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詭計難達
百里超一提起鮑叔德遭害就傷心,氣也立刻大了,合著滿眶眼淚,轉身領先追去,詎料他竟腳不落地,全身電射而出。
小要飯的和巴山一見,覺出他凡在氣頭上就有奇迹出現,潛伏的神功都是自動發揮,因之見多不怪,但與他們走在一起的展雲鶴卻暗暗嘆服不已。
追了一整夜,愈近愈沒有動靜,及至天亮,他們已深入雲中山脈,展雲鶴生怕百里超跑得太快而失散,急忙將他叫住道:「超弟,快停,苦追是沒有用了,我們先休息一會再作商量。」
百里超停下了,日頭道:「這裡去太白山有多遠,我走錯方向沒有?」
展雲鶴道:「錯是走錯了路線,但大致上仍未走錯,此去太白山尚須七八天,不過,我們趕不上十派大會了,因為他們的大會已經開始,結束就在後天。」
百里超道:「赴會僅是觀賞,不去也罷,我一天查不出仇人,一天不得安心,幫主只管替我出主意找尋仇人就是。」
展雲鶴道:「你急有何用,不過路線仍須朝這個方向走,因為這個方向都是名山大川,也就是武林人物經常出沒之地,右有呂梁山、石峰山、龍門山、中條山、砥柱山,正面有綿山、太岳山、王屋山、折城山。左有整條太行山脈,加上西安府的盜案又在這一帶出現,也許天下武林會由四面八方湧來,你的仇人豈不也在其中。」
百里超道:「就依幫主指示去看看罷,不過我們現在還不明十派大會是在那座太白山,因為『太白山』之名不少呀,比方秦嶺山脈中之太一山也叫太白山,關外長白山也叫太白山,浙江天童山之西也有這名稱,河南浙川縣東南也有太白山,到底是那裡呢?」
展雲鶴道:「江湖人以訛傳訛,都認為十派大會是在河南浙川東南之太白山,其實那座山根本不是太白山,而是太岳山,十派大會為什麼不擇嵩山和武當呢,原因是少林有個在家老輩奇人隱居在太岳山,同時還有武當幾個老道人也在此山閉關,甚至於十派中都有最老輩人物在此山潛修之故啊。」
小要飯的駭異道:「此山有何靈秀?以致各派老輩群隱於此?」
展雲鶴道:「這是武林數百年來未知之秘,沒有人猜測出是什麼道理,近來聽說春神宮的『春宮妃子』也不敢將帖子下到太岳山去,『赤煞五魔』也未聽向該山示過威,不過只有『浩氣四聖』卻常在該山中出入,原因那些老頭子都與『浩氣四聖』是同輩正派人物。」
四個人邊談邊找到一座崖頭坐下,可就沒有吃的。
巴山忽然發現崖壁上掛著結滿了果的葡萄藤,不禁大喜,立即摘一大堆來給大家止渴充饑。
百里超忽然拿出春神宮的帖子向展雲鶴問道:「幫主,我義兄也有一張這樣的帖子,他現在不在人世了,將來春宮妃子如果懷疑我義兄不敢去怎辦?」
展雲鶴道:「人都死了,當然作罷,她還要怎樣?」
小要飯的道:「幫主接到沒有?」
展雲鶴也拿出一張道「武林中有幫的,幫主一定會接到,有派、有教的掌門和教主也不少了,並且與一般人的路有不同,你們看,我的這張等於是普通請客,還要『合第光臨』呢。」
巴山道:「赤煞五魔不知有沒有?」
展雲鶴道:「五魔是春宮妃子吃定了的,當然逃不過,那妖婦不敢發帖的恐怕只有太岳山中那些人,連浩氣四聖也不例外,不過在整個武林來說,此中僅有一個門派未聽說妖婦去過,那就是終南派!」
百里超道:「對了,以少林為首的十派也沒有終南派,以崆峒派為首的又沒有終南派,這其中是什麼原因?」
展雲鶴道:「這倒沒有什麼奇怪的,千餘年來,終南派在武林中常處超然地位,同時該派人數不多,收門徒特別慎重,武林中有個比語,將終南派比做三國時的魯肅,白、黑兩道都能通行。」
巴山道:「像『春宮妃子』這種妖婦,像『赤煞五魔』那樣橫蠻,他們都不找終南派,其中定有原因。」
展雲鶴道,「你這種想法也是整個武林的疑問,但這疑問誰也不能解答;近數十年來,聽說終南派確已出了幾個非常人物,但至今仍沒有人見過,不過這也不致使春宮妃子和赤煞五魔畏懼,目前終南派的掌門人是岳繼天,年齡也有七十開外了,長子聽說名岳統,次子岳和,但從未在江湖走動,可能還有徒弟,這更不清楚了。」
休息了半個時辰,大家沿著崖頭奔向一座山嶺,準備找個村鎮吃中飯。
又數十幾里即走上橫貫雲中山脈至靜樂城的大道上,展雲鶴立在大道上向南一指道:「我們橫過大道還要走數十里才能趕到一個名叫小店的村鎮,天色已近中午,看樣子已經趕不上了,如到靜樂城卻更遠,你有意見?」
百里超道:「我只求走直路,吃不吃倒是小事。」
展雲鶴道:「走直道就必奔小店。」
小要飯的道:「我有個兩全的辦法,幫主和老二就在這大道旁邊稍坐一會,我和巴老四在附近農家隨便買些東西來充饑如何?」
展雲鶴點頭道:「你們不要去遠了,快去快回,如有事故,立即發出暗號,我們也好接應。」
百里超雖然不放心,但一聽不許走遠,於是不再阻止。
小要飯的向巴山一招手,兩人先沿大道西端找尋農村!準備找上三里如果無著,再繞道向東面尋找。
僥倖,他兩人走出不到一里,在大道轉彎處就發現一個農村,包羅急對巴山吩咐,叫他立在轉彎處,自己奔進農村。
巴山感到那村子的房屋不似什麼富裕人家,憑他的經驗,可知道買不出什麼好的食物,一摸身上也有銀子,他卻不肯呆著不動,心想:「再過去一點也許有大戶人家。」
他想著再往大道那頭奔去,漸漸翻過一處山丘。
當巴山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只見包羅手中拿了一大包東西,詎料他竟買到吃的了。
踏上大道,舉目望去,不見巴山的影子,不禁衝口大叫,以為出了什麼事情,神情大變。
大概是百里超不放心,他這時已和展雲鶴尋找而來,一眼看到包羅情形不對,居然猛撲過來,大聲問道:「四弟呢?」
好在不要包羅回答,巴山的影子已在西端山丘上出現!
