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他和她的過去

李安然顯然也看到了他手裡的照片，於是想要把照片奪過來。

「這照片你是從哪裡來的？」洛辰躲過她伸過來的手，李安然撲了個空。

「這是我的私事。」她的臉沉了下來，第二次伸手去奪。可這次也沒有例外地沒有搶到。

「我再問一遍，你是從哪裡得到這張照片的！」洛辰的語氣也很生硬了起來，看得出，現在的他生氣了。

「洛辰，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的話，就別管我的私事！」李安然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解釋這張照片的來歷，於是只能用氣急敗壞的語氣來掩飾她內心的驚慌。

「如果我跟你說，這張照片里的男孩子是我，你覺得我有資格問你嗎？」洛辰說著，從他的兜里掏出錢包，隨即，一張一模一樣的照片擺在她面前。「告訴我，這張照片你是怎麼得來的！」

「什麼，你就是照片里的那個男孩！」李安然完全不敢相信。她一把奪過他放在她面前的那張照片，眼裡全是不可思議。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洛辰竟然是她小時候最大的依靠！

往事不經意浮現在腦海

又是一個打雷的夜晚，在這樣一個雷電交加的夜裡，媽媽又不知道去哪裡喝酒去了，把小小的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因為停電，夏七月害怕得縮在角落裡，小小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一個巨響的大雷打過，她感覺耳朵都要被震聾了，背靠著的牆也被這一聲雷打得震動了幾下。

她再也不敢一個人待著，她得出去找媽媽！夏七月站起身，摸索著找來了雨傘。然後借著閃電的光，她走到門那裡，然後把門打開。外面風雨交加，一片漆黑，偶爾閃電劃過，把路面照得亮如白晝。

權衡了一下，她還是撐開傘，把門關好后朝著風雨里走去。

因為暴風雨的關係，再加上他們這裡本就是棚戶區，路面上早就沒了人影，再加上排水條件不好，她感覺她的小腳整個都泡在水裡了。媽媽，你在哪裡啊？夏夏怕打雷！她邊哭著。邊舉著傘在雨夜裡走著。

一陣大風吹來，把她本來就壞了的傘徹底掀翻了。頓時，雨水從她的頭頂衝下，就像是淋浴一般，沒一會兒就把她淋了個透濕。此時的她又怕又餓，哭著往前走著。邊走邊喊著媽媽。

一個人從她的身旁匆匆跑過。那人也沒帶傘，一瞬間就在她面前沒影了。

「啊！」因為害怕，再加上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了，夏七月跌進了積起來的雨水裡。媽媽，你到底在哪裡啊？夏夏以後都乖乖的，再也不哭鬧了，求求你快點回來吧！她坐在雨里，哭得很無助。

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一個身影晃到她眼前：「你沒事吧？」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讓他看清了對方的長相：「靠，怎麼這麼小！」

而也在那一瞬間，夏七月也看到了對面滿嘴髒話的人，他看上去十一二歲，五官很立體，竟然好看得不像話。

「小屁孩，你怎麼一個人？你家人呢？」撓了撓頭，對面的少年又說道。

「我找不到我媽媽了！」在那一刻感覺到委屈，夏七月扯開嗓子便大哭了起來。

「喂，你別哭啊！」見她哭了，少年更是沒轍了，看不慣的人他可以用拳頭解決，但是女孩子哭這種事，他可招架不住。

「大哥哥，我怕！」夏七月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那麼相信他，雖然平時她也有警惕感，但是直覺告訴她，他不是壞人。

「你怕什麼啊，我又不是壞人。」少年誤會了她的意思，於是趕緊解釋。

夏七月聽后搖了搖頭，「我怕打雷。」

原來是這樣！少年撓了撓頭，看這雷電交加的，他們坐在雨里，很有可能被雷擊，還是先把她帶回去再說吧！

這樣想著，他朝她問道：「喂，你害怕我嗎？」

夏七月只是搖了搖頭。

「那我先帶你去我家，等雨停了，我再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少年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時的自己從來都是我行我素的，從來不管別人的想法，而今天他卻很有耐心地問一個小不點。

「嗯！」夏七月用力地點了點頭。

少年把她從雨里拉起來，為了能儘快到家，他蹲下身，把她背了起來。

夏七月趴在他的背上，一點都感覺不到害怕了，在她的印象里，那時的他跑得似乎比風還快。

「辰辰，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見兒子回來，王欣咳了一下，然後關心地問道。這時，她才發現兒子的背上多了一個人，「你把誰帶回來了啊？」

