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風雲之五四

帝都風雲之五四

哪怕夫妻倆有了不好預感,也做不得什麼。

阿念其實還挺擔心陛下的,還說呢,「得有個明白人勸一勸陛下方好。」陛下如今被禁足,大臣們也不必上朝了。反正國之大事有太皇太后與內閣做主,說來,未親政的皇帝,當真就是個擺設,看,有他沒他,國家機構一樣運轉,半點兒不耽誤正事。

正因如此,阿念才愈發擔心。

這種擔心,不知是清流對陛下的擔心,還是受先帝所託,來自血脈的擔心。只是,阿念擔心也是白擔心,他這樣的品階,半點兒法子都沒有。

好在,陛下多的是忠臣。

過了一個月,聽聞陛下親自去慈恩宮認錯,據說祖孫二人相視落淚,感人至深,反正,自此祖孫融洽,陛下又重新開始上朝了。

闔朝心安。

至於曹太后,至於曹家,滿朝中,哪怕是曹家的狗腿子,這時候都不敢出來為曹家說話的。

轉眼過了中元節,皇室祭過皇陵,百姓們也都祭過宗祠,八月初迎來了太皇太后的千秋節。或者是先時陛下有愧在心,此次是為太皇太后大辦千秋節。不過太皇太后一向有規矩,再如何隆重也就三天。

先時太皇太后翻臉,陛下都能被禁足,如曹家這太後母族,直接削爵降官,可見太皇太后霹靂手段。如今適逢太皇太后千秋,諸人更是挖空心思的給太皇太后獻上壽禮。如秦王等藩王紛紛上書,想親來帝都親自為嫡母賀壽,太皇太后道,「秦王、周王、肅王、韓王、趙王,都是我看著長大,我心裡很是想念他們,只是國家有國家的法度,宗室有宗室的規矩,藩王三年一來朝,怎能因我的千秋節就壞朝廷法度呢。」到底未允。

太皇太后未允秦王等來朝,不少朝臣都鬆了口氣,心下皆贊太皇太后心胸寬闊。

聽阿念說起這事兒,何子衿還沒明白呢,隨口問道,「這有什麼擔心的,不過是藩王來朝為太皇太后賀壽,我聽聞,藩王就三千兵馬,何況,是給太皇太後上壽,又不是有別的心思。」

阿念道,「姐姐不曉得,太皇太后雖無親子,但對先帝的撫育之恩,便是待秦王幾人,少時亦多有指點,很是關照。幾位藩王也極敬重太皇太后這位嫡母,先前曹家削爵降職之事,是經邸報的。秦王等人不見得把曹家放在眼裡,但陛下為一外臣女惹怒太皇太后,倘哪個藩王提起來,陛下豈不有失顏面。畢竟,秦王等人都是叔伯輩。」

「再有不好說的事便是,藩王皆有世子在帝都。這幾位藩王世子,算來也是太皇太后的孫子,有空便進宮給太皇太后請安,其中不是沒有聰明伶俐討得太皇太后歡心的。先帝皆因由太皇太后撫育長大而立儲,可說句誅心的話,秦王等人的藩王世子的血緣,相較陛下,與太皇太后是一樣的。」都不是親孫子。阿念擺擺手,「興許是我多想,只是,不論依公心還是依私意,我也樂見藩王莫要來朝的好。」

何子衿感慨,「原來藩王一道奏章就有這諸多含義。」

「是啊。」

何子衿摸摸阿念的頭,問他,「當官兒很費腦子吧?」她這上輩子刷劇多年的都沒阿念這樣的政治敏感。

阿念與子衿姐姐相知多年,見子衿姐姐這樣問,阿念條件反射道,「我可不吃燉豬腦。」

何子衿笑道,「什麼燉豬腦啊,如今入秋了,天氣漸涼,我燒荷葉雞給你吃吧。」

阿念道,「再加個冬瓜湯。」

「好。」

此次太皇太后的千秋節,盛大自不必說。

一大早的,何子衿就穿戴好誥命服,阿念騎馬她坐車,先就了外祖母與舅媽這裡,再往娘家接了何老娘和沈氏,之後,男人們去早朝,女人們去後宮給太皇太后賀千秋佳節。

實際上,就按江何沈三家的誥命品階,何子衿、沈老太太、江氏都是四品恭人,何老娘、沈氏是五品宜人,其實都見不著太皇太后的面兒,就是在誥命群里磕個頭,然後,按坐次等著宮宴。

