒,就算終目廝守,缺米少柴的過窮日子,那也沒意思。」
「我們姨奶奶倒不嫌貧,也不怕苦。她說只要跟了個知情著意的郎君,哪怕終日種田打魚也甘心的。」
古如萍道:「那只是說說而且,真到那個時候,就沒什麼樂趣了,你想想,終日風吹雨淋太陽曬,不出幾個月,就把—付花容月貌給糟踏了,那簡直是暴殄天物!」
「看來你倒是懂博得憐香惜玉的,不過我家姨奶奶也沒有打算拋開富貴,找個究小子挨餓受窮去。
她寂寞是沒人陪著說話消遣,府里其他的姨奶奶也是一樣,我剛好瞧了你們兩天的把式,發現你們還真有些玩意兒。」
「那是混飯吃,設奈何的行當,實在不堪一提。」
「你別謙虛了,我可不是沒見識過的,你的老婆那幾手飛刀,還有她走繩索的身段步伐可不是一般走江湖賣藝的花拳繡腿,她該是下過真功夫的。」
古如萍心中一動,覺得對方的眼光實在凶,他已經盡量地修改上官玲的那些正統武功基礎了,仍然瞞不過她們。
不過,幸好他的答案也早作準備了,道:「我的那個女人,她老子早先是保鏢的,後來因為受了傷。才改行跑江湖。
所以他教的功夫也不同於一般賣藝的,她的身手不錯,真打起來,五六個大漢還能應付得了。」
這個叫阿喜的僕婦卻冷笑—聲道:「這點本事在王府裡邊連個看門的都不如,所以沒有人會看得上你的女人,姨奶奶看中的就是你……」
「我,我更不行,比我那女人更差。」
不是看上你的武功,姨奶奶不是要找個保鏢,像你這種樣兒的,二三十個也不夠她一個小指頭捏的!」
古如萍一縮肩膀,伸伸舌頭:「這麼厲害?」
阿喜笑道:「你不信是不是,要不咱們試試,我只用一隻手,瞧能不能摔你十七八個筋斗。」
「這……我怎麼敢,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能得罪大姐。」
阿喜哼了一聲道:「姨奶奶們要找一個平時能陪著說話解悶的人,我聽你一張嘴倒挺伶俐的。」
「這倒行,不是我吹牛,我裝了滿肚子的鼓本唱詞兒、胡琴、玄子、笙簧簫笛,我都來得兩下子,要是陪那些闊太太們消遣,我倒是十八般武藝精通。」
「倒瞧不出你是個全能的活寶。」
古如萍委曲的道:「我在家裡也是當少爺出身的,只因為好賭,才把一大片家業給輸光了的。」
「算了!你所謂的一大片家業,充其量也不過是幾百畝荒田而且。」
「沒有那麼多,不過一百多畝,可不是荒田,是上等的良田,每畝田一年可收成百來石麥子呢……」
「哪怕你的田地里長的是金子,也不會比你在王府里的收入高,你只要好好地干,有你的好處呢?」
古如萍聽了似乎顯得很興奮,連忙問道:「真的?大姐,但不知要怎麼樣地報效姨奶奶。」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上房的門口,停住腳步。
阿喜揮揮手對掌柜道:「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記住,這一帶的上房咱們全都包了。
掌柜的!可別讓不相干的人過來,要是讓別人知道我們來過這兒,我就挖了你這雙眼珠。」說著她不經意伸出兩根塗滿了鳳仙花汁的手指,輕輕地向廊旁的木柱一戮,就把掌柜嚇綠了臉。他不明白那根白楊木的柱子,何以成了紙糊麥捏的,竟被那嫩蔥似的手指戳出了兩個洞。
掌柜的哈著腰,喏喏連聲地退走。他正待去警告店小二們別經過災邊來,忽然瞧見人影一閃,飄進了上房的隔屋。他大吃一驚,他連忙悄悄地過去,卻看見那個賣藝的小媳婦,耳朵貼著牆,正在偷聽著隔屋的談話。
他正待聲張,卻見那小媳婦一伸手,一支亮晃晃的匕首,貼著他的脖子,這意思很明顯,他只要一出聲,喉管非斷不可。
屋裡,古如萍已經見到了那位姨奶奶,年紀比阿喜年輕一點,可是比她更美,美中帶煞,姿態端莊。
她不像是出來打野食的那種野女人,這使古如萍有點納悶,但他乖巧地行了個禮道:「小的谷平叩見夫人!」
王爺的夫人該稱福晉,但這位不是正式的原配,叫姨奶奶又不夠恭敬,倒是叫夫人適合些!
果然這位夫人笑了笑道:「谷平,聽見你這樣稱呼就知道你是個伶俐的人,你有**過書嗎?」
「回夫人的話,小的進過學,十四歲時還中了鄉試,不過往後就沒有再下苦功,磋砣了好多年。」
夫人點點頭道:「也沒什麼關係,聰明人死讀書是浪費,十年寒窗,拚死命也不過巴個老虎縣令乾乾,沒多大出息,那些人連王府的門兒都進不了。
谷平,阿喜說了,我們姐妹在府里太寂寞了!
