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無絕人之路
86_86924編號為dm13656的能源星上，一個瘦小的女孩在空曠原野上採摘野菜。
天空忽然傳來異響，女孩循聲望去：黑色的蟲卵漫天蓋地而來，像遮天蔽日的飛蝗。經過大氣層時，黑色堅硬的外殼熊熊燃燒，如流星雨墜落大地，卻正好讓蟲族從原本堅硬的保護殼中解脫出來。脫離保護殼的蟲族張開寬大的翅膀，黑壓壓向地面的人類聚集地、採礦場、軍事防衛基地進攻。
瘦小單薄的女孩被眼前一幕驚呆，怔怔盯著越來越近的蟲族。直到一條足有三個她那麼高的黑色蟲族撲到跟前，長針狀黏稠醜陋的口器近在眼前，女孩終於如夢初醒，驚叫著想逃跑，卻被它黏糊糊、一米多長的口器攔腰捲住了！
黏膩的液體、惡臭的氣味、裹挾而來的精神壓制、無窮無盡地追捕……
「啊！」
寶鹿滿頭冷汗從床上坐了起來，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喘著氣。她用力摩擦著手臂，竭力想把那種黏膩噁心的感覺擦掉……
這樣的噩夢，到底是第幾次了？
她隱約記得，原身應該就是在被蟲族口器纏繞的時候死了，倒霉的自己莫名其妙就接管了這身體，艾倫帝國少了芭芭拉，多了個萬寶鹿。緊接著，一道墨黑的身影把半死不活的自己從口器救出，然後她就徹底昏迷了……
等從昏迷中醒來時，已經撤逃到了諾亞星，就是從這張床上清醒的。
當時，東東哭哭啼啼趴在她床邊，大蘿蔔垂頭喪氣對她說：「小主人，女主人不見了！」
原身的媽媽露西突然離出租屋出走，留下口訊說是要去找他們的爸爸。
從愛情的角度來看，還真是挺感人：軍人丈夫戰場失蹤不見蹤影，愛人*妻子四處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從寶鹿的角度來看，可真膈應人！本來爸爸在戰場上失蹤就已經夠讓孩子們傷心難過，現在半邊天的媽也不見了，露西女士，你這樣把未成年的子女丟下去尋夫，真的大丈夫嗎？
寶鹿真的很鄙視這樣的媽，既然你們夫妻這麼好，情比金堅，何必生什麼孩子？生了又不照顧到成年，你生個屁啊？
睜開眼就是這樣糟心、拖家帶口的難民生涯，寶鹿表示：穿越大神，你太對不起我了！
而且沒有最慘，只有更慘，除了缺吃少喝，她每晚都在做同樣的噩夢，每晚都被嚇醒，預感就是蟲族還會繼續進攻！而且目標還就是諾亞星上的自己！
寶鹿也感覺這樣的想法有點瑪麗蘇、太自戀了，可穿越的事情都活生生展開了，蟲族追剿她也不算什麼奇事吧？
她擦了把冷汗摸黑起床，打開窗戶，夜晚潮濕寒冷的空氣立即涌了進來。抬頭看向天空，夜晚厚厚的積雨雲偶爾被大風吹散，露出了漫天星辰。在東北方向的天空找到一個暗弱的橢圓小光斑，那就是dm13656能源星。
跟諾亞星的距離很近，最遠的時候4億公里，最近時6千萬公里，光速十多分鐘就可以到達——寶鹿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原來4億公里也是很近的距離，當初她從能源星撤退到諾亞星的時候，也僅僅只用了一周時間！
想起那些噁心的蟲族，寶鹿就腳軟就想逃跑，逃得遠遠的——人類的另一個據點新美星看起來安全很多，它遠離dm13656能源星，從諾亞星到新美星足足6光年的距離！
也就是說光要跑整整6年才能從這兒到達新美星，這麼遠，蟲族怎麼都追不上她了吧？