展雲鶴搶著道:「他來了,幹什麼去了……」
忽然他看出巴山來勢勿急,立知有異,忙對百里超道:「我們迎上去!」
三人同時提氣飛奔迎去,以為巴山是被什麼敵人追趕來了。
巴山遙遙看到,居然停步大叫道:「你們快來,崑崙派和峨嵋派捉到兩個盜犯,同時崆峒派也捉到兩個,雙方都在一條路上向西安府押解……」
他氣喘吁吁,似還有什麼話尚未說出,百里超卻已不耐,大聲道:「那干你什麼事?難道他們到此互相爭鬥不成?」
巴山喘著氣又接下去道:「不是,這面沒有衝突,但也不和睦,每方押著一輛馬車,相距半里悄悄向西安賓士,但到了前面時,忽有大批黑衣蒙面高大漢子向兩側猛撲追到,前途的路也截斷了,現在打得十分激烈,那批怪人來歷不明,人人都是高手,我去時剛剛發生。」
展雲鶴鄭重道:「三派力量如何?」
巴山道:「黑衣蒙面人要多一倍,這三派共計只有十三個能動手的,恰好是我們在客店看到的那兩批,我們如果不去打救,這三派絕對會全軍覆沒。」
百里超道:「你看到有旁觀的沒有?」
巴山道:「有,多著哩,可是就沒有一個敢出手,我看出他們都像是很怕黑衣人似的,假設不是這個原因,憑旁觀的足可打敗黑衣人。」
展雲鶴道:「旁觀的不是怕黑衣人,而是怕黑衣人背後的人物。」
百里超揮手道:「我們雖與各派素無瓜葛,但不能不講正義,快點去援救!」
展雲鶴道:「百里老弟;黑衣人的來歷我有幾分清楚,那都是赤煞教的!」
提起赤煞教,百里超更加有氣,大聲道:「我們決不向赤煞教低頭。」
他領先衝出,竟忘了自己不懂拳腳!
展雲鶴之言只是慎重起見,他有龐大的黃河幫,當然也不是怕事的,笑道:「百里老弟既有勇氣,展某決心闖入這未來的大洪流。」
他奔走間又問巴山道:「旁觀的人有多少,大致都是武林中沒有派別的么?」
巴山道:「對了,前面山坡上立著八九十個也是那客店中的食客,其中一部份是後來的,這些人中我認識幾個。」
大道一連轉出幾個急彎,忽在一座小土山下傳來激烈喊殺之聲!
巴山急指道:「三派只有十個人了,一定有人傷亡倒地了。」
展雲鶴看出相距不到半里,忙對百里超道:「你是我們的主將,對方如果沒有背後人物出現,你不妨立在旁邊監視,先由我出手,否則若被敵人全部困住就沒有伸縮力量啦。」
百里超道:「出手前必須先將西端去路打通才行,幫主有何意見?」
展雲鶴欣然點頭道:「老弟說的極是,我們第一步先要將三派的馬車放出,但對方人多,勢必糾纏不放,奈何?」
百里超道:「我趕到西端路上去,幫主武功高,請沖近馬車去將圍困殺散,這樣才能使車輛行動,我則讓馬車衝過后再將追敵阻擋如何?」
展雲鶴大喜道:「好辦法,包、巴二弟就請去協助三派突圍。」
計劃一定,四人立即分別行動,霎時衝進斗場。
大道是從兩座土山間通過,路面甚寬,打鬥就在路上展開。
兩面山坡上確實有數十人在袖手旁觀,但人人面色俱都十分沉重,猶豫不決之態畢露無遺。
這時候他們發現衝來四個青年,大多數疑為是三派的救援到了,然而卻無人歡欣鼓舞,他們認為這四人仍非黑衣人的敵手,來也起不了作用。
包羅和巴山各自找出他們的古怪兵器——「殘鋒刀」和「辟天鑽」不聲不響的就朝黑衣人群後面猛攻,二人個子小!武功精,再加上各有一把稀世奇珍,這種半偷襲的行動,確實收到極大的效果。
黑衣敵群一個不注意,霎時就有幾人慘叫倒地,被巴山「辟天鑽」攻破真氣而穿透后心的竟有三個,那只是一招三式瞬息間的事。
小要飯的更詭,他接近敵人背後才發出低沉的喝聲,引得敵人聞聲回頭時,他那殘鋒刀出招如電,連敵帶劍,莫不斜削四段!
一口氣,他比巴山還多殺了三人,但在慘叫聲中,成群的黑衣人全被驚動,陣勢立時大亂。
突在兩面山坡上連數喊出幾聲驚叫道:「那是『萬手神童』和『小虎』,他們竟出手幫助三派!」
人不像樣,名號倒是十分響亮,兩面山坡這幾聲驚叫,立即嘩噪翻天,也許替他們提高了勇氣,居然紛紛撲來不少人物助陣。
展雲鶴一把長劍施開,他是先出聲后動手,到底不失大英雄本色,其功力又自不同,當面幾個黑衣人接不上三招就連連後退。
展雲鶴出手不在殺人,他僅以擊敗敵人接近馬車為目的,圍馬車的總共只有四個黑衣人,在他一陣勁力雄渾的猛攻下,其中一個連兵器都被拋出手去,一見不妙,全部四散飛逃。
守馬車的是四個中年人,兩個屬崆峒派的,兩位屬崑崙和峨嵋兩派的,他們雖在聯手死防,但看得出,雙方都是各自守住自己的犯人,這下一見來了個陌生青年解困,四張臉顯得既喜又疑。
展雲鶴恐防敵人增加人數回撲,立即向四個中年大漢喝道:「你們還不儘快驅車沖離此地作甚?」
四個大漢經他這一提醒,自各喝叱自己的車夫,揚鞭急揮,啪啪啪啪驅馬猛馳。
展雲鶴看到百里超已讓開道路,忙叫道:「老弟,當心攔截,我去了。」
百里超點頭道:「除非敵人繞路去追,由此處他是過不去的!」
展雲鶴倒是毫不懷疑他這句話,因為他親眼看到七絕煞星望風而逃,可是百里超他自己倒想著自己那句話說得太過分了。
這時候三派人物經巴山和包羅一到勇氣大為增加,不惟足可防守,同時還有餘力反撲,此際加上展雲鶴出手,霎那佔盡上風。
黑衣人眾似知大勢已去,其中一人突然發出撤走的信號,於是紛紛朝大道東端邊打邊退。
展雲鶴領著猛撲猛追,接著又有幾個黑衣人喪命,於是黑衣人立即敗不成軍,各自搶先逃竄
小要飯的第一個先收手,他撲近展雲鶴身邊傳言道:「免得與各派客氣麻煩,我們走罷。」
展雲鶴聞言有理,乘三派不注意之下,急急招呼巴山,三人同時閃出。
在大亂之下,誰也未留心,居然讓他們離開當地,如風回到百里超身邊。
百里超在展雲鶴揮手之下會意,問道:「我們向什麼地方走?」
展雲鶴道:「暫時改變計劃,我們奔往西安。」
百里超道:「這是為何?」
展雲鶴道:「犯人一到西安,其背後人物定要劫車,這樣會使西安死傷不少無辜,咱們豈可明知不管,同時探探犯人的口供也不錯,也許能得到你們仇人的線索。」
