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陡見獨孤樵與人打了起來,瑋雲大驚。不作它想,頓即撲將過去。
此時瑋雲身手,已然可列一流高手之林,三、四個起落,便已撲到三十丈開外獨孤樵與人打鬥之地。
更不打話,舉劍便刺正與獨孤樵對敵的那人背心!才剛遞出半招,突見斜刺里又有人一劍刺向自己左肋。
瑋雲先求自保,回劍一格,只聽「當」的一聲,那人手中之劍竟然把握不住,落在地上。
瑋雲冷笑一聲,轉過身來,手中三尺青鋒同時刺出。
「噗」的一聲,長劍已然刺穿那人左肩!瑋雲正想手腕一抖,挑斷對方琵琶骨,廢了他的武功。
突然!兩人都是一陣顫慄!一切都已凝固不動!被瑋雲長劍剌穿左肩的,是白馬書生柳逸仙!柳逸仙的眼裡流露出懷疑、痛苦、茫然……最後竟是慈祥的父愛!瑋雲一陣驚懼,一陣茫然,最後象在夢幻之中似的輕輕道了一聲:「爹爹?」
柳逸仙微微的笑了,正象所有父親看見久別的調皮女兒正在做一樁惡作劇那樣,從他眼裡流露出來的,是說不盡的喜愛之情。
柳逸仙微微點頭,輕聲道:「瑋雲。」
瑋雲握著長劍的手顫抖起來。
她一陣昏眩,身子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暈暈沉沉中,她只聽見在很遙遠的地方有個人道:「胡醉,不過百招你也奈何不了我千面狐,我打不過你,但卻逃得過你,恕智桐不再奉陪了!」
之後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卻說方才與「獨孤樵」打架的,正是千杯不醉胡醉!胡醉和柳逸仙那日在黃龍令的一個龍亭打傷悟凈,卻被玉女救走之後,二人一合計,均覺既然胡醉已公然現身,那黃龍令令主定不會坐視,定然將在近期採取重大行動。便決定到嵩山少林會晤悟明大師,與少林的名義招貼天下英雄,擇期與黃龍令決一死戰。
計議既定,二人便晝夜兼程趕道,不料在此遇上了「獨孤樵」。
柳逸仙一見「獨孤樵」,大喜道:「獨孤小兄弟,不認識老朽了么?」
「獨孤樵」卻似有些驚惶和茫然。
柳逸仙近二十年隱身柳家堡,並不在江湖現身,難怪「獨孤樵」並不認識他。
柳逸仙見狀道:「獨孤少俠不認識老朽了么?我是柳逸仙呀?!」
「獨孤樵」這才道:「哦,原來是白馬書生柳逸仙柳老英雄。」
柳逸仙被他的回答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言自語道:「這——?」
胡醉見狀已然起疑,便一抱拳道:「獨孤兄弟,別來無羔乎?」
「獨孤樵」陡見柳逸仙身旁的一個大漢向自己行禮,心中驚疑不定:看他目光精湛,顯是內功高手,卻不知他是誰,他怎的又會認識獨孤樵了,莫非——?卻說這個「獨孤樵」,實是千面狐智桐所扮。千面狐智桐的易容之術獨步天下,且當時瑋雲意亂神迷,這才上了他的當!此時見胡醉抱拳施禮問訊,智桐腦中突然閃過一個**頭:莫非他便是胡醉?便也一抱拳道:「還好,你呢?」
胡醉有意試探,便盯著他的眼睛道:「咱們喝酒去。」
若是獨孤樵,定然會問為什麼要去喝酒,因為人是要高興了才喝酒的。
但智桐卻不知獨孤樵喝酒會有這些講究,便順水推舟地道:「好,咱們這便去喝個痛快!」
眼裡閃過一絲奸詐的笑意。
獨孤樵的眼睛,天下實在找不出第二雙來,胡醉雖與獨孤樵只那晚在酒店裡有一面之緣,但那眼睛太過獨特,給他留下的印象至深。
智桐雖精於易容,但也僅易「容」而已,獨孤樵那「神」,卻是他易不出來的。
胡醉見他如此說話,且眼中閃過一絲奸笑,頓即知道他是誰了。