就這樣,一行人也倍覺榮幸,這裡頭,也包括何子衿。甭看何子衿有兩生一世的傳奇經歷,可她兩生一世都是平民,雖然近來進宮不少,但想想能在這個世間給太皇太后拜壽,何子衿就覺著,特榮幸。與別的誥命坐一桌兒時,何子衿還覺著,這要擱前世她就相當於參加國宴了哈。

小市民思想作祟,何子衿心下還美滋滋地。

然後,她見識到了太皇太后的對後宮的施恩,先是先帝的太妃太嬪太貴人太美人的,集體升職。原是太妃位的,升貴太妃;原是太嬪的升太妃,總之,是人人有升位。

太妃太嬪升過之後,太皇太后親自為蘇太後上了尊號,孝安,二字。

以孝為尊號,這是非常不得了的讚美了,可見太皇太后對蘇太后的滿意。相對的,消息失諸人視線已久的曹太后,今天並未出現在慈恩宮,而給蘇太後上尊號時,太皇太后更是提都未提曹太后。

這個時候,有誰會提曹太后呢?

大家極默契的,完全忘了世間還有個曹字。

何子衿不曉得慈恩宮正殿內是個怎樣的歡樂景象,但在誥命堆兒里,有些是太妃太嬪的家人的,聞知此訊,都喜的雙手念佛,滿口皆是對太皇太后的讚譽。最有趣的是何老娘,她見別人念佛,也裝模作樣的跟著念了幾句,回家還說,「看人哪,就要看這人人緣如何?瞧今天太皇太后的壽宴,這麼些人都給她老人家念佛,可見她老人家是個神佛一個的好人哪。」反正,依何老娘的意思,能做到太皇太后的位置,那地位與神佛的差別也不大了。

太皇太后千秋節后,蘇冰的堂妹蘇凝婚期在即,蘇冰難免過去幫著堂妹忙活幾日。紀珍則是給自家龍鳳胎接了個差使,與阿曦道,「李小世子與我說,他這不是要大婚么,大婚得童男童女壓床,就是找個小男孩兒小女娃的在床上提前坐一坐,以示福氣,想找咱家龍鳳胎。」

阿曦並無意見,只是有些擔心孩子,道,「龍鳳胎會不會小了點兒。」

「不小不小,要是李家嫌小,李小世子還能跟我提啊。」

阿曦便應了,笑道,「我與大哥自小就干這差使,直到十歲上還有人找我們去壓床呢,這回又輪到咱們龍鳳胎了。不過,這是個好差使,做壓床童子壓床童女都有銀錁子拿的。」

紀珍剛要再說什麼,龍鳳胎見著爹回來,已是伊伊呀呀的伸著小胳膊的喊了起來,紀珍只得先去看兒子閨女,哄著倆小傢伙玩兒,紀珍道,「這怎麼一天沒見,我又覺著阿韶阿華長大了。」

阿曦笑道,「孩子正是長得快的時候,上個月的衣裳,這會兒拿來穿,就短了。你說說,這得長得多快,等再做衣裳,給他們略放長些才是,不然,衣裳都跟不上他們的個頭兒。」

紀珍一左一右把倆孩子放膝上坐著,聞言笑道,「是啊,剛下生那會兒,我從衙門回來,見他倆都跟貓兒似的裹了包被躺你身邊兒,我就心疼的說不出話來。別人家孩子都肥肥壯壯的,咱家寶貝這麼小,這才幾個月,就長得與同月份的孩子一樣健壯了。」