「路上撿到的。」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回道，然後把身上的人放下來。

夏七月站在地上，渾身都在往下滴著水珠，因為淋了很久的雨，她的身體不住地打顫。

「這不是隔壁那家的女兒嗎？」王欣一眼就認出她來。

「那正好，我馬上把她送回去。」少年說著，就想把她抱起來。

「求求你，別把我送回去，我媽媽不在家，家裡沒燈，我一個人害怕。」夏七月往後退了幾步，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你媽媽不在家？」王欣皺了一下眉頭。

「嗯。」夏七月說著，肚子很應景地大聲叫了兩聲。

「真是，這家長怎麼當的！」王欣心疼地看著她，然後對兒子說，「辰辰，我去把飯菜熱一熱，你找件乾的衣服先給她換上。」

「媽，她是女孩子！」少年顯然很不情願。

「這有什麼，她才四五歲，又不是大姑娘。」王欣說了一句，擔心兩個孩子都餓著，於是便起身熱飯菜去了。

少年回頭，夏七月正睜著晶晶亮的眼睛看著他。

真是給自己找麻煩！少年撓了撓頭。

「快一點，別把小孩子弄感冒了！」王欣催他。

以後他再也不管閑事兒了！少年咒罵著，拿了條幹毛巾和他的一件T恤便重新走到夏七月的身邊。夏七月倒很乖的伸起雙手，示意他給她脫衣服。

本來他還覺得有點彆扭的，但見對方那麼坦蕩，他也就沒覺得有什麼了。給她擦乾身體后，便把他的T恤給套上，然後再幫她把頭髮擦乾。

「飯菜熱好了，快過來吃吧。」王欣朝他們兩人說道。

兩人來到簡陋的木頭椅子上坐下。一個清炒土豆絲、一個虎皮辣椒，再加上一碗清粥，再簡單不過的飯菜。

「阿姨，我真的可以吃嗎？」夏七月抬起頭，眼裡閃著光。

「嗯，快吃吧，阿姨不知道你今天要來，所以沒準備什麼好菜。」王欣溫柔地點了點頭。

聽到她的話，夏七月拿起筷子，便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慢點吃，不急的！」王欣在一旁勸道。

可是此時的她真的是餓壞了，也顧不上說話了，就那麼一口菜、一口粥地吃著。

吃完一半后，她就把筷子放了下來：「大哥哥，你快吃吧，我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沒動，是乾淨的。」

以為他是怕她不幹凈，所以才沒有動筷的，夏七月解釋道。

少年低頭，這才發現兩個盤子里的菜都是從中間劃開，一半吃得光光的，而另一半卻一點都沒有動。不知為什麼，那一刻他竟然把這個小女孩記住了。

那時，夏七月剛滿五歲。

如果那天雨夜裡沒有他救自己的話，或許她早就在那晚死掉了吧？回憶起那時候的事情來，李安然彷彿還歷歷在目。雖然那時的她還很小，但奇怪的是，她對那一天的記憶卻異常清晰，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般。

後來，媽媽不在的時候，她經常去隔壁家玩。王欣很喜歡她，看到她來，臉上總是浮現出笑容。她也很記恩情，總想報答救她的大哥哥。

「阿姨，你教我做飯好不好？」忽然有一天，她向王欣提議。

「夏夏怎麼忽然想學做飯呢？」王欣很好奇。

「我想長大了給辰辰哥做。」她說著，害羞地低下了頭。

「夏夏喜歡辰辰哥嗎？」王欣好笑地看著她。

「嗯！等我長大了，我要當辰辰哥的妻子！」小小的她志氣不小。

聽到她說的話，王欣笑了起來。真是童言無忌。

在她的執意要求下，晚餐兩人一起完成的。

正把菜燒好，外面傳來一陣單車聲，夏七月知道，那是她的辰辰哥放學了，於是開心地跑去開門。那一刻，他身上穿著藍白相間的夏季校服，身影罩在晚霞的餘光里，美好得像是她看的童話書里走出來的王子。