當然，帝國的帝都所在星球艾倫星更遠更安全，足足有1500光年的距離，可惜，船票價格也高遠得讓寶鹿望塵莫及……
寶鹿摸索著戴上網路頭盔，登錄了露西的賬號，還是逃命要緊。滑稽的小h文算什麼，節操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進入網路后，先彈出一個時事要聞網頁。寶鹿掃了幾眼，大部分新聞還在報道艾倫帝國正規軍與叛軍之間的戰況：
「大量軍艦在新美星集結繼續追擊叛軍」
「精神力應用於機甲，取得技術突破性的革新發展」
「伊沃大元帥率領啟明軍團捷報頻傳叛軍已被逐出人馬座旋臂」
「大元帥失蹤？子虛烏有！勝利指日可待！」
寶鹿對這些消息沒有任何興趣，她搜索了好久，才找到了一條dm13656能源星的報道。
「又一波蟲潮襲擊，這次席捲了dm13656能源星，諾亞星常駐軍隊救出了3.3萬倖存者，目前該能源星已經被蟲族佔據，軍方決定放棄dm13656。」
短短几行字而已。
「叮咚」腦海中柔和的聲音提醒：您有免費推送的新郵件。
寶鹿打開新郵件，看著看著，咧嘴笑了起來。
「親愛的用戶，根據您昨晚搜索的關鍵詞，我們大數據廣告公司給您推薦這個機甲工廠：諾亞星機甲聯盟製造廠。它是私人公司，目前需要招聘能源盒回收人員多名，不需要學歷和工作經驗、也沒有年齡限制。工作地址離您的住址也很近，請問您需要該工廠的聯繫方式嗎？」
很好很好，不用去找昨晚那個變︶態樓主。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寶鹿拿到了這家製造廠的視訊號碼，天一亮問清楚了招聘要求后興沖衝出了門去應聘。工廠的地址果然很近，搭乘ne9號線路懸浮車，五站路的距離就到了。最方便的是，停車的點就在諾亞星機甲聯盟製造廠的大門口。
走在廠區里，各種廠房鱗次櫛比，規模比寶鹿想象中要大很多。這麼大的工廠，按常理各項流程必然比較正規，會招收不夠年齡又沒文憑的她嗎？
寶鹿撐著雨傘，忐忑不安走到了廠區西北角的能源盒回收廠房，暗暗擔心今天坐車的晶幣要白白浪費。被雨水浸透的鞋濕噠噠的，寶鹿的心情變得惡劣起來。
結果出乎她意料，過程極其簡單。
負責招聘的是個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傑瑞，身體肥胖、臉色晦暗。簡單問了她幾個問題：知道廢舊機甲能源盒的危害嗎？每天能堅持八小時工作嗎？
問了之後拿出一個能源盒示範如何把零件分開，然後讓她學著操作。
傑瑞一看她的動作，馬上拍板：「好的，明天開始上班吧！工資是計件日結，回收一個一級機甲能源盒10晶幣、二級機甲能源盒20晶幣，依此類推，回收的盒子越多，給的晶幣就越多。連續工作10天，會有全勤獎勵。」
「太好了！謝謝傑瑞叔叔！」寶鹿的笑容綻開，沖著傑瑞彎腰連連鞠躬，一瞬間冷冰冰的腳板也熱了起來，濕噠噠的鞋子也沒那麼討厭了！
傑瑞反而猶豫了一下，又問道：「你真的不怕廢舊機甲能源盒的危害嗎？工資雖然多，但是……」
「沒關係沒關係！我不怕！叔叔，可以從今天開始工作嗎？我們家很需要晶幣！」
「……走吧。」
傑瑞大叔遞給她一套藍色的防輻射工作服，讓她把長頭髮盤起來塞進工作帽里，把她帶到操作台邊。流水線的操作台邊已經有十幾個人工人在回收盒子，寶鹿給大蘿蔔留了個口訊，開始心無旁騖地回收廢舊的機甲能源盒。