阿曦笑,「我還以為你心疼我呢,闔著光顧著心疼孩子了。」

「我主要是心疼你,受多大罪啊,好幾個月,睡也睡不好,受這麼大罪生了龍鳳胎。」紀珍唇角翹啊翹的,「看,阿平生得一點兒不像阿曄,咱們阿韶阿華都像我。」

「我以前還聽娘說,一般兒子像母親的多,他倆怎麼都朝你長啊?」

「其實咱倆就長得像,沒聽說過夫妻相么,夫妻都是越長越像,像誰不一樣?」紀珍還叮囑阿曦一番,介時給李家做壓床吉祥物時,把孩子打扮得漂亮些。

夫妻倆說些口水話,正滿心歡喜的正準備送兒子做壓床童子兼童女呢,朝中就傳來一大事兒,說是皇陵附近一座山腳塌出個大洞來,洞里有塊碑,碑上刻著天書,天書是誰都看不懂的,請天祈寺的高僧一算,啊,不得了,國有危難。好在,危難可解,需一貴重之人,去清靜之地為國祈福。

然後,預備役皇后柳姑娘就去庵里為國祈福了。

原本,柳姑娘去庵里為國祈福,與紀家也沒關係。但,隨之而來的是,江念在來帝都小三年之後,上了當朝第一疏,請陛下誅妖女曹氏。

曹氏是誰啊?

對,就是先前被太皇太后從宮裡送到庵里的那個曹氏女。

先時送庵里去,這又接回了宮去,據說,是曹氏女有了今上的骨肉。

非但接了曹氏女回去,這不,正經正宮柳姑娘反去了庵里。

江念簡直是忍曹家這噁心東西忍的太久,一時沒忍住,他就當廷上疏了。江念本就是探花出身,文采自不必說,此時罵起人來,直接拿曹氏女比作禍亂後宮的蘇妲己。那說的,簡直是不除曹氏,東穆就要亡國了。

江念還說了句名言,「國有災禍,不在於外,而在於內。今,曹氏禍國,焉要柳氏清修,以邪亂正,便是災禍!」

曹家因曹氏懷有龍嗣,不少狗腿子重囂張起來,當廷便有人道,「江翰林出此狂言,莫不是懷疑天祈寺方丈的天機推演。」

江念冷笑,「臣還擅道家占卜呢,已卜出,曹氏邪祟,有礙帝室,有礙帝星。陛下得此妖女,先帝於九泉下,斷難心安。」

小皇帝明年就要親政,原本,他是個性情溫和之人,而且,江念又做過自己的史學先生,小皇帝對他還是有幾分尊重的。只是,今天江念總往小皇帝心尖子上捅刀,小皇帝也氣壞了,怒道,「江翰林這麼精通占卜,不如往欽天監任職的好。」

「臣不必往欽天監任職,臣今就辭官回鄉,也恥與此等小人為伍。」江念是放開了,反正官兒也不想做了,於是,啥都敢說,道,「陛下只以為臣話難聽,故而厭惡於臣。陛下想一想,什麼樣的母親會在陛下十五歲的時候在陛下身邊放個狐媚子勾引陛下,臣妻不過一尋常婦人,都知道不能讓丫環近臣子之身。一個真正愛惜兒子的母親,會放縱兒子先與舅家表妹有私,置陛下聲名於羞恥之地嗎?臣告訴陛下,這樣的把戲,不過是為的她曹家的一己之私!這樣愚蠢狠毒的婦人,更不配做一國之母!」

然後,江念走到曹斌面前,劈頭一記大耳光,然後還惡狠狠的詛咒了一句,「汝等害陛下至此境地,將來闔族必死無葬身之地!」

江念差一點兒就回不來了,小皇帝誓不罷休,還是蘇不語幫著說情,道,「江翰林一介狂生,陛下天子雅量,何必與其一般見識。容他去罷了。」之後,多人為江念求情,就這樣,小皇帝還咬牙切齒必要罷了江念的官,革了功名。

說來,阿念一個早朝,去的時候四品大員的服飾去的,回家時就成了白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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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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