「辰辰哥哥！」她笑著，朝他跑了過去。

洛辰不喜歡跟人太接近，他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走了進去。

夏七月倒沒覺得什麼，跟在他屁股後面也走進去了。

「辰辰，你看，今天晚上可是夏夏做的飯菜哦！」王欣說著，沖夏七月眨了眨眼睛。

「辰辰哥哥，你嘗嘗看好不好吃？」雖然大部分都是王欣做的，但她還是邀功般地把菜都推到他面前。

洛辰也不說什麼，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怎麼樣？好吃嗎？」她迫不及待地問道。

「還行。」洛辰只吐出兩個字。

哇，他誇她了耶！夏七月拍著小手，「辰辰哥，等我長大了，我嫁給你，好不好？」

話音剛落，洛辰便被狠狠地嗆了一下。

剛說話間，一個流動照相的商販經過家門口，吆喝著拍照片。王欣不知是出於什麼想法，拉著兩個孩子便照了他們唯一的一張合影，而那張合影，就是現在他們手裡的這張。

「我在問你話呢，你為什麼會有這張照片！你跟照片里的這個女孩子有什麼關係！」見她久久都沒有說話，洛辰早已沒了耐性，他扳過李安然的身體，有些粗魯地沖她吼道。

「你就是照片上的這個男孩子？」李安然的眼眶有些濕潤。這世上難道真的有緣分這一說嗎？小時候的她說長大了要嫁給他，後來失去了十多年的聯繫，而現在再見到，她真的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但是可惜的是，她不可能會嫁給他了。

以前從來沒有在意過，但是現在仔細看的話，從他的眉宇間，還是能找出當年他的影子來的。只不過現在五官長開了，變得更立體和有男人味了。

「照片上的女孩子呢？你一定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吧！」洛辰的情緒還很激動。

「她是我的妹妹。」嘆了口氣，李安然說道。

「你妹妹？」洛辰不知道要怎麼理解她說的這句話。

「她跟你一樣，是私生女。」李安然講起自己的事情來，「不過她可沒有你那麼幸運，你至少還有一位很體貼的母親，而且也是無意闖進顧家的，但她的母親不一樣，她是抱著進豪門的可笑想法，想盡辦法把李擎華，也就是我的父親泡上的。原本她以為懷上了他的孩子，她就可以從此過上安逸的生活，可是她想錯了，因為她生的是女兒，所以李擎華冷淡了她，把她趕出了所住的公寓。從此以後，那個女人便流連夜店酒吧，碰上個願意給錢的男人，她就可以跟別人睡一覺。至於自己的女兒在家裡怎麼樣，餓不餓、怕不怕，她都毫不關心。」

「她現在在哪裡！」洛辰一直不知道那個女孩子的身世，在他的印象里，她總是笑得很澄澈，偶爾還會拉著他的手撒嬌：「辰辰哥，等我長大了，我嫁給你，好不好？」

「不知道，或許是死了吧！」她再次嘆了口氣。她應該已經隨著姐姐的去世而跟她一起去了。

「你就是這麼對待你妹妹的？」聽著她那麼輕描淡寫地說著，洛辰忽然恨起她來。

「你還想找她做什麼？兌現當年的承諾？」她自嘲地笑了笑。

「你怎麼知道當年我們之間的事情？」洛辰警惕地看著她。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

「我不是說了嗎，我是她姐姐，她的事情我自然知道。」李安然趕緊給自己圓謊。

「你的妹妹全名叫夏七月？！」忽然想起以前有人把她叫成了夏七月，當時她的反應很慌亂，那時候他就記住了這個名字。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她挑釁地看著他。

「快告訴我，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洛辰緊緊地抓住她的雙肩。

「告訴你后，你打算怎麼做呢？甩下我，然後去找她嗎？」她的眼睛直視著他。

聽到她的話，洛辰的手鬆了下去。他其實也不知道。

自從母親去世后，他接受不了那樣巨大的打擊，於是混進了黑社會裡。那次他想在兩幫人的廝殺里結束自己的生命，在最後關頭，他還是決定了好好活著，然後替母親報仇！

他逃離了廝殺的地方，回到家裡后，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了。

夏七月守在門口，看到他帶著滿身的傷回來，她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趕緊把他迎進了屋子裡。雖然以前也經常看到他的臉上挂彩，但像現在這樣嚴重，還是第一次。

「辰辰哥哥，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夏七月推了推倒在地上的他，嚇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洛辰本來還想說什麼，可他只是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夏七月壓抑著內心的恐懼，燒了一盆熱水，然後拿了毛巾，輕輕地給他處理著身上的傷口。

因為沒有力氣把他拖到床上，她找來了一床涼席，一點一點地把他挪到了上面。五歲的她，照顧了他一整夜。

接下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裡，每天她都會跑過來給他燒水做飯，身體不夠高，她就搭個小板凳。