陡地欺身過去,暴喝道:「千面狐你這魔頭,難道竟瞞過我胡醉么?!」
招隨聲起,兇猛內力已然發出。
智桐大驚:他果然便是胡醉,但卻沒料到他說打便打!百忙中雙掌一錯,硬接了胡醉一招,身子已被震退了一步。
二人皆是心頭一涼。
胡醉想:這魔頭並非浪得虛名之輩,功力比我竟弱不了多少!智桐想:百聞不如一見,這胡醉的功力確實比我略高一籌,今番卻不能與他拚命,還是覷個機會,溜之大吉為妙!智桐既如此想,便招招只取守勢,胡醉一時倒也奈何他不得。
待瑋雲撲擊過來,胡醉略一分神,竟給了智桐脫逃之機。
一個倒翻飛身,智桐已躍至五丈開外,胡醉正欲追擊,卻聽得「當」的一聲,柳逸仙手中長劍已被瑋雲擊落。
轉身欲救柳逸仙,但已是來不及了,瑋雲手中長劍赫然已洞穿柳逸仙左肩!瑋雲只須手腕一抖,柳逸仙勢必武功全廢!但她持劍之手卻似凝固。
再看柳逸仙,卻了無痛楚絕望之色。
胡醉情知有異,頓即收式待變。
隨即得知瑋雲竟是白馬書生的女兒,胡醉也是心頭大震。
轉**一想:定是瑋雲被智桐所騙,以為他真是獨孤樵,這才拚死來救,卻失手傷了自己的生身之父!頓即大怒,轉身再尋智桐,卻見此時他已身在三十丈外,再追也迫不上了。
胡醉怒道:「千面狐,今日讓你逃得一命,改日卻休要讓我再遇上了你!你該知道我千杯不醉取你性命並非難事!」
智桐道:「好說,好說!這點自知之明我千面狐倒是有的。不過我與你胡大俠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你卻為何要取我性命?」
胡醉道:「你裝神弄鬼的害人,我胡醉便是看不慣也氣不過。」
智桐道:「裝神弄鬼倒是有的,害人倒也並不見得。難說那日我千面狐突發誓心,竟會變成你胡大俠模樣去干一兩樁行俠仗義之事呢!」
胡醉道:「你若不害人,柳姑娘又怎會這般傷了親身父親?!」
智桐奇道:「什麼?你說瑋雲是柳老爺子的女兒?」
胡醉怒哼一聲,未作答。
智桐突然一陣怪笑,對肩頭兀自插著長劍、彎腰抱起已昏過去的瑋雲的白馬書生柳逸仙道:「我千面狐今日倒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胡醉驚問道:「智桐你說什麼?」
智桐奸笑道:「我說我千面狐今日倒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大人了。」
「泰山」乃丈人之意,胡醉和柳逸仙哪有聽不出來之理!柳逸仙心頭大震,忙撩起女兒衣袖。
卻見瑋雲臂上的守宮砂已蕩然無存!柳逸仙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卻聽智桐道:「柳老爺子,到有了孫子時,別不讓人告知我這親生父親一聲!」
胡醉暴喝道:「智桐你這畜生,我——!」
柳逸仙早「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胡醉只得連忙將他扶祝智桐道:「胡大俠請息怒,好生照看我那泰山大人,智某告辭了!」
胡醉哪還有心思替他羅嗦,見柳逸仙已然昏了過去,連忙掏出一顆小還陽丹塞進他口裡,然後拔出兀自插在他肩頭的長劍,飛快地敷上金創葯,包紮停當。
見他已微微睜開眼睛,胡醉對他點點頭,微微一笑,這才又將一顆小還陽丹塞進瑋雲口裡,運內力助其服下。
立起身來,卻見柳逸仙在向他輕輕招手。
胡醉靠過身去,只聽柳逸仙道:「多承胡大俠相救,我已然沒事了。」
胡醉道:「柳老前輩說什麼話!」
又道:「柳姑娘只是一時氣急,以致神志昏迷,我已給她服下一粒小還陽丹,最多再過得半個時辰,便會沒事的了。」