百里超應聲道:「幫主之見極是,好,我們先追上那兩輛馬車,提防再出毛病。」
展雲鶴連連點頭,領先沿途急追。
當晚到了忻樂,打聽之下,知道犯人已押進城了,但未交官衙。
展雲鶴進城之後對百里超道:「馬車不交官衙派兵看管,那四個大漢膽子不小,我們尋找他們落腳在什麼地方,難道他們已有接應之人趕到了不成。」
小要飯的道:「忻樂是山西一州,犯人居西安府的,四大漢當然不會交出;不過他們應該連夜賓士才是,時間一久,毛病更多。」
巴山道:「夜晚在城中比較妥當,在路上再被攔劫怎辦?」
展雲鶴道:「赤煞教雖然在目前不肯驚動官家,但暗暗劫牢,或在城中下手卻沒有不敢的,總之在城中與在路上沒有多大分別,問題是看在什麼地方追來,我擔心在前途遇埋伏。」
百里超道:「咱們找到后再作商量,或提醒他們,要不仍在暗中監視都可。」
四人邊走邊向行人打聽,結果知道四大漢是落在一家名叫「樂群客棧」里,展雲鶴於是先叫巴山前去看看,證明打聽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自己則和百里超,巴山先到西門找家客店住下。
巴山不知這用意是為了什麼,但他只要曉得自己人準定在西門就行了,因此立即就一人走了
包羅雖然沒有意見,但他輕聲問展雲鶴道:「展幫主,我們不與四大漢同住一家客棧,反而先到西門是為什麼?」
這問題卻被百里超接住道:「展幫主的主意不錯,與四大漢住在一起,或在他們附近,不惟難避敵人的耳目,同時也難避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在行動上更不方便,西門是我等必經之路,也是四大漢押車必走之道,這還要問嗎?」
展雲鶴笑道:「百里老弟真是看透了在下,主要的還是不願和那三派人物打交道。」
三人走到西門剛落店,忽見夥計手中拿著一封信迎上道:「三位貴客可有一位姓展的?」
展雲鶴愕然道:「店家,你怎知道?」
夥計道:「小的奉一位貴人之命,等三位等了一個時辰,那位客人不惟替三位定下了房間,而且留下一封信。」
說著將信遞給展雲鶴道:「這就是那位客人的信,三位請到第七號上房休息,小的馬上就送茶來,如果房子不中意,小的可以調換。」
展雲鶴接信在手,只見封套上竟沒有一個字,心知有異,同時確定夥計是找錯了人,但不做聲,立與百里超、包羅向裡面走。
進了第七號上房,包羅順手將門關上,急道:「幫主,請拆開看看。」
展雲鶴點頭道:「這封信如不是敵人搗鬼,就是夥計有誤。」
百里超急忙奪過道:「恐怕裡面有毒!」
展雲鶴聞言一怔,既而笑道:「老弟也要小心!」
百里超拆信一看,只見封套里僅有一張小字條,字條上寫著:「展堂主,今日向我們出手的有『雷電俠』在內,上面有命,沿途禁止下手,本晚行動停止,我們宜火速撤走。」
百里超不解,交與展雲鶴道:「夥計確實是搞錯了,上面有展堂主而不是展幫主。」
展雲鶴接過與包羅同看,閱罷立即掛好,輕聲道:「我知道,赤煞教內有個堂主名叫展翅雕,這封信還是還給店家的好。」
包羅道:「信內所指何事?『雷電俠』又是指誰。」
展雲鶴道:「這不難猜,你先將信退還給店家再說,同時叫店家替我們另找房子。」
包羅道:「我們何必住此店呢?」
展雲鶴道:「住在這裡店家不敢將傳錯信的事情說出,不住這裡反而不好。」
包羅開門去后,百里超又提起信中之事道:「他們準備今晚有什麼行動?」
展雲鶴笑道:「當然是劫犯人,可是他們怕了『雷電俠』!而不在乎你這個神探!」
百里超道:「幫主知道『雷電俠』的來歷么?」
展雲鶴輕笑道:「當然清楚!」
房門一動,小要飯的急步進來,介面道:「幫主真認得雷電俠?」
展雲鶴知道他在門外聽到了自己的話,笑道:「那裡有什麼『雷電俠』,這可能是赤煞五魔替百里老弟取了這個字型大小,今天我們的行動已被赤煞教摸清楚了,那隻怪旁觀的那幾人多嗎,倘若不把你和巴山的字型大小叫出,敵人自然不能馬上知道,不過,他們的消息也真快,居然趕到我們前面來了。」
包羅道:「他們本想在今晚再下手劫犯?」
展雲鶴道:「現在放心了,不惟今晚,可能這一條路都不會有事情發生了!」
百里超搖頭道:「這封信尚有疑問,我們不要中了敵人的緩兵之計。」
展雲鶴驚訝道:「你看出什麼可疑?可是敵人稱你為雷電俠這一點?」
百里超道:「假設稱我『雷電』二字倒不可疑,我相信這兩字是出自『八極陽魔』褚正道之口,因為他被我『天雷斧』打敗過,此斧發動時確有雷電奔放之威!」
展雲鶴聞言暗驚,他連「天雷斧」三字的名稱都未聽說過,但又不便要他拿出來看看。
包羅已知天雷斧的神奇,忙問道:「老二是在『俠』字上犯疑么?」
百里超道:「這是一點,人家怎會稱對手作俠呢?這是一種將敵人抬高身價而使其驕傲忘形之計,否則稱我為『雷電手』就已經不得了啦。」
展雲鶴連連點頭道:「這確有疑問,還有呢?」
百里超道:「第二點,我們幫助三派出手到現在恰好是三個多時辰,他們是不是預先在此店布下這封信呢?」
展雲鶴道:「他們怎知我們要落定此店呢?除非有未卜先知之能?」
百里超道:「關於這點倒有解決疑問的人士可問。」
他忙對包羅道,「阿羅,你去將夥計叫來。」
包羅尚未起身,恰好那夥計送來了茶水,百里超趁他放好后問道:「店家,我有兩件事要問你。」
夥計急忙道:「公子要問何事?」
百里超道:「剛才那封信到底是什麼人交你轉達的?」
夥計道:「是兩個老人。」
百里超道:「他們一定不是住在貴店的,對不?也許在我達前不久才來定房子和交信?」
店家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三位到時,他們剛離去。」