洛辰現在印象最深的，就是當時她背著他燒菜時的情形了。原本以前她最常跟他說的一句話就是長大了嫁給他了，但是自從他的母親去世后，她就再也沒有說過了。

最終想要給母親報仇的想法佔據了一切，傷養得差不多后，他就去找了他那個所謂的父親，得到了出國的機會。本來是想著去了一兩年就回來的，可沒想到一去就是十多年，等他回來想要去找她，已是物是人非。

「我妹妹曾經跟我說過，她很慶幸在小時候碰到你了。」李安然又說。

「她後來過得好不好？」他的聲音很飄渺，像是從遠方傳來。

「不好，自從你消失后，她就又回到以前那個孤獨的世界里了。後來再大一點，她也回會了抽煙喝酒、打架鬧事，學校的學生們都很怕她。」李安然回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在他消失的那幾天里，她曾經哭著到處去找他，後來當她意識到她的辰辰哥哥再也不回來了時，她哭得似乎比窗外的雨還要大。後來她的母親去世時，她都沒有那麼傷心地哭過。或許那一次已經把她所有的眼淚都流完了吧！她在心裡想著。

原來她過得那麼不好！洛辰自責地低下頭去。早知道他應該回去跟她說一聲再走的。狀序農划。

「你還真相信啊？我編著騙你好玩的。」李安然歪著頭去看他，見他眉頭深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故作輕鬆地說道。

可是洛辰卻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有半點釋然。雖然她說是開玩笑的，但他總覺得她說的是真的。

「你一定知道她在哪裡。」良久，他才又說了一句。

「她現在過得很好，這是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李安然說道。

「像你這樣的富家千金，怎麼知道窮人家的疾苦！她吃過的苦你怎麼能體會！」想到她們同是李擎華的女兒，可卻過著天差地別的生活，他很為夏七月打抱不平。

「在這個世界上，李安然是夏七月唯一認可的親人，一個姐姐對妹妹應該有的好，她全照做了，這還不錯？」李安然不想他誤會了姐姐，於是為她辯解。

「那你為什麼會假裝說不認識你妹妹呢！」洛辰忽然問道。上次有個二十歲出頭的男人把她叫作夏七月，而她分明說認錯人了，並沒有說她是她的姐姐，從這一點來看，就很令人懷疑。

「你覺得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夏七月是我們李家的私生女嗎？洛辰，別人不清楚，難道你心裡還不明白？」她很直白地看著他。對不起，原諒她只有用這種撕開他傷疤的方式來掩蓋她就是夏七月的事實。

洛辰不說話，他扯了扯領帶，覺得車裡有些悶：「恐怕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說完這句，他便打開車門走出去。透過後視鏡，李安然看到他朝著跟車頭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了。

照片掉在車裡，李安然撿起那張照片。照片里，兩個人的臉龐都顯得很青澀。她咧開嘴笑得很歡快，而洛辰卻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一直保留著這張照片，只隱隱約約地知道這張照片對她來說很重要。雖然換過錢包，可每次她都會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再夾進夾層裡面。雖然很少看，但她卻從不捨得扔掉。

她想，她應該感謝老天吧，原來她跟洛辰從小就認識，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緣分？

既然洛辰是她的辰辰哥哥，那她現在的計劃還進行嗎？摸著照片上那個略顯青澀的洛辰，李安然開始猶豫了。還是算了，所有的事情讓她一個人來承擔就好，洛辰就讓他回歸原位吧！

這樣想著，她先把照片放回錢包里，然後踩下油門，將車開了回去。

「安然，你去哪裡了啊？我們都擔心死你了。」見她回來，楊帆趕緊走了過來。昨天晚上她一個人回來后，她狠狠地把兒子教訓了一通，今天本來打算回來當和事佬，卻被告知她一早就出去了，把她嚇了一跳，她還以為她堵氣回娘家了呢。

「爺爺怎麼樣了？」李安然眼神有點空洞地看著她。

「爺爺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安然，你的臉色怎麼有點不太好啊？」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她問道，「難道你的胃還不舒服嗎？」

「沒事了，可能是剛才開車的時候空調開低了一點吧，媽，我想先去休息一會兒。」李安然說道。

「好好，那你快去吧。」楊帆說著，給她讓出路來。

李安然拿著裝葯的袋子回了卧室。

倒了水，她按照單子上的說明先吃了一次葯。正準備把葯收起來，這時門口起了響動，顧琛沒敲門便走了進來。

回頭見是他，她有些慌亂地收起袋子。

這一切全都看在了他的眼裡：「你手裡拿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