柳逸仙道:「大恩不言謝!小女遭此大難,我怕她再在江湖上會有何不測……」胡醉道:「正該帶柳姑娘回去好生將息。」
柳逸仙道:「柳某本欲緊隨胡大俠后以效犬馬之勞,不料……唉!」
胡醉道:「天下事都難料得很,誰又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呢!不過柳老前輩但請放心,智桐那畜生,我遲早會取了他的首級,送到你柳家堡去的!」
柳逸仙緊緊握住胡醉的手,說不出話來。
胡醉又道:「柳姑娘昏迷過去之時,尚不知道與我對敵之人實是智桐而不是獨孤樵,你看——?」
柳逸仙道:「我正想與胡大俠討個計較呢,若讓她知道是千面狐智桐那畜生,還不知會是怎樣結果呢!?」
胡醉道:「柳老前輩這便送柳姑娘回去,就說我想考較考較獨孤兄弟武功,看看是否能帶他去與黃龍令周旋。現我已將他帶走了。柳前輩你看這法子可行么?」
柳逸仙道:「好是好,就只怕獨孤小兄弟那邊……」胡醉道:「獨孤兄弟那邊我會去關照他的。」
柳逸仙道:「如此有勞胡大俠了!」
胡醉道:「柳老前輩何必客氣,倒是好生照看柳姑娘要緊。」
又道:「柳姑娘便要醒來了,讓她看到我在這兒卻有些不方便,胡某這便告辭了。」
柳逸仙道:「它日有暇,還請胡大俠到我柳家堡來喝酒。」
胡醉哈哈一笑,道:「那遲早總是要叨擾的。」
話音未落,人影卻已不見。
柳逸仙抱起女兒,也自回柳家堡。不提。
毒手觀音抱著青青行不到一里,青青已「嚶」的一聲醒來。
青青睜眼便道:「師父,姚大俠呢?」
毒手觀音淡淡地道:「人家一介大俠,怎會和你師父這種魔頭走在一起呢!」
青青急道:「師父你快放我下來。我已然沒事了,難道師父你竟要抱著我一輩子么?」
毒手觀音一笑,將青青放下來。
青青朝四周一看,不見布袋和尚蹤影,又看師父,卻見師父裝作不知青青正在看她。
青青已知端的,卻故意道:「嗯哼!臭叫化有何了不起,誰又希罕跟他在一道了!師父咱們走吧,以後咱們永不見他老叫化的面也就是了!」
果然聽得毒手觀音道:「也不能怪他,是為師自己要走的。」
青青道:「師父你不說,我也知道定是你老人家自己要走的。」
毒手觀音寵愛地瞪了青青一眼,故作生氣地道:「你怎麼又知道了。」
青青道:「因為姚大俠並不是那種欺負咱們婦道人家的人。」
毒手觀音突覺委屈,只「哼」了一聲。
青青道:「並且我還知道師父你現在在想什麼!」
毒手觀音調侃地道:「咱們青青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那樣聰明了!」
青青道:「倒不是青青變聰明了,只因師父有些心虛。」
毒手觀音只覺面頰發燙,便裝怒道:「鬼丫頭再說,看為師不撕你嘴!」
「呀!」青青突然驚叫一聲!毒手觀音連忙道:「青青怎麼啦?!」
青青道:「師父你的臉紅得真好看呀!」
言罷「咯咯」笑著就跑。
毒手觀音在後面邊追邊道:「鬼丫頭你站住,看我怎樣撕你嘴!」
青青卻還是咯咯地笑,並不停下來。
師徒兩一前一後地跑了大約五十丈,突聞旁邊有人笑道:「青青姑娘什麼事這麼好笑呀?」
青青駭然駐足,卻發現右邊兩三丈遠的地方,江湖浪子童超正站在一塊巨石前笑吟吟地看著她。
青青喜道:「我道是誰,嚇了我一跳,原來是你呀!你怎麼會在這裡?」
童超尚未回答,毒手觀音已然趕上,見了童超也是一喜,道:「童少俠原來是你。」
童超拱手一拜,道:「侯前輩你好!」
毒手觀音道:「童少俠何須如此多禮。」
又道:「童少俠怎會在這兒?」
童超道:「家師不幸身中黃龍令劇毒,童某欲尋胡醉大哥救治,不料日前竟撞入黃龍令總壇,便……」「黃龍令總壇?!」