百里超道:「還有一件事,請問這西門的客店恐怕沒有幾家吧?」
夥計笑道:「您老猜對了,一共只有三家。」
百里超道:「謝謝你,沒有事啦!」
夥計笑著退出之後,百里超忙對包羅道:「你馬上去另外兩家客棧問問,那兩家一定還有兩封信,店家雖不會交給你,但聽店家的口氣就明白了,他一定是說要交給三位客人中一個姓展的。」
包羅忙往外跑,他暗驚百里超的智能愈來愈高了。
展雲鶴已完全明白百里超的揣測,同樣驚服他的心細,問道:「百里老弟,敵人出此一著是為了什麼?」
百里超笑著道:「這問題很簡單!」百里超起身倒兩杯茶,順手遞給他一杯,又道:「第一,他們準備今晚動手劫牢,但怕我們又在暗中幫忙三派,來這一手是要我們安心睡覺;第二,今晚他們如果不動手,算定我們離開,免得我們一直暗護到西安,於是他們就可以在路上攔截,說出來這也是赤煞教人的笨辦法。」
展雲鶴豁然道:「他們真笨,從此看來,赤煞教里確沒有謀士。」
過了不多久,包羅回來了,只見他一進門就輕笑道:「老二,你成了諸葛亮啦,完全對了。」
百里超笑道:「現在你也明白敵人是何用意了吧。」
包羅點頭道:「那還不明白?今晚我們恐怕睡不成了,同時在路上更須加倍提防。」
百里超道:「赤煞教在這條路上人數雖多,但想必沒有什麼高手,否則他們也不會來這一手了,我們如果放心的話,今晚多在街上走幾轉也可安心睡覺,那是告訴敵人,我們已決心保護犯人到西安。」
包羅道:「他們不會請來高手嗎?」
百里超道:「今晚的時間他們趕不及,今後在路上就難說了。」
當晚餐過後不久,巴山已由夥計領了進來,展雲鶴見他面帶微笑,問道:「你吃過飯了?」
巴山等夥計走了之後笑道:「我吃了,但沒花一個錢,而且吃的是上等酒席。」
展雲鶴道:「你被四大漢認出了,他們請你?」
巴山搖頭道:「不,本城中來了一個大人物,他身邊的隨從都是三品大員,本地州官連大氣都不敢哼,我卻變成了坐上席的人。」
百里超啊聲道:「九王子也來了!」
巴山笑道:「他又走了,因為我告訴他在此很危險!」
展雲鶴大驚道:「你們與九王子認識?」
百里超道:「是的,我們在京師相處甚睦!」
展雲鶴更摸不透他們的神秘了,眼睛睜得大大的。
小要飯的一見輕笑道:「幫主與王子作朋友算不了什麼稀奇,我老二還和當今皇上非常要好哩!」
展雲鶴更覺莫明其妙,於是硬要百里超說明經過。
百里超沒有把他當外人,隨即將與皇上的事情一一說出后,笑道:「幫主覺得可笑嗎?」
展雲鶴嘆聲道:「賢弟的際遇真箇非凡。」
巴山忽自衣里拿出一把扇子道:「這是皇後娘娘要王子帶給老二的,上面有娘娘親筆繪畫和題款。」
百里超嘆聲援過道:「娘娘還記著我這個鄉下孩子!」
他展開看了一下,隨即遞給展雲鶴道:「幫主,娘娘的繪畫如何,字跡確實非常秀麗。」
展雲鶴嘆賞良久,又遞給百里超道:「這是萬金難買的東西,老弟好好收藏。」
百里超笑道:「扇骨似是象牙的,恐怕不太牢,這扇墜子一定是良好玉石。」
巴山道:「王子說過,以後在官府面前如有麻煩,叫你拿出此扇即可迎刃而解。」
百里超道:「我可沒有要與官府打交道的事情。」
展雲鶴忙問巴山道:「三派人都來了沒有?」
巴山道:「到了,那一場死了一個崆峒派弟子,死了兩個崑崙派的,一個峨嵋派的,目前城中除這三派原來人馬之外,又到了其它數批人物,不下三十幾人,惟崆峒派的犯人仍由該派自行看管,落店也不在一家,九王子知道這件事之後,已暗令本州州官不要過問,同時還派出官兵去收拾那場打鬥的善後事宜。」
百里超道:「九王子這種處置很適當。」
展雲鶴道:「我們在店中無事,按照原來計劃,我們上街走走如何。」
百里超道:「出去自是必須出去,最好不要讓正派人物發現我們才好。」
展雲鶴道:「這真是個難題。」
小要飯的道:「街上人群擁擠,我們當心避開就是。」
沒有更好的辦法,四人只有走著瞧了,於是一同向店外行出。
在街上,展雲鶴特別留心的倒是赤煞教人,因為在這種場合之下,那些黑衣蒙面的角色是不會有的,他們一定以常人的姿態出現。
百里超卻叫巴山和包羅緊緊跟在身邊,他一面怕敵入突向兩個義弟偷襲,另方面又要叫二人注意各派熟人。
走了半條街,突然自人群中飛來一張子條,展雲鶴伸手一招,吸到手中詫異不已,急道:「這是什麼人向我們弄玄虛?」
一看字條,只見上面為著「欲救王子命,請到斷魂橋」十字,展雲鶴陡然大驚,急對百里超道:「九王子落在敵人手中了!」
百里超伸手搶過字條,面色大變,一看跳起道:「斷魂橋在什麼地方?」
這事情太嚴重,展雲鶴道:「誰知道!」
巴山和小要飯的不明其故,待看清字條后霎時緊張萬分,同聲道:「只有呂梁山後峰有個絕洞,洞上橫架一道石樑名斷魂橋,兩面飛崖陡立,高與峰齊,橋的兩端只有一人可通的岩隙,不知是否指此而言?」
展雲鶴道:「王子離城還不到兩個時辰,他們竟立即下手,而且指名到斷魂橋,這是預謀,我們不管是不是,卻非要弄楚不可。」
百里超道:「這裡到呂梁山有多少路?」
展雲鶴道:「以我們的行程須要兩天,當然敵人尚未將王子運到目的地,也許能追上!」
百里超冷笑道,「敵人就是要我們馬上動身追。」
展雲鶴道:「這難道是調虎離山計?」
百里超道:「毫無疑問,我們一走,此地就有劫犯大斗發生!」
巴山道:「這是不兩全的事情,我們豈可放棄王子不救?」
百里超道:「敵人如要想在武林稱雄,量他也不敢殺死王子,否則除了朝代改變,不然他就永遠不能成功,我們決心在此不動,非使計策落空不可,我們如動,今晚此城就不知要有多人死亡。」
展雲鶴道:「假設他真將王子殺了怎辦?」
百里超道:「那也值得,以王子一命換取數人的生命!」
展雲鶴想不到他竟如此果斷,立即道:「我們抽出一人暗暗循跡追去如何?事後也好有個線索。」