這項工作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因為機甲能源盒種類繁多，盒子里剩下還能用的原材料需要憑藉人眼判斷，然後取出，再歸置到相應的回收位置。
起初寶鹿不知道怎麼判斷，坐她身旁的是個風韻猶存的中年阿姨，名叫卡米爾，為人很熱情，教她試著用精神力探查。
寶鹿懵懂了一會兒后，很快從腦海里找到了一絲微弱的精神力：讓她精神刺激、感覺不舒服的零件，往往就是還沒有用盡的原料，需要把它們收集起來；那種晦澀、黯淡、無反應的零件，一般就是已經耗盡的原料。
寶鹿覺得這工作除了有點費神，技術上比十字綉還簡單，很容易就把盤結著的零件取了出來，又按要求分明別類放好。她沒有急著去回收高級的機甲能源盒，而是先挑著最簡單的一級機甲能源盒，不斷重複，爭取熟能生巧。
中午打下班鈴的時候，她已經能在10分鐘內把一級機甲能源盒中能用的零件整理好。雖然坐得腰酸背痛、手指也變得烏黑，但寶鹿心裡非常高興，因為她操作台邊的計件記錄屏顯示：一級機甲能源盒18個！
耶！18*10等於180個晶幣！
卡米爾邀她一起過去吃飯，兩人洗漱好，換下工服，說說笑笑就到了靠近大門口的工廠飯堂。米飯、麵包、蔬菜都在30晶幣以上，只有營養劑最便宜，1晶幣可以買2包，還提供脫水蔬菜煮好的熱湯去沖泡。
卡米爾挑了麵包和土豆泥，花了快60晶幣。
寶鹿眨著眼睛，看著那不怎麼新鮮的菜色，毅然選擇了2包營養劑。唉，早知道清晨自己煮好飯，帶幾塊煎魚、澆幾勺魚凍，裝在保溫盒裡帶來，那可比飯堂的伙食好多了！卡米爾非常善解人意，看著寶鹿只選了營養劑也沒有發問，還是很平常地跟她說笑。
反而是旁邊一個高大得像門神、肌肉發達的紅頭髮機甲製造師見狀，走了過來熱心問道：「嘿，小姑娘，要不要嘗嘗我的菜哇？」
伴隨著話語，一個銀色的大餐盤伸了過來，分門別類放著：土豆、青菜、還有兩塊雞翅。
寶鹿眼眶有些發熱，她低頭眨眨眼睛，又抬頭道謝：「謝謝您，我還不怎麼餓。」
「啥您啊您的，你叫我鉗子，來，接著。」他不由分說，把一塊雞翅塞到寶鹿嘴裡，「吃！」
寶鹿被迫啃著雞翅，心裡又感激又窘迫。嚼著嚼著，又開始發揮大吃貨國的傳統，暗地裡對這雞翅評頭論足：啊，可惜了這不錯的雞翅，廚師的手藝真的太一般了，撒鹽太多、烹制的時間太久，真可惜……
「老闆真是壞了良心哇，看你還沒成年吧？卡米爾，她跟你一起回收機甲的能源盒啊？」
「咳咳、咳……「寶鹿被雞肉嗆得咳嗽起來，她連連擺手，「鉗子大哥，是我自願的！我、我、我成年了！我是長得瘦！」
「胡說，你這種體型怎麼可能成年？你呀，別貪圖那點晶幣，機甲能源盒對身體危害挺大的，所以老闆很難找到工人幫忙。老闆真是太吝嗇了，這種工作應該上一條生產線，讓智能機器去幫忙哇！廢舊能源盒有中度輻射，會影響生育功能的！beta本來就很難生育。」
他的話越說越輕，說到最後想起自己還在為生孩子努力的beta伴侶，聲音幾不可聞。
寶鹿心道：影響生育功能？這也沒什麼，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和誰結婚，生不生的也沒所謂。
她沒聽清最後的那句話，但是別人話語里的關心還是能聽出來的，笑了笑：「鉗子大哥，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幹很久的。我們家現在很需要晶幣，能不能讓我繼續在這裡工作？」