毒手觀音大驚,打斷童超的話道:「童少俠見著那黃龍令令主了么?!」
「未曾,」童超道,「但童某卻和他隔著牆談了許多話。」
接著把自己所知全告訴了毒手觀音。
毒手觀音聽罷良久不語。
青青卻道:「那令主說你與胡師叔聯手也不是他對手,倒未免太口吹大氣了!」
童超道:「他並未口吹大氣,我和胡大哥聯手恐怕真的只敵得住他三招。」
接著又奇道:「胡師叔?你叫胡醉師叔?」
「胡師弟師尊酒仙翁前輩與家師曾是拜兄,」毒手觀音道,「我也是日前聽酒仙翁老前輩親口說出來才知道的。」
童超眼睛一亮,道:「侯前輩見著酒仙翁老前輩了么?有他老人家主持大局,對付黃龍令便多了幾成勝算啦!」
哪料毒手觀音神情一黯,低聲道:「他老人家已然仙逝了。」
「什麼?」童超大驚道,「難道竟有人能害得了酒仙翁前輩么?!」
見童超一副不解的樣子,毒手觀音便把自己近日來的奇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江湖浪子何等豪盪不羈之人,竟也被她們師徒身世的不幸所感動。
聽罷毒手觀音的話,童超並不言聲,只默默地看著青青。
青青心頭一酸,低下頭去。
突見巨石后跳出一個人來,沖毒手觀音師徒一拜道:「邰盛輕信江湖謠言,以至對侯前輩師徒多有冒犯,今日方知真相,邰盛陪罪了!」
原來初時邰盛不願見毒手觀音師徒,和楚通、皇甫呈以及連城虎呆在巨石之後,后聽得毒手觀音訴說生世,皇甫呈、楚通和連城虎三人雖穴道被點,口不能言,但耳朵卻還是聽得見的。
邰盛卻再也按捺不住,就此蹦了出來。
在毒手觀音見邰盛突然跳出來行禮陪罪,也連忙還禮道:「邰二俠太客氣了,侯某也有得罪崑崙之處,還請邰二俠多多擔待。」
突聽童超大聲道:「酒仙翁前輩雖已仙逝,但卻造成了個姚鵬姚大俠,這隻怕黃龍令主並未料到!哈哈哈!!」
眾人正心頭沉悶,突聽得童超狂笑之聲,頓覺精神一爽!似是受了童超感染,毒手觀音眉毛一揚,也高聲道:「對!現在卻不是悲戚時候。童少俠,讓我看看令師所中之毒是否能解?」
童超喜道:「家師和皇甫前輩、連老英雄是中了黃龍令的歸心聖散,以至迷失心性,侯前輩你看尚可解么?」
毒手觀音道:「侯某家師所煉辟毒丹雖不似酒仙翁前輩所煉萬邪辟毒神丹那般奇效,但區區歸心聖散,倒也難不住我毒手觀音!」
言罷便即以內力輔佐藥物替無敵神掌楚通、追風劍客皇甫呈和雷音掌連城虎解起毒來。
邰盛和青青輪流護法,童超以內力助毒手觀音,連續兩天兩夜之後,三人所中毒性已然驅盡!說起往事,三人又羞又憤,幾欲咬醉鋼牙!發誓要與黃龍令血戰到底!童超稟告了師父楚通自己又有從未見面的記名師父一事,楚通大喜過望,心下已定了童超為本派掌門弟子。
客套之後,眾人核計如何招貼天下英雄,在一月之後的重陽節與黃龍令決一死戰。
童超道:「少林乃武林泰山北斗,咱們這便速去少林,請悟明大師遍撒武林貼如何?」
眾人均覺有理。
吃過乾糧,一眾人馬即奔少林。
卻說小六尋瑋雲不著,心頭大是焦慮。亂走亂撞,這日竟走到離少林不足百里的這個小鎮上來。
此時小六身無分文,腹中卻是飢腸如鼓般轟響。好在他做慣了小叫化,倒也不覺為難。只大搖大擺地走進一家飯館,見有客人起身,端起人家吃剩的殘羹便吃。
正自吃的痛快,突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高聲道:「一斤牛肉,一碗雞絲麵,一斤酒。快!」
小六抬眼一看,卻不是獨孤樵是誰?!雖只與獨孤樵在洛陽見過一面,但小六此時舉目無親,偶見一個熟人,他自是心頭大喜。
連忙走過去,沖獨孤樵嘻嘻一笑道:「你還記得我這小叫化么?」