百里超道:「那是多餘的,而且去的人必早被敵人注意了,這豈不危險之至。」
巴山道:「王子身邊除了有杜子才、張欽、袁天化之外,還有幾個王侯世子都是高手,難道敵人全都擒去了,否則就有人員死亡。」
展雲鶴道:「也許沒有經過打鬥!」
百里超道:「我還另外有種猜測,假設這猜測是對了的話,那我們不動就完全正確了。」
展雲鶴急問道:「猜測什麼?;」
百里超道:「敵人知道王子一行是確定的,設若他們稱王子被擒來調動我等,我等一旦中計,他們就可放手大幹啦!」
展雲鶴呼聲道:「這猜測很可能!」
他們邊行邊細聲談論,不知不覺已轉了兩條街,百里超看看天色,忙道:「我們可以回去了!」
展雲鶴道:「我們準備行動?」
百里超道:「不,時間還早,我要回去證實剛才的猜測。」
巴山道:「證實?憑什麼證實?」
百里超道:「敵人如果當真搶走了王子,而又發覺毫無追趕之跡的話,那他們只有等下一步和我們算賬了,今晚本城卻不會有事情發生,設若王子被擒是假,敵人勢必心慌,說不定在我們的住處再來第二次投信威脅。」
展雲鶴鼓掌叫好道:「有理,有理,我們快回去!」
四人趕到店裡,忽見夥計迎上笑道:「四位公子真不巧,你們的朋友來了又沒遇到!」
四人聞言,互視一笑,心中都有數,而且暗喜不已,展雲鶴問道:「又有人留下信了?」
夥計連連點頭道:「信在房裡桌上,這次只有一個中年客官。」
四人忙向房間奔去,桌上確有一信,展雲鶴急忙拆開和大家同觀,只見上面寫道:「限兩日,不來斷魂橋,事後請去領人頭。」
展雲鶴一拍百里超肩頭道:「神機妙算,哈哈,敵人急了,九王子必定安然無恙。」
巴山道:「提防店中有敵人藏著。」
百里超道:「他們聽到更好,這次非把他們氣死不可。」
包羅道:「今晚我們仍須出去監視,提防敵人惱羞成怒,冒險動手。」
展雲鶴道:「那是當然,現在我們打坐調息。」
巴山立即將房門關上,他們都在床上盤膝打坐。
一個黑影突自店後區天井中沖空拔起,可見巴山的臆測真對了,那確是敵人在暗中偷聽,他是個五十齣外的老人,輕功非常高,勢如弩箭,直朝北城門越屋飛奔。
北城外就是牧馬河,黑影落在一條大船頭上。
船頭早立著兩位老人,其一沉聲問道:「胡香主,神探有何動靜?」
黑影原來是位香主,只見他嘆聲道:「二位堂主之計落空了,姓展和姓巴、姓包的小子倒有點動搖,可就是神探那傢伙厲害得很,他竟將一一位堂主之計看透了,看勢騙他不動,今晚怎麼辦。」
船頭二老人同時哼了一聲道:「今晚雖不下手,明天叫他們難過鬼愁坡!」
黑影道:「我們的人數夠了嗎?對方不下四十個!同時神探由誰去對付?」
其中一老人道:「新來的副教主已趕到,大概不成問題。」
事實確實難料,那條大船的上下游岸旁都有武林人在監視,上面十丈外藏著三個老人,下面十丈外居然也是三個老人,這時船頭的談話都被那六個老人聽到了,但並無什麼舉動。
船頭三人未幾退進艙里,河岸兩處也就分別翻進城去,但在這個時候卻有一條黑影竟由對岸踏波而渡,其速如飛。
那黑影一登這面河岸,突又沖空拔起,高達二十餘丈,勢盡一掠,橫過城牆,憑這幾下,可見其武功之高,確實驚人。
這人過城牆后並未停止,接著低掠屋面,瞬息繞到西門。
恰在這時,西門客棧住的百里超等四人也出動,雙方真巧,一個橫掠,四個上縱,居然相距不到五丈。
那黑影猛然煞住去勢,這四個立即停身,兩下都愕住了!
「朋友,能否通個姓?」
這是展雲鶴打破沉寂,出口發問。
那黑影忽然噫聲道:「展兄,你也在這裡!」
星月黑光,事出偶然,展雲鶴確還未將對方看清楚,聞言注目,同樣啊了一聲道:「怎麼了,來的竟是……」他不敢冒失,一頓,再仔細認認才又接這:「文南兄!」
黑影也是一個青年,長相與展雲鶴般瀟洒英俊,只見他哈哈輕笑道:「兩年不見,吾兄改變作風了,出門也有伴了呀!」
展雲鶴忽忙介紹道:「文南兄,這三位你恐怕是只聞其名而未見面吧,快過來。」
黑影見他鄭重其事,立知三人來歷不凡,輕步踏出,飄然接近,拱手道:「展兄請引見!」
展雲鶴一反常規,先指巴山道:「文南兄,武林最年青的後起之秀你是知道的,他就是『小虎』!」
黑影啊聲道:「是巴山小弟!」
巴山拱手道:「小弟正是!」
展雲鶴不讓黑影開口,又指包羅道:「文南兄,比『千手鬼王』高明的你定必也知道他是誰了。」
黑影又喜道:「萬手神童包羅老弟,妙,妙,妙,今晚會齊了。」
包羅嘻嘻笑道:「我看閣下就是『長江龍』廣文南大哥了。」
黑影樂極,伸手一握,拉了這個又拉那個,豪爽之極。
展雲鶴忽然大笑道:「文南兄,留點勁兒!還有一個使你更高興的哩,這是赤煞教見了就頭痛的人物。,諒你再也猜不到了。」
廣文南突然一震,豪聲道:「神探!雷電手!伏魔大俠……」
他一連叫出幾個響亮的大字型大小,眼睛睜得老大,意猶未竟,卻被展雲鶴打斷笑道:「你從那兒知道?怎的又加上了一個『伏魔大俠』!」
廣文南不理他,急急伸手拉住百里超道:「百里老弟,我此來正是找你!」
這又非常突然,百里超立知有異,來不及客氣,問道:「廣幫主,有什麼事嗎?」
廣文南道:「有秘密地方沒有,事情太重要了,這兒不是說話處。」
百里超搖頭道:「幫主放心,附近數十丈內都無武林人物!」
這句話倒把巴山和包羅愕住了,心中在想:「二哥怎知沒有武林人物呢,他難道又有奇迹啦!」
百里超能察動靜是不錯,能分別有無武林人確是奇迹;因為他從來不自誇,巴山和包羅自然不疑有他,只見廣文南輕聲道:「皇上喬裝出遊,現已到了嵐城,身旁只帶著老將軍,你看危險不危險,加之這一路上全是赤煞教徒,一旦出事,後果不堪設想,好在那位將軍是我救母恩人,因此我一見就認出,暗談之下,老將軍要我火速來忻樂找你。」
百里超大驚道:「老將軍是誰?他怎麼指名找我呢?」廣文南道:「九王子也在嵐城,那是兩個時辰前趕到的是王子叫將軍派人來找你,而老將軍恰好遇到我……」