想要找一個說說話解悶的人,谷平你的口才很不錯,大伙兒都中意了,讓我來問問你!」
「是,是!全仗夫人栽培。」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能夠混個出身,小的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小的還想知道的清楚一點,夫人們究竟要小的幹什麼?」
阿喜道:「不是全跟你說明白了嗎?」
古如萍道:「假如只是要我彈禪唱唱,陪夫人們消遣的話,小的寧可帶著女人闖蕩江湖的好。」
阿喜怒道:「你簡直不識抬舉。」
古如萍道:「大姐,話不是這麼說,我這個人雖無大志,可也受不了拘束,再說,侍候一群娘兒們消遣,我也不至於那麼沒出息!
若是要如此,我倒不如把老婆賣到八大胡同了,多少我谷平還是一名秀才相公的頭銜呢!」
阿喜眉毛一聳,倒是那位夫人笑了,擺擺手道:「阿喜,別發橫,這個人有點志氣很好,我倒很中意。
谷平,若是光要你逗逗趣兒解解悶兒,我大可以把你叫進府里去,當面告訴你,我悄悄地到這兒來找你。自然是另有借重!」
古如萍道:「請夫人說明白了!」
夫人陷入沉思,阿喜卻道:「夫人,你要多慎重!」
夫人卻像是下定決心地道:「我決定了,谷平,我看中你不但聰明伶俐,而且還是個讀書人。
所以我跟你再把話說明白一點,我們暗中有十個姐妹,有些固然是閑著無聊,有些都是少了個知己的人為我們辦些私事。」
古如萍道:「像哪一類的事呢?」
「這個等以後我會告訴你的,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們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辦得好,我們也不會長時間委屈你。
不出三五年,總會給你設法弄個前程,你中過秀才就更好了,捐班也好,補班也好,至少可以有個六七品頂戴。」
古如萍沉思道:「只是些私事?」
「不錯,是一些沒有危險性的私事,只是隱秘機警一些就行了,最重要的是靠得住的人。」
古如萍想想道:「我這個我可以擔保能守口如瓶,不會輕泄我的任務,我也會盡量小心,不叫人發現,不過萬一性命交關,我可沒那個種挺下去……」
夫人居然笑了:「好!這是老實話,我喜歡說老實話的人假如你一口答應,我倒難以放心了。
明天你到府里來找阿喜,可別提今天的事.我之所以要先來找你就因為在府里,我不便再對你說這些了。」
古如萍道:「夫人,我還有個女人。」夫人皺眉道:「讓她住在外面好了。」「那可不行,我離不開我女人。」
「你怎麼那麼沒出息,進了府里,你要什麼樣好看的女人沒有,只要你有本事,連那些夫人你都可以吊上膀子,那些騷蹄子有幾個很不老實!」
「夫人,我倒不是摔不下她,而是我實在不忍心這麼對待她,我這個女人並沒有經過正式嫁娶。
可是她一心一意跟著我,並且她年輕輕的,我也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撇開了,良心上不安……」
「你不是把她撇開,你可以在府外租間屋子安頓她,等你有空的時候再出來探望探望她。」
「我這女人不是閑得住的,她也容易惹事……」
「真要命!這樣吧,今天你們到西直門外萬盛鏢局去,找總鏢頭王丁泰,叫他設法做個保,把你老婆送進去。府里用男人倒輕鬆一點,用個女的,卻十分慎重,若沒有一個有名頭的人作保是行不通的。」
「這倒奇怪了,怎麼對婦道人家,反倒慎重呢?」
「這個你不懂的,不過你把渾家帶進王府可不是什麼好事。
要是受到什麼欺負,可怨不得我。」
「那倒不怕,小的那個女人不過稍具姿色而已,而且她的武功底子不錯,誰要佔她便易不容易。」
夫人冷笑一聲:
「這樣子最好,就這麼說定了!你走吧!記得回頭到西直門外找王了泰去。」
「夫人,那位王老爺子肯替我們作保嗎?」
「他是我舅舅,你去一提說瑛姑叫你們去的。他一定會替你們擔保的,記得,明天你自己來我阿喜,別跟你女人混在一起,你現在可以走了!」
古如萍回到屋裡,上官玲也已經把那個嚇得半死的客棧掌柜嚴加告誡一番之後,放開回來了。
古如萍朝她一笑:
「你在隔屋都聽見了。」
上官玲點點頭,隨即解嘲似的笑道:
「大哥,沒想到,原來是打算我先混進去,再把你弄進去,現在反而變成要靠你的力量弄我進去了。」
古如萍卻皺著眉頭道:
「小玲兒,我發覺問題越來越複雜了,這十一姨太似乎大有問題。」
「不止一個,你沒聽說嗎?她另外有幾個姐妹踉她一起都需要一個親信辦事的人,所以才找上你,看來鷹王府內十二金釵,恐怕有一半都有問題!」
「不但是十二金釵,整個鷹王府都問題重重,還有那個王丁泰,他也牽涉在裡面!」
古如萍道:
「小玲兒,問題越來越大了,你現在可以退出,侵犯你的張君瑞已經死了,你大可不必再淌渾水。」
「你呢?是否有意思退出呢?因為你根本毫無牽扯。」
「我是個很好奇的人,我想探索個究竟。」
「我是個不輕易退縮的人,我也相當好奇。」
其實兩個人要參與的理由都很牽強,他們似乎都各有目的,只是誰也不肯說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