沒料獨孤樵把眼一瞪,厭惡地道:「去去!!」
小六沒來由的受這鳥氣,倒也並不生氣,又嘻嘻一笑道:「喲!不認識啦,那晚小叫化在洛陽等了半夜給你傳訊,你說要是有銀子便給我小叫化一塊,此時你有了銀子,卻在這兒吃獨食,不想理我小叫化,裝作不認識啦?」
獨孤樵大惑不耐,瞪著小六道:「你要再不滾,當心爺爺扭斷你脖子!」
小六見獨孤樵翻臉不認人,便一吐舌頭,裝作害怕的祥子踱到一邊去,心裡盤算著怎樣給他吃些苦頭。
小六卻哪裡知道,自己方才已到鬼門關走了一遭。
這根本不是他在洛陽見過一面的那個獨孤樵,而是那個前一晚剛剛騙害了瑋雲的千面狐智桐!智桐與胡醉大戰一場,逃得性命出來,又累又餓,就到這小鎮上來,打算吃些東西后便回總令,啟稟令主胡醉在江湖公然現身之事。
若讓他知道眼前這個髒兮兮的小叫化竟是布袋和尚姚鵬的弟子、瑋雲的師弟的話,那小六縱有十條小命,便又怎能保住!小六卻哪知厲害,兀自尋思怎樣給「獨孤樵」吃些苦頭!見「獨孤樵」兀自喝酒吃肉,小六悄悄抓了一大把鹽,等店小二端上雞絲麵時,小六似不注意地迎上去撞了他一下。
小二怒道:「小叫化你沒長眼么!」
小六嘻嘻一笑道:「難道你又長眼了么?」
一把鹽卻已撤進小二手中的面碗。
小二不想和一個小叫化爭吵,咕噥一聲,竟自將面端到智桐面前,媚笑道:
「客官還要什麼只管吩咐。」
智桐不睬,端碗便吃。
一筷入口,頓覺成得發苦,「噗」地吐了出來。怒道:「他*的!這面如何能吃!」
小二一愣:「這……這……」地說不出話來。
卻聽小六在那邊嘻嘻一笑,自言自語地道:「可不是么?這面如何能獨吃!」
智桐大怒道:「原來是你這小叫化弄鬼!」
一步邁過去,伸掌便往小六臉上拍去。
他本想給小叫化一耳光,讓他知道厲害也就是了,倒未使出內家真力。
不料一掌竟未打著!智桐「咦」了一聲。
小六孩子心性,見對方並無內力發出,且自己輕輕鬆鬆便已躲開,還以為對方也並不怎麼樣。便道:「想打架么,讓你也識得我小叫化的厲害!」
一掌拍出,竟然是正宗的「降龍十八掌」招式!智桐接了一掌,發覺小六的掌力居然不可小覷!並不發掌相逼,待小六第二招「飛龍在天」又擊出時,智桐再不疑有它。接了小六第二招,智桐冷冷地道:
「胡醉是你何人?!」
眼裡已掠過一絲殺機!他方才吃足了胡醉「降龍十八掌」的苦頭,此時見這個小叫化居然也會此掌法,自是不會輕易放過小六了。
小六卻嘻嘻一笑,道:「胡醉又是你何人?對啦,他若是你大爺,那我便是你小爺了!」
智桐大怒,變掌為爪,抓向小六胳臂,心想先廢了他一條臂膀再說。
小六見來勢兇猛,不敢硬架,閃身卻已是來不及,一條手臂眼看要廢!突然,眼前白影一閃,智桐抓向小六的那隻手已被另一隻軟綿綿似是柔弱無力的手握住,再發不出一絲內力!智桐大驚,睜眼一看,真嚇了個魂飛魄喪!真箇是假李鬼遇著了真李逵,來的正是獨孤樵!眾食客方才見智桐和小六游斗,只道一個食客教訓小叫化實是常事,倒也並不在意,此時突然出現另一個一模一樣的人來捏住先前那人的手,無不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小六早已閉上眼睛,不忍看自己的一條手臂如何在智桐手下折斷。不料卻不見智桐手爪落在自己臂上,睜開眼來,驀然見眼前又多了一個獨孤樵。
饒是小六機靈萬變,也自驚得目瞪口呆。
這時木葉婆婆也跑了進來,見狀「篤篤」兩下便點了智桐穴道!然後將他提起,對獨孤樵道:「咱們走。」
徑自先出門去。
小六這才反應過來,對獨孤樵道:「你才是獨孤少俠吧?」
獨孤樵道:「我叫獨孤樵。」
小六又道:「那先前那人是誰?」