他還沒有說出老將軍是誰,卻被展雲鶴急急打斷道:「別說了,我們這就動身。」
百里超忙叫巴山道:「你下去留點銀子在房裡,我們要立即出城!」
展雲鶴道:「我們動身要迅速而秘密的離去,否則敵人得悉就會下手。」
百里超道:「不,我們要先張后隱,繞城一圈了悄悄離開。」
展雲鶴道:「有理,擺點聲勢給敵人看看。」
廣文南題已知道是什麼一回事,急忙道:「我來時曾發現這面河岸有條大船,船頭立著三條黑影,后又在這面發現兩批,其中定有一批是赤煞教的。」
百里超道:「現在管不了這許多啦。」
巴山上屋后,五個人立即開始,但走還不到一條街,忽見兩條人影自一處檐下沖了上來。
展雲鶴在前,迎頭喝道:「什麼人?」
兩條人影立即停身,其一發出蒼老的聲音道:「老朽崆峒姚義!」
展雲鶴回頭道:「是過天星!」他又向黑影道:「原來是姚老前輩,在下展雲鶴,咱們是一條線上的。」
過天星姚義拱手道:「老朽知道,多蒙前日相助。」
展雲鶴道:「那是晚輩等應盡之勞,請問今晚有無動靜?」
過天星姚義上前數步輕聲道:「敵人大部在河邊,他們恐懼雷電大俠,今晚不會發動,據老朽探悉對方談話,他們要在鬼愁坡攔截。」
展雲鶴啊聲道:「鬼愁坡不是在嵐城西面么。」
姚義道:「正是,該處地勢奇危,敵人還有位什麼副教主也已趕到。」
展雲鶴道:「該處大概不難通過,怕就怕敵人再在黃河岸邊來上第二次,黑峪口的地形危險,現在請前輩回去。」
姚義退下屋去后,他們又繼續巡行,但未發現一個可疑的黑影。
巡行完了,他們立即隱去,這時已過三更,於是悄悄出城。
天未亮,嵐城外即現出他們的身影,恰好在一個時辰趕到,是時城門剛開,忽見城內迎出兩人。
百里超一見,認出是九王子和杜子才,急忙上道:「二位這樣早!」
城門口擁滿了不少菜販,他不便稱呼。
九王子欣然道:「我們一夜未睡。」
百里超忙將展、廣二人引見道:「這是小弟朋友。」
他將廣、展二人身世毫不相瞞,以致九王子更加高興,哈哈笑道:「賢弟,你的江湖勢力愈來愈強大了。」
說著伸出雙手,緊緊拉住廣、展二人道:「二兄在江湖只要行得正,朝廷同樣看重。」
百里超已暗示展、廣二人,叫他們不必拘禮,因此二人亦以常人見之,同聲道:「草民願替朝廷效犬馬之勞。」
百里超又替他介紹杜子才,之後即一同入城。
在路上,九王子向大家悄聲道:「諸位見了皇上時,千萬勿行大禮,爹爹個性只有阿超知道,愈豪爽隨便愈好,阿超莫忘了叫朱伯伯,其它人也照這個稱呼,見到徐老將軍則呼聲徐前輩就行了,主要還是避人耳目。」
大家同聲應是,百里超接道:「能否請朱伯伯改道過黃河,前途非常危險。」
九王子道:「不行,爹爹這次出來抱著一份古怪心情,居然想和江湖上人印證他的武功呢,同時他對江湖動態十分清楚、我們只有小心保護,別無方法可想。」
百里超大急道:「目前武林非常混亂,邪魔橫行,一旦出事怎辦?」
九王子嘆聲道:「這就要看諸位保駕之功了。」
嵐城正街有一家名叫「夕嵐樓」的大客棧,前面設酒樓,後面有庭院,規模宏大,賓客如雲,九王子領著大家進了這家客棧的最後面,那是一處非常幽雅的小內院,其中沒有住別的客人,全部被九王子包下啦。
時間雖早,這時在天井裡居然立著一個中年青衣人和一個滿面紅光的老人。
百里超一見中年人,立即趨前叫道:「伯伯,你老真冒險,幹嗎出來吃苦呢!」
他是直腸直肚,口氣帶著責備,但充分表露著真情!
青衣人一見是他,伸手抓住大笑道:「小傻子,你是誰通知的消息,嘿嘿,一見面就責備起伯伯來了,哈哈,你的同伴不少哇!」
百里超又向老人拱手道:「老人家,我知道你老的來歷了,我叫百里超。」
老人安聲大笑道:「乾脆乾脆,咱們都不必介紹是吧,哈哈……」
青衣人無疑就是皇上,老者當然是徐老將軍,他們見到百里超竟開心極啦,青衣人又笑道:「傻子,還不介紹你的同伴!」
這時九王子聞言立將大家帶過去,百里超嘻嘻笑道:「按江湖規矩,讓侄兒慢慢來介紹。」
他從展雲鶴開始指道:「這是武林人稱『黃河龍』的展雲鶴,第二個是『長江龍』廣文南,以下是侄兒義弟巴山和包羅!」
青衣人哈哈笑道:「前兩位是有名的船幫英雄,后兩位是江湖搗亂的小把戲,行,都是好男兒。」
四人同時長揖及地,齊聲道:「伯伯好!」
青衣人哈哈笑道:「大概你們都知道了,好,大家陪我去游華山!」
他說著忙向九王子道:「九兒,你帶杜子才去選幾匹良馬,但勿驚動坐城衙門,吃過早餐就動身。」
九王子恭聲答應,立即帶著杜子才和百里超等準備退下、但尚未動身,青衣老人又接道:「阿超留下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他。」
九王子應聲說好,於是大家退出後院。
到了中間大院,九王子忙向杜子才道:「你火速帶張欽和袁天化去買馬,其餘人等就在此院開飯。」
吩咐完,他又指定房間給展雲鶴等道:「此院都包下了,你們快休息。」
在開飯的時候百里超尚未出來,大家猜想他是和皇上共進早餐,於是不等了,立即開動。
飯後,杜子才和張欽等也回來,稟明馬已備好,一切妥當。
百里超也這自後院來,九王子向他輕聲問道:「爹問你一些什麼?」
百里超道:「別後情形,以及江湖動態,好在我毫無保留否則一定挨罵。」
九王子笑道:「他老人家是不是什麼都知道?」
百里超道:「比我知道的更多、遠近日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你有沒有改走他路的提議?」
百里超道:「那還能提,他第一句話就說鬼愁坡必有一場火併,而且說難得相逢這樣的熱鬧,我說那是邪門人物準備劫犯人,他說正想看看中原正派的力量呢?」
展雲鶴道:「我們如何通過鬼愁坡呢?」