鉗子看著她白嫩臉上討好燦爛的笑容，嘆著氣把另一塊雞翅也塞她手上。
下午要回家的時候，寶鹿看著計件記錄屏上的數字：50，心滿意足從傑瑞那裡領到500晶幣——照這個速度，只要一個多月，她一定能攢夠星際運輸船的船票！
卡米爾看著她喜笑顏開的樣子，直搖頭。
「我今天掙了500晶幣啊！」寶鹿忍不住抱住卡米爾又轉又跳。
卡米爾被她拽得搖搖晃晃，也笑了起來：「誒，放開放開！我要換衣服了！你這孩子啊，真是太容易滿足。你只是掙了500晶幣，你知道你今天那些零件能組合成多少個生活能源盒？能掙多少晶幣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管，哈哈哈，我掙了500！」
「傻子，老闆掙的才多了，這種一級機甲能源盒，回收四五個就能湊成一個五級的生活能源盒，在市場上能賣5000晶幣呢！你今天掙的這500，老闆起碼可以掙五萬！」
「……卡米爾，你！唉，掃興！」資本家還真是會吸血啊，寶鹿頓時覺得興緻全無。
「好了好了，老闆也不會每天都能掙這麼多的。最近跟叛軍和蟲族兩面作戰，才會有這麼多報廢的機甲能源盒，平時也不會有這麼好的事情的。」
竟然是這樣？
寶鹿深深憂鬱了，就因為蟲族，他們才逃難、流離失所的；現在又是因為蟲族，她才能得到一個掙晶幣的工作，這還真是諷刺啊。
「所以啊，老闆才捨不得開一條新的生產線呢。」卡米爾偷覷了一眼寶鹿，誤會了她的愁緒，「你不會是為大元帥擔心吧？放心，大元帥就算是失蹤了也不會有事的！走吧，下班回家！」
寶鹿……誰知道大元帥是誰啊，真是無語。
拿著還熱騰騰的晶幣，寶鹿趕到附近的超市大肆採購起來。
等回家的時候，她新買的空間扣里裝著能源盒、各種蔬菜、雞蛋肉類，還有送給東東的機甲模擬拼裝玩具。
來諾亞星這麼久，她第一次覺得信心滿滿，生活挺美好。就算漫天的凍雨也沒有打消她的好心情，踩一踩合腳舒適的防水恆溫新鞋，再甩一甩新買的空氣傘，這種傘便宜、輕巧又好用，外形像一根精巧的教鞭，沒有傘架和傘布，利用頂端尖頭噴出的空氣完美隔絕雨滴，她一下買了三把。
她還幫東東買了防水恆溫鞋，就算下大雨，東東也能撐傘出去玩了！
而一天沒見到姐姐的東東也非常激動，纏著她問長問短，問她有沒有見到真正的機甲，問她機甲怎麼製作……寶鹿真是被他打敗了，怎麼告訴他：其實他姐就是一收破爛兒的破爛王？
大概一天沒見到姐姐，東東今晚特別黏她，睡覺前又纏著她：「姐姐講故事，講《灰姑娘》的故事！」
「不講，一會兒你又可勁兒挑刺！」
「我不挑刺我不挑刺，我就用耳朵聽！」
寶鹿抱著他軟乎乎的身子，輕輕講完了《灰姑娘》。轉頭就看見大蘿蔔電子眼成了「」，那副震驚的傻樣，看得寶鹿哈哈笑了起來，得，又把睡著的東東給吵醒了！
大蘿蔔著急得很：「小主人，這是絕世之作啊！比《三隻小豬》還要好！你去投稿啊，這個故事比星際文學獎《小蝌蚪找媽媽》還要好……」
累了一天的寶鹿渾身酸痛僵直，還莫名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她忙著洗澡睡覺休息，壓根兒沒把大蘿蔔的唧唧歪歪往心裡去。
被無視的大蘿蔔心碎如渣渣，電子眼直接變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