獨孤樵道:「我已經和他說過一回了,要他最好還是用自己的臉,不要帶著別人的臉走路,那樣不好。」
小六道:「他到底是誰?」
獨孤樵道:「木葉婆婆說他叫千面狐智桐。」
原來是他!小六恍然大悟,不禁為先前自已的大膽暗自心驚。
隨即又得意起來:我小六倒也敢惹江湖四大魔頭之一的千面狐智桐哩!見獨孤樵出門,小六便也連忙跟上。
到了獨孤樵他們下榻的客棧,木葉婆婆早將千面狐智桐關了起來。
見獨孤樵和小六進來,木葉婆婆笑道:「小叫化從洛陽追到這兒,莫非是想討回婆婆許下口要給你的十兩銀子么?」
小六也笑道:「若討銀子,獨孤少俠也要給我一兩呢。」
獨孤樵奇道:「我什麼時候差了你一兩銀子,怎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小六道:「那晚在洛陽,童超童少俠給了我一兩銀子,叫我傳話與你,就說他已來少林。當時你說若你有銀子便也給我一兩,難道獨孤少俠竟忘了么?」
獨孤樵道:「對,我現在想起來啦,我當真說過這話,只是我現在也還沒有銀子,這卻怎麼是好?」
木葉婆婆笑道:「小叫化若真想賺銀子,你便象在洛陽那次一樣,替我找回瑋雲來。這次我出二十兩,兩次加起來一共是三十兩,再加上獨孤少俠的一兩,全部是三十一兩,一次給清,婆婆我決不食言,讓你小叫化也當幾天闊少,你看如何?」
小六神情一黯,道:「木葉婆婆說笑了,我也正到處尋找我師姐呢。」
木葉婆婆道:「師姐?你師姐他怎麼啦?」
小六道:「我和師姐本是與童超他們走在一道的,但……」「童超?」獨孤樵突然道:「童超還沒有被人殺掉么?」
小六奇道:「誰說童少俠被人殺了?」
獨孤樵道:「有人要殺他,我急得不得了,但就是找不著他。還是木葉婆婆說得對,童超不會被人也殺的。他在哪兒?我們這就去找他!」
木葉婆婆道:「獨孤公子卻勿須如此慌忙,既知童超下落,咱們等會兒再去找他不遲。」
又對小六道:「你師父的下落有消息了么?」
小六黯然道:「沒有。」
木葉婆婆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六便把這些日子來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木葉婆婆。
木葉婆婆聽罷道:「胡大俠還是沒有音訊,這卻如何是好,少林寺那幫和尚還等著他去救治呢!」
小六驚問道:「怎麼?少林寺的和尚也中了黃龍令的歸心聖散么?」
木葉婆婆道:「是千面狐這魔頭害了少林火頭僧無慧,又將點蒼派掌門段一凡化裝成無慧模樣去下的毒。幸好那段一凡下毒未滿十日,便被天山二怪去誤打誤撞的捉了下來。少林一乾和尚屋中毒不算太深,但也個個神性委頓,死氣沉沉的了。」
小六道:「千面狐這魔頭委實可惡,咱們這便宰了他吧!」
木葉婆婆道:「咱們將他送去給童少俠發落吧,獨孤公子是不準殺人的。」
「對對!」獨孤樵道,「咱們這便去找童超,小六你領路。」
「這倒簡單,」小六道,「現在就走么?」
木葉婆婆道:「稍候片刻,我去叫了天山二怪一道走。」
出了屋去,少頃又折回來,道:「怪哉!方才我出門去找獨孤公子時他們還在呢,現在卻不知他們到哪兒去了。連滅塵道長也不見了,這兩個老怪物行事可真邪透頂啦!」
「滅塵道長?」小六道,「他們怎麼會和滅塵道長呆在一起?」
「也是他們捉了來的。」木葉婆婆道,「滅塵道長中毒甚深,讓那兩個老怪物看住他也好,咱們這就走吧。」
獨孤樵迫不及待地先出了門。
木葉婆婆一笑,去隔壁挾了千面狐智桐,跟著獨孤樵和小六去尋童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