百里超道:「到時以半數保護朱伯伯,半數向前開路,這是說,我們走在各派之前的話;假設各派已到我們前面,那就要看雙方斗到什麼程度再講。」
九王子道:「現在諸位先到門前牽馬等候,我到後院請示是否立刻動身?」
大家依言魚貫走出,到店門時,忽見街上人頭擁擠,鬧成一團,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展雲鶴搶出一問,忽見夥計鄭重道:「剛才過去兩部馬車,聽說是中原各大門派押著劫庫大盜過去了。」
展雲鶴回來向大家一說道:「各派也是昨夜動身了,現已經過此地。」
百里超道:「我們昨夜的行動顯被各派看出了,他們沉不住氣,跟著就押出忻樂城,無疑想籍我們替其打先鋒。」
廣文南道:「一定是這個主意,但他們卻不知我等又在嵐城住下來了。」
正說著,九王子已陪皇上和徐老將軍出來了,大家於是紛紛上馬。
展雲鶴毫不客氣,急叫巴山和包羅道:「二位小弟先走,距離以半里為限,如有動靜,火速奔回一人報信。」
皇上笑道:「前途有什麼事嗎?」
百里超輕聲稟道:「各派解犯人過境了,我們先派兩人走前面也是必要的。」
皇上笑道:「強盜一面的勢力必定不小?」
百里超道:「如派官兵前來,一萬人也無濟從事,十萬人也捉拿不到!」
皇上大笑道:「這就是歷朝以來能夠統有江山而不能統有武林的原因。」
天色非常清朗,巴山和包羅策馬馳去后,大家立即認鐙上馬,前面是杜子才,張欽,袁天化,中間是老將軍和皇上,最後是九王子、展雲鶴、廣文南、百里超,一行出城之後就放韁飛馳。
時間快到中午,路卻奔不到四十里,前途受阻了,在一處奇險的陡坡下,官道必須通過那裡,路旁又有崖,崖下則是激湍的河流——蔚汾河,路上僅能通行一輛馬車,而且非緩緩慢行不可,稍有不慎,就有翻下河之慮,巴山在那兒回頭報信了,迎上後面的第一騎杜子才大叫道:「前途有殺聲!」
杜子才急道:「少俠發現打鬥了?」
巴山道:「是的,山上、坡上,路上、河下都有激烈的凶斗,那可能就是鬼愁坡。」
杜子才忙道:「少俠請繼續前進,消息待在下面稟。」
巴山撥轉馬頭,急又奔了回去,不久杜子才即等到張欽、袁天化,於是又由袁天化回頭報信
不到三里,後面的百里超等隨著皇上和老將軍徐徐而到,展雲鶴策馬沖前,急問道:「前途有事嗎?」
袁天化忙將巴山的話說出,並請示道:「我們要不要再前進?」
皇上介面道:「繼續前進!」
展雲鶴不敢建議,忙向百里超使眼色,他知道這是非常危險的?
百里超策馬上來,向他搖頭,那是說「少說話」!他接著笑對老將軍道:「老人家,咱們要看全局,必須搶登右面山頭,居高臨下,一覽無餘。」
老將軍笑道:「山頭也有打鬥,去了勢必被捲入漩渦?」
百里超:「掃清山頭,有展、廣二位大哥定無疑問。」
皇上笑道:「殺聲已入耳,大概不遠了,先到山頭看看也好。」
展雲鶴忙向廣文南道:「朱伯伯既已同意,我們開路罷?」
廣文南應道:「那就不能騎馬了。」
這時巴山、包羅、杜子才、張欽都已退了回來,百里超忙問包羅道:「老三,實際情形如何?」
包羅喘息未定,大聲道:「我已看清整個局勢了,敵方約有九十餘個高手,加上龍天放和尤色雅,但在河中一條船上似還隱住著五魔,但不明是全到還是只有三人,然而可以確定必在車內,因為我已看到『六合殭屍』現身了。」
百里超道:「各派力量如何?」
包羅道:「人數有增加,其中已有和尚和道人,我想那是少林與武當派的,目前有兩個和尚在斗龍天放,兩個道人在斗尤色雅,但卻守多攻少,位置是在陡坡上,其它方面尚能支持下去,但怕老魔們親自出來動手。」
展雲鶴大笑道:「老魔不出來是有原因的!」
廣文南道:「什麼原因?」
展雲鶴笑指百里超道:「當然是怕超弟,他們怎肯當著手下面前丟人呢,走,我們放上山頭去看熱鬧,讓老魔們看到超弟也不錯。」
百里超鄭重道:「假使四魔齊到,我可招架不住了。」
皇上大笑道:「必要時有伯伯助你一臂之力。」
百里超不敢說他不行,只笑笑而已,他看到展雲鶴和廣文南拉身縱起之後,又開包羅道:「馬車和犯人也被困住了。」包羅道:「馬車阻在路上進退不得,但防守甚緊,敵人有十幾人在搶奪。」
百里超忙對張欽道:「閣下在此看守馬匹,敵人不會前來此地。」
張欽急忙將馬匹趕進路旁林內,於是大家保護皇上一同登山。
他們由小路繞到鬼愁坡的後山,相去也不過兩里地,當眾人護著皇上和老將軍登到距山頂只有十幾丈的時候,耳聽隔著樹林傳來數聲叱喝之聲,於是大家立住細聽。
一會兒,展雲鶴的冷叱聲也傳出了,只聽他沉聲叱道:「我是黃河幫展雲鶴,這位是長江幫廣文南,你們蒙面不敢見人,在下等素來光明正大。」
百里超靈機一動,忙向皇上輕聲道:「赤煞教人在白天出面多半以黑巾蒙首,身穿黑衣,伯伯身為萬乘之尊,當然不可讓屑小認出,我們也蒙面如何?這一來顯得神秘,二來也防風聲傳出,伯伯覺得如何?」
皇上點頭道:「好主意,杜子才快準備面巾。」
杜子才這下那來布匹!心中一急,忙和袁天化將自己外面的藍色大褂脫下,拔劍劃成數塊方布。
人數不多,幸好夠用,連老將軍也將雞皮皺面蒙上一塊。
上面仍未動手,在展雲鶴和廣文南對面一排立著六個黑衣蒙面人,從手上皮膚可以看出年紀,那顯然是三老三少,一式手持長劍,硬將山頂去路擋住,廣文南已聽出背後有了動靜,料想皇上已到,心中一急,忙對展雲鶴道:「不要和他們嚕囌,再不退就趕他們滾。」
展雲鶴也知皇上到了,踏出一步叱道:「諸位大概要逼著姓展的動手?」
左面第一個黑衣人發出陰險之聲冷笑道:「老夫正想試試你黃河幫主的功力!」
展雲鶴「鏘」的一聲拔出長劍,亮式就待攻出,但身還未動,突聞百里超大叫道:「他是『八極陽魔』褚正道,展兄將他拿下!」
這句話雖是警告,但卻替展雲鶴顧全了面子,不說當心而說拿下,他居然措詞很妙!
展雲鶴聞言一怔,顯然未提足功力,暗忖道:「我幾乎大意誤事!」
想著暗提全勁,擺手道:「廣兄請離開。」
廣文南在轉身之餘傳言道:「注意他的『殛拳』,以快攻代力敵!」
展雲鶴點頭回答,亮出劍式。
右面第一個黑衣蒙面人發覺後來了八個藍巾蒙面人中竟有能聽出他的聲音的,不由內心一震,因為他出聲並非本音,而是裝出異聲開口的,立知不妙,同樣擺手喝退自己的人,也將內功連足。
雙方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對手制住先機,當此之際,皇上居然看出對方功夫,只聽他輕輕啊聲道:「那人武功非常霸道,練的是邪門『殛拳』!」
百里超緊緊靠在他的身邊手掌早已按住「天雷斧」,聞言問道:「此拳用什麼功夫可克?」
皇上道:「武功中失傳的極多,唐代有個奇人名『五雷子』,他練成一種『五雷正印』掌,那正是殛拳的剋星,但此功未聞有傳人。」
正說著,忽聽展雲鶴大喝一聲,一道銀光直朝對方攻進,奇速無倫。
「八極陽魔」同時厲叱,雙拳左右齊揮,雙方都快到極點。
詎料展雲鶴第一招出手就是虛式,他竟冒險誘招,如果「八極陽魔」不上當、等他劍式發足再出拳,那這下展雲鶴就非常危險,幸好誘敵成功,他劍到中途猛撤,又是大喝一聲,身形側進,劍鋒斜斜急點,真的如雨點般灑落。
「八極陽魔」似知上當,左側被制,左拳收不回去,急得暴怒如雷,拚命以右拳換救,居然一招就採取守勢。
八極陽魔後面第二個黑衣人看勢不妙,忽在寬大的袍底抖出長劍,似欲準備出手助陣,但被這邊廣文南看到,亦同時拔劍衝出喝道:「別不要臉!」
那個黑衣人一言不發,他明知廣文南的來魔而不怯,可見他的來頭必然不小,巴山忽有所悟,大聲向廣文南道:「廣大哥注意他的劍!」
一言提醒,廣文南哈哈笑道:「殘神劍,原來你是『七絕煞星』蒼生飄,蒼老魔,要動手到這面來,別作出兩打一的無恥行為。」
那人大概真是「七絕煞星」,一見對手叫出自己,居然馬上按兵不動。
當八極陽魔一招奇式發出,硬將左面受制脫出之餘,二人的打鬥已進入難解難分之境,皇上一見,只見他嘆聲向徐老將軍輕聲道:「老卿,孤的武功當認不下江湖高手,這時一見,江湖奇士真難勝數,以此打鬥二人而言,孤決非其敵手,此行真正不虛。」
徐老將接道:「主上看老臣可否一斗!」
皇上微笑道:「老卿善長的馬上功夫,步戰難以發揮威力!」
徐老將附在皇上耳邊悄聲道:「主上何不叫超兒出馬一試,此子似是神秘莫測!」
皇上點頭笑微笑道:「讓這一場稍分強弱再講,展雲鶴這青年足可造成未來一位將才。」
正在這時,忽見山頂又出現數條人影,包羅搶著向百里超道:「那批女子是什麼來路,決不是赤煞教的?」
巴山急接道:「好似春神宮的!」
皇上問道:「聽說江湖上有個大妖婦組成的集團,那就是春神宮吧?」
九王子在旁稟道:「春神宮只是妖婦藏匿之處,該妖婦竟敢自封為春宮妃子!」
皇上微笑道:「武林不守皇法之徒往往有忽視朝庭之事,這有什麼奇怪,只要其不露造反之趣,自有武林正義之士去制裁,如今之事,即為正邪不兩立的證明。」
百里超忽覺出現女子由三人而增加到十餘人,立知情形不對,急向大家道:「當心護駕!」
他自己橫身一擋,立在皇上前面!
那些女子快要接近斗場的時候,其餘的赤煞教人也有了異樣的神態,他們同樣做出防衛之勢。
來的共有十四個女子,年紀最大的不過三十,最小的不小於十八歲,她們竟對斗場視若無睹,徑向皇上這方繼續行來。
百里超見狀陡然大怒,大步迎上,也不喝叱,包羅一見,輕聲道:「老二變了!」
巴山道:「他要搶先出手?」
包羅搖頭道:「他不怯敵了!」
突聞百里超沉聲道:「你們可以停步了!」
十四個女子根本不理,照常行來。
百里超冷笑一聲,右手握拳,緩緩向眾女子推出,大聲道:「我如不看你們都是女子,這一下恐怕就要了你們的命,滾!」
一聲「滾」字出口,突見十四個女子同時驚叫,齊一翻起,真如秋風掃落葉,灑在空中滿天飛舞,滴滴溜全向那面山下激旋而去。
這一下頓將赤煞人嚇得目瞪口呆、身不由主的齊朝後退!
皇上樂得哈哈大笑,側向老將軍道:「孩子真神氣!」
百里超猛將面罩去掉,大喝道:「展大哥回來,讓我動幾手!」
八極陽魔陡然見他向斗場接近,同時又看清楚他的面目,煞時鬥志盡消,不待展雲鶴退出,全身猛朝後退。
百里超蹬足一衝,大喝道:「不許動,誰動我就殺誰!」
這一聲真是八面威風,八極陽魔竟然真的不敢再動,僅用雙拳做出招架之勢,嘿嘿陰笑道:「老夫難道怕你?」
百里超冷笑道:「你不動我不殺你,快將面罩除去!我有話問你。」
八極陽魔被他的聲威所懾,身不由主,竟然真的取下面罩,立即現出那張獰厲面目,但仍然嘴硬道:「小子,有什麼話快問?」
百里超冷笑道:「還有他們也取下!」
八極陽魔道:「你要逼老夫全體動手么?」
百里超縱聲道:「我敢說要你赤煞教傾巢而來,快點照辦,否則休怨,我言之不預!」其餘五人中有個沉不住的突然大喝一聲,仗劍猛撲攻出、筆直朝百里超胸口點到。
百里超居然不慌不忙,雙手不動,反將胸部一挺,大笑道:「你要找死何難?」
突然一聲慘叫,那黑衣人殺敵未遂,自己的劍柄竟然逆插而回,劍柄由胸口直露后心,血如泉涌,屍體倒擲而出,一拋五丈有餘,噗聲落地,可見百里超反震之勢何等驚人。
八極陽魔的面色驚得慘白,其餘四人全身發抖,同時也將這面的自己人愕住了,連皇上都看呆啦。
百里超若無其事地緩緩向八極陽魔連上三步,又冷冷笑道:「問他們